如此竟是连多一面也不让景曦渺见她,景曦渺猛地抬头看著月安爬起来,没有哭喊,只是一边不得不走,一边满眼泪水,牵挂不舍地回头看著自己,景曦渺心如刀绞连相里若木唤他都没听见。
“皇上。”相里若木走到他的面前。
“啊,太尉还有什麽话说吗?”景曦渺心里空落落地,有些失魂落魄,没有注意到太尉。自从出世,他从没有离开过月安,於母亲,他没有什麽记忆,可是嬷嬷说过,月安的风格都是学的母亲,是最像母亲的。
相里若木的大手抚起景曦渺的脸,“你要哭了吗?”
“啊,啊?”景曦渺吃惊地看著他,相里若木的眼神很奇怪。小时候的景曦渺喜欢依偎著月安,除此之外,他没有离谁那麽近过。他不是讨喜的孩子,父亲不曾看过他一眼,更别说抱他了。
这间宫苑的确很冷。相里若木摸了摸景曦渺的衣服,“上次见你的时候你也穿著夹衣,不冷吗?”
景曦渺没有回答,皇子的服色不适合天子,所以不可以穿,至於天子的衣服,根本就没人为他做冬天的。因为没人知道他的皇位坐得到还是坐不到冬天。
10
“不会冷的,已经习惯了。”景曦渺抬头回答他,因为难过的关系,声音软软的。
景曦渺一贯冷静淡漠的脸上染了点点凄楚,在记忆深处,如此熟悉,也如此重复地翻搅著他的心。他低下头忽然一把将景曦渺抱起来,景曦渺十四了,也许快到十五岁了,可是这样抱著还是觉得他很小。
相里若木把景曦渺抱到榻上,跟他一起坐在上边,随手拉过棉被围在他的身边,景曦渺惊讶地抬头看他,但是却没有抗拒。一卷书从枕边掉出来,相里若木扫了一眼书名,“你喜欢读史书?”
“有人说,看了历史上做错的事情,就会知道自己不要犯错误。”景曦渺轻声回答他。
也许景曦渺是个聪明的孩子也说不定,相里若木轻轻抚摸他的脸,皮肤细腻光洁,带著这个年纪特有的莹润。他看著景曦渺虽然低下了头,但是却没有推开他,甚至没有太大的反应。
如果我要掌握朝政,就要更换掉朝廷里所有可能仍旧效忠景姓王族的臣子,必须换掉朝廷的血液,然後……最後……杀掉怀里抱著的孩子。“我……臣想要重开恩科,被两位先皇废掉的恩科,臣想是时候重新开始了,臣想,还是应该不论出身门第,总之不拘一格地选拔人才。”
“啊!”景曦渺口里轻叫了一声,竟然在他怀里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相里若木以为他也想到了权术倾轧这一层,急著反对,搂著景曦渺的手臂不自觉地松了一分。
“这样做真是太好了,”景曦渺毫不遮掩地看著他,眼里的阴霾在抬头的一瞬间被兴奋代替,看得相里若木呆在那里。“这样真是太好了,先皇的身边只有奸佞小人。文官昏聩腐败,不堪重用,朝廷只有靠武官不断征战讨伐北疆异族来维持,来借口征收更重的赋税,制定更严格的兵役制,以此更严格地控制平民,并且用战争转移平民的不满。可是偏偏景姓藩王叛乱,雪上加霜,五国之乱虽然平定,可我听说国库已经空了,老百姓也疲敝不堪。如果再不养民,倘或北疆的异族趁机入侵,那麽一定会社稷倾颓,重演当年北疆蛮族一直打到京城来的祸事,到时候就算是太尉也……”景曦渺忽然觉得说得多了,以为相里若木因为他说的话而误以为他在指责他无能。紧紧咬住下唇,转开了头。
“原来是这样想的。”相里若木轻轻地笑了,又似乎是在笑他自己,景曦渺抬起头不解地看著相里若木,相里若木搂紧了他,“你这个小孩,真是让人……”他轻轻拍了拍景曦渺的胳膊。是完全不同的,与紫菀完全地不同。紫菀让人怜爱,这个孩子让他有一点心疼,可是除此之外,如果抛弃私情,在另外一种关系里见面,他的见识心胸会让他格外的畅快,仿佛纵马驰骋。
“对了,”景曦渺在他怀里动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东西,“这个是相里大人的……”
相里若木接过来,略略有些浑浊的白玉,优雅的弧形,他把玉重新放在景曦渺的手里,景曦渺疑惑地抬起头,这时的模样又还是个懵懂的孩子,相里若木说“给你罢。恩……皇上要收下吗?”
