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星星子的眼泪
  发于:2009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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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一直在自责也一直在内疚,那日你笑着温顺地和我说谢谢,我竟愚蠢得没发现那毫无掩饰的笑里隐藏着的决绝,还傻瓜一样以为那是你的妥协,其实早该想到的,倔强如你又岂是我几句话便能说动?更何况是关系到晟敏的。
那,当晟敏的那枪打在你腹部的时候,你是心痛大于伤痛,还是绝望大于失望,呵,你这个弟控的家伙,估计会欣慰地觉得你的晟敏终于长大了懂得如何去捍卫自己所爱,而对象却是那个从没告诉他而且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多么爱他的哥哥了。
可是我不爱他,所以当我从东海那里知道事情经过的时候,便冲到医院带着那张你唯一留下的画。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得轻描淡写,我为什么要激动,我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那故事和我没有关系,可是我却说的很辛苦,轻描淡写得很辛苦。
眼泪终于滑落了那张还算长得清秀的脸蛋,我知道是时候给予最致命的一击,所以我说,
“李晟敏,朴正洙死了,医生说致命的伤口是腹部的枪击,那枪是不会拿枪的你射的,你也该满足了吧。”我尽量说的轻巧又带着笑意,但却毫不掩饰那话语里的讽刺和恨意。
我看着他双手抱头情绪失常,我感觉到那个叫曺圭贤的男孩拉扯着我企图阻止我这一所谓恶劣的行径。最后,我把那画狠狠地甩在李晟敏的脸上,他呆滞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我踏出病房的时候,听到了一种如同小动物受伤时的呜咽,然后我感觉自己又哭了。
“哥,你爱晟敏吗?”
“爱,多爱?很爱。”
别唠叨地训斥我,我没有弄伤也没有弄疼他,我只是恨,恨李晟敏,恨金英云,更恨那个不可一世的金希澈,因为我发现,我做的所有所有都只是把你推向了最后的死亡,帮李东海和李赫在逃出李家,帮金英云离开韩国,帮你毁掉李家,我竟错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帮你做最后的解脱。
我双手插着口袋,还是抑制不住地觉得很冷,冬天来的时候,我总是会回忆起我们初识的情景,原来,曾经年少,曾经美好。
走进费城旧区的地下酒吧,那里纷繁杂乱,有震耳欲聋的摇滚,有呛鼻的酒精和烟草气息,很多人麻木到瘫痪,晕眩后无法思考, 堕落到无法自拔。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坐在隔了暗红半透明玻璃的酒吧角落,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衣领敞开到第二颗纽扣的地方,若隐若现地露出好看的锁骨,留海及眉,或者要更长一些,因为我看不清你的眼神,你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高脚玻璃杯,是BLOODY MARY,像鲜血一样的红,周遭的喧嚣与你无关,你像个好奇而又纯净的孩子,只是在研究这魅惑的加了伏特加的番茄汁为何如此艳丽。
服务生走过来带着抱歉的笑,呵,认识那么久我都没告诉过你,那隔了暗红半透明玻璃的酒吧角落是我的专座,若是平时,一定会有人拦你,可是那天,鬼使神差的,竟没有人动你分毫,我挥手示意没有关系,便挑了吧台的位子坐下,日后我经常会想,这是不是所谓天意,你随意地坐了我的位子却没有人拦你,我错过了藏在那桌子底下的枪,那枪是为那天打算杀我的人准备的,而你却替我挡了子弹。
鲜血溅开的时候,我想到了某种肆虐开放的花,带着蛊惑的美。我看到那种奇特的黏稠液体以极其诡异的形态蔓延开来,然后我看到你笑,只是一瞬我也看到了。
到底有多少事情可以被铭刻,金希澈想,他记住了那日连绵不绝的枪声和尖叫,扩音器中的高分贝的摇滚,还有那个沉沉地倒在自己的怀里的重量,带着笑,笑得好像终于释然的孩子,很美很凄绝。
我推开病房的门,看到阳光整个洒在你的脸上,病态的白,竟带着点恍恍惚惚地疏离感,我踏着步子走近你的身边,你是如此清新美好,但在你的眼神中却看不出丝毫的憧憬和希望。
“你救了我。”我以俯视的角度可以看到你好看的下颚,和你波澜不惊平静的脸。
你转过头看向我,仿佛是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你救了我,我大哥想杀我却没有得逞,家族也承认了我的实力,所以你不只救了我还帮了我。”
你仍是这么看着我,然后又转过了头看向窗外,我突然就有那么点泄气,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在你心底里的某个小小角落里,藏着极其强烈地求死念头,无论是救谁或是被谁杀都不重要。
我派人调查你,知道了你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有很多,有的时候,他们不一定都有其可恨之处,而还有很多人则过着奢华骄淫的生活。从没有人可以对这种鲜明的不公提出反驳,任何挣扎都显得很无力也很无理。但我却对你生起了一种奇怪的情愫,很想留住你,把你留在美国,留在身边,那时想也许只是想找个日后都可以替死的工具,可欺人终归也只是欺人,自欺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朴正洙,要回去了吗?”
