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真是的......最近是不是霉运上身了,唉......"
"陈姐,你别这么说......优然他已经够惨了。"
"最近状况这么多,公司也会找我的,你以为我想说他?"
迷迷糊糊间听到这么一段对话,安优然缓缓转醒过来。手臂和右腿还有后背都很痛。
看到他睁开眼,两人便停止了争执,小蒋一脸欣喜地说:"你总算醒过来了,都睡了一天半了,放心吧,伤不是很重,右脚踝扭伤,左手腕骨折而已。"
天哪,他真的很想捂住脸不去看这个脱线的小蒋。就这两个伤恐怕任意一个已经可以算是他从小到大受过的最重的伤了。真不知道要休养多久,还有演唱会......他大概是霉神上身了。
陈姐从旁边椅子上起身走过来,严肃地盯着他:"算了,你好好养伤吧,我也不多说你什么了,小蒋,我们走,还要去处理处理他的后事呢。"
天哪,陈姐根本不是"我也不多说你什么"的态度,连"后事"这种词都用上了。小蒋跟在陈姐后面对他吐吐舌头,使劲憋住笑。就在她们就要走出门外的时候,陈姐的包里突然响起了铃声,就是安优然手机的铃声。陈姐顿住脚,从包里拿出手机,就扬手扔到安优然被子上,然后说:"你姐姐已经跟我打过电话了,明天早上就会来这儿看你,还有那个叫望望的DJ也想来看你,你见不见?"
安优然很努力地伸手把手机拿到面前,回答一声"见",便压住头看手机屏幕,结果显示的是一个没见过的陌生号码,看在这是自己出事后收到的第一个号码,安优然接通了它。
"喂......请问是安优然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的女声。
"我是,请问你是?"
"啊!不好意思,其实我是上次那个......就是非因的女秘书,我姓林。"
立刻就想起了非因口里的"追星族"小林,是一个很活泼的白领形象。"我想起来了,请问有什么事吗?"还维持着客套的语气,是因为他不知道对方这时候打来的意图是什么。
"其实......我是看到新闻说你那个......呃,掉下舞台了,所以我想打个电话来问问你怎么样了,没有大碍吧?"
虽然小林努力地斟酌着字眼,结果还是很直白地给了个"掉下舞台",真不知道外面的报纸媒体又给报道成什么样了。"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恐怕要在床上躺不少时间吧。唉......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其实只有一个可能......他只是想把话题引到他想知道的事情上面。
"我跟非因缠来的啦......"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了!非因到你那没有?他可是听到这个消息就跟公司请假去W市的,我追到机场才把你电话要来的。"
"哈?!"他反应很大地叫了一声,也自觉反应过度了赶紧压低声音:"还没呢,我刚醒过来没多久。"
"你们最近闹矛盾了吧......我这几天在他面前提到你他都脸色臭臭的,不过现在他亲自去给你赔罪了,拜托你快点原谅他吧~拜托咯。"努力地撒娇帮自己上司讨原谅,小林想的当然还是自己的追星福利。
"我知道了,呵呵......谢谢你啊。"
"不谢不谢~快点养好伤吧,我还等着你回B市开演唱会去看呢~"
"嗯我会的。"
挂了电话,安优然想,原来这果然是自己的转折点。
等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就实在撑不住了,虽然伤的不是脑袋,身体却格外疲惫,渐渐的就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赫然发现非因的脸就在他上方不远处,非因也被他的突然醒来吓了一跳,赶快后退几步,为了掩饰尴尬把背在后面的右手伸出来,是一大束花。
安优然也乐得解除尴尬,问:"这叫什么名字?"既不是康乃馨、百合之类通常就用来送给病人的花,也不是菊花、玫瑰之类雷人的花。面前这一大束紫白相间的花朵,还真叫不出名字。
"我也不知道,店员说最近这个很受欢迎,就买了。"
他恐怕也没问清楚是为什么而受欢迎吧。换个话题。"你怎么来了?"
"那个......我这几天来这儿出差,早上看报纸看到你受伤的新闻,就来看看你了。"
安优然笑眯眯地看着他扯谎,也不打算揭穿他。这个男人说谎不算太高明,但也不脸红。得好好记住了。他不说话,还想等非因再说些什么,有时候他实在太好玩了。
可是非因却突然憋住了,闷闷地说:"你等会儿,我得先去下厕所。"说着便放下鲜花,落荒而逃了。
"哈哈哈......"实在忍不住大笑。
男人其实很奇怪的,他们可以很帅,可以很忧郁,或者冷酷,但一定都敌不过生理上的东西。有时候这也是有点儿可悲的事实。
没想到才几秒房间门又被推开,但进来的是望望,他一脸狼狈地说:"外面的记者还真多,把我挤死了。"说着拿了一束百合放到他床头的花瓶上。
"谢谢......外面的记者很多?"那刚才非因是怎么进来的?
