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尘----白鹭青鸥一梦休
  发于:2009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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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走了。”他垂手望着刺破了苍穹的耀眼阳光,终年被冰封的雪山,也总会有被阳光照耀到的时候。然而此时我却只觉得这阳光明亮的如此残酷。
他要去当那个英雄。他已经留着命到现在,完成了剩下的约定。然而他骨子里的血脉,不容许他苟且偷生。虽然明知走出去就是必死的命运,他却还是和白纵一样,选择了一次也没有回头的,从我的视线中离去。
这一去,便成永远。
两年后,天下终于达成了相对较平衡的逐鹿局面。而那些当年有实力与他们争夺天下的人,都已经死了很久了。
我到现在还是忘不了卫然走的时候。我还是没能也没有挽留住他,一如既往。他们的影子在我脑海中反复纠缠,夜半惊梦徘徊时才惊觉,这些已经远去了的人,原来留给了我如此漫长的告别。足有一生的执念那般漫长。
而今年我停留的田原,有白鹭群起青鸥齐飞,也有蒹葭与苇蒲一同摇曳在无垠的河滩,傍晚的时候也会沾染上夕阳那瑰丽的颜色,有如各种颜色的绚丽野花开遍了大地。
闲时也会想,这是否就是天涯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如此孤单的看潮涨潮落,红色夕霞有如一场无边无际的大火般,烧遍了天际。
却烧不断回忆。
三年之期即将满了,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不断地提醒着我:我还生活在这个世界。而那些曾与我立下契约的人已经都逝去了很久了。
并未悲伤,只是怅茫。
不知这次,又是谁会先找到我?
终于有一天,我看见田野尽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伫立着,迎着旋转的夕阳,映得他那身黑衣就如同岁月的祭礼一样。
终于来了。我走近他,“风影阁阁主还真是好有空闲。”斗笠下的脸仍旧是那般坚毅。“你怎知是我而不是江枳?”戈铭微笑。“呵,猜的。”我还是无所谓的敷衍着笑了。
“你可知道十日后,就是决定这天下将花落谁家的时候?”他笑得颇有那么一点玩世不恭的试探味道。我耸耸肩,“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你也不是为了这个才来找我。”
他有瞬间的沉默,而后有些自嘲地笑了,“你不恨我?”我笑的云淡风轻,“如果都这样了我还不恨你们,那我就真是贱得无可救药了。只不过,你们好像还不值得我用余生的所有精力来恨。”
他看了我一会儿,也和我一样颓然坐在了田野上,“回去吧。”他看着天边。“给我个理由。”就算我已是将死之人,但也不是他们随叫随到的狗。
他转移了视线看着我,“你难道不想看看,你为之苦苦挣扎了那么多年的两个人最终会怎样?”
“而且,”见我有所迟疑,他又补充道,“我要问你的那个问题,我看你现在是绝对回答不了的。”我闻言不由得好笑,“你还没问,又怎么会知道?”
谁料他却一下子站起身来,拂衣即去,并扔下了什麽东西,“这是解药,还够支撑十天。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但是别忘了,姓江的大战之前也一样不会放过你。虽然我知道你不在乎是生是死,但是难道你就甘心死的那么窝囊?”
而我捏着那包药,却也只能苦笑,戈铭这家伙的口才明显是长进了不少。虽然我实在是懒的再去理他们了,但是我却也绝不愿软弱且不明不白地,死在江或燕子渊手里。
看来我也只能和这风景说声再见了,再也不见。

10.佳人

章十?佳人
自古兵家争战的首要条件,就是先占据一个有利地形。而那两个说的好听点是久经沙场运筹帷幄,说的难听点就是杀人不眨眼老奸巨猾的人,当然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一点忽略掉的。
然而封城的地势却十分复杂。
江驻扎在离我曾停留过的那片山边不远的地方,那片地势最大的好处就是便于包围及突袭打算由山路包抄封城的敌军,然而却也有个大大的缺陷,就是太容易被人找到条捷径什麽的,反而被一锅端了。
而王爷驻扎的地方是在封城边一处地势低陷的险谷中,此处最大的优势就是便于防守。而与此同时相对的自然就是不方便主动出击了。
所以这样看来,两军获胜的几率基本是五五开。没人能信誓旦旦的保证此战可不费吹灰之力大获全胜。却也更没人想说自己一定会输得很惨。
究竟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
人常说天意从来高难问,然而我很怀疑戈铭到底是不是跟老天有什麽亲戚关系,要不然他是怎么提前知道他们两人的行踪的?
