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殇----丰子沐
  发于:2009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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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我攥紧了拳头,砸向身边的墙壁,接着又无力地垂下胳膊——比起凌迦,我或是孔骅,都没有资格说,爱沐离。
手里的玉坠慢慢滑下来,掉落在地上。我低头注视了一会儿这枚小小的玉坠,弯腰拾起,将它挂在沐离家的门雕上,转身离去。
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11点了。我直接回宿舍,上床睡觉,却发现床上有人。
“汤勒,你回来了!”是剪子,“沐沐怎样了?他家电话也打不通了。”
“我没见到他。”我把剪子推到一边去,蹬掉鞋重重地躺进床里。
“没见到?怎么能没见到呢?”剪子使劲地推搡着我,急声问着。
“别他妈推了,自己好奇自己问去。”我没好气地往床里躺去,拉起被子蒙起头。
“沐沐,不会见我的……”剪子低声说着,话音里带着哭腔。
“你抽疯啦?”我转过身去,抬眼看剪子,居然还真哭了?
“你才抽疯呢!”剪子使劲一推我,跑出了我的宿舍。我呆愣在那里,这小子怎么了?
自己在床上滚了一会儿,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沐离,沐离的笑、沐离的泪、沐离的淡然和沐离的灿烂。沐离的脸在脑海里晃动了很久,我睁开眼睛,脑子里才稍稍安静下来。
闭上眼睛,居然冒出来凌迦的脸,挂着冷笑和势在必得的神情。我一下子坐起来,一摸后背已经湿透了。
更烦躁了。我起身走到阳台,看到不知道是谁的烟盒扔在桌面上,随手拿起来。弹出一支,凑到鼻子下嗅了嗅,浓厚的烟草味刺激着我的神经。
鬼使神差的,我点燃了一支烟,回忆着商西的动作,深深地吸了一口。大团的烟味涌进鼻腔和口腔里,呛得我咳出了眼泪。
靠,是谁说抽烟消愁的?呛死我了……
我一抹眼泪,顿了顿烟。靠在阳台栏杆上向外望去,夜,浓得比烟还呛人,眼泪又涌出来。

哀伤成灾

二十二
第二天,我被同宿的哥们儿叫醒,我居然蜷在阳台上睡着了。
“嘿,汤勒你居然抽烟啊?”
“啊,我,熏蚊子……”我低头看看早已掉落在地上的烟蒂。
“嗨,有什么好掩饰的,大家都是朋友,抽根儿烟怎么了。”
“呵呵,谢了哥们儿。”我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去洗漱。
一日课程依旧是无休止的试卷、试卷。他没有回学校,剪子说他终于打通了沐离家的电话,是沐离父亲接的,给沐离告假几日。
第二日,没有他的消息,手机依旧关机。
第三日,他还是没回来,我不敢拨打他家的电话。
第四日,今天是他18岁生日,剪子谎称生病,回家看沐离了。晚上,我在阳台上抽了一夜的烟,原来,习惯烟味,如此简单,习惯想念,却彻夜难眠。
第五日,剪子一个人回来了,眼睛红通通的,心情却很好的样子。他告诉我沐离只是在家休息,身体并无大碍。
第六日,还是没有他任何消息,他手机的号已经停用了,恐怕是注销了。
第七日,剪子尖叫着冲出宿舍楼,我向下望去。沐离,回来了。七日的想念,让我如石像一般,驻足在宿舍门口,动弹不得。
沐离从宿舍楼梯那边远远地走过来,身旁是搂着他撒娇的剪子,身后是让我不敢去直视的凌迦。
他直接走过来,停在自己的宿舍门口。没有回头看我,只是掏出钥匙开门。凌迦低声说了句什么,便离去了,走之前斜眼看了我一眼。
剪子跟着沐离进了宿舍,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我不敢走过去,不敢去问他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前几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敢向前迈一步。
那一天过得神情恍惚,我只知道沐离回来是为了办走读手续,搬出了宿舍。剪子好像是在中午的时候跑来对我说这些,他说希望我去挽留沐离,希望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让我觉得下一秒钟,他就会哭出来。
我没有按照剪子希望的去做,只是按照时间表,上课、下课、吃午饭,午休、上课、下课,直到下午五点钟,自由休息。我杵在宿舍的阳台上,呆呆地望着天空。
“汤勒!”剪子突然推开门闯进来,大声唤着我的名字。我转过身去看着他。
“今天是年度歌咏比赛,你知不知道?”剪子一脸焦急地问我。
我知道有个比赛,是沐离去年开始倡导举办的,但不知道是今天。最近过得太混沌,而且高三的学生一般是不参与校内活动的,除了学生会成员。
“去唱歌啊!唱给他听!让他知道你爱他!”剪子大声吼着,扯着我的袖子摇来摇去。
“哟,我们都不知道,汤勒什么时候交女友了?”同宿的朋友调侃着。
“别乱说……”我无力地反驳着。
“什么乱说啊!难道你不敢去么?”剪子继续大声吼着,我一下子想起商西和凌迦的话,直起身子,按住剪子的肩膀。
“谁说我不敢的?我就是要当着全校面前,承认自己爱他!”说完我便冲出了宿舍。
我跑到学生会,推开活动室的门,冲着里面那群人大声说着,“我要参赛!”
