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狐中仙----偷偷写文
  发于:2009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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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柳哼了一声,“我倒也不想管,可谁让我干弟弟是个痴的,法力衰竭到如此地步,还不忘讨好那臭道士。将来传了出去,可不是丢我的脸吗?”
胡仲贤笑了一笑,也不答话。
红柳皱眉,“那一日,若不是我及时认出秦少抱的是你,输了些法力助你恢复,今天你能不能变成人形都还难讲,你却拿这法力这样糟蹋?”
这话讲到胡仲贤心中症结,他不由敛了笑。“不知为何,我法力始终难复……”
红柳拍手道:“是了,就如此,你还由着姓秦的小王八蛋胡来……我瞧他和牛鼻子相差甚远,那道士可不是这样胡闹的人……秦少怎么会是他的转世?莫非弄错了?”
胡仲贤摇头,“我在冥府亲眼见过他青芒。”
红柳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却听房外有人惊叫。
红柳起身去看,只余胡仲贤一人坐在窗前。正微微出神,突瞥见窗前一道黑影掠过,胡仲贤一震,赶紧追到窗前。
对面屋上立着一人,黑色凛冽,风过衣动。手中拎着什么,见他果然探头,轻轻朝他笑了一笑。
胡仲贤一眼看去,见来者竟是纪无华,不由怔了怔,目光不禁往下飘去。
这一看,更是大惊。
那被如麻袋般,让纪无华拎在手中的,骇然正是方才出屋小解未归的秦少。
秦少朦胧之间见胡仲贤仍手握银钗坐在身旁。
暖暖日光下,他混身似乎笼着微微的光芒,正低首凝视手心中的发钗。他全神贯注,却又如此的气定神闲。
秦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人,不自觉忽略了那戏法的玄妙,心跳不已。
然而那如远山的眉梢间原本隐藏着的,挥抹不去的薄薄倦意,终于渐渐扩散开来。
秦少觉察了,他是不是累了,他担忧地想着,有了些悔恨。
他还没恢复吧,该赶紧回家后收拾间上房给他,也省得自己老往魏家跑。
念头方这样一转,身旁景致却变了,屋中多了张大床,秦少左右张望一下,有些惊讶,手下却忍不住将胡仲贤搂住。
胡仲贤转过头来,看着他。
胡仲贤的表情总是如此淡然,波澜不惊,秦少有些不甘心,他描叙中的少年狐狸分明就不是如此。
往事中狐狸的那些举动总让秦少叫好,他喜欢那样的肆意妄为,或者说胡作非为,简直跟他不谋而合臭味相投,那才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呀。
做妖,就要这样做!
做人,也要这样做!
秦少不喜欢遇真子,纵然那是自己的前生,他也要说装模做样这个词,而他生平最不齿也是这四个字。
他想到自己居然曾是那个样子就觉得很无趣,很羞愧,无地自容。
那样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给毁了,偏偏罪魁祸首还是自己。秦少很心痛,他以为自己有义务要让胡仲贤重新开朗起来,所以他带他来这里吃花酒。
他以为胡仲贤会开心,然而情况与他想的居然相反。老道士真是毁人不倦啊,把只欢蹦乱跳的狐狸变成现在这样深沉得花多大的精力啊。
他恨自己生得太晚,遇不到当年的胡仲贤。
那个年轻的胡仲贤不会露出这样的疲惫神态吧,他一定有用不完的精力,会和自己海天胡地地喝个烂醉,会为女孩子面上的惊叹而得意。
然而最后一刻,秦少终于没有失望,在大家的惊叹声中,这场戏法,成了一场极其华丽的盛宴。胡仲贤,你不是应付而已吗,应付有必要做得这么抢眼吗?说到底,其实你也是不甘寂寞的人哪。
秦少觉得非常有趣,他喜欢看最后一刻,胡仲贤嘴角一闪而过的笑容,虽然有疲倦但那样的生气盎然,光彩夺目……
今生你是跟我在一起,再不是那老道士,那让我们快乐一点如何?