“嗯。”
“朴正洙,我欠你的东西,随时可以来取。”
“随时吗?”
“对,随时,不是永远,是随时,我金希澈从来不相信永远。”
“那说好了,我会随时来取的。”
那一日明媚的春光,不单单只是兀自地绚烂,就像那时的金希澈,和朴正洙定下了一个比梦幻的永远更可以抓得住碰得到的约定,随时的约定。
今天的飞机,我将离开韩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因为我有点担心也有点害怕,说出来都怕你笑我,伤心地,原来,真的存在。
我会走在费城熟悉的街道,也许还会碰到个帅气的男人或者美丽的女人,朴正洙,你就等着羡慕我吧,最多到了下辈子,我们再一起坐到艳红色的皮沙发上喝BLOODY MARY,然后放肆地笑,笑得艳丽笑得绝美。
掬一捧过往,让我亲手葬了这最后的幻想。
东海自述
那一天,在陌生的美国大街,一辆黑色的BMW飞驰而来,带着呼啸的马达声响和无法名状的恐惧,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剧烈跳动,无法移动的脚步似乎是在嘲笑着我想要求生的欲望,忘了尖叫,我相信我只是忘了,因为在那个时刻,我的世界,一片寂静。下一秒,我感觉有风吹过,很缓很温暖却带着刺入每一寸肌肤的疼痛,这痛楚来的太过深刻,竟硬生生地烙刻进了我的脑中,我跌坐在冰冷的地面,看到了赫在被车撞得弹起,然后又重重地倒在地上,瞬间迸裂的血液,如此瑰丽地染满了我眼前的整个世界,以至日后再回忆起那个瞬间,我竟会看到徐徐飘落的白色棉絮,带着微乎其微的重量,触地的瞬间,却幻化成鲜红鲜红的血,带着刺骨的冰凉。
我昏迷很久,醒来的时候是一个极其昏暗的傍晚却带着点柔色的光晕,我睁开眼迷茫地看着窗外,突然整个人蜷缩在了一起,病床被牵动着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响像是急速刹车的轮胎划过地面发出不悦的呻吟,我开始不停地颤抖,我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用力地埋在双膝之间,使劲地摇头,不说话不出声,只是不停地颤抖,因为我看到夕阳,那血一样红的夕阳,让我不由自主地绝望。
很多时候我都不曾明白,一个人的改变可以来的如此之快,我卸下了所有的所谓天真善良、懦弱胆怯,只在医生告诉我赫在有可能永远不会醒来的瞬间,我发现原来我也会微微翘起唇角,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握拳,带着无法感知的麻木还有侵蚀整个灵魂的恨意。
如果说曾经认为的一切仅仅是认为的话,我却知道此时此刻,它已经变成了曾经。
我偷偷地离开了希澈大宅,我终于明白,当决定去做某件事的时候是会如此地义无反顾天经地义。回到李家,为赫在报仇,这个念头太过强烈,以至往前踏出的每一步都伴随了颤抖和坚定。最后去看赫在的时候,隔着清晰透亮的玻璃,我把整张脸都紧紧地贴在了上面,如果这时候赫在醒来,他就可以看到这样一张变形而又有趣的脸,他会微微笑起来,但又由于周身纵横的管子不能笑的张狂,然后我也会对着他笑,然后把积蓄太久的眼泪尽情释放。可最后的最后,我看到的仍是那张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只有仪器上不断跳动的线条证明床上的这个人仍然是有生命迹象的,
那个做事不用大脑的李赫在,那个冲动鲁莽的李赫在,那个李东海的李赫在,正在慢慢逝去原本的华彩。
我转过身,身后似有千丝万缕的线,每每往前走一步就扯断一根,再往前一步就再扯断一根,直到离开了足够远的距离,我知道再跨前一步即使回头也看不到那张魂牵梦绕的脸了,但我终究还是放弃了最后的机会,用尽了毕生的力气,那一步跨得艰辛而又决绝。
