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Banana[三]
  发于:2009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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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洺遥本身还算得上高兴,可听说了这事顿时两道眉头就碰到一起了。
“……他怎么突然就走了?!”
心里更恼李义为何不告知自己,……虽然城里出入不方面,但他又不受限制,随时都可以拐个近路来刘庄说一声。
“哎,……这次的电告来得太赶,将军看完了立马就走,一刻都没耽搁。”
“战事重要,……我怎会怪李将军。”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耽搁?哼,跟我道个别也是耽搁?
“哎,……刘二爷你在想什么?”
“没有没有,……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副官想了想,但还是说不出个具体的数字,只有瞧着刘洺遥尴尬一笑。
“刘二爷,那得看上面的意思,仗打不完恐怕还得去。”
“那你的意思是他要打完了才回来?……那又是一年半载的事情!”
“哎,不一定不一定,……将军这次什么都没带想必不会走很久。”
“上次他去赤水也是大半年,但好歹还招呼了一声。……这次什么都不说就走,还说有事要商量,他这一走我找谁谈去?”
“哎,……刘二爷你是有什么急事跟将军说么?”
刘洺遥面有难色地点点头,斜眼看见公馆里的人都抱着文件到处跑,想必外面又出了什么大事罢,急得李义都马不停蹄地跑着去了。
“那这样吧,我帮你发个电报,看将军能不能抽空给你电话。”
“在那儿方便么?”
“还好,……那里比成都条件要好些。”
“哦,那太谢谢了。”
刘洺遥这才展眉一笑,那模样让路过的几个人看着呆了,纷纷暗想……刘二爷什么时候又变得那么勾人了?以前怎么不觉得。
哎,……也难怪李将军那么拼,这江山和美人之间确实不好拿捏,哎,……两边跑得让人看着都辛苦。
副官左看看右看看,心想刘洺遥那么杵在大堂里确实不怎么好,还是要快些请上楼才行。
“刘二爷随我来吧。”
“有劳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刘洺遥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指着戳着自己的脊梁骨,可稍微回头看去,国民军的人还是各忙各的,丝毫没有停下来说闲话的意思。
“我怎么觉得这公馆里的人多起来了?”
微微皱眉,试探着问前面的人。
“哎,刘二爷不知道吗?……前几日招兵又有不少的四川人来报名,……现在新兵要忙着训练,老的也要重新编排。忙着呢。”
“……这样好么?”
副官愣了一下,好像是听懂了刘洺遥的意思。
“他们想当兵为国效力我们拦也拦不住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只是刘二爷心里想的话在这里万万说不得,再说这些事我们还是有分寸,刘二爷不必多心了。”
刘洺遥摇头,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其实自己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四川军阀内战的时候川军就是有名的杂牌军团,走到哪儿抢到哪儿不说,连上面发的装备都不比他们手里的那杆烟枪重要,还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来当兵的还是来当土匪的?!再来就是四川军阀内部的问题了,报喜不报忧,对外面总说一切安好,可从李义来成都的次数里就可以看出来,那些人准是又惹了不少事。
这样一群人来打仗,到底打的是谁都没个准,……那还打什么打?别外面闹得厉害,里面自己人也在拆台。
“刘二爷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就说要尽快联系上我。”
听着屋里噼啪的声音,刘洺遥转头向楼下看去,虽然不知道李义的副官为什么不让自己插手这些事,但可以肯定这其中还有不少问题。
可眼下再问下去对他也不好,毕竟这里几乎全是杨光的人,还怕谁舌头长跑去打了小报告。
想到这里,刘洺遥觉得自己都不可在公馆里多呆一刻,于是一等那副官发完电报后就连忙告辞走了。
可一出公馆门后脚又叫人开着黑车碾上来,杨光遥下车窗抹着小胡子向他打招呼。
“哟,刘二爷来了也不向我招呼一声?”