“哗——汤勒好久不见,你脾气可冲了不少啊~”是卢一一,她已经是文艺部部长了。
学生会一群干部都看着我,沐离坐在靠窗户的椅子上,侧低着头,没有表情。但是我看到他的手指,纠结在一起搅动着。
“我要参赛。”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我对卢一一平静地说。
“高三一般不参加……”
“我有非参加不可的理由。”我打断卢一一的话,看着学生会的成员们。沐离依旧没有抬头。
“那……”卢一一转过头来看沐离,沐离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我。曾经熟悉的眼神又一次从他眼睛里流露出来,那是沐离特有的温柔,安静平和的力量。
“我没意见。”沐离缓缓地说,向后靠坐在椅子上,环视着其他人。
大家纷纷表示没意见,反正也就是今天一会儿唱首歌而已。
“把他安排在靠前出场,别耽误太多时间。”沐离前半句话对着卢一一说,后半句却是看着我说的。
“谢谢。”我松了口气,向沐离道声谢,便离开了学生会,转头前扫到了沐离眼中的痛苦。
我找来伴奏音乐,交到文艺部。清唱了两遍,准备好上台。
文艺部把场地设置在教学楼前的弧形广场上,听众都站立在广场四周,中间搭起一个台子。
沐离和学生会的几个干部坐在台子对面的评委席上,只作为嘉宾,不参与评分。
清晰的鼓点响起,我微微打着节奏,看着台下的沐离,他眼睛里漫起迷雾。
“tatta ima kimitachi ni utsuru ore wa……”第一句歌词出来时,我便看到了沐离的眼泪涌了出来。我知道,他喜欢这首歌,常常彻夜听着这首歌。
这首歌,是L’Arc~en~ciel的主唱HYDE自己填词谱曲制作的,日文歌。其实沐离喜欢法语歌曲,但是却独爱这一首。我并不知道原因,但是却饶有兴趣地学会了这首歌。
我并不明白这首歌的意思,学唱都是自己辨音学的,整首歌只有中间一段英文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I'm so happy with love
重复9遍的I love you,我声嘶力竭地唱着,望着沐离。他已经站了起来,手撑着桌子,脸上全是泪水。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嘴边后,我停下来。广场里安静得如同空无一人,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表情各异。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广场一侧,倚在灯柱上,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这首歌,送给我爱的人。他……”他是沐离,这句话在嘴中打了几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自己在寒怕什么,只是觉得,一旦出口,便覆水难收。
“他,他……”我迟疑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那个名字,只是强调着,“我很爱他,很爱很爱。”
沐离低下头,对卢一一说了什么。卢一一赶紧走上台来,对我大加赞赏后让我下台休息,等待分数。
我走下去,台下的同学们都是一脸兴奋地看着我,大概是期待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一个女孩子,激动地和我抱在一起吧?