当飞机呼啸着离开地面的时候,我看着眼前瞬间变成沙砾般大小的一切,我靠着椅背轻轻地闭上眼睛,勾勒出那个曾经说爱我男子的轮廓,再一点一点地让他淡出我的记忆。
赫在,再见;赫在,永不再见。
韩国的首尔,冬天的时候会很冷,风吹在身上很凉,有刺骨的寒,微微抬头,白色的雪像是在不经意地掉落,落在眼角的时候化成了像泪一般的液体。我忆起第一次被带到李家的情形,有漫天飞舞的雪,有滚烫脆弱的泪,如同昨日倒影,这般鲜活地出现在眼前,只是再也不会有那个习惯低头浅笑、留海及眉的男子站在我的面前,用带着温热触感的手掌轻触我的头发,然后问我:“你叫什么?”那语气极尽地温柔,带着浓浓地无法晕染地悲伤,我抽泣着抬头,撞上你凄美的笑颜。
我喜欢讲自己和赫在之间的事情,那是一种无需听众的倾诉,我知道你多半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意地瞥过我手中的照片,随意地勾起唇角,随意地在我流泪的时候露出疼惜的表情,那么随意,却那么失意。直到后来,当我也学会了露出没有感情的似笑非笑,当我也习惯了藏起所有的懦弱悲伤,当我也可以驾轻就熟地打点好自己的表情,我终于发现,你的那些不经意,我是多么地应该在意。
子弹射进你身体的瞬间,我看到你浑身一颤,继而是如同第一次一般凄美的笑颜,我几乎是在同时开的枪,子弹很准地擦过了晟敏手腕的皮肤,枪支掉在地上发出了冰冷的机械声响,你骤然望向晟敏的方向,看清他并没有大碍之后长舒了口气,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我的身边,和我擦身而过。我听到你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夹着首尔晚秋的寒风,简单落寞的。
“东海,谢谢。”
整个世界瞬时被抽空了,血液像凝滞在心房一般,带着心脏沉重地跳动,我竟无法移动半步。晃过神的时候,来时的街道一切如故,你什么都没有留下,连一个萧瑟的背影,都没有。
后来我才知道,你又那么随意地叫了我的名字,你又那么不经意地说了谢谢,带着失意,我却仍没有在意。
来到李家是打算报仇的,为赫在也为自己,可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做,把自己伤的体无完肤,却什么都做不了。我以为会成为第二个你,最后我才顿悟,那是多么自恋而又可笑的想法,即使我什么都学会了,那些无谓的笑容和残忍的杀戮,
可如履薄冰的爱却是这般这般地举步艰难。
希澈哥最后来找我的时候带来了医生给赫在做的最后诊断,望着那上面的字字句句我无意识地捏紧了脆弱的白纸,纸张在我的手心发出撕裂的脆响,然后我开始笑,笑得发出了声音。
“东海,别这样。”这是希澈哥说的,他消瘦了很多,却依旧在合身的黑色长衣的衬托下显得如此妖娆精致。
“让我笑出声吧,这样,好像,会好过一点。”我断着说出这样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是用了别样的方式在宣泄,无法着力地痛楚。
赫在活不过明年春天,所以至少,我想陪他走过这最后的冬天。
有时胸口会莫名的剧烈疼痛,泛着无法压制的血腥气息,久而久之便开始希望自己变成一株贴地而生的植物,可以有个厚实而又温暖的依赖。
赫在,答应我吧,下辈子,给我这样一个令人安心的依靠。
晟敏自述
金英云来找过我,他带着一脸无法掩饰的憔悴,我们面对面地坐着,就和当日一样,只是那时的他落寞伤感却带着某种莫名的希冀,而此刻,仍是落寞仍是伤感,却是心灰意冷地没了半点生气,
原来,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如此。
他穿着深色的外套,眼神黯淡,抬头望向我的时候,我看到那好看的眼睛瞬时又弯成了个不深不浅的弧度,
他笑了,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说:“谢谢你。”
