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狐中仙----偷偷写文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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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圆圆的黑色眼珠深邃如海,眨也不眨地温柔看着他,似乎丝毫没觉察到自己腰间的伤。
那里赫然插着一张黄符,说起来奇怪,那符分明是纸的,可却如钢制的一般笔直插在它肉中,入体近半。
血顺着它柔顺的毛流到腹下,再滴到地下。
秦少难以置信地看着它道:“你……!你怎么!”
狐狸似乎清醒了一般,往后踏了两步。抬头左右看了看,猛然转身,试图爬上假山就来路回去。然而它前足此刻已经因缺血而发抖,再使不上力气。努力了几次,终究还是倒了下去。
秦少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梦境。
他扶窗跳了出去,将那只昏迷在地的狐狸抱起来。手掌上立刻沾上了温暖沾稠的液体,那是正不断流出的血。
秦少用手捂住那伤口,却捂不住血流,他有些失措,一时居然忘记叫人。
正手忙脚乱之际,墙头上跳入一个人。
秦少闻声转头看过去,那人头顶在月光下反着光,正是这几日一直守在魏家外的青年僧人。
秦少被这厢的血流不休弄得心烦意乱,见那和尚才恍然大悟,“是你!是你这秃驴搞的鬼!”说着朝他落脚处,一脚扫了过去。
和尚轻易躲过这一招,面上表情显得有些古怪,退得老远,连声否认,“不不,不是我!”
秦少踢他不到,更是恼恨,大声道:“来人哪,有贼!!快来人,都死哪里去了!”
和尚慌忙摇手:“施主,我不是贼!”
秦少冷笑,“私闯民宅,非贼即盗!”说着,弯腰将狐狸抱起,恨恨看那和尚。
这和尚本事虽高,但本性憨厚,被他这么一堵,又气又急张开口,居然不知道该怎样辩解才好。
正自纠缠不清,秦少身旁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秦少心头一动,抬头见一人立在墙头,遮住了天空朗月。风中只看得清那黑衣飘动,隐在暗影中一双眸子精光闪烁。
却是消失了数日不知所踪的纪无华。
秦少突然醒悟,狐狸背上黄符可不正是纪无华常用的。想着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和尚,暗道纪无华比这和尚可棘手甚多。
也不等他想出应对之策,纪无华已经居高临下朝他伸出手来。
“把那狐狸给我。”
秦少退了一步。
“自家园子里拣到,要吃也该是我先。何况道长是出家人,沾不得荤腥哪。”他笑吟吟道,将狐狸抱得更紧。
纪无华浮现讥讽笑意,静了片刻,似在揣摩他的用意。末了慢慢道,“……这不是寻常狐狸,乃是跟你有隙的那只狐狸精,我拿了它去炼丹,正好与你复仇。”
“哦?”秦少做恍然状,“那更加是了,既然与我有仇,我来处置便罢,不劳道长动手。”这两人之前都曾见过胡仲贤真身,均明白对方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纪无华敛了笑容,冷冷仔细看了他片刻。
秦少昂起头,正努力要望清楚他表情时,突然眼前一花,墙头那人影竟然不见了。
下一个刹那,一只手已经到了眼前,朝自己面门狠狠抓过来。
秦少慌忙躲避,可那掌势便如附骨之蛆,左右总不离他面目一寸范围。秦少连步后撤,可手中却不放手,方才与纪无华斗口时,他抽空看了一眼,那狐狸虚弱之际睁眼看着他,不知为什么,那眼神只让他心中发软。若说之前他不肯交出胡仲贤,不过是道义所至,不过是他从来不肯让人先的霸道使然,那此刻却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
纪无华做势逼退秦少,却不伤他。
欺近之后,并指在他颚下挑了一挑。秦少回过神来,不由勃然,瞧他动怒,纪无华眼中嘲意更浓。
见他又抬手,秦少赶紧拿掌遮在脸前,这一来,却只能只手护狐狸了。
纪无华正是要他如此,见他上套,翻腕朝狐狸背上拍了过去。
伸到半途,却被骤然横出的一只手隔挡而下。
纪无华处乱不惊,连变数招,那人不慌不忙一一拆解。这样来回几下,纪无华已经看清对面的人,阻挡自己的原来是那青年和尚。
若是在平时,论单打独斗,这和尚也未必是自己对手。
纪无华冷笑数声,暗中道,方才偷袭时,怎么没想着多出一符,将这和尚一并解决了。到底心软不得。
此刻院前人声渐盛,远远已经见得到火把闪动往这里赶了过来,该是家丁护院都起身了。
纪无华朝那三人瞥了一眼,知道自己今夜已经讨不了好,撤手回身腾空而去。
隔了一会,护院们举刀弄枪赶到,见院里果然多了个和尚,连忙将他团团围住。
那僧人也不逃离,只是连声念佛,这份镇定看起来倒没半点做贼的自觉,众人于是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秦福也赶了过来,看了半晌,见秦少只顾着摆弄手头的狐狸,也不提那和尚如何处置,连忙道:“少爷?”
