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盈袖----紫檀木梳
  发于:2009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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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哼,她的性子,下山也是迟早的事。却是你,为何持有寒月冰魄剑匣。”
“宗炼长老是我的师公。”
“哦?宗炼?他现在可好?”
“师公他……已经仙逝。”
“……”心里掠过一丝怅然。
“你是谁?”紫英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吾名玄霄,乃是夙瑶的师兄。”
“你是……玄霄师叔!”紫英大惊。
“怎么,你知道我?”像是轻蔑一声冷哼。
“晚辈失礼!”抱拳一礼:“宗炼师公生前曾叮嘱过晚辈,今生若得以再见玄霄师叔,无论师叔有何差遣,不问缘由,纵使粉身碎骨,也定要助师叔达成!”
“……我不过是个遭弃之人,宗炼又何须如此。”
紫英并没有告诉玄霄,他在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他从小就听宗炼说:琼华玄霄,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为人桀骜不羁,重情重义。久而久之,玄霄在紫英心中就像是一个神一样,遥远,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亲眼见到他。
“慕容紫英,你手中所持之剑从何而来?”
“这……是晚辈师侄的佩剑。他姓云,名叫天河。”
“天河……天悬星河。又是十九年了……你日后再来禁地,可否把他也带来?”
“再来……?不知师叔有何用意……”
“……”
“弟子冒昧。”
“无妨。想来他该是我一位故人之子吧,你手中持剑名为望舒,和这冰上的羲和乃是一对佩剑。至于这其中的原委……罢了,你知道也是徒增烦恼,不说也罢。”
“晚辈记下了。”
“别总自称晚辈”声音中透着笑意:“我直唤你紫英,你以后也不必与我如此见外。”况且,你我一见如故,日后若总是如此客气,岂不无趣?当然,这话玄霄并没有说出来。
“……”
“这禁地大门需要灵光藻玉,想来那叫云天河的少年应该有一块。除此之外,口诀也可以打开这门。你下次来时,我自会知晓。”
“紫英明白。师叔还有何吩咐?”
玄霄摇了摇头,“以后再说吧。来日方长。”
“如此,弟子便不打扰师叔了。”
“……”十九年,玄霄从来没有说过像今天这么多的话,任他如何心若止水,却又怎耐得住十九年的寂寞?如今终于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可是这么快就匆匆地走了吗?
不禁黯然。
“走吧……”
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平静了十九年的心湖终于泛起了阵阵涟漪。“十年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紫英”这个名字他会记了十年,可能……这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吧。当时他就在心里勾勒这么美的名字的主人会是什么样,却没想到会在今天看到他。时间……过得真快。
转眼又是十九年。偏偏在这个时候他闯进了禁地。或许,冥冥之中自由安排。玄霄这样想。上天注定要让他把当年的一切悉数索回。
眉心一点朱砂变得分外殷红,琥珀色的眼睛狠狠地凝视着前方,“云天青。夙瑶。你们万万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重游九天

独自一人披着月光走在剑舞坪的草地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现在想起来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自己竟然进了禁地?琼华禁地里竟然有人?而那个人,竟然是师公所说的“玄霄师叔”?短短的一刻钟,怎么会发生这么多?
紫英摇了摇头。
抬首,忽然看见剑舞坪弟子房的草地上坐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云天河。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紫英走上前去问。
云天河抬起头,出乎意料的是,此时他神情是紫英从认识他起所从未见过的。清澈的水波中透出的是那尚且稚气的脸完全不符的空洞。
“我来找紫英,可是你不在房间里,我就在这里等你。”
“……有事么?”