虽然我们走的是水路,但是戈铭这个风影楼的盟主却仍是一日也闲不下来,每日里飞鸽传书,乱七八糟,不停的扰我神智。对于我这个清净久了的人来说,这自然是十分的可恼。
更何况我连他要去哪里都不知道,难道说他是把我当做免费劳力麽?虽然我懒得跟他计较,但是就连贫者亦有不食嗟来之食一说,更何况是他这个腰缠万贯的风影楼楼主?
所以我也只能鉴定为,他很没脸。
说来我知道他真正的意图时,还是在十日中的第四天。
那日的午后阳光正好,我决定把戈铭那些不停飞来飞去的鸽子就当作空气,去船头看看情况。谁料他却突然把我叫了回去。
“戈大楼主你手下有那么多无偿的劳力,为何偏要差遣小人我?”我一进去就一脸无精打采兼无可奈何的神色。
然而事实证明此人果然是无德的扒皮一名。
他看着我,就像一下子看到了什麽滑天下之大稽的事物一样笑了起来,这让我很是无语。“你还真是不被逼到绝路决不肯显露真面目啊。”他还在开怀大笑。
这让我很郁闷,难道说是我差遣他那会儿,把此人利用的太惨,以至于他现在跑来报复我?可是我怎么记得我一贯是很有良心的啊,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啊,头疼。
而戈大楼主显然是还没玩够,“邵两个人现在都在离封城较近的江的属地,有名的花街柳巷聚集之地,月都。”他一脸懒散地道。
我不由狐疑,“王爷是靠伪装混进去观察情况的?”他闻言脸色却突然一暗,“不错,这也说明他已经找到了足以辅佐他的军师了。才敢如放心此的到处招摇。”我奇道:“那这和我又有什麽关系?”他说的就好象他料定我一定会无比惊讶一样。
他却是少见的微微一愣,“你说,这和你没关系?”我不假思索道:“当然没关系,现在我和王爷还能有什麽关系?不过以我了解的他们两个的性格,是绝对不会那么快就暴露行踪的,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时候。你是怎么知道的?”就算他是戈铭,我也不大相信他会有这样的能力。
他却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神态,“你要是这麽认为的话,那只能说明你不了解我。我可以告诉你,江已经知道了燕子渊就在月都,但还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他现在正混迹于美人裙间寻找蛛丝马迹。”
我突然觉得有什麽地方,他隐瞒了我。“这麽说来的话,莫非你的间谍就在那秦楼楚馆之间?”“没错,而且她也奉我的命令给江和燕子渊提供消息。”他说的时候眼神狠厉。
我不由遍体生寒,“这麽说来你是要再用反间计把他们两个都引到你设好的局里,然后一网打尽?”他点头,“不错。”
我深吸一口气,“那你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怎样让这天下再次陷入无可挽回的混乱之中?!”我很生气,极其的生气。就算他们两个不是什麽好人,但是能让天下安定下来个几代的君主,却非他们两个莫属。
然而戈铭明明没有那个野心,却为何又要让他们两个在战前就失踪?没有彻底的混乱就不会迎来重归平静的结局。然而现在他居然想要阻止历史的进程,却又是为何?!