秦少摆手,“那小贼早被这位大师给赶走了,若要等你们来,岂不是连饭菜也凉了。还不快请这位大师进去说话!”
僧人连声推辞。
秦少走到他面前,挑眉道:“这位师傅,若非你一开始非要跟踪我,今夜这份麻烦也落不到我头上!惹了事就溜,让旁人来担当,难道这便是慈悲之道!”
和尚瞠目看他半晌,被他这份理直气壮震慑到,隐隐觉得自己好象果然有些理亏。
唐非近来日子过得很逍遥,没人捣乱生意渐好,他将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几字亲手写下,裱过挂在门前,镇上人都不解其意,纷纷来问。
唐非道:“这话是写给秦少一个人看的,大家看不懂也罢。”
众人问不出所以然,都以为奇。
这日,唐非正坐堂问诊,突闻门前马蹄声声渐近,隔了片刻,有人喧嚣闯入。唐非起身掀帘,却见秦少带着两名随从闯了进来。
一见唐非,秦少大喜,伸手一把抓住他手,“跟我走!”
唐非惊,“秦少!光天化日,你想干什么?!”
秦少道,“自然是看病,难道请你喝茶?”
唐非笑,甩开他手,“在下医术不济。哪里敢给公子看病。”
秦少急道:“不是我,是那日那位胡公子,你也不去?”
唐非一怔,“胡公子?”他眼珠一转,走到门前,一把扯下那字,转身哗啦一声抖开,道,“是说这句话的那位胡公子?”
秦少定睛一看,啼笑皆非,“唐非你……好好,就是他。你去不去?”见他不答,忍不住又道:“医者父母心,我说的没错吧。”
唐非道:“这话其他人说的,就你说不得。”
秦少无奈,“你怎么才肯去?”
唐非道:“你到门口,大喊三声秦少混蛋,我立马启程。”
秦少恼怒看他,“他可是你恩人,曾救过你。”
唐非微笑道:“庸医不敢误人罢了。”
秦少吸气,明白唐非今日是刻意要为难自己了。
之前,因为此人医术高明抢了秦家的生意,秦少带人砸了他几次馆子,这人自是早就记恨上了,如今有了机会,还不狠命报复?
看着唐非不咸不淡,轻笑调侃,秦少肺也炸了,自小到大他哪里吃过这样的瘪。
待要争了口气,转头便走,可想到床上那只半死不活的狐狸,又总是狠不下这个心。
驻足犹豫片刻,大步走到门前,大声道:“你们大家听好了,我秦少是个混蛋!是个混蛋!是个大混蛋!”说完转头,对着唐非怒道:“够不够?唐爷,要不要还来三声啊?!”