"嗯,因为出事之后你的经纪人就拒绝采访了,媒体反而盯得更紧。还有不少歌迷现在也在外面守着呢,医生护士都在抱怨了。估计不久连病人都要投诉了......"望望很自然地坐在他床边上的椅子上,笑嘻嘻地说。
"那还真是我的罪过了......"安优然也乐呵呵地回答他,两个人闲闲地聊了几句,非因就回来了。
他刚推门进来时,望望吓了一跳从椅子上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喊道:"非、非、非因?"
非因也凝视了他一会儿,慢慢地吐出一个名字来:"梁望?"
"哇!"望望顿时又乐了,"你记性还真好,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三年前了吧?"
"嗯。那是因为跟你聊得很愉快,所以印象深。"
安优然暗暗想,其实望望真的是个很能和各式各样人处好关系的人。又插嘴道:"原来你姓梁啊,望望?"另两个人这才把目光放到主角身上来。
望望不客气地损他:"亏你到现在才知道。非因比你随和多了,我跟他只见过一次面就聊的家里有几头猪都知道了,跟你见了好几次面你才稍微放开了些呢。"
安优然天大的冤枉啊,若这种话给不知情的歌迷听到,一定会觉得是大大的谬论,因为完全与两人的形象不符合。他也不放过损望望的机会:"原来你们俩个家里都养猪,怪不得臭味相投,去去,去厕所聊,我不屑理你们。"背过身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憋着偷笑。
背后沉默了一会儿,望望突然说道:"我看非因找你好像还有事,我先出去买饮料喝,你们俩聊吧?"其实是非因给他连使了好几遍眼色,才把那个钝脑袋给暗示通。
"去吧去吧,顺便给你家猪多买点饲料,养养肥了宰了给我吃。"还是嘴上不饶他,跟望望斗嘴是件有趣的事。
被他气得牙痒痒,可非因又在推着他往外走,只好狠狠丢下一句"肥不死你"就关上门离开了。
非因大概是在身后坐下来,才开了口:"你的伤要多久?"
这个男人恐怕还在害羞。他也不急,答道:"恐怕要一两个月吧,公司可能不会等,大概过几天就得出院了。"
"噢。"应了一声之后,房间里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非因才用像被压住嗓子似的声音问:"你还在生气吗?之前媒体说的......"
安优然的脸色沉了下来。消极的情绪在非因说出这句话之后才渐渐显露出来。憋屈、以及隐隐的怒气。"现在倒有点生气了。你知道了,那个不是我炒作的?"
"嗯,其实我本来也没太怀疑你,怕是你公司做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后来曝光的有家媒体里有我的朋友。"
"你也没先问问我是不是真的。"
听到安优然这句明显怨怪的话之后,非因的语气反倒不若先前那么没底气了。只是很干脆地说了句:"对不起。"因为那是他通常对待人的态度。对每个人都保留怀疑的底线。所以即使伤了一个真正值得信任的人的心,他也无话可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软弱的泪水流了下来。安优然尽量压低了声音说:"我为什么要炒作。我就是喜欢你又怎么了......"等到有点沙哑的声音出来后,安优然才后知后觉地真正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哑了。
我就是喜欢你有怎么了......
出道前的隐隐欣赏喜爱恐怕只是线头,到了非因对他坦白是双性恋时,带着惊慌和微微别扭"不想成为替代品"而说的"你可千万别打我主意,我害怕"才是真正的导火索。
房间里一时没有人出声,冬天的寒冷气候仿佛这时才笼罩了整个房间。说话前没有考虑好后果,等说出来之后,心脏才背叛了想要刻意平静下来的心情拼命跳着,还没有等到答案,就已经先后悔了。
这场恋爱,绝不是告白就可以开启的。
天气进入冬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当安优然跟着帮他收拾好东西的陈姐走出医院时,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寒风来袭。天气不知不觉进入了最冷的时刻。安优然收紧脖子上的围巾,呼出一口白气。这次在医院他的主治医生林医生说了,接下来最好再呆在家休息一个月,但实际上今天晚上他就要在B市重新开上次那个还没开唱就结束的演唱会。补上的这场演唱会,他全程都要坐在椅子上唱了,左手腕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下,对着竖立在前面的话筒唱,想起来都觉得很凄惨的模样。
歌迷却纷纷谅解了,也有大多数表示应该让他再休息更长时间再奉上精彩的演出。可惜因为场地,资金,时间等等各方面的原因他只有在今天晚上就表演,虽然明知道这只会是一场敷衍了事的演唱会。
从医院门口走出来,就看到许多歌迷的身影,他们倒是非常体贴的没有挤上来,像是歌迷会会长之类的小个子女生很有气势地指挥其他人喊着祝福的口号。但记者们就不管那么多了,很多保镖费力地挡着他们,安优然在这样的阵仗下快速地被扶进车子里。急匆匆地赶路。
在晚上演唱会之前的下午有一个记者招待会,简单地说明了下这次坠台事故的情况并表达对媒体关心的感谢,还有对于今晚演唱会的说明,就开始记者提问的环节。