我转身就要奔到船头把船停住,他却一把抓住了我。“你给我回来。”他的眼神冷酷而绝无动摇。而我被他拧住了手腕,抵在墙上动弹不得。“你是为了天下苍生才想阻止我,还是因为,他们两个?”他说的竟有些迟疑。
“为了天下。”我直视着他。
虽然我不过是一介升斗小民,但是我却真的不想再看见任何战争了。我当初之所以那么舍生忘死,全都是为了这一场大战的到来。我真的希望这一场大战之后,天下能换来一个暂时的宁静。所以我绝对不可能放任戈铭如此为所欲为,不管是为了什麽理由,又要付出什麽样的代价。
“好,好,你冷静一下。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好了,你若能在今天之内赶到月都的如梦阁,就能找到江。而燕子渊也在此处,你可以看准时机给燕子渊报个信。江身边的长歌是我的人,她会帮你。而江,我是非杀不可的。”他冲着我如此说道。
“我要怎样才能相信你?”我疲倦地对他说。“你只能相信我。”他回答的底气十足。全不似我这般有气无力。
“好吧。”我也只剩下这一个选择了不是麽?我甩开他的束缚,转身向船头走去。
“等一下,”他叫住了我。“江和燕子渊都不知道你中毒的事,你的解药叫做长相忆,然而这种解药一旦制成粉末,并且你还闻了的话,那就会起到催发毒性的后果。而且,你知道江为什麽那么执着的要杀你?”他的语气有些担忧,亦有些隐侧。
我无力地笑了笑,“无非是因为我知道太多关于他的过去,在一切未成定局之前他不想让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传出去吗。”又还能是因为什麽?
“你!”他像是突然想要说些什麽,却是欲言又止。“唉,算了,有些事你早晚会知道的。我只提醒你一句,江要杀你,绝不是因为这麽站不住脚的理由。而是因为当年的一些旧事。”他郑重地提醒我。
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知道了。”我匆匆向外走去,这些事情怎至于如此复杂?莫非当年我一族的死还和江有关麽?
我想着前方那个不知为何仍旧能保持一片灯红酒绿的繁华城市,深深叹了一口气。一别已是经年陌路,又还能盼的何事如初?
只求江山,此后还能暂时平安上个几十年吧。
虽然离乱无法避免,然而我却还是在求那一瞬的宁静。哪怕,只有一刻也好。
我们是日暮的时候才到的月都。
从船上望去,真可谓是一带风光如画。无数或浓妆艳抹或矜然冷傲,欲拒还迎的妓子乘着销金镀雕红粉金泥的画舫在河上不停地绕来绕去。
天知道这桃红柳绿的风月世界下,又遮掩着几重不为人知的勾心斗角和分飞劳燕的断肠泪。不停回旋着的乐声在坊间奏了又奏,殊不知那帘外驻足的王孙是爱新声,还是为了见花面。
堤上桃花开又败,年年盼的谁人归。怕只怕春尽一朝,西楼月上新颜来。
纵是挑灯坐了,又几曾想得起当年旧事。不过终做了乱世刀兵的奢华陪葬而矣。
千秋月下,边塞人去,自是一世心碎。强颜欢笑,红楼妆夜,又焉得不伤悲。
见我怔忡许久,戈铭忍不住出言提醒,“你莫非已经被美色所迷?”语气中满是恼怒。我不禁觉得好笑,“何至于?再说就算我为美色所迷,与你又有何干系?”我为什麽感觉他……好像是在吃醋?!
难道他是这里的大众情人?
他瞪了我一眼,“前面就是如梦阁,你要是还想进去就别再惹我。”我赶紧噤声不语,生怕再出什么出其不意的乱子。
不过我还是很想笑。
他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只见他突然阴恻恻地冷笑了一下,他笑得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而我的预感果然很快就应验了。
他猛然伸手揽住了我的腰,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我无论如何反应不过来。而因现在的姿势整个就是我完全被他像抓小白兔一样搂在怀里,再加上我本来就比他低,简直是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了。
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令我浑身冷汗直冒,“你要干嘛?”“笑不出来了吧?现在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我们预定的埋伏地又不在这里,再说这里除了花魁长歌以外,就没我的人了。所以要想不引人注意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带你从如梦阁后面那条小径悄悄潜进去,你又不会轻功,就老老实实这样呆着吧。”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还是能凭感觉察觉到他在很得意的笑。
现在我很后悔当初为什麽没有学武。
然而我却还是忍不住要驳他的兴致,“你就这麽明目张胆的带着个大男人飞进去,会不引人注意才怪。”我很想用不屑的语气说这句话,但是为什麽说出来却有一股怪怪的感觉啊?