刘洺遥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脸,“这段时间不是忙着吗?洺遥就不打搅军长了。”
“哪里的话,是刘二爷就不能怠慢,…… 你说是么?王老板。”
杨光边说边转头看了看车里的王顺,两个人互相奸笑了一声,直让刘洺遥背后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没想到王老板也在。”
“……好说,我找杨军长商量些事呢,……对了,还是和茶货有关的,不知道刘二爷有没有意思听听?”
“哎,王老板既然相邀我又怎敢拒绝?不过今日约了林掌柜在先,恐怕还是去不成了。”
“那不急那不急!……难得刘二爷有相谈的意思,时间早晚都不成问题。……那王老板我们今日就先去喝茶聊些其他的事怎么样?茶货等日后刘二爷在场了,我们再慢慢谈。”
“也好,……一切听杨军长的安排。”
王顺很狗腿地点点头,估计现在让他趴在地上给杨光擦皮鞋也甘愿。
“那这样吧,刘二爷,四日后晚上在东街饭店见怎么样?那儿可够场子谈笔大生意吧?”
“那是当然,杨军长选的地方错不了。”
刘洺遥对着车内的人咧嘴勾笑。
“到时候见了,刘二爷。”杨光笑着点点头,像豺狼一样虎视眈眈的眼神在刘洺遥脸上荡了很大的一圈才离开。
“呵呵呵……就知道只要军长一出面,那个刘洺遥再傲也不得不低头啊。”
小黑车走了不到片刻,王顺便琢磨着开始拍杨光的马屁。
“呵,……王老板的难处不不用说我也懂。……不过这次的事如果是我帮你铺路,而你帮我造桥,咱们又各取所需,那不是更好?”
“哈哈哈,我懂我懂,……杨军长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王顺能做到的就一定做。”
“说不上吩咐。”杨光摆手,“只是王老板捞到的好处也分我一点儿怎么样?”
王顺愣了一愣,但在杨光略变的神色之下又只有点头打哈哈,……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那是一定的,杨军长放心。”
“呵呵,识时务才能做大事。……王老板,具体怎么回事,我们到了茶馆再细谈。”
“好说好说。”
王顺低身悄悄抹了一把汗,一直以来杨光的眼神都让他觉得这人把狠藏得很深,可到了最近却总觉得那种狠辣在慢慢地浮出水面,而且到了那大檐帽都遮不住的程度。
……这明明是早春的天,可王顺却在杨光身边坐出了一身的汗。
可杨光又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那人把帽沿压低边笑边看着窗外,手指还在腿上轻轻敲着人看不懂的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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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回来了?”
“嗯,……今天可有电话?”
四儿把手上的柴放到一边,快步过来帮刘洺遥脱掉外袍,“……哎哟,爷这么晚才回来要有电话也等不了啊。”
“怎么?那是有人打了?”
“爷,……你怎么那么心急?是不是太久没见着那人让你心里不舒坦呐?”
“别乱说!这才几天?……我找他是有正事!”
“是是是,我乱说我又乱说。”
哼,真是的,每次一说这事那人就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四儿。”
“哎。”
刘洺遥叹了口气,……算什么,不过是稍微催紧了一点儿,怎么这院里的人就把他看成小闺女思春一样?明明是有正事儿,可他们偏偏要想歪,……真是。
“烧水。”
“好,马上来。……哎,对了,之初和晓晓正在你房内,是不是要三人一起泡?”
刘洺遥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一个人。”
“是。”
听着那阴森森的声音,四儿赶紧转身夹着尾巴溜出院去,心里偷笑着想这人就是这样,……完全开不起玩笑。
“ ……别太烫了!”
