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尘----白鹭青鸥一梦休
  发于:2009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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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纵依旧是那样优雅地冲我笑着,“我说过,我不姓白。”
“我不欠你什麽。”王爷神色威严冷峻,看不出一丝破绽。
“那可说不准啊,哥哥。”白纵摊了摊手向我们走近,脸上还是挂着他那招牌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他的语气和眼神都很冷很冷,我从其中找不到一丝一毫那个在月色下无助而脆弱的白纵的身影,还是说,那也不过是一重伪装而矣?
从什么时候起,我在意的人已变的如此之多?
果然是本性难移。
“你从小就在背地里跟我抢,跟我争,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几个绑架我的人是听了谁的命令,天纵英才的燕子渊啊,我亲爱的哥哥,你可曾试想过每天食不果腹风餐露宿,还要时时刻刻担心性命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怎能,不欠我?”他笑得很无辜,就像一个等待着哥哥送给自己糖果的乖孩子。
而我不由哑然。
我感觉到王爷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可他还是对白纵很冷漠地说:“我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至于你没死,那完全是天意。”
我真想笑,天意,天意,难道天意就是自相残杀,天意就是尸横遍野?天意始终也不过是命运的帮凶罢了。
白纵又笑了,笑得理所当然,“天意,说得好。既然当年我没死是天意,那么难道现在你又来跟我抢我这一生最势在必得的人也是天意?那我就告诉你,这次,我绝对会赢你,这也是天意。”他说得无比坚定而郑重,眼神坚毅如磐石。
“现在下结论未免为时过早。”王爷却是傲然地笑了。
我的心却猛地一沉,这麽说王爷确实是和他们结下了这个大梁子。不过,与此同时我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样的美人,能让他们如此志在必得?

7.突变

章七?突变
“为时过早?哦,不,我认为不早了。我亲爱的哥哥。”白纵耸了耸肩,笑得别有深意。“这麽说来,你是认为你稳操胜券了?”王爷一脸饶有兴味的样子。
“当然了,难道说你认为在这种孤家寡人且一败涂地的情况下,你还能有什麽本事,再来跟我争?”白纵的眼神很深邃,闪烁着一种我所全然不了解的,阴翳的光芒。
我不由的心中一寒,看来他对王爷是真恨之入骨了。
然而王爷端的是一身好气度,“那可不一定。”他的神色无比平静,根本看不出一点将死之人应有的恐慌与惊疑。
就算他是燕子渊,但这种过分泰然自若的不寻常神色还是明显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你是说,你还没有输?”戈铭脸色阴暗,犹如被冰封过一般。
王爷没有回答他,他只是兀自微笑着,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我的手心已经被我攥出了汗,“我很有兴趣。”白纵一步步继续走向了我们。成败,就在此一举了。我暗自咬紧了牙。
说时迟,那时快。
王爷猛然抽出利剑,寒光一闪之间,恍若驰隙星霜换,剑势如破空之矢席卷而来,敏捷而准确地缠绕上了白纵的颈项。
霎时间,我们的周围无数道银光齐闪,数万只刀兵,已然出鞘。
这下麻烦大了。看着身旁那无数紧盯着我们的精兵,我只能扶额哀叹。
“啊,有意思,有意思,不过你难道真的天真的以为,只凭你一个人就能逃出这天罗地网?”白纵也不在乎那利刃当头,先是下意识地一闪,一看闪是躲不过了,索性悠闲地跟我们闲聊了起来。
王爷也不跟他见外,笑得很是得意,“只一个人当然是不行,但如果是好几万人呢?”说罢他扬起下巴,指了指山外无声无息重重包围起了这片平原的战马。
“怎么会……”卫然颇有些不可置信,“这麽看来,我们也只好先动手了。”江冷冷一笑,“这样的话,除非你有把握在你的人来之前,单枪匹马带着个伤员从我们手里逃出去,不然还是死路一条。”戈铭说着,拿起了他的剑,一剑直直飞向王爷持剑的右手,王爷下意识的向左一扬剑,不想戈铭的剑却突然转了方向,趁此空当一挥剑,把白纵推了开来。
王爷瞬间一勒马,马的前蹄便高高抬起,踹向了戈铭和白纵。正在此际,王爷忽然掉头飞身纵马而去,踏着包围圈最外围没来得及反应的士兵的身躯。
而转身一闪,已是另一番天地。
黑洞洞的密林中,我犹听的见白纵那有些气急败坏的吼声:“给我追!!”