不知道为什么有个记者就问到了非因有来看他的事。那天他就知道非因用了点方法躲过了在外面驻守的记者,并没有被发现,后来也没有什么传闻出来。这个记者也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或者根本就是他杜撰的,来刺激点劲爆话题,虽然根本就不会有。
旁边的陈姐直接就抢过了话筒回答说这是完完全全的假消息。她的假话讲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气喘。
从这个问题之后安优然就变得心不在焉,他现在的最大新闻价值就在于跟非因的纠葛了。好像陷入了比起之前还不如境地。令人苦笑不已。
那之后的第二天姐姐就来看他,嚎了一会儿之后竟头一次直接地问他要不要考虑退出。虽然他是不可能一辈子混娱乐圈,可现在毕竟是他正当红的时候,姐姐实在是担心得过头了。
面对这样一个有一点恋弟情结的姐姐,安优然说不出让她失望的话,只是说暂时还没有考虑。
他一直闷着头过日子,并不目标明确,也算不上浑浑噩噩,只是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一样,走一步算一步。虽然也有对未来的规划,但都已经直接跳到了N年后,例如,老了的时候要在房间里种花养草之类谈不上规划的规划。实在上不了台面。
但现在在姐姐的问题下,他却不由地思考了,将来要做什么。
今天晚上要开演唱会。
椅子放置的位置离VIP席不远,能清楚看到其中人的脸。望望已经坐在那儿看着他笑着。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人走过来在望望旁边坐下,居然是非因。他不是已经回B市了吗......安优然迷惑地想着。当天晚上打着出差路过名号来探望的非因之后很快就走了,留给他一个人尴尬的氛围久久不散。
非因的出现立刻引起周围人的骚动,安优然懊恼着。明天的报纸肯定会说非因没有作为嘉宾而是作为观众出席了。还坐在VIP席,啧啧啧。关系匪浅啊。
关系匪浅啊。是喜欢的、同性恋的关系吗?
{记忆里你的脸已然淡漠}
唱着最近温习很久的第一张专辑里的歌词。这一首写的是分手后一个人的念想。
如果就此一刀了断的话,结局就是这样吗?即使是再深--再深--的感情,到最后也会淡忘。看着非因总是感情鲜明的眼睛唱着,也对上了他的眼神,不知道他是否能理解现在自己所想的。虽然所唱的内容与他们的处境根本没什么关系。但是悲伤情歌,即使是对那些根本还没有谈过恋爱的少女来说,也是可以勾动情绪的苦涩味道。他就正在被自己所唱的情歌牵动着,不停地揣测还不属于两人的结局。
安优然没有对抗社会舆论的坚定的信心,也没有立刻就缴械投降。因为他对未来、人生规划还没有想法。
为了延续他二十多年来的平淡安稳的生活,与眼前这个扰乱自己步调的人说拜拜说不定最好。那样结局就最明了了。
记忆里你的脸最终淡漠而已。
{是命运与我为敌 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
不不不,安优然在心里讪笑着。要他说出"命运与我为敌"这种话,到下辈子也不可能。他与世无争惯了。
从开始他的眼神就没有离开非因的位置。刚才是眼睛。现在是整张脸。
非因的脸轮廓其实很细致,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其实也可以属于美少年一类,但是加上他桀骜的气质后,感觉就大大不同了。有点儿在情场上潇洒进退自如的花花公子的感觉。如果是和面前这个人玩罗密欧与朱丽叶不能在一起的悲剧戏码,过于滑稽了点。
{亲爱的我只想拥有你一秒也好}
细细体味歌词时才会发觉这样的歌词多么无意义。一秒中连一个好好的接吻都来不及,这样的拥有又有什么意义呢。
接吻......看向非因的嘴唇。薄厚适中,唇角微微上翘,总是很戏谑的感觉。
如果有一天能接吻的话,最好是十分钟也不要停。安优然有些恶质地想。
{I know I cannot be with you forever}
当然不可能永远在一起啊,从出生他们就错过了二十多年,将来也总有一个先死后死。情侣们永远避免不了的。
非因的脸细致,但身体并不像他这样单薄。两个人走起来,只看背影的话,或许就和任何一对普通情侣看起来一样和谐温馨。如果只是背影的话。
不会有大喜大悲,男人之间就算谈恋爱谈到最后分手了,也可以说:反正他只是个男人而已,挥挥手就再见了。没有责任包袱,感情上也绝不会那么脆弱,一定很快就可以恢复的。
所以就算年轻的时候疯一疯也无所谓吧。
非因的爸爸说过:年轻人嘛,总会想凭自己的力量闯一闯,想试试看自己到底怎么样,有多大能耐。
居然要用讨厌的人说过的讨厌的理由来暂时安慰自己。自己果然还是太软弱了。
演唱会结束是在十点。非因在结束后就离开了,而歌迷还暂时留在原地不舍离去,非因途经的过道,都引起一阵喧闹,记者们也都反应过来猛拍猛拍,围着他问问题,非因只是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走,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安优然最后看了一眼凌乱的现场,在陈姐和小蒋的搀扶下回了后台。
离开庆功宴还早着呢,后台也是乱乱的,一些人赶到前面的舞台去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因为受伤的缘故,原先就不多的设备就少了更多。嫌后台太乱,陈姐让安优然赶快上车子回酒店再卸妆,安优然顺从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