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狐中仙----偷偷写文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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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喝了半壶酒,红柳走到窗前,推开窗往下看,接着转过头来:“那和尚不在了。”红柳是“香月楼”的头牌,与秦少颇有些牵扯不清,之前秦少还曾因此挨过秦老爷的打。不过秦少是个打不怕的人,挨打第二天便又找上门来了。
人家都说红柳好福气,勾上了镇上大户公子,红柳也只是不答话,轻轻地笑。可奇怪的是,近来秦少来的次数渐少,外人便有些议论,说是人家有钱人也许是腻了,这样的话红柳也多少听了些,到底有些不是滋味。今日见他来了,心头才放了晴。
秦少一听跳了起来,疾步到窗口,看看墙角,又左右瞧了瞧,笑道:“总算是甩掉了。”红柳道:“说起来我倒要感谢那和尚。”秦少转头看她,见她微微含笑似在自嘲,忍不住勾起她下巴,低声道:“小红这是在怨我呢?”
红柳低头,“我怎么敢?”话是这样说,眼角却是勾着些哀怨的。
秦少俯身在她颊上亲了一亲,有些心不在焉道:“今天还有事,下次来看你。”红柳这才真恼了,冷冷看着秦少走了出去。
回到秦府,几个家丁正在堆在大门前私语,秦少顺着他们指点方向瞧过去,不禁骇得呆住,魏进门前大树下,盘膝闭目的正是方才甩掉的那年轻和尚。
秦少第一个念头便是,他跟着我来的。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转头问:“那和尚在这里多久了?”下人中有和他熟悉的道:“有大半个时辰了。”秦少心中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
可说到底这人是自己引来的,若是让他惊扰了胡仲贤,自己对他可不是又多了个亏欠。
想到此,秦少大踏步往那和尚走去,和尚惊觉,睁开双眼。
秦少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怎么这样烦人!!”
那和尚不动声色,“除妖乃是我们佛门弟子的本分,如今妖物小僧已经找到,不用再烦劳施主。”
身后家丁赶紧围了上来,见少爷发了火,都道:“不知好歹,还不走,难道要等我家少爷赶人。”
和尚道:“妖物住在这一家,施主乃是隔壁的,凭什么赶人?”
秦少抬头拿眼角向下瞥着他,身后家丁自早已经替他说了出来,“这方圆百里,难道还有我家少爷不能管的地方吗?”
那和尚恍然,“是个恶霸!”
众人闻言都怒,挥着棍棒便打了上来。
那和尚身法轻盈,突忽缥缈,众人扑了半晌,混乱中惊呼连连,棍棍都是打在自己人身上,却连那和尚的衣襟也碰不到。
秦少看着实在不象话,脸色越发铁青,“住手!”众家丁早已经叫苦不迭,听这话都立刻停了下来。
秦少盯着和尚看了片刻,心道这和尚武功高强,能一眼看出自己身上有妖气,想来法力也不会差,我一介凡人又能拿他怎么办……如此闹了一番,胡仲贤在屋里听到,也该知道自己尽心尽力了,接下来再闹无异于自取其辱,又何必呢。再说了胡仲贤自己本来就强得不象话,自己做出太相护的样子,矫情了不说,还难免让他误会。
想到此,一言不发,负手回府。
那些家丁面面相觑一会才反应过来,都暗中纳闷自家这个火爆少爷怎么今日居然改了性子,没与这和尚争个头破血流?
和尚见众人离去,复又坐下,合目打坐。
这厢前后闹了近半个时辰,魏家居然都没开过门。
魏进在门缝后早已经热血沸腾,他也是个不安于室的人,被青铭关了这若干天,早已经是人都霉了,如今热闹就在门前,却不能参与,实在是心里揣了二十五只耗子——百爪挠心般的痒。
可今日挡他的却不是青铭。
自那和尚到来后,胡仲贤便将那门上施了法,不许人进出。青铭拿了剑也给他拦下,“为什么?人家都找到门上来了,左右也住不安生了,何不一战?”青铭从来是个直肠子。
胡仲贤道:“就因为你还不是他对手。”
青铭语塞,隔了片刻又道:“我不是,难道公子你也不是吗?”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半点愧色也没有。
胡仲贤不言,静了一会才道:“总之不许去,除非你不认我是你家公子了。”青铭听这一句,便知道他是当真的,只得咽下这口气,跟魏进一块蹲在门缝里瞧。
胡仲贤看着他两人跃跃欲试的背影,怔了一会,转身进了屋。
胡仲贤不是不明白青铭的脾气,拿在从前,这和尚纵然厉害,但与纪无华也不过伯仲之间,单打独斗未必能是自己对手。
可如今?