路人都停了下来,吃惊看他背影,继而议论纷纷,是个疯子。
唐非瞠目结舌,待醒过神来,返身对一旁等待还未诊脉的病人道,“抱歉,看来只能明日再诊。”
看着床上毛茸茸的动物,唐非一开始死活不相信这便是那个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反而愤怒地置疑,秦少是不是又在做戏作弄人。
秦少百口莫辩,虽然平日他也爱搞个恶作剧什么的,但哪里想得到后果会这样严重,导致旁人对自己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而那只狐狸此刻眼也睁不开,更不可能化为人形为自己辩解。
好在有那个和尚在,唐非这才带着不会是两人勾结在跳大神吧的疑惑,勉强动手给狐狸处理了伤口。
唐非从来都只医人,治畜生还是第一遭。想到手下这只狐居然还曾救过自己,心中感觉更加古怪。
那伤口上的黄纸符已经被血浸得整张鲜红,瞧上去真是触目惊心,可居然仍是硬挺如铁。秦少道:“我不敢拔,怕血太多了止不住。”那声音中有些掩饰不了的凝重焦急。
唐非怔了怔,手中却不停下,将那纸符轻轻扯了出来,黄符离肉的瞬间便软了。
同时狐狸发出了轻微含糊的声音,后腿抽搐两下,应该是醒了,却不挣扎,只将头往枕头中扎得更深些,似乎这样能减轻痛楚。
秦少忍不住伸手抚摸它的背,唐非眼角瞥到他面上神情,果然是和平时不同的关注。
这伤口虽然要害,血也流了一夜,可奇怪的是,狐狸偏偏一直没断气。
而唐非的医术,按他自己的夸过的海口,只要没断气就还能救。
唐非处理好伤口,再按平时的方法开了药方,道:“狐狸该怎么治我不知道,不过它既然能化为人形,那按人的剂量来吃想必也无大碍。”
秦少松了口气,笑道:“你那药铺我不要了,之后若有人不长眼找唐家医馆的麻烦,你只管来找我便是。”
唐非静静看他片刻,也不答话,冷笑两声,背起药箱走了。
秦少惊讶看他背影,“这人脾气越来越古怪!”
那和尚在旁合十,唱了声佛号,“大概是因为施主你忘记付诊金了……”
和尚法号叫施缘,这个名字太秀气,而人有点憨厚,似乎两者间的距离有点远。话说施缘这两个字倒更象是哪位大家闺秀该用的芳名,显然施缘的师傅很有浪漫情怀。
秦少高兴之下,善心大发的把这个差距忽略了,他难得一见的没有嘲笑这件事情。
他比较执着的是胡仲贤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能恢复人形。他就象做了好事的小孩子,急切地希望得到父母的表扬。
施缘说,短时间内做不到,胡仲贤伤得太重,仅剩下的法力都用来保命了,哪里还有工夫变形。
说着他又有些郁闷,本来是见到此处有妖,想练练手,没想被纪无华这个小道士利用,打了先锋。那一夜他与胡仲贤激战正酣时,胡仲贤突然从云头翻落了下去,他本以为是自己隔山打牛之术成功,追上一看,才发觉是纪无华偷袭得手,这一来,弄得他大是扫兴。
抓妖对出家人来说是得道正途,可那得凭真本事啊,这么阴险算什么,自诩本性光明磊落的施缘无法忍受这样的成功,更不能容忍有人半路闯出来冒领自己的功劳,哪怕这人曾经为自己指过路。
于是他打断了纪无华的复仇,希望能在胡仲贤康复后,再来场名正言顺的对战。
秦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他明白没这个和尚的存在,他保护不了胡仲贤。于是他顺着施缘的口吻将这位大师大大恭维了一番,直到施缘自告奋勇将胡仲贤痊愈前的秦府安全问题全力承当了下来。
秦少预想中的夸奖一时无法兑现,心中未免有些失望,之后他还是高兴了起来,多一只毛茸茸的狐狸作为宠物,实在是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接下来几天,狐狸的伤口渐渐愈合,但还是无法动弹。秦少看门外阳光明媚,关在屋子里实在气闷得慌,便每日里抱了它到院子里晒太阳。
此时秋高气爽,天空缕缕流云,偶然风过也是温暖怡人。
秦少坐在廊下,躺在摇椅上,一前一后的晃动,狐狸被他放在膝盖上,正笼在阳光之下。
之前狐狸正在床上睡觉,被他半路吵醒了来晒什么太阳,原本是有些不乐意的,可它此刻力小身弱,左右拧不过秦少,只得随他去了。
此刻被摆弄了半晌,睡意早醒了大半,只是秋日和煦,那份暖意让它慢慢又眯起了眼,半睡半醒随着秦少摇来摆去。
突然头顶阴影稍纵即逝,它受惊般猛地圆睁双眼,站了起来,背上毛发耸立。仔细看了四周,却是飞鸟掠过,原来是自己敏感了。
正这么想着,头顶上覆上了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狐狸转头,看着正笑吟吟的秦少。
“放心,”秦少道,“墙外有人守着呢……”
狐狸幽深的大眼睛望着他,那眼神里是说不尽的婉转心思。
墙外,施缘坐在树下,无论如何无法静下心来:“为什么我又有种被利用的感觉……佛曰要爱众生,那么秦少这种人也算众生之一吧……心平气和,我要心平气和……守院也就罢了,可要我蹲守在院外未免太过分了点!此人将来一定会下拔舌地狱!!”