看院里最后一个人也走了,刘洺遥边揉眼睛边顺着墙角走回房内,一路上还刻意把几个山雨留下的水坑踩乱,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反正那些倒影就是惹得他不高兴。
……明明发了电报可两三天了还是没点儿动静,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刘洺遥按着脑袋进房,一看着刘晓口水流了一桌的模样,又哭笑不得。
“……他非要等你,可实在熬不下去。”
之初无奈地抬头,刘晓压着身子让他只能半躺子在床上,坐也坐不起来。
“你也由着他闹,……给我吧。”
刘洺遥伸手把刘晓抱在身上,话音未落便被那小肥崽子七手八脚地缠住,重得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皱眉吐气地在刘晓的屁股上狠拧起来。
“你小子被什么东西养成了这样?!”
“呵呵,……他吃得睡得玩得,怎么不好?”
之初失笑,伸手擦掉快滴到刘洺遥身上的口水。
刘洺遥看了稍微撅眉,“怎么直接用手来?”
“本来还是有毛巾的,结果那叫他不知玩哪儿去了。”
“那就叫王莫德再拿一条过来。”
之初笑着摆手,“哎,……那没事,小孩儿都不脏的。”
“天晓得他嘴巴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弄不好他看到地上的虫子抓起来吃了你都不知道。”刘洺遥想他当初可是亲眼看着这肥崽子在地上抓了个什么东西就往嘴里面塞,自己可是抓着那肥手又打又骂好不容易才让那崽子答应要好好改造决不再犯的。哼,看他现在这德性,肯定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改天还是要好生教育一番才好。
“……没关系,二爷。”
“手拿出来!”
“二爷……”之初晃动着双眼看刘洺遥帮自己擦手,一边擦一边转动眼神,好像在说话一样地看着自己。
“以后不要什么都依着他,该打的要打,该骂的也要骂。”
“二爷,……我不是说过往后不要再温柔地待我了么?”
“以后不可以再那么娇惯这小子,听到吗?”
刘洺遥一直在低头擦手,像没有听到一样,嘴里说的话也不搭调。
之初闭了闭眼,苦笑着起身走向门边。
“二爷,你在外面不是和四儿说要泡水?我去把桶拿来。”
“……去吧。”
之初拧着眉再回头看了一眼,便只能闭门离开。
等人走了以后,夜里又没有了声音。只有刘晓轻微的鼻息在房内,让刘洺遥听得难受。
只是想对他好一点,……这也有错了?
刘洺遥不懂,明明温柔一些是好事,可为什么那人偏偏不要?……难道要自己冷面冷心地去折磨他才高兴?
可人有不同,那心思也各异,各有各的所想,也才会各有各的难处。
你刘洺遥那么想,可别人偏偏不一样。
之初忍着眼泪把木桶往房内拖,好像这桶就是那人才对,……我拖拖拖,还拖不死你!好生同你说你不听,是不是每次都要把我弄哭才收手?你又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在害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之初,你怎么了?……又哭了。”
四儿看他抓着木桶就跟抓仇人一样,要不是那人哭得惨兮兮的样子,恐怕自己还以为他要去把桶给卸了。
“没什么……”
之初抬头一愣,那睡得一脸幸福的小崽子怎么跑到四儿身上去了?
“二爷又欺负你了?”
“哪有?”探身向房内看去,可哪儿还有人的影子。之初纳闷地回头,“……二爷呢?”
“李将军来电话,爷赶着去了前厅。……哎,……等会儿又要重烧水?”
四儿不知个所以然,耸耸肩朝前院叹了口气。
“李……将军?”
“嗯,好像还是占着人家的电话打的。”
“……他去了?”
“嗯,屁颠屁颠地就去了。”
“呵,也好。”
“之初你怎么了?”
“没什么。”
轻轻把桶放进房内,之初有些不死心地地抬头,一双像秋水那么凄寒的眼睛死死地望着院门。
等四儿上前的时候,他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而四儿也只有把他圈在怀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之初,我们去烧水好不好?”
“……好。”
“……之初,别哭了,行吗?”