他说:“谢谢你,杀了朴正洙。”
他说:“谢谢你,杀了朴正洙,让我感到了此生最大的绝望。”
后来,我终于可以体会那种直直刺入心底的痛楚,不用太多的序曲,只需那么极短的一瞬,极其冷漠淡然的一句话,就足可以使整个世界的颜色都霎时黑白。
我曾困惑,痛彻心扉,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原来,就像是刀片太快地划过手指,那一瞬是无法体会到痛的,再深刻也都只是微微地震惊,然后才会感觉到带着血管迸裂地疼痛。
我想过是不是要用某种特别的方式来祭奠我对圭贤的感情,来证明其实我是爱他的,而且是那么那么的爱。
比如在葬礼的时候大哭大闹着不让他离开,
比如把可以印证我们之间所有的东西都化作灰烬,
再比如……自杀……
可终究是什么都没做。
葬礼很冷清,稀稀落落的都是圭贤生前的朋友,他们都穿深色外套,眼神黯淡,和金英云一样,我知道,我也一样,我知道,这就是报应。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像往常一样,先洗澡然后煮饭。我穿着绒制的拖鞋轻声地走到圭贤的房间,推开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蹑手蹑脚有多么地愚蠢,满屋子都有我熟悉的质感,却陌生地让人心悸。那套简易的白色居家沙发是一起去家具店的时候我固执要买的,圭贤那时说他不喜欢,可最终还是买下了,回来后才发现我的房间根本容不下那么大的沙发,所以就留在了圭贤那里,一尘不染,只因为那是我喜欢的,那此刻的我,也同样容不下那么那么大的悲痛,圭贤他为什么没有留下陪我一同承担呢?
再后来,我开始整理圭贤的衣服,一件一件整齐的叠起来,放到从左边数起的第二个抽屉里。打开的时候,总觉得我的心是有那么一瞬停滞的,叠放整齐的衣物上面很安静地躺着一个黑色镶金边的盒子,有点随意地华丽。我开始装作若无其事地伸手去打开它,我知道我绝对是装的,因为拿起盒子的时候,颤抖的双手竟使盒子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响。
“哥生日会想要什么?”
“呵,小贤只要好好的,不和哥闹脾气,不会每次都埋怨晚饭时候吃到的南瓜,哥就很满足了。”
偷偷地看着圭贤的脸色,是有点语塞地不满,却带着点那年龄该有的稚气。
“哥开玩笑的,知道了,要不,就画具吧,哥想用小贤买的画具画画。”
就画具吧,想用小贤买的画具画画。
想用小贤买的画具画画……
一套精致的画具,画笔画板,原木的色彩,透着点清新的气息。
我就这么不期然地哭了,我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就这样蹲在地上不知所措地哭了,
黑色的盒子被眼泪打湿的地方,犹如支离破碎的蝴蝶,幻化出若隐若现凄迷的美。
梦破碎的总是太快太残忍,那束不知凋零何处的鲜花,那羞涩的见证者,在华丽的出场后,却总被淡忘于时间的轮迹之中。
圭贤离开的那个晚上,我半靠在柔软的白色皮质沙发上,透明玻璃的四角茶几上放着我十三岁时画的那幅画,纸张微微卷起,水彩上色的地方也留下了岁月逝去的痕迹,真的是过去许久许久了,以至我开始恍惚,那日狠狠地一挥手,那日冰凉的一杯水,那日,枪口射出的子弹,这些,真的发生过吗?
“朴正洙,我不会原谅你的。”
“为什么要杀了小贤的爸爸妈妈,为什么?”
“不要去找圭贤,不要再来干涉我们了好吗?”
“李晟敏,朴正洙死了,医生说致命的伤口是腹部的枪击,那枪是不会拿枪的你射的,你也该满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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