云天河摇了摇头,转过脸去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好大,像个饼。”
“……”
“没什么,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儿。菱纱和梦璃都睡了。”云天河的目光游离于琼华宫的大殿顶端飞起的屋檐和月亮之间,“紫英,这是我第一次在山下过中秋。”
今天的云天河的确不太一样。
“以前在青鸾峰的时候,爹告诉我中秋是个思念的日子。”这话仿佛在对紫英说,但是又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于是每到中秋,我们都会去陪娘一起过。后来,爹不在了,山上只有我一个人。平时的时候自己也习惯了,只是每天给爹上香,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受。可是唯独到了中秋,不知道怎么了,我会特别特别想爹,总觉得,要是他现在在多好啊,我们又能一起打猎,他又能教我练剑……”
“天河……”
“后来,我和菱纱下山了。于是就遇到了紫英,最后来到了琼华。可是现在,我真的好想回去,不知道青鸾峰上树屋还在不在……野猪跑进屋子里,一定会毁了我的木屋的……”云天河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神色,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但是就是这样,紫英才更加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什么时候都嘻嘻哈哈的大男孩更让人心疼。他口口声声讲述的一切,主角都是他自己啊!
“菱纱,梦璃,我,我们都在陪你啊。”说出这话后,紫英自己都有些诧异,他不是一个会说安慰别人的话的人。
云天河站起身来朝紫英一笑:“谢谢紫英。早点睡吧,我回房了。”
黑色的影子在月光下走出了紫英的视线。
“天河……等等。”——在这之前紫英似乎从来没有不带姓氏地称呼过云天河。
云天河转过身——无法掩饰的惊喜浮现在那张俊美的脸上。
“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他……是我的师叔,他或许知道有关云前辈的事情。”
“真的吗?他认识爹吗?”云天河一步跳过来。“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刚才的气氛被云天河这么一弄马上被破坏得一点不剩了。
“……明天你去了就知道了。”紫英对云天河如此迅速的转变有些不能适应。
“紫英,你就告诉我吧,他怎么会认识我爹的?那我爹认识他吗?怎么从没听爹提起过?紫英紫英,你快说嘛……”
“……”
“他现在在哪里?对了,明天紫英也一起去吗?应该把菱纱和梦璃一起叫上。”
“……”
“紫英,你和那人是怎么认识的啊。你说他是你的师叔……那应该很老了吧。”
“云天河,我有点累了。你也早点回房歇息吧。”
“紫英,别睡别睡,再跟我说会话儿……”
怎么会这样,果然还是本性难移,慕容紫英这会儿满头黑线。云天河缠人还真有一套。于是这个晚上,紫英直到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紫英带着云天河几个人来到禁地,果然刚到大门前,门就自动开启了。
之后他们进去看到了玄霄。玄霄问了云天河一些关于望舒剑的事情,紫英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他感觉的到,当云天河说到云天青已经死了后,玄霄沉默了很久。
后来,他们又先后去了几次禁地,所说的也无非是些琼华旧事,但是,从玄霄口中,紫英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关于十九年前的昆仑妖界之战的事。
再后来,云天河问到了破冰之法。
“我虽身中阳炎炽烈,但这些年来我内息流转不断,同于苦修,区区寒冰又怎会放在眼里?加之凝冰诀的制衡,若是破冰,我自信不会再重蹈覆辙,但为保万无一失,还需三样至阴至寒之物从旁相辅。”