他从袖中伸出手,不知道为什么那修长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
他轻轻吹了口气,指尖的风渐渐盘旋起来,慢慢凝结成一朵花的模样,越来越精致越来越清晰,样子类似铃铛,颜色也渐渐显了出来,是朵黄色的铃兰。这法术从无到有,比平日说到的撒豆成兵,隔空借物相比,自又高明了不少。
眼见那术力已经将幻化成朵真花。
隔了片刻,那花却从边缘开始飞散,飘成粉屑的样子,一边落一边消隐不见了。
他骤然收手,将那花掐没在了手心中。心中惊疑难定。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法力开始减退,日复一日,如沙漏般一点一滴漏走,那变化如此微妙,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胡仲贤竟然未曾觉察。
若不是那趟地府之行,他今日也许还不至于弱到今日这个地步。也是那一趟,让他知道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能轻动法术,那时候的异常疲惫和法力的疯狂流失太过奇怪,如果不是他及时觉察,也许今天他已经不能化为人形。
他仔细查找,却发觉不了原因。
本来法力消长,是很正常的事,累了或者使用过度,都能导致法力暂时性的减弱,可这样只消不长的情况却是第一遭。
这变化只叫他心惊不已。
这样的症状是来了此地才显现的,那么也许离开此地便能有所改变,他这么想却迟迟没有行动,重逢后的分离需要决心,他还无法真正的抉择。
那和尚守在门外不走,吃饭也只是到周围几家化个缘,这样僵持了几日,魏家的粮食眼见要吃净了,魏进急得团团转。
青铭闹过了无数次,胡仲贤不想战,然而躲避终究不是办法。
这次战后,自己的妖力会消退到什么地步?余下的体力还足已应付纪无华吗?
他实在没底,有这样一个人阴魂不散虎视眈眈在侧潜伏,任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想到这个名字,他震了一震,飞快地从衣中掏出一张黄符,摸着那纸角处的菱形标记,难道是这符的关系,阻碍了他法力的恢复?
也许。
他手中突然冒出火星,眼见着那符渐渐焚烧成灰。
提息运气,却是心中一凉,体内气息依然是微弱的,丹田处空空如也,似没了暖意。
错了,不是这张符,那是什么?!
他梳理着来此以后的际遇,却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了纪无华的招,他几乎能肯定是纪无华的原因,除了他没人能这样不知不觉的暗算了自己。
原来自己还是太托大了吗?
他将身体靠在冰冷的椅背上,似乎那能让他更镇定。
他不怕战,也不怕死。
他怕的是分离。
他想起若干年前天劫之前,自己与遇真子的道别,谁能知道那会是最后一面呢?之后他便怕了,分别这个词真是不能轻易地出口啊,谁知道未来是什么,谁保证分开了就一定能再见得到?