“唔,”景曦渺说,“我不知道。以前做皇子的时候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定制由太监送来的,每个皇子都是一样的。”
相里若木想了一下才明白,景曦渺没有收过礼物,他虽然贵为嫡长子,可是母亲死得早,他早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所以并不明白礼物是什麽意思。
他合上景曦渺托著玉佩的手掌,“拿著吧。”景曦渺重新打开手掌,很感兴趣地低头看著玉佩。
“你喜欢?”相里若木问他。
“恩,这是跟别人不同的,而且不是皇宫里的东西,宫里的东西做的时候有定制,就是那麽几个规格。”景曦渺回答,以前只见过弟弟们拿著跟宫里的不同的稀罕东西,说是母亲给的。景曦渺多少也会有点羡慕,只不过知道不可能也就忘记了。
相里若木有些惊觉,再次见到景曦渺的时候,完全不是想象中的场景。景曦渺虽然还是因为害怕他而有些谨慎,但是他并不厌恶他,甚至可以让他这样近地靠著他。但是,那是跟檀心的屈意奉承完全不同的,檀心柔和顺从,景曦渺的顺从却没有那种低人一等的奴性,他似乎把这种挨近理解为一种好感,自自然然地享受著。
报复没有了对象。如果景曦渺表现的强烈一点,惊惧害怕厌恶,像相里若木想的那样,他恐怕就可以践踏得更彻底,让他生不如死,反正最後是要杀了他的。但是景曦渺就仿佛是水,他仇恨地打上去一拳,当时水花四溅,水面破了一个大洞,但是很快便又恢复如初,包容一切。
相里若木突然站起身,他不能再贴近他,这个孩子的心不像檀心和自己那样残缺不全,他完整独立,而且,健康。是谁在他那样孤立无援的成长过程里,在这个阴暗的皇宫里,把他塑造的这样好,是那个养育他的宫女?
他得离开他,因为最後,无论如何的好,这个孩子都是要死在自己手里的。
“皇上,臣告退了,明日春狩,皇上还得去皇家狩苑,离京城有些距离。今日皇上就早些安歇吧。”
“恩。”景曦渺答应了一声,从榻上下来,跟著相里若木过来。
“皇上要去哪?”相里若木惊奇地问他。
“恩?”景曦渺被他的问题问得迷糊了,自然地回答,“我是要送送太尉啊。”
呵,相里若木摸了摸他的小耳朵,他怕痒地缩了缩肩膀。也许脸也红了,这里是灯影的位置,很暗,看不清楚。相里若木吞了一口气。
他突然回过身,微微喘息著一把抱起景曦渺把他抱回榻上。“啊──”景曦渺警觉地挣扎著,拉住自己的衣带。相里若木放弃了跟他纠缠衣带,两只大手抓住景曦渺的衣服领子,向两边猛一撕扯,“嗤”地一声,景曦渺的衣服裂开了。
“你你……”景曦渺说不出话来,露出白皙粉嫩的胸膛,相里若木伸手摸过去,大手插进他的衣服里,触处一片滑腻。相里若木像是失去了控制,不管景曦渺说什麽,粗暴地扯光他的衣服,不留一点情面地把他按趴在榻上扒下裤子,折磨著他的下体。
皇帝寝宫外的太监都是不识字的哑巴,不管里边发出什麽动静,也不可能传出去,留给史官做材料。
景曦渺趴在床上,一行气喘,一行哭泣,他的腰臀被相里若木死死按著,发生在他下身的粗鲁动作让他实在是忍不住哭。这种事情为什麽这麽难受,世间的人还要喜欢。
他刚刚以为都过去了,就被翻转了身体,背贴在床上,相里若木羞人地把他的双腿打开,抬高,抚摸著他的脚踝,“喜欢吗?”
喜欢?那怎麽可能。“太尉……”他叫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在哀求什麽,让他放过他?他已经这麽做了一次,放过他,那是怎麽可能的事呢?