他朝胡仲贤的脸上摸去,却摸得一手冰凉,他骇了一跳,骤然惊醒。
秦少睁开眼,看到的是夕阳那抹残红照进洞的一幕,他怔了片刻,转睛看到盘膝守在洞口的纪无华。
纪无华并没张开眼,只是道:“胡仲贤很快便会找帮手来救你了,安心等吧。”
秦少过一会才听懂了这个消息,意识到自己落入了这道士手中,狂燥爬了起来,“你这牛鼻子,我自问当日待你不薄,你却三番四次找我麻烦,意欲何为?”
纪无华淡道:“我为的不是你,是那只狐狸。”
秦少自然知道,可被他这样直白的讲出来倒也没料到,呆了一呆,“那你自可以去抓他,为什么被抓的是我?”
纪无华睁开眼,突地笑了起来,那笑依然带着料峭之意,“当是因为抓你比抓他,更容易也更有效果,……秦爷。”
秦少瞪着他,这笑容显含讥讽,是他们初次见面纪无华就一直挂在面上的,此刻他才觉出这笑容有多无耻,可恨的是对方并不以为耻。
“等等!”他猛地想起事情关键之处,欣喜若狂,往返急度了几步。
突然走到纪无华身前,居高临下指着纪无华道:“你不能这么对我!!”
纪无华看着他,目光有些惊奇,却又不动声色等他往下说。
秦少得意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纪无华面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似是轻松了下来,笑了笑,“哦,……你是谁?”
秦少卖弄虚悬故意停顿片刻,才一字字道:“我就是你师傅遇真子的转世!”
纪无华一动不动看着他。
秦少说这话之前,本以为对方听了必定立刻会向自己叩首,再不济也该对自己肃然起敬,再或者惊奇总是要表示一下的,可等了半晌,对方居然半点反应也无,不由大是惊讶,心中直觉得不对劲,愣在了原地。
纪无华收回目光,沉默了片刻,才道:“胡仲贤说的?”
秦少点点头,莫名有些发虚。
纪无华道:“他把当年那些丑事都告诉你了?”说这话时,他面无表情,如雕塑般冰冷无情。秦少心道,为什么他对我的态度一丝也没变?疑惑之余,却忘了对答。
纪无华低声道:“好不怕丑的妖精!”
秦少闻言一震,随即冷笑道:“做丑事的除了他,还有你师尊遇真子,为什么单单要他一个人怕丑!”
纪无华变脸,霍然起身。
秦少冷笑不减,瞧着他大步走到自己跟前,不但不收敛反挑衅般挑了挑眉。下一刻,只听“啪”地一声响,脸被那股大力抽得偏到了一边,火烧一样疼。秦少忍不住抽了口冷气,险些跳了起来。
纪无华收回手,警告般睁目看着他。
看他神态,秦少一怔,心中突然砰砰直跳。暗道,他对我分明丝毫也不手软,难道……
纵然不是对手,他也不惧怕此人,可纪无华此时所言所为却分明昭显了另一件重大的事情,让他不得不疑心起来。
想着想着,只如黑夜行路一脚踏空般,突觉惊惶。
一时间居然忘记与纪无华斗气,只是捂着脸看着纪无华,满心疑问,却全堵在口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纪无华见他不再开口,这才返回坐下,彼此静了片刻,纪无华突道:“是他诱惑他!”
秦少已经被自己满心胡思乱想弄得头脑发涨,半晌才反应出此话所指。
抬起头,纪无华靠在洞口,夕阳在远处已经落下了山,天边仅剩了一线白,随即那线白也被染污了。
纪无华低声,也不回头看他,似在自语,“……是他,他害了师尊!”