他怔怔坐在椅子上,直到那张脸突然进入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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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真子瞧来步伐甚缓,却是行云流水一般,片刻间已经到了胡仲贤面前。
胡仲贤坐在岩上俯视他,双手撑在身边耸着肩,嘿嘿冷笑。
遇真子稍微抬头,看清胡仲贤的容貌时,他似乎怔了片刻。
从眉目来看,遇真子年轻时该是个美男子。
纵然此刻颚下已有三缕长须,头上发髻简单盘起,身上道袍与纪无华一样简朴,可他看起来却偏就比旁人多了份仙风道骨的感觉。这大概是由于他眼中那种平静和恬淡。
那恬淡有些海纳百川的感觉。
胡仲贤觉得很不顺眼,自己徒弟被抓的时候,做师傅的难道该是这样表情吗?这份驽定你当然可以称之为修养,但用在不适当的时候,也可以看成是自大。
“请放了小徒。”遇真子开门见山,亦很客气。
对于一个修道之人,妖是可击杀的对象,胡仲贤见过的和尚道士没一个有他这样和气,所以他有些怔住。
然后别过了头,“有本事就自己放。”
遇真子似乎听不出其中的挑衅,也不与他做口舌之争,只是仔细打量着山石阵,然后突然跃起,轻飘飘在某块巨石上击了一掌,随后落回原地。
那如屋舍大小的石头开始摇摆。
胡仲贤有些瞠目,眼睁睁瞧着那石头越晃越剧烈,终于挪动了位置。
那是阵眼所在,移动了便破了此阵。
纪无华正提剑立在一片迷雾当中,突然间那雾气便散了,他清清楚楚看到了脚下的路,并走了出去。
阵外两人一坐一立,都默默看着他,一个是吃惊,一个是沉静。
“师尊!”
纪无华跪倒,满面通红,满心羞愧。为了自己一时受激,居然要师傅亲自来救,学艺已成后的他哪里受过这种侮辱。
遇真子却和声道:“修道过程中,遇到些挫折,原本应该。你年纪轻轻少有对手,我正担心你过于心高气傲,如今能体会天外有天,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纪无华应了一声,心中愤恨难平,暗道,师傅便是那天外天,这妖精又算得上什么天不天的了。正想着,突听有人鼓掌喝彩,转头一看却是那妖怪。
胡仲贤边鼓掌边道:“好一出师徒情深……可演完了?”。
纪无华猛然起身,恨恨看他。
遇真子淡然道:“走吧。”他语气平静,于纪无华却是不能违抗的旨意。
胡仲贤自崖上跳了下来,拦在两人身前,张开双臂:“还不能走!”他望向遇真子,“我为什么要困住你这个不成器的徒弟,难道你不知道?”
纪无华脸都绿了。
遇真子凝视胡仲贤,叹息一声,轻声道:“意气之争是出家人的大忌……”纪无华听了,心知师傅乃是一语双关,其实是在警醒自己,不由低头。
胡仲贤不耐烦打断他,“好生罗嗦的道士。”话音还未落,手中突地化出一支短剑,仅一指宽,不过尺余长短,朝遇真子胸前刺来。遇真子手中拂尘骤然生长,那丝丝缕缕如手一般分几股,抓住短剑剑身。
胡仲贤手中短剑立即回退,居然从那重重麻丝中抽回,撤到袖中。
这一招甚是奇特,全因为那短剑没有护手的剑格,才能做得到。两人交了这一招,各自都有些心惊,不禁对视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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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紧要关头了,你还有心思瞑思?”
眼前的脸突然换成了魏进,胡仲贤不由直起身体,瞥开了目光。青铭正死命拖着魏进的手,显然阻止他的目的没有成功。
魏进回头道:“你拖我干嘛,我这是在想办法解围。”
青铭嗤笑一声,“你还是看书去吧,这种事情我们公子自然心里有数。”
魏进道:“他有数还能一直坐这里,等弹尽粮绝?你看你看,这副表情分明是心里乱成一团麻,纠来纠去,没了主意。”
听到这话,胡仲贤险些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脸。
青铭道:“你胡说什么,我家公子从来都是这副云淡风清的样子,你以为是象你那样猫弹狗跳的人吗?”
魏进看着胡仲贤,他一惯是嬉皮笑脸的,这时的眼神却让胡仲贤有些吃惊,那分明是看穿了自己的一种了然。
魏进转过身,一副小人得志状,他已经多久没这样神气过了,“还是让我来解救你们吧!”
主仆俩看着魏进打开大门,大摇大摆走向那和尚。一番交谈过后,魏进又原样大摇大摆走了回来。
青铭忍不住迎上去,“你说了什么?”
魏进道:“我说他再这样坐下去,我就告到衙门,说他是强盗探子来此探风,抓他去打板子。”
青铭讶道:“那他怎么说?”
魏进泄气,“他说他不过坐在路旁,想来不犯王法。”
青铭连忙道:“之后呢?”