景曦渺感觉到自己下体那处被人强过的地方正在被观赏,用力想要合上大腿,结果反而被拽得更开,他知道自己在被故意羞辱,脸上火烧一样。“只要能让我从你的身体上得到乐子,就可以保全你的性命,你是这样想的吧?”相里若木居高临下地问他,同时让他的大腿保持著羞耻的形状。
“滚……滚开去找你的小厮,那……那样想的人会有很多。”景曦渺没有他以为的会被羞辱得痛哭流涕,反而是气得结巴“我我我,我难道会蠢得跟父皇的妃子一样。”
“哈啊!”景曦渺被突然的刺激弄弯了身子,抓住相里若木的头发,“不不……”
“皇上,你也不想一想,小厮的味道哪能比得上皇帝呢?即使你没有做皇帝的资格,是我把你扶上帝位的,可是你至少也是正经皇子,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相里若木邪恶地笑著,一边大动一边说著恶毒的言语,咬上景曦渺的耳朵。
“啊──哈,啊,不是扶上的,我是被你拎到宝座上的。”景曦渺不知道出於什麽,竟然纠正他的话,当时他确实是被相里若木拎上王位的。虽然疼得要命,身体里怪得像是涨满要寻找突破口一样,但是口里却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让相里若木几乎捏断他胳膊的话,“太尉不也是一样,自古以来哪有位列三公尽忠伺候皇上竟然伺候到龙床上的,幸亏我父皇破天荒地封了一个年轻的太尉,如果跟从前那样都是老头子……啊啊,那就恶心了。”
11
相里若木没料到景曦渺有这麽大的胆子,他是武将出身,本来就没有出口伤人的习惯,话说到这麽恶毒的份儿上已经是极点了。景曦渺的反应反倒挑起他的兴致,把这个小皇帝连哭带叫地折腾了半夜,这一晚上他就住在了皇帝的寝宫里。
早上醒来,景曦渺发现自己就窝在这个男人的怀里,他的胳膊还揽著自己的腰,大手抚摸著他的下边。他的脸一热,推开他的手坐起来,才想到身上是裸著的。回过头,相里若木正看著他,“赶紧起床,今天还要去皇家狩苑。门口的太监怎麽还不进来伺候。”他提高了点声音。
见进来了人,景曦渺脸上炽热一片,“你……你不去吗?”景曦渺看他根本没有起床的意思。
“不去,天气还这麽冷,狩什麽猎?不过皇帝是必须要去的,这是祖制不是吗?”相里若木还没有睡醒,懒洋洋的。
景曦渺没有说话,披了衣服被太监扶著起身去盥洗,身後传来相里若木的声音,“服侍皇上穿戴完了,再带来我看。”
过了半日,没精打采的景曦渺穿戴整齐了又回来,相里若木歪在榻上瞧他,看著景曦渺外边罩著一件黑色大裘,“有点厚了,不过这几天冷,你带著多穿点也使得。再,要不是大毛的衣服那就非要明黄的不可,现在赶制也来不及。”
这个斗篷似的东西是相里若木方才写了条子让太监带回去给李允之,让他在太尉府里找出来的。这是年下北疆孝敬上来的。只因为北疆人矮小,所以虽然是好东西,相里若木却穿不上。
景曦渺穿上倒是很齐整,只不过他不是很有精神。相里若木一笑,“怎麽样啊?太尉昨晚伺候得你可好?”眼看著景曦渺脸皮红了,垂著眼皮不看他,也不答他的话,转身一径去了。
景曦渺这是出世以来第一次出宫,坐在御辇上悄悄掀开窗子向外一望,街市两边全是人,争著来看天子仪仗。挡住了街道两边房舍店铺的模样,景曦渺看了一会便觉得很没趣。以往看相里若木出宫进宫都是骑在高头大马上,哪里像他,还要藏在车里,不能随意露出天子形貌。
他身上也很酸软,坐一会就觉得累,这样在车上颠簸著,据说还要走一天。他又不太会骑马,根本就没有拉过弓,相里若木非要他亲自去春狩,他自己都不去。难道是想看他景曦渺出丑不成?马车每颠簸一次,下身都很疼。相里若木到底是如月安说的那样对自己有好感,还是讨厌自己呢?可是如果讨厌,用其他方式也就好了,那种事,不是天地间最亲密的事吗?