我不由微怒,“您不应该这么早就暴露伏兵,万一……”“万一?没有万一,就算我不说他们也自然会看到。”他冷冷地打断了我。
我感觉胸口已有淤血梗结,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我只觉头昏眼花,我努力按下了昏过去的冲动,再让他这麽气我的话,恐怕我就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是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可是我们不能再往深处跑了,这样的话不等于直接给他们从密道逃生的好机会吗。我军的埋伏会全部功亏一篑!要知道我们并没有他们那么熟悉这里的山形!”我在颠簸的马蹄得得声和几万兵马沉重的喘息声中费力的对他喊道。
“那要怎麽办?总不能回去束手就擒吧!”他显然也很着急。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不,是我回去。我尽量在黑暗中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王爷您就可以赶去和我军会合,从而彻底稳住军心,趁大局还未全乱之前一举把他们全数消灭!”
“什麽?!你要以身犯险?”他明显不同意。
看着他那张臭脸,我是真的无语了,多好的事啊,既能一箭双雕又能逃出陷阱,还可以顺带着消灭个一直讨厌的人,他还有什麽不能同意的理由?
真是令人无语至极。
话已至此,我再多说也是无用,所以我只好屏息静气,凝聚上最后一点力气,趁他不备,一把将他推下马去。
那个瞬间,他脸上再强烈不过的错愕和愤怒,我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只不过,“很可惜,抗议无效。”我冲他微笑。旋即抓住缰绳,准备冲将出去。
“王爷您还有几万人的性命和这个天下要看顾,要争夺,所以请别做傻事。还有,恕我说句违礼的话。要是找不到我的尸骨,也请别立什麽衣冠冢,我没那么伟大。”我说罢便促马大声踏蹄,向死亡,也即终结的方向奔去。
我现在等于是再明白不过的告诉了他们:我在这里。这样一来王爷就必须逃,能逃多远逃多远。失礼的话我是已经说了,但是安知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开口说话了呢?我笑,情,我认为一条命已经够还清了,生平就让我再这么纵意一次,又有何妨?
“我不会给你立的,因为我绝对不允许你死。”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听见他执着的声音。
我再次微笑了起来,那都是未知数,我现在只求他平安就好。
因为唯有你平安,才能保住更多人的平安。
看来我还是很傻,一如既往。
当我不停的在山路间兜兜转转时,闻着战尘和晚风混合的奇异味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天上居然还有星星,而且星辰仍是如此明亮,就冲着这个,我大概还不至于死不瞑目
而今不恨此生误,缘来再见是他生。
今生未断的,我也只能,来世再还。
睁开眼,我拍了拍那匹马,“唉,等会儿看准时机,就自己逃命吧,我是顾不了你了。”
环顾四周,是个无人知晓的小地域,时间上算来,我和他们兜了这麽久的圈子,王爷应该已经逃出去了,而且这里靠近山边且远离秘道,风景也不错,这应该算是老天给我的额外优待了吧。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缓缓逼近,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算来这个身体也支持不了多久了。这样也好,在他们准备采取什麽措施之前,我就可以顺利地去跟佛陀或阎王他老人家报道了。
真是幸运。一夕之间,天下风云色变,而我却得以偷闲。
细想来,就在几天前我还终日为了项上人头而惴惴不安,到而今却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真是既荒唐又滑稽。
“你设计调虎离山?”冰冷的置问是划开了混沌与安祥的利刃,而现在,它在向我逼近。
我缓缓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地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异彩纷呈,十分精彩。不外乎是锐利如刀或怒火中烧等等。