魏进道:“没了。”
青铭怔住:“没了?……你气势汹汹地……说了一句,就没了?”
魏进愁眉苦脸,“我瞧那和尚说的……也蛮有道理,而且,而且走近了看,原来人家人高马大的,比我料想的壮实多了……”青铭气得咬牙,“你!!”
胡仲贤坐在椅上一直看这两人斗口,此刻突然道:“他要的是我们俩……我既然不想与他开战,那就只有走了。”
那两人都回头。
青铭想了片刻,无可奈何点点头,转身看着魏进,“你虽然没用,但到底也是尽了力了。”
魏进叹气道:“你不要这样夸人啊,听起来很伤人的……”
青铭看着他欲言又止,终于重重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难得连他的眉尖也带上了些许忧伤。
这一夜,待万籁俱静后,魏进家的门吱一声轻轻打开了,坐于树下的和尚闻声抬头,见白日与自己搭话的人正探着头,小心翼翼瞅着自己。
和尚笑了笑,这个人挺有趣,想必是饿得极了。白天两人搭话时,他还听这书生肚子饥肠辘辘地响了一声。其实他若是要出门吃东西,自己又怎么会阻挡。
自己要的只是里头那两只妖物罢了。
那书生把门大开,然后端着书卷靠坐在了门框上,和尚不明就里,好奇地看着他一举一动。
书生开始就着月光看书,和尚大奇,这样暗看得清楚吗?
偏偏那书生开始低声吟了起来,仔细听来,似乎是诗。
声音不大,但也听得出高低起伏,抑扬顿挫。
和尚一生还没见过这样的情景,深夜之中,就着村落,草屋,远山,偶然传来的鸡鸣狗咴,这样月下读书的一幕也算是雅致。
于是他凝视着这一切。
佛说爱世人,那样的情怀他突然可以感受到一些。
这么静静想了一会,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
书生停止了吟唱声,嘲弄般朝他看过来。
“公子,没人追过来。”
青铭转过头去,身后重山叠嶂,那村落已经早看不到,他却还是忍不住要再看一眼。
胡仲贤没有回身,他表情可以说有些凝重,自己的脚程远不如从前那样快了……
青铭的不舍他心知肚明,但此刻不是眷念的时候。
突然他身体一震,压下了云头。
青铭奇怪的回过头来,张着口看到前方不远处御风而立的和尚,那和尚僧袍飞舞,宝相庄严,正看着他们,似乎已经等了多时。
青铭忍不住:“公子,他怎么倒在前面?魏进他,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话说完,他才觉察到胡仲贤的身体竟因疲倦而有些喘息不定。
可是才这样短的距离……
青铭奇怪转头,眸子里映出胡仲贤虽然平静却有些虚弱的面容。他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震惊低声道:“公子……”那股不安从胡仲贤的身上蔓延到了他心中。
秦少这几日还是有些不安的。
那和尚一直没走的事情家丁早禀告给了他。他一面安慰自己说,这事情自己真是仁尽义至了,然而另一方面他却总是有些惴惴。
魏进去找那和尚时,他正好在大门口,眼睁睁看了那一幕。
魏进是什么料,秦少是再清楚不过。见了那两人表情,已经知道魏进必然碰了一鼻子灰回去,虽然魏进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过秦少晓得他自小就是这么个性子,此刻就是吃了亏也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的神气。
然而另一方面,一直没动静的魏进会去找那和尚,是不是表示其实胡仲贤对付不了这个和尚呢?这猜想实在有点不合实际,但偏偏就一直在秦少脑里晃来晃去的,不肯散去。
夜里,秦少也睡不着,他靠在窗前看着假山上的月亮。
正触景生情,想起那一夜胡仲贤化身的狐狸时,一只狐狸应景般从墙外跳了进来,蹦到那假山上,一颠一跛地爬了下来。
秦少揉了揉眼,然后发觉那不是幻影,那狐狸一步步走到他窗前,仰起头与他对望。
秦少怔了半晌,瞥到了狐狸身后一路撒来的血迹,有的已经被它的爪子踏花了,如同一朵朵血梅。
秦少骇得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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