“刘公公。”景曦渺轻唤了一声,车窗外立刻应了一声,“老奴在。”
景曦渺迟疑了一下,“太尉娶了几房姬妾,生有几个子女?”
刘公公贴著窗子躬身回答,“回皇上,据老奴所知,太尉从未娶亲,更没有子女。”
又等了半日,不见皇帝再说话,老太监才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景曦渺慢慢抚摸著手中的玉佩,没有娶亲,没有子女,那就是说他没有什麽继承人。没有继承人,也就没有改朝换代的必要,只要不改朝换代,哪个姓景的占了皇帝的位置都没有关系,相里若木都是真正拥有权力的人。那麽就是说,相里若木确实没有打算杀了自己。
走了半日路後,忽然车马停了下来,“皇上,福宁王景裕和睿庆王的长子景祥来接驾了。”刘公公在外边禀报。
景曦渺本来身体难受得已经昏昏然,过了一会才答了一声,“打开车门,让他们觐见。”
“太尉,您又夜宿皇宫了。”李允之放下手里的活,好笑地看著相里若木没有表情的脸,开过了玩笑,李允之敛了笑意,“睿庆王听说快要咽气了,可是他的长子景祥进京来了,在太尉祭天的第二天才来,听说他跟福宁王今日接驾去了。”
“什麽?”相里若木警觉地挑起眼眉,“我说我这一天怎麽心里这麽不安,好像在战场上要遇到伏击的先兆一般。”
“若木,你觉得皇上会被他们怂恿,参与政变吗?毕竟都是景姓氏族。”李允之思索著说。他得到这个消息之後也有些忐忑不安,只是所有的决定和措施都必须等到相里若木回来,他才一直在太尉府里等著。
“不会的。”相里若木烦躁地来回踱步,“景曦渺不可能参与那些事。不对,不对,问题不出在这个方向,不对,我们本以为睿庆王的儿子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敢来京城,结果他却来了。铤而走险,必然是有原因的。到底是什麽原因呢?我本来应该跟著皇上去狩苑才对,明天我就过去。我倒要看看这个景祥,这个皇上的叔叔到底跟景曦渺有多大不同。”
“若木,如果景曦渺跟景祥景裕勾结起来,发动叛乱,狩苑那边就会早有准备。何况,如果狩苑叛乱,你就更不能离开京城,以防京城里同时发生叛乱,如今坐拥京城,控制京城防务是最重要的。”
“我马上去召见中尉重新布防京城,你也暂时不要待在太尉府里,马上回兵营里去。”相里若木一边说一边就已经出了门。
“若木,”李允之神色惊慌起来,“你不能像战场上那样,随意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相里若木没有回答,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本来以为没有什麽大事的春狩,怎麽会出这样的事。跟著景曦渺的人都是自己的老部下没有错,景曦渺的为人看似礼貌谦和,但实际上又相当不容易接近,他不会简单地以为同样姓景便可以亲近。所以那个什麽景祥不可能随便就劝动景曦渺跟他一起政变。
退一步说,景祥即使发动政变,也只能在小小的狩苑成功,顶多再拉上三个藩国。难道说他们想劫持皇帝?然後再号令天下?
京城的布防在相里若木的号令下隐秘地变动,整整一晚上,兵营也已经整装待发。天亮的时候,相里若木带著两千骑兵迅速向狩苑的方向疾驰。
中午的时候已经离狩苑就已经不远,相里若木命令缓下马速,可是还是没有什麽兵力布防的异动。就在相里若木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过於敏感的时候,远远来了一小队人。
“将军,是羽林的人,是我们的人。”副将已经认出了来人。
“出了什麽事?”相里若木大声地问。
“回禀将军,皇上失踪了。”
“什麽?”相里若木有一瞬间几乎失去思维,失踪了?景曦渺跑了还是……“怎麽回事?”
“今天早上睿庆王的长子邀请皇上去狩苑东南方向,一片最近有野猪出没的林子里打猎,那里地势奇险,侍卫们骑著马无法全部簇拥在皇上身边,没想到窜出一头野猪来,惊跑了皇上的马,皇上被马带著跑进森林深处,侍卫们找不到皇上了。”
“什麽?”相里若木抓著缰绳的手微微地颤抖,“混账景祥,狩苑的东南不是一片到处隐藏著幽暗悬崖的地方吗?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到狩苑了,这不是有意为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