纪无华幼年时家乡遭水灾,父母双亡,在饿到最后一口气神智不清时,他大难不死,居然被偶然路过的遇真子拣到,带回了来。
当时他连大名也没有,父母原本想等他成人再请教教书先生,认真择个好名字,可惜这些都来不及做。是遇真子为他取了“无华”两个字为名,意取空本无华。
他成为了遇真子首徒,两人相依为命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虽然无父无母,可纪无华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过得并不算差。一来是遇真子是个很平和的人,这样的性格其实非常适合带孩子,二来是不几年后,遇真子已经名声大振,观中香火旺盛,规模日渐扩大,吃穿都不用愁,后来甚至修了新道观,而同门师弟都是仰慕遇真子而来,一腔热诚。
遇真子作为人师来说,不能算很严格,除了修道练习,其他的,他一概不管,完全地放纵自流。那时候纪无华最爱的便是在扫地时与师弟过招,虽然显得有些没规矩,可大伙都觉得有趣,遇真子看到的时候也只是笑一笑,高兴了还会指点一番。
他到很久之后都能记得那漫天飞舞的黄叶,夹杂其间少年们热血激荡的呼喝声,和遇真子面对他才特有的,赞许的微笑。
为了那个笑容经常出现,他永远都是最刻苦的一个,他起得最早,练得最久,以至于所有的弟子纵然有年纪大过他的,也对他首徒的身份和权威心服口服。
那是辛苦的,却是甜蜜的。
这一切却在那只狐妖出现后被颠覆了。
他永远记得在那个夜晚,抬眼看见窗纸上印出的那个吻时,自己的心情。那是自己的圣地被玷污的愤怒,是对自己心思的恍然大悟,是悔恨,也是惊慌,是惧怕,也是不安。
于是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在那棵树下立了一整夜。
之后狐狸被赶了出去,他很高兴,师傅终于看清那妖精的真面目了。
同时他为自己龌龊的心思痛恨不已,夜复一夜,他用古井里提上来的水将自己全身淋得透湿,一遍又一遍,师弟们都赞他修行刻苦,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忘不了也得忘。
然而那只狐狸在山下不住的闹腾。
纪无华多希望自己能亲手把他打成一团肉浆,让这只千年老妖从此从师傅的面前消失,让师傅耳根清净,让师傅得道成仙。只要是为师傅好,他愿意为师傅扫平脚下所有的障碍,哪怕自己粉身碎骨。
然而他做不到,他的力量不够。
他一次又一次的败在狐妖手下,一次又一次的再度出战,师弟们都为他坚持不懈的劲头惊住,有人说别再自取其辱了,让师傅出面吧,他置若罔闻,依然背着剑下山,却心中发苦。
他做不到啊,为什么……
最后的最后,山下的抱怨已经由不得遇真子装聋作哑了。
那个夜里,遇真子下了山,纪无华看着师尊的背影,短短的指甲把掌心也戳破了。
之后,狐妖作孽的消息消失了。
纪无华心中慢慢安静下来,他刻苦练习法术,他希望下一次,能由自己来保护师傅,能让自己挡在师傅前面,这样的不甘心,他再也不想要了。
遇真子名气日盛,早引起小人窥视。这样的人原应该一举一动都小心谨慎,然而遇真子并不是那么细心的人。不久后,有个不堪的谣言在世间传开,说捉妖无数的大师遇真子与一只作恶人间的狐妖有了私情,甚至有人亲眼见过两人的亲密姿态。
纪无华他们也许是最后一批知道这谣言的人,那是有人恶意找上门来,要给他们道观难堪。
大庭广众下,遇真子的徒弟知道了这消息,大家面面相觑,他们想起了之前阴魂不散的那只狐狸,想起了师傅夜间传授的那些本该先传给弟子的法术。
纪无华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可座上的遇真子沉默着,他的镇静不语,给了纪无华希望。
纪无华挺身而出,将那人骂了一通,可来人只是冷笑。这时,遇真子阻止了纪无华,“是我无德!”
纪无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最尊敬的师尊,从来无敌的师尊在这么多人面前低头,说自己无德。
他突然间异常的愤怒。
他被欺骗了!
遇真子将掌门信物留下,什么也没带,两袖清风地出了门,纪无华一个字也没说,他不留他,他只恨他。
他为什么瞒着他!!
