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笑一梦里----徐景年
  发于:2009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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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戒这话一说完,无幻原本低著的头就更低了。
低著头默默不语的无幻,好似个做错事的孩子。
无戒居高临下的望著无幻,“无幻,明日做完法事,直到回寺之前禁止你离开这别院,知道麽?”
无幻这才点了点头,“无幻知道了。”
“回房吧。”无戒甩了甩袖,大步离开了。
无幻却站在那里,站了良久。
月光下,无幻那一身的僧袍,竟然白得有些晃眼。
那惨白的僧袍包裹著的躯体,也显得格外消瘦。
无幻就站在那里,紧紧的捏著手里的佛珠。
很久之後,才抬起脚,朝自己的房门走去。
正巧,刚才的那一幕,被萧何止看得一清二楚。

一生一笑一梦里──4

东方家主厅。
东方振威站在当年东方逸站过的地方,“各位武林同道,家父此次不幸身亡。各位同道前来凭吊,家父若泉下有知,必将感激涕淋。”东方振威闭眼,一派沈痛,“然,家父之死实有蹊跷,在下身为东方家长子,在此发誓,一定要将那恶人碎尸万段,报这杀父之仇!”
众人看著东方振威,立时感到一股杀意。
萧何止混迹於那些江湖侠士之间,低著头,看著东方家的这场好戏。
萧何止此行目的简单,就是东方家的宝藏。
东方家声名鹊起已近百年,据说当年东方家的先祖曾经藏匿了一批宝藏,是百年前朝廷和武林混战时得来的。
这笔宝藏,人人面上不说,却是心知肚明。江湖中的谣传已久:东方日出血风雨,家财万贯惹是非。
这打油诗,写得倒是贴切的很。
萧何止微微一笑,低著头,拿余光瞥了眼四周的人。
那一个个江湖人士,心思各异,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可以熬到什麽时候才出手。
东方振威的话说完,就轮到江湖人士给东方逸上香,接著进行入殓仪式。
只是,才烧过第二柱香,只听得一个人凄惶惨叫,“杀……”
杀什麽?
众人连忙朝著那声音的方向去,主厅口赫然倒著个人。
正式鹤天门的掌门鹤问天。
众人一片哗然,也不知谁先叫了声,“鹤问天死了!”
所有人才领悟过来,一时之间,厅里一片窃窃私语。
萧何止朝鹤问天的尸体瞥去。
跟在众人身後往尸体处走去。
东方振威皱了皱眉,随後大义凌然道,“诸位侠士,安静……安静……”
众人真的听了东方振威的话,安静了下来。
一个人道,“东方庄主,鹤掌门死於你东方家,这该如何解释?”
这话里,明里暗里的就是要质问东方振威。
萧何止望著那人的後脑勺,心里冷笑。
看,东方家怎麽可能安宁的了?
此时,众人一片骚动。
萧何止四处扫了一眼,只见东方逸的棺材旁站著几个女人,一个个披麻戴孝,显是东方逸的家里人。
一扫那三个女子。一个四十多岁,容貌依稀可见年轻时是个美人,还有一个三十多岁,身边带著个十多岁的孩子,那孩子眉眼清秀,可惜一双眼睛却不怎麽灵动,最後一个,是个年轻的女子,看似也不过二十岁上下,虽然妆容极淡,但是眉眼之间,却带著丝丝的冷媚。
众人闹腾的累了,最後以东方振威的一句“大家请暂住在东方家,我必定会找出凶手给大家个说法”而结束。
众人纷纷离去。
萧何止倒是没随著前面那几个小门派的人一同回去,而是留在了主厅,继续参加东方逸的入殓仪式。
刚才鹤问天那麽一死,大家似乎都忘记了来到此地的初衷,东方逸好端端的入殓仪式,倒成了声讨东方家的好时机。要是东方逸真的泉下有知,只怕要气的从棺材里跳起来。
几个女人,几个东方家的下人,还有东方振威,凄凄惨惨的合著找来的那一堆礼乐师傅,匆匆把东方逸给下了葬。
下葬的地方,是七日庄的後山,那里便是东方家的祖坟。
下葬的时辰是找人算过的,一路的漆黑,沿途只点著几盏纸灯,说是给故亡之人照个去路。
萧何止听著耳边的声声锣鼓,哀乐阵阵,面无表情的跟著那唯一几个真心前来吊唁东方逸的人往坟地走。
萧何止是不信这些的,这些神佛鬼怪一事,他一概不信,他信的,只有自己。
要是真的有因有果,有善有恶,他就不会站在这里,也不会是天意教香火堂的堂主。而刚才那些所谓的江湖侠士,也早该死了个遍。
仪式完毕,几个女人扑在坟前期期艾艾地哭。东方振威看著眼前的这一切,表情肃穆。
萧何止观察著东方振威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一点蛛丝马迹。