三寒器?紫英听宗炼长老说过,世间三件至寒之器,皆在极寒之地,虽属至宝,却都极难寻找。若是以天河几人之力,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那好啊,我们现在就去帮你找。”云天河说。
“……若是你们真有心助我,我可先行破壁,和你们一同去寻。”
紫英心里一惊,先行破壁?这怎么可以?慕容紫英深知,剑的灵力深入宿主体内,如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此举太过冒险,稍有不慎,宿主就会迷失心智,无法自控。
“……师叔请三思。”
“紫英,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你明白么?三寒器的灵力融入我的体内尚需一段时日,错过了时机,琼华危矣!我和你们一同前往,三寒的所在之地,我都知道。”
“这……”
“好,就这么办!”云天河兴致勃勃地说,他八成又是觉得可以下山玩了。
“如此,明日未时,我在禁地等你们。我们明日便启程。”
当天晚上,禁地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所有的琼华弟子都纷纷跑出房门,对着颤动的整个山峰议论纷纷。紫英心里一紧,是他。他真的……破冰了。
伴着轰隆隆的巨响,禁地大门再一次缓缓开启。紫英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再猛烈得撞击着胸口。毕竟之前在冰中,玄霄的样貌看不真切,今天——或许可以说是他们第一天真正认识吧。
微风卷起白色的衣袖,依稀可以看见里门旁站着一个背立的人,褐色的长发随风轻轻飘动,宽大的衣袂下摆一直垂到地上,却不染纤尘。
“……玄霄师叔。”紫英小声的叫了一声,像是在试探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那个被封在冰中的人。
他转过身,紫英的手攥得越发紧了起来。他不是没有想象过玄霄的相貌,但是当玄霄真正转过身来,不仅是他,云天河,韩菱纱,柳梦璃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惊呆了。
琥珀色的眼睛,眉间一点朱砂——绝美的五官。
“哇,我第一次看见和紫英一样美的人。”云天河丝毫没有顾虑这话合不合适,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他的话了。
“你你你你你……师叔的师叔……怎么会……这么年轻啊。”任菱纱如何聪明伶俐,竟然也开始口不择言。
的确,紫英万万没想到玄霄看上去不过比他们这些少年大一两岁的样子——只是给人的感觉却差得很多——毕竟沉稳的气质还是会时刻提醒他们,他是长辈。
“怎么,你们难道一直以为我很老么?”玄霄说。
“怎么琼华净出些少年老成的师叔啊。”菱纱小声嘟囔着。
“你们能来,我很高兴。”玄霄走过去说:“三寒器分别在炎帝神农洞,巢湖的居巢国和即墨。可是即墨的那件,却是已多年未曾有人见过。”
“那这样吧。”菱纱抢着说:“我们分头行动。天河,梦璃和我去神农洞和居巢国,至于师叔和师叔的师叔就去即墨找,这样可以节省些时间。”
“为什么我不能和紫英一起啊?”云天河开始抱怨。
菱纱狠狠的拧了云天河一下:“怎么,小紫英有师叔的师叔保护,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本来就……”云天河还想说什么,可是菱纱的眼神终于让云天河把那句“就是不放心”给咽了回去。
傻瓜,好不容易下山一次,身边跟着两个冰块儿,不闷死才怪。菱纱暗暗地想。再说那个云天河也真是奇怪,本来他答应帮玄霄找三寒器,菱纱还觉得这个野人终于开始开窍了——毕竟这样他们就有理由堂而皇之地下山了。可谁知云天河却一边挠着头一边说:“我觉得紫英好像很想让玄霄出来,所以我就帮他了……”弄得菱纱哭笑不得。
“那么我们就出发吧。”云天河仍然有些不满意。
“好!”
“师叔破冰之事想必掌门也已知晓,师叔不去见见掌门吗?”
玄霄站在山崖边,许久,才说:“哼,夙瑶么?见她做什么?”
“是,是紫英多事了。”慕容紫英冷冷地说。虽然他是师叔,但是他这态度紫英实在看不惯。不好顶撞,语气中却难掩不平之气。
玄霄转过头,微微一笑:“怎么,生气了?”