想想又觉得自己太过较真,动了嗔戒实在不应该,连声唱佛,“善哉善哉……”
“对了,那小书童呢?”秦少偶然想到。
同在一桌用膳的施缘对于自己在院外呆了一整天的事实极为不满,埋头吃饭假装不曾听到。
“狐狸身边还有个小妖精的,难不成大师你给弄丢了?”秦少锲而不舍。
狐狸就放在身旁椅中,因为腰伤它还不能起身,只能等旁人吃完再派人喂食。
之前第一次同桌吃饭时,秦少给它在桌下准备了个盆子,象喂狗食一样放了些肉骨头,狐狸心里恼火,待众人吃完,秦少探头发觉那盆中食物纹丝不曾动过。
秦少才意识到毕竟人家是做过人的,这样用食未免有损斯文。之后便把它放在身旁椅子上,也算占了个座。
此刻桌上就只他们三人,乃是秦少嫌与父母姨母等人一起吃饭太过拘谨,才命人在偏厅摆了饭菜。秦少连问两遍,施缘见装傻是躲不过了,只得道:“还没开打,这狐狸就把那小妖推下了云头,不知道掉哪个洞里去了。”
秦少若有所思,随后醒悟过来,夹起一块鸡肉,送到狐狸口边,温柔道:“对了,这个你最爱吃了吧?”
胡仲贤瞪着他的双眼有些冒火。
这几日秦少的态度与从前截然不同,仿佛自己变了狐狸,他倒是满心怜爱起来,全然忘记了之前在山洞里头的疏远与冷淡。
起初胡仲贤还有些欣喜,莫非是他想起了什么?
自从秦少的爱犬花花撒着欢,据说是从秦少奶奶家被送回府之后,他才发觉事情并非这样复杂……
不管是花花还是他,秦少都爱抱着,爱带它们晒太阳,爱抚摩它们的皮毛,爱喂东西给它们吃,享受被小狗舔指头的感觉……秦少也伸手试图让胡仲贤做同样的举动,胡仲贤张嘴给他狠狠来了一口后,秦少才放弃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总之,面对他们俩的时候,这个在外面嚣张跋扈的人温情如水……
胡仲贤有种被噎住的感觉,很显然这也是之前秦少要他变回本相的原因。
真相就是——秦少对毛茸茸的类犬动物都有着异与寻常的喜爱!
胡仲贤啼笑皆非,他有些恼恨自己那天夜里的愚蠢附和,当时看到秦少那种痴迷的眼神他就该觉得异常,偏生他把那些失态解读成了遇真子的回忆在闪现。
这样的喜爱和他想要的简直天差地别。
幸好青铭不在此间,否则自己这张脸真是没地可搁了……
秦少见它冷淡,悻悻收手,有些哀怨,“你前几日可爱多了……”
胡仲贤感觉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去了。
幸好有毛发掩饰看不出来,否则此刻地上如果有个洞他一定要钻下去,这个瞬间,他心中最强烈的念头不再是让这个人回忆起过去,而是将他杀人灭口!
他想跳起来,但背上的伤牵制了他,只能慢慢爬了起来。
然后走得离这个人远远的,趴在门口,扭开了头再不理睬他的呼唤。
吃完饭,闲聊了几句,秦少伸手要来抱他,他站了起来,怒视秦少,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胡仲贤不可能真拿自己当宠物。
身为妖仙的尊严也是不可侵犯的。
秦少蹲下身:“别这样,你这样爬回屋子,伤口会绷开的。”他的眼神倒是非常真诚,可为什么做出的事情总让人那样抓狂呢,狐狸睁着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最后的结果,狐狸还是躺在了秦少的枕边。
盘在自己的大尾巴下,它实在有些郁闷,这个人居然这样简单地打破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从容……
半夜,秦少睡眼朦胧的翻身,看到眼前毛茸茸的耳朵,伸手抱了抱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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