我给了他们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就算现在各位想要再去找人或者回头的话也迟了,这是山边,你们已被包围,就算你们拼死抵抗,从地势上来说也还是我们占优势,你们突围的可能性很小。就算你们想从秘道走,去和谷外的骷髅军汇合也晚了,因为我听说骷髅军誓死忠于其主,这是个优点,却也是个致命的缺点,我想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投降或自刎了。”
他们听到这,反而冷静了下来,“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江浅笑着把剑架上了我的脖子,“不过你难道就没想过,这山中的密道可能不止一条?”戈铭不屑的笑。“所以说,如果我们杀了你再逃出去的话,你岂不是白费心机?”白纵说得很平静。“军师你莫非还有复生的能力?”卫然冷笑。
我扯了扯嘴角,他们这是把我当成玩具了吗?瞅这一唱一和的,还真是相当默契。
我揉了揉脑袋,虽然很无聊,但眼下我还是得陪他们玩下去,“当然想到过,只不过以这山的大小,就算还有一条密道,也绝对容不下你们这麽多的人马同时通过。几位都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们只要留住你们的都城,就已经足够。”
别以为你们的恐吓我看不透。
他们果然霍然变色。
“为了这一役,牺牲一个军师?燕子渊果然够狠。”白纵摇摇头,叹息。我笑,“阁下又何曾是什麽善人?”
“既然军师你还这麽有精力,那不如索性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做到的。”戈铭的语气深不可测。看来他们所等待的那条秘道一时半会是去不了的,难道说他们是打算等我方先出手,再来个殊死一搏?
我皱了皱眉,无论如何,现在我也只能先跟他们耗着了。
我只好强忍住眩晕感,徐徐道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完全信任戈铭,但我多少对他的个性了解一点,以他的个性,如果要搞什麽阴谋的话,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露出破绽的,再说以卫然区区一个小兵的身份,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打探到这样的机要消息?所以你们都令我怀疑。我在去赴和白纵的约之前,就已写好了一封信,信中交待留守的重臣要趁战事正酣时速把大营转移,以防敌军突袭。
“战场上的那个人令我确定了自己的怀疑,于是我猜到你们一定在诱我和王爷前去埋伏地,于是就将计就计。”“等等,那你的兵力又是怎么回事?”卫然脸上隐有沮丧的神色。
我笑,到底还是个孩子。“谁说我们就不能有特殊军队?”
此言一出,他们终于彻底变了脸。
我摆摆手,“既然我说我从未完全信任过戈铭,又怎么会把我军还有一支适合山地及平原同时作战的精锐兵力的事告诉他?只要夜间少点几摊篝火,就可以完全瞒过你们的耳目。”
兵,贵多,但更贵精。
戈铭闻言再也忍不住,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一把把我揪下马,“这麽说,方才和我们交战的就是你们这支精兵?”他直视着我,眼中好似燃烧着不息的,幽蓝色的火焰。
那是地狱之火。
“不。”我说的很清晰,并没有因他的注视而退缩。“那是什麽?”江终于沉着脸发问了。“是真正的龙骑兵。”
“什麽?!”白纵闻言,满脸不可遏制的惊异。
我苦笑,“你们为了骗过我,自然不会在城门留下多少兵力,只需用普通士兵应付即可。而龙骑士其实也能在平原作战,派出少部分兵力与你们周旋,以便骗过你们。再令他们剩下的人去护卫迁到高地的大营和步兵主力。骷髅军若是死战到底,我们就会令精兵出击,但从现在这个状况看来,他们已经投降了。我们用一部分龙骑兵来换你们所有的主力,很值。”我看着他们铁青的脸色,缓缓微笑。
现在我已不怕激怒他们,何况其实我潜意识里,不知为何,不希望他们死。
戈铭突然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我再也忍不住地倒了下去,虽然对于这样的疼,我已经有些麻木了,但是身体却还是无法承受。