“……没有。”紫英摇了摇头:“只是……师叔……还记得如何御剑吗?”话一出口,紫英也不由得笑了。玄霄虽然在冰中十九年未用过法术,但是怎么也不会像个初入门派的小童一样御剑也要人教吧。
玄霄也笑了:“不知道,说不定真的不会了。”说着水袖中的羲和便像有了感应似的悬在玄霄的面前。难得的打趣——原来他也会开玩笑。
“只是……我从未用过羲和御剑。羲和通灵,沾染尘埃浊物必将损失剑的灵力。因此我也从未用过它防身。”
“是这样吗?”紫英默然。
“走吧,没关系的。”
御剑之术,瞬息千里。
玄霄白色的衣袖和飘逸的长发在风中飘动着,剑如行云流水,自由地穿梭于云海之间,即使是紫英,跟上他的速度也要费些力气。虽然一路上两人话并不多,但是紫英可以感觉到,玄霄的心情很好——毕竟十九年了,这是他十九年第一次这样自由自在的畅游九天。一面是三尺冰柱,一面是万里河山,他这些年,到底受了多少苦……
“在想什么呢?”玄霄在他旁边说:“你这样我们到即墨怕是天要黑了。”
“抱歉。”紫英低下头说。
玄霄拍拍紫英的肩膀,“走吧。”
扶摇而上九万里,逍遥天地。

人间

虽然已入深秋,但是在这个海边的城镇上却找不到一丝秋的影子。男子依旧是短褐藤履,女子是轻罗纱裙,街道上依旧充斥着盛夏的气息。人烟阜盛,热闹的街市上回荡着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和孩子们嬉戏打闹的欢笑声。街道两边精致的楼阁错落林立。一切都在向人们不动声色地叙述着这里的繁华与安宁。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吗?
“走吧,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玄霄说。
一白一篮两个身影穿过喧闹的街道,不由得引来了许多人注视的目光和小声的议论。毕竟他们都是那样飘逸出尘,俊美得不像凡人。玄霄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眼光,并不在意,只是一直往前走。
紫英默默地跟在玄霄身后,看着自己周围的一切,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挪不动了。
“嘿,这位公子,咱这的糖人可是全即墨最有名的了,买几个吧。”看到紫英的目光盯在糖人上,小贩不失时机地赶忙说。
紫英想起了小的时候,在家中娘给买的糖人。那个时候,紫英总是缠着所有的人,直到他们拿出自己喜欢的东西才肯罢休。糖人,糖葫芦,桂花糕……
想到这,紫英竟然自己微微地笑了起来。
“想要吗?”
紫英转过头,看到玄霄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嘲似的把嘴角弯起了一个更大的弧度——这种小孩子玩得东西,竟然让自己失态了。
这是玄霄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紫英笑。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只可惜,他不常笑——玄霄这样想。
“两间空房。”玄霄把一锭银子摆在客栈的柜台上。
“哟,两位客官,真对不住,小店最近生意红火,而且重阳节再有几天就到了,每到重阳小镇上都会有花灯会祭海神林默,嘿嘿,所以这阵子客人太多,没空房了。”
“……”
“哎,真对不住两位啊,不过今晚有两位客官房间到期,马上就退房了,二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将就一下住一间房……”
“……”
“……”
“二位放心,这是小店里最好的房间,绝对宽敞,两个人住不成问题。”掌柜的马上说。
“如此无妨。你先找个清静的位子,再送些饭菜来。”
“好嘞,二位楼上请。”
滚烫的水冲开杯中的茶叶,上下浮动,一阵馨香慢慢地弥散开来。
“即墨的石竹茶是最有名的。”玄霄端起茶杯走到朱红色的雕栏前啜了一小口。
远处的海茫然万顷,延伸到与天相接处。日暮,夕阳的余晖淡淡地洒在水面上,映着岸上的亭台一半瑟瑟一半火红。迎面吹来的风轻轻拂动着玄霄白色的衣袖,两侧的头发随着风飘动着,夕阳洒在他的脸上,让人有一种暖暖的归属感。
他出神地望着远方,眼神茫然地看着江面上的点点帆影。
“师叔怎么知道即墨的茶有名?”紫英坐在桌边闻着茶所散发出的清香和温润的气息。
“师兄怎么知道即墨的茶有名?”
同样的话在玄霄的耳边响起。穿越了时光的束缚,同样的话,又被一个不同的声音说了出来。
“我在十九年前和别人来过这里。”玄霄闭上眼睛,掩藏住了他此时的眼神。
片刻的沉默。
“是天青前辈吧。”紫英站起身走到玄霄的身旁。紫英是个聪明的人,从玄霄说道云天青时的反应,紫英可以猜到,他们之前,感情一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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