“好。”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轻,比悄悄话还小声,比一个人呜呜的哭声还小声。

风中絮

之初抱着刘洺遥的风衣站在前院里,愁眉不展地四处张望,可夜色渐起之下还是没人过来的样子。
这日本来说是四儿开车送刘洺遥去东街饭店的,结果刘晓夜半睡觉受了凉,那没办法,只有让四儿先去接周翰,刘洺遥则骑马进城。
之初撅眉,……眼下庄里又起了雾,只去还好,但要他一个人回来行么?
“你怎么还在这儿?”
刘洺遥和拖着马的王莫德从后面走来,之初一惊,回头看去却只能看到人的脚,头和身子都在被雾气弄得迷迷朦朦。
“二爷,……之初有些放不下心。”
“哎,我都那么大了还一个人走不了夜路啊?”刘洺遥笑着摆手,“别多想了,我去去就来。”
“以往都有车子接送的,……而且最近夜里老下雨,若回来淋了雨怎么办?”
“哪有那么巧?……我又不是彻夜都在外面。”
“那不行。”之初上前把风衣塞进那人怀里,“背后的伤受凉也不好,周大夫说过凉水和凉风都一样要忌。”
“行了行了,我拿着就是。”刘洺遥回头对王莫德招手,“送到这里就行了,晚上风凉,你们也快回去。”
“二少爷,你别管我们,我们看你出门了自然就走。”
“那好。”
刘洺遥骑着马走出刘庄,马蹄踏散了雾,然后又很快融进下一层雾里。总之不出几步,那人的影子就完全看不见了。
“二爷,路上小心!”
之初有些不自然地跟在马后,心里不知为何总是一上一下,静不下来。
也可能是那一人一马走得有些匆忙罢,……之初心里说了一句,算是让自己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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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街饭店在成都有几十年的历史,不过最近由于各路的川菜馆子起来渐渐有些站不稳脚。这时候的人可不像民国初年那么草根了,嘴皮子越来越叼,而且随着夜市小吃的兴起,大多说穷酸百姓都宁愿过了夜再出去吃,酸辣粉,肥肠粉,牛肉锅盔,还有一个连一个的灯影牛肉,又便宜又能把肚子给撑实,比那些讲究排场的洋玩意儿好多了。
所以日子久了,东街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的口碑,但就凭它金碧辉煌的店面,那些有大洋的,还是那种多得流油的大老板些还是得在这儿绷场子。洋酒,金杯,门口还有不少拉客的莺莺燕燕,那些人能不爱来找乐子么?
刘洺遥下马把缰绳交给门口两个门神,前脚还没进店,后脚就被门口守着的妓女给拉住。
“爷,要人家陪陪你么?”
回头一看,差点儿把他给吓着。那张脸涂得跟鬼一样不说,还嗲声嗲气地说话,挤眉弄眼又让刘洺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 不用了。”
“哎哟,害什么羞嘛,……看你长得那么俊我就算便宜一点儿,怎样?……这个数可还满意?”
女人腾出一支手,有些忍痛地竖起了四根手指。
刘洺遥耐着性子掰开她,“真的不用了。”
“这个数吧?”见刘洺遥皱眉以为他还不满意这价钱,女人想了一下终于竖起了三根手指,“这样如何?哎哟,爷,不能再少了。”
“不用了!”
刘洺遥忍无可忍地甩掉她的手,撅眉一瞪,女人在华灯下一片惨白的脸,让他挂在嘴边的气话又说不出来。四下看去,穿红戴绿的人都是一般,粉白的面血红的腮,看着像极了戏台上的丑角,一边唱着跳一边哭着笑。
这一看让他觉得眼睛极不舒服。
刘洺遥借着背光神色复杂地摇了头,门口的人还在说话,他就当没听见,转身向店内走去。
“刘二爷你可终于来了!“
停步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一张笑脸有些面熟。
“刘二爷不记得我了?”
“……你是?”
“哈哈,刘二爷那么久没来忘了也难怪。”
“……你是林老板?”
“想起来了?”林子谦笑着点头,一副同刘洺遥很相熟的样子,“哎,要叙旧以后再说,现在军长和王老板都先到了呢,二爷再不来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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