他笑,“那要看人了,就像你这样光看身材完全不像男人,长相又比较男女不清,还爱穿白衣服的家伙,带进去也不会有什麽大不了的。而且,你现在这样说话很像撒娇啊。”
我怒极,“就算你说的这些是真的,我也是个男人,所以你还是收敛点儿为好,这叫侮辱。我可不是那些会对你投怀送抱的女人。”我厌恶他这样轻佻的口吻和行为。
“好,好,抱歉。”他的歉道的很没诚意。不过我也没有机会再去计较这个问题了,因为他已经腾空跃起,向着花魁居住的醉梦苑“飞”去了。
当我们从空中的一个秘密移动砖道跳进去的时候,甫一进去就听见了一个女子慵懒而甜美的声音:“楼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居然晚来了这麽多天。”语中不乏嗔怪之意。
戈铭对此却大有无奈之色,“有事要办,故而耽搁了。姑娘大人大量,原谅则个。”这种语气令我大为惊异,究竟是什麽样的奇女子,竟能令表面上老老实实其实心里狡猾的很的戈铭如此安分守己?
心中好奇之际,我站定,只见面前施施然站着一个红衣的女子,她一双凤眼傲然清冷,虽说是容貌并不绝世,却颇为秀丽,再加上那种可远观,却让人不敢轻易冒犯的凛冽气质,若再略嫣然一笑,那便当真是风华绝代了。
而她却根本看都没看我一眼,一双凤目止不住地向戈铭望去,“那就要看您的认罪态度如何了。”语笑晏晏间分明是在暗送秋波。
我暗叹,这几个人还真是艳福不浅。
然而这家伙却颇为尴尬的样子,反而转过头来对我说:“你没伤到那儿吧?”神情还相当恳切。这令我奇想踩他一脚以泄愤,“没事。”我能有什麽事?你不解风情也不用拿我当挡箭牌吧!这时名唤长歌的女子才注意到了我,然而她只是稍稍一怔,转瞬却又笑脸盈盈,“这位就是易军师?”
“在下如今只是区区一草民,姑娘不必如此称呼。”我暗想,真是好涵养,这女子只怕不简单。
她微一颔首,“易先生那里的话,您那几招妙计,至今楼中的军师还时常与我提起呢,当真是好手段。”她笑得很无邪,然而我却听出了那么点挑衅的味道。看来是个骄傲的女子。我笑,“当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能在这等地方潜藏这麽久,姑娘才是好手段罢。”
她闻言霍然变色,旋即浅笑,“既然是忠君之事,那今时今日,易先生为何会在这里?”巧笑倩兮,却是暗藏凶险。
“是我把他找来的。”戈铭终于发了话,脸上好象是想笑却又忍住了,一脸幸苦的样子。我瞟他一眼,还算他有点良心,帮我小小的解了下围。
心悦君兮君不知本就是一种悲剧,然而若再拖上我这个无辜的人,那就更是罪过了。我可真是没打算来这里跟人辩论,哪怕是这样的美人。
现在我的首要任务是找到王爷。

11.爱恨

章十一?爱恨
“长歌,别闹了,告诉我们吧。”戈铭对她笑得温柔。我不禁为这女子悲哀起来,男人若是对一个女子时时刻刻都笑脸相迎,那么她是他的朋友或知己的可能性,要远比她是他的爱人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因为彼此之间,界限划得太清楚了。
她对此一定是再明白不过的了,因此她有片刻的黯然,然而却又立刻收拾好了情绪。“是的,我明白了。燕王爷就在那里。”说着她撩开了象牙窗上浅浅垂下的水晶帘,纤指便指向了楼下一个角落中无论是装束还是长相都毫不起眼的男人,看样子正在喝茶。“姑娘怎会知道王爷,易了容?”我不由狐疑。
就算她再怎么能套情报,温柔乡再如何醉人,王爷也绝对不可能把这等性命攸关的事说出去的。除非她也懂得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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