看到他神色扭曲地不开口,师弟们也不敢说话,大家看着遇真子独自一步步地走出了道观。
师傅的身影原来也有这么孤独的时候。
到了门外,遇真子停了下来,纪无华看到了另一个身影从门侧闪出来,是胡仲贤。
当他们两人站到一起时,纪无华拔出背上的剑冲了上去。
遇真子打断了他的冲动,当若干年后,当魏进用同样的方式护住青铭时,纪无华有种年华错乱的感觉。他怔怔看着,无论是当时还是后来,他始终只在局外。
他就这么看着他视之重若性命的师傅走出了他的生命。
他成了观中的新主持,但他一点也不快乐。
他只想做那个人的徒弟。
每一夜,他还是用井中的水当头淋下,那是惩罚,惩罚他不该有的动心,也许正因为如此,才会有这种他想也不愿意想的结局。
遇真子死的时候,他立刻感觉到了,他惊慌地跳了起来,不知道那种心慌来自何处。
奇门遁甲之术是遇真子教他的,当他算出所有的事情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遇真子,因为天雷的威力,他认不出那烧成焦碳一样的一团便是他始终温和微笑的师傅。
他失声痛哭,悔恨不已。
他不该放手,他应该拼命求师傅留下的。他放手,却让师傅走上了绝路,他无法原谅的人,原来是他自己。
纪无华不眠不休,翻遍藏经塔中的书籍,终于找到下九泉之法。
他到冥府找到遇真子时,遇真子正在受刑,罪名是淫乱无度和阻扰天罚,按律法要受一万五千年的折磨,看着吊在空中遍体鳞伤的师傅,纪无华几乎整个要炸开,将施刑的小鬼扯成了两半。
临行前,他私自查看生死薄,惊讶发觉遇真子与胡仲贤前生竟然曾是夫妻。
前世的遇真子为修道而冷落娇妻幼子,导致妻儿在火灾中惨死,其妻怨恨太深,临终前发下誓言,要遇真子三世不得善终。而其恨也深,其爱也重,这一世才化成狐妖,毁了遇真子一世修行。
纪无华合上薄子,低声道,“三世……几十年几百年后……谁来救你,师傅……”
他将师傅带了回来,为防止地府来要人,纪无华将遇真子的魂魄藏在自己的拂尘中,每日每夜随身携带。
若干天后,那只狐狸才找到道观里来。
纪无华命人将他赶了出去,他不许胡仲贤拜忌遇真子。
妖怪都没这个资格,特别是这只狐妖。
胡仲贤不死心,找到冥府,纪无华跟在他身后,知道这妖精必定不死心,而他,是决计不会让此妖再见遇真子了。
秦少怔怔看着纪无华,同样的故事,从两个人口中说出来,却是那样的不同,胡仲贤必定想不到,纪无华的怨恨原来有这样的深。
纪无华讲了大半夜,似是倦了,合上双眼,夜色下的他,看起来面色发青,苍白到几乎没了血色。
如此两人无语良久。
天渐渐亮了,洞外传来细微的声响,似乎是有人踏草而行。
纪无华霍然起身,双目炯炯有神,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疲惫的样子,侧耳听了片刻,他朝秦少笑了笑,“来了三个人。”说着朝洞外走去。
“等等!”秦少欲言又止,他实在不愿把这话问出口,虽然纪无华待他的态度已经够明显,可真要亲口说出来,却似乎是自己首肯了这个事实。
他犹豫片刻,见纪无华不耐欲走,终于还是急道:“你在这里,就是表示……遇真子……已经出现了?”
纪无华身体一震,不禁顿下了脚步。
秦少看他情不自禁的样子,知道自己没猜错,心下更凉,“……那,他是谁?!”
纪无华踌躇良久,回身笑道:“这问题你可以找胡仲贤陪你一起猜……至于我,”他径自笑了片刻,脸上有种奇特的决然,“……我已经决意要将这秘密烂在腹中,带到土里去。”说罢,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秦少定定看着纪无华背影,心中乱成一团麻,一时竟忘了自己的身处险境。
不多时,洞外传来打斗声,喧哗震耳,秦少失魂落魄立在原地,也不动弹。
这时洞口钻进来一个身影,看到秦少,“哎呀”了一声。
却是青铭,趁外面激斗之机,溜了进来。还不待找寻,已经看到秦少正站在洞中发呆,青铭连忙伸手来拉他,秦少也不反抗,任他牵着。
这人今日好老实,青铭好不奇怪,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吃惊道:“糟糕,魂给摄走了,难怪那道士也不派人守,真是歹毒。”
秦少这才省过来,惊道:“你怎么在这里?……纪无华呢?”
青铭看言语间,他居然又清醒了,也是摸不着头脑,“他跟公子和施缘大师三人正打着呢,这妖道法力大增,我们得赶紧走,否则就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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