我听得到他冷笑的声音,“原来最狠的那个是你,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你究竟有多不在意这一切?”还不待我有所反应,白纵就猛地提起我披散开的头发,把我拉到他眼前。头皮上骤然传来的不容忽视的剧痛令我发觉,他用了十成的力度。
而他们的神色都是清一色的冷漠加无情。
我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觉得好笑。这世界还真是黑白颠倒的够可以。
“我并没有做过什麽极其对不起几位的事,我是个军师,你们敌方的军师。所以你们要杀我的话还是快点为好。”我诚恳地劝告他们。
会是江来了结我吗?当初是他劝我活下去,现在又是他来亲手杀了我。命运的巧合,有时就是这样悲哀的让人想哭。
正在我闭目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时,卫然却突然对我笑了起来,“我们不会杀你,因为我们很想看看燕子渊知道你在我们手里时的反应。”
我也大笑了起来,“很可惜,你们再也没那个没机会了。”我没有时间来留给你们的恶趣味。
我真的没骗人。
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当我咳出血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和反应,我只知道我好累,好累。我好象在笑,我在笑,因为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终于……

8.归去

章八?归去
我很冷,是那种极地深寒一样的冷。我睁不开眼睛,但我还完整的保留着痛苦的知觉。我很迷茫,也很想迷失,因为那种吞噬一切的寒冷感,实在是太过绝望。
被冻僵,被冰封,痛苦的让人只想逃离。
我犹如溺水之兽,亦如同被掩埋在厚厚冰川下的尸体。不能自主,不能呼救,恍惚记得谁离去的时候,我也曾这般绝望过。
以前也曾这样,急促地奔向过死亡。
“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屏息间,我听见了王爷冷漠的声音,还有刀剑出鞘时的唰唰声,以及两军对峙时听不见,却可以明显地感觉得到的紧张气氛。
我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心中暗自盘算着,我们应该还在狼牙谷。要是这麽说来的话,现在战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幸好王爷他没有分心。
幸好,他没有辜负这个王爷的名号。
我强忍住席卷全身的寒冷剧痛,尽量不挪动一根手指,更不敢做出任何明显的动作。索性,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
只是这一场戏,他们若是要唱到底,我就会尽职尽责地陪他们唱下去。非关情爱,更无关眷恋,也不是我喜欢逞强,只是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我的任务,我会一直坚守倒底。知道我再也无法坚持为止。
“束手就擒?燕子渊你觉得我们会有那么无能?”我又听见了白纵那饱含轻蔑的冷淡声音。我不禁眼皮一跳,既然都到了现在他们还没有转移,难道说,他们所谓的另一条秘道,就在这里?!
“你们……”王爷的声音里掺杂着怀疑的情绪,我紧张了起来,八成有诈。“没错,正像你一样,我们也是有后路的。”江的声音居然有股懒散的味道。“这里是一条未启动的秘道,而我们早就在这里埋下了火药,而现在,它马上就要启动了。这里可是断崖的交界处,就算你现在想再赶过来,你的军队也会随着地面的破裂而坠入深谷。”白纵说地异常胸有成竹。然而我还是从中听到了一种讥嘲的味道。
正在我打算有所行动时,却突然有人悄悄扶起了我,我能听得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跳和呼吸声。“很冷吧?这是箭上的慢性毒开始发作了。这毒,叫做断肠。”他说罢,就立刻给我喂下了什麽东西。
这时那种寒冷突然缓解了不少,虽然我仍旧是四肢无力,但却大概能开口说话了。我听出了他的声音,是戈铭。“我们改变主意了,你就留在这里好了。反正燕子渊也会来救你的,如果他救不出来你,那只能说明他是个废物,我会立刻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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