一生一笑一梦里──5

5.
夜深。
东方逸下了葬,就剩下一些琐碎事了。他可以在七日庄呆的时日也不多了。
萧何止一边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走,一边盘算著接下来的事。
手里的扇子不禁捏紧了些。
还没走到院子,就听得不远处有箫声。
这样的局势之下,谁还有闲情逸致吹箫?
况且这箫声,也太空了。空得好似,什麽东西都没。
这萧何止名字里带个萧字,和箫同音,所以也好听箫曲。
此时,萧何止闭上眼,侧耳倾听。吹这箫的人,可真是个世外之人。
萧何止甩了下手里的纸扇,朝著著声音的方向去。
走著走著,竟然来到了林昭院。
林昭院。
不会是……?
萧何止想到这里,不禁弯起嘴角,走了进去。
而入眼的,就是无幻穿著僧袍的身影。
待一曲吹罢,萧何止才走上前去,“无幻师傅……”
无幻闻声回头,看到的便是萧何止的那一抹淡笑。
无幻习惯性低头行礼,“萧施主……”
萧何止走了过去,四处看了看,“无幻师傅,就你一个?”
“他们去给东方施主超度了。”无幻说道,抬眼之间,发现萧何止上下打量著他,才连忙把手里的箫往身後藏。
萧何止看无幻如此慌张,才突然想起那日那个僧人说无幻六根不清净。
箫,是凡尘物。
萧何止眯著眼睛笑道,“你怎麽没去和法空师傅他们一起给东方老前辈超度?”
无幻抓著佛珠,淡淡道,“我被师傅禁足了。萧施主,还有何事?”
萧何止一听这话,也大概知道无幻不愿意他留在这里。
笑道,“只是听到箫声,来看看吹奏的是谁。找到人了,就安心了。”
萧何止看著无幻的脸色,无幻正面无表情地看著地上的落叶。
萧何止又道,“既然找到了,那我先走了。”
说著,就转身离去。
人还没到门口,又转身回来,眼底一片笑意,“对了,无幻师傅,我有个不情之请。”
无幻站在那里,看著萧何止,“何事?”
萧何止勾唇一笑,“你离开之前,可否来与我告别麽?”
无幻看了眼萧何止,沈默了一会儿道,“可以。”
萧何止满脸笑意的转身,一身青衣在月光下晕上了一层光晕。
无幻看著萧何止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那一点青白消失在黑暗中,才拉回自己的视线。
叹一口气,拿著那只洞箫,转身走进自己的屋子。
入夜无声,萧何止拐进小路,往自己所住的院子去。
只是夜凉如水,寒意四起。
“主子……”
萧何止听得一声呼唤,眉头微皱了一下,转了个身,就隐入了一旁的花丛里。
萧何止顺著声音去,冷冷道,“什麽事?”
那边的月光照了半寸墙沿,一个女人站在那里,黑色的纱衣层层叠叠。
“主子……我……”
萧何止甩了下袖,“到底什麽事?”
月光下,女子的脸模糊了。
青夫人,他们都这麽叫她。
她是流落青楼的世家子弟,被东方逸看中,嫁入东方家为妾。可是最後,她也不过是赵青严,天意教香火堂的赵青严。
赵青严伸出手,一只手白细纤长的手。
萧何止往那边一瞥,赵青严细长的指尖上,一点点的黑色蔓延。好似涂了黑色的胭脂,豔得散不开。
萧何止皱眉,“你中了毒?”
赵青严点点头,“东方逸临死前咬了我的手,之後……就变成这样了。”
萧何止拿起赵青严的手指来看,月光下,赵青严的脸微微红了。
萧何止瞥了眼赵青严的脸,空气中,弥漫著一股淡淡的花香。
这女子,和当年的赵青严一点都不像。
一身脂粉,妖媚入骨。
这是他调教出来的东西,才用得如此淋漓尽致。
萧何止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赵青严手心,“每日涂在发黑的地方。”
赵青严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收起瓶子,抬起头又道,“主子,东方振威白天都忙碌於东方家的琐碎事,行程简单,丝毫没有特别之处。那两个女人也没有什麽动静……我……可不可以回您……”
赵青严话还没说完,萧何止就打断,“你继续留在东方家做内应,还有,东方振威的行踪我负责,你先负责那两个女人。”
赵青严的脸色立即灰败了下来,“是。”
双手垂在身侧,一身孝衣穿得清冷极致。
萧何止转身,至身後的人於原地,好好的一颗棋子,可惜,用完了这场用不了下场。

一生一笑一梦里──6

适逢东方家多事之秋。
鹤问天死後几日里,东方振威送走了几个武林前辈,疲惫不堪。
现在留在东方家的,大半都是等著东方家出事的。
东方振威捂著头,还是睡不著。半夜披起了衣服,起了身。
身边的妻道,“振威,去哪儿?”
东方振威瞥了自己的妻一眼,一言不发的朝门走去。直接拉开了门,就往外走。
东方振威的方向,是东方逸的书斋……不,确切的说,现在是他的书斋。
历来东方家的主,都是在这个书斋里处理事务的。
东方家名为武林世家,但是为了维持生计,还做了些买卖,以至於作为东方家的接班人,他从小除了习武练剑之外,还要学经商之道。
东方振威叹了口气,到底这宝藏在哪里呢?
一个东方家,他从小玩遍,就连後山坟地他也玩过,到底所谓的宝藏在哪里?是在东方家,还是另有藏宝之地?
一点思绪也没有。
萧何止在门外蹲了良久。
这样算来,这是自从他到七日庄里来的第九日,几日几日的看,东方振威除了第一日之外,每日都要来这个书斋坐坐。
坐著,什麽也不做。坐在书桌前,发呆皱眉。
这不大不小的书斋,怎麽值得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踏足?况且现在这种时候。
萧何止贴著墙壁,身上些许发冷,虽然是春日,但是夜晚仍旧有些寒意。
箫声?
萧何止做事的时候,极少分神。
可是这次,竟然被这箫声吸引了去。是那和尚的箫声。
这箫声吹得凄婉,连东方振威也听得入迷。
东方振威放下手里的书,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紫阳花,自言自语道,“谁的箫声?”
紫阳花前,正是躲藏著的萧何止。萧何止贴著墙,丝毫不敢动弹。
东方振威虽然人不聪明,但是武功却是和他不相上下,动起手来,他不一定可以对付。
东方振威望了望头顶的月亮,叹道,“莫非东方家……真的要败於我手?”
还没感叹完,东方振威便突然紧张起来,对著窗外道,“谁!谁在那里!”
静谧的夜里,东方振威的声音越发的洪亮,说话间,东方振威已经跳出窗外,站在了花坛里,与萧何止不过几步之遥,却因为光线幽暗,萧何止又闭了气息,才没被发现。
东方振威开始扫,从眼前的小径开始。眼看视线快要转过去,到达萧何止所在的角落里。
萧何止捏了捏手里的寒针。也许,别无他法了。
“东方庄主……”却有人在这个时候,从紫阳花外的小径里现了出来。
萧何止松了手里的毒针……双眼死死的盯著来人。
原来是那和尚。
萧何止看著身著白色僧袍的无幻,不禁皱了皱眉。
他来这里做什麽?难道真是他看走眼了麽?这无幻和尚,也和东方家有关?
那边的东方振威看了看无幻,又看了看无幻手里的箫,才知道刚才吹箫的人,正是眼前这个和尚。
他第一次见无幻,就对无幻颇有好感,所以现在无幻站在这里,他也没多想,只随口问到,“你来这里做什麽?”
话一出口,萧何止就等著答案。
无幻仍然是那麽淡然的样子,淡淡望著东方振威,最後却落了句,“东方庄主……不好意思,我迷路了……七日庄太大了,我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东方振威原本是有些烦躁的,一听这话,竟然笑了。
这僧人,实在是老实的紧。
东方振威笑道,“师傅,我送你回去吧。这七日庄的路,的确不太好找。”说著就一手搭在无幻身上,推著他往前走。
无幻被东方振威勾著肩,回头朝那紫阳花丛看了一眼。
只一眼,萧何止却觉得被看到了似的。
虽然他知道,对於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来说,这样的光线下,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
但是在那一瞬间,萧何止却好似和无幻视线接触了。
无幻那双看透红尘的眼,好似也要把他给看透似的。

一生一笑一梦里──7

待两人走远了,萧何止才出了花丛,对著另外一边道,“青严,出来。”
赵青严一身夜行装扮,立马从另外一堆花丛里现了出来,一张脸白了个透。
萧何止眯起眼,居高临下的看著赵青严,“还记得我先前说得话麽?”
赵青严连忙跪地,膝盖嗑著青石地,发出不小的声响,“属下知错。”
萧何止低下头,一手执起赵青严的发,“青严,要是还想做我萧何止的人,就别给我擅作主张。”
赵青严抬起头,眼光已经微微发红,“堂主,青严知错了。”
萧何止扬起头,看著天上的明月,“知错就好……青严,这次我就不罚你了。你先回去吧,别给东方家的人发现了。”
赵青严咬了咬唇,起身行了个礼,飞身走了。
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萧何止一人了。
萧何止四处看了看,这些日子来,他都没什麽机会去这书斋看看,今日倒是正好。
一个飞身,就钻进了书斋里。
书斋里放著很多买来的藏书,常年没人阅读,积了厚厚一层灰。
萧何止四处看了个大概,书斋一共四面墙,一面是门,一面是藏书的书架,一面是书桌,一面是空著的白墙,上面挂著一些山水字画,中间空荡荡的,置著一张小圆桌,四周几个小矮凳,显是待客用的。
格局有点怪异。
书房里待客,也不该放小圆桌是吧。放置两个红木椅子似乎更好。
萧何止走了过去,看了看那张圆桌。
实木的料子,雕花纹路,十分简单的家具。但是却总觉得哪里蹊跷。
萧何止走过去,敲了敲桌面──是实的。
萧何止低头,又开始看这桌子的花纹。雕的是双龙戏珠,是普通人家断然不会用的花色。
一条龙合著明珠嬉戏,好不气派。
此时,那边的无幻道,“东方庄主,今日真是多谢了。”
东方振威是真的喜欢这和尚,因为这和尚给人的感觉,总是特别安心。
东方振威道,“师傅不需多谢,对了,你们何时离去?”
无幻低著头,淡淡道,“师傅说,大约明日就走。”
东方振威道,“那麽赶,不多住些时日?”
无幻回答,“师傅说办完法师就得走了,寺里的事还有很多需要操持,况且都离开那麽多时日了。”
东方振威惋惜道,“可惜了,我倒是觉得我和无幻大师很是投缘,想找你学习佛法呢。”
无幻淡淡一笑,“要是东方庄主愿意,可以随时来栖云寺找我。”说著就转身往院内走去。
东方振威刚走,无幻还没到自己屋子,就被法空拦了下来。
法空对寺里的人一直没什麽特别,不好,也不坏,寺里曾经有小和尚说,法空的慈悲都给了外面人,而寺院里的人,是永远不会尝到法空的慈悲的。这虽然是玩笑话,不过对於无幻来说,倒是真的。他从小在寺里长大,说起来也和法空相处了二十多年了,可惜法空对他,却一直是严苛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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