我看向嘉宾席的沐离,他恢复了平静,看着台上。大概是感应到我的目光,扭头看过来,却很快地收回了视线,微微低着头。
我站立在那里,不知道是该走过去还是停留在这里。
“结果,还是没说出来吧。”凌迦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来,惊吓之余,我转过身看着他。
“有点儿晚了,沐离对你,比起你对他,用心得多。”凌迦看着沐离的方向,淡淡地说。
“你知道什么?”无名之火冒上来,我和沐离的事情,谁都不明白。
“你除了知道他喜欢HYDE,喜欢羊脂玉,喜欢看原文小说,还知道什么?”凌迦扭头看着我,淡定的微笑里夹带着对我的不屑。
“我知道……”话到嘴边停了下来:除了那些,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了,沐离什么都不曾和我说过。就连这些,都是我观察出来的结果。
“他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不喜欢吃什么,所以放弃了鸡蛋。”
我以为,是因为孔骅走了,他不想回忆过去……
“他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不喜欢什么,所以放弃了雏菊。”
我以为,他是突然发现向日葵的灿烂,才在宿舍里养起我最爱的向日葵来。
“他知道你喜欢蓝色,不喜欢白色,所以放弃了白色。”
我以为……我以为!
天哪,我以为!
“你怎么知道的?”突然反应过来,看着凌迦,他笑容依旧。
“因为,我比你更了解他,而他比你自己,还了解你。”凌迦说完,便走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继续发呆。
“一等奖,高三1班的汤勒同学,请上台领奖……”台上突然响起了卢一一的声音,四周聚集了一些人,把我往台上推着。
“汤勒同学,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吧~”卢一一欢快的声音在耳边荡漾着,我看着卢一一,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全都是凌迦说的喜欢、不喜欢、放弃、了解……
“就公开一下你大胆告白的对象名字吧!”卢一一把炸弹丢给我,言笑晏晏。
“我……”我想起来,环视台下,却发现嘉宾席里,独缺沐离。
他,去哪儿了?我慌乱起来,发现人群里的凌迦也不见了。
瞬时,身边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台上的我手足无措。
“汤勒!汤勒同学!”几秒钟后,卢一一的声音再次灌进耳朵,我猛地抬头看着她,“对不起,你们把奖颁给别人吧。”说完我直接跳下了台子,去找沐离。
必须找到他,在他被凌迦带走之前。我有种不好的直觉——如果现在找不到他,我会永远失去他。
宿舍里,没有!实验楼里,没有!办公室里,也没有!
我在校园里四处疾走着,仿佛回到了高一那年,我们得知孔骅的事情,在校园里慌乱地寻找着沐离。
我再次回到宿舍楼时,剪子在楼下,似乎在等我。
“沐沐已经走了。”他一反常态的平静,让我心里更加担心和害怕。
“他今天过来,就是办手续顺便弄完比赛的。”
“你,果然说出来了啊……”剪子仰头望着天空,突然滑下了眼泪。
“剪子你没事吧?”我看着剪子的眼泪,很是不解。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担心别人!”剪子擦掉眼泪,怒吼着,这,才是我熟悉的剪子。
“沐沐给你留了信,他要直到高考才回校了。”我来不及消化这句话,抢过信颤抖着打开信封。
沐离熟悉的字迹,俊秀雅致,淡蓝色的信笺泛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新气息。这蓝色却让我想起凌迦充满嘲笑意味的话,“他知道你喜欢蓝色,不喜欢白色,所以放弃了白色。”
他知道,他知道,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信很短,只有寥寥几句话。
“汤勒:
我想,还是算了。我们终究无法在彼此的天空中呼吸。子非鱼,不知水深;吾非鸟,无从比翼。谢谢你,一年来对我的悉心照顾,铭感于心。
另,以后我不常回校,一切小心,身体安然无恙为上。请代我照顾小翦,谢谢。
沐离
笔于 2004年03月06日”
落款居然是他18岁生日那天……
子非鱼,不知水深;吾非鸟,无从比翼。
沐离,你非要伤我至心痛,才罢休吧。
捏着信,我直直地看向前方,许久都找不到焦距,眼前是恍惚一片,只有分辨不清的颜色在晃动着,晃动着。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全部在模糊中晃过。我的模拟考试成绩一次不如一次,母亲在电话里怒骂,却没有惊醒我半分。剪子每日每日都在画室中度过,独自参加了绘画考试,又不知道吧志愿报到了哪里。
六月转眼即来,我最后三次的模拟考试成绩还算稳定,恢复了常态。电话里母亲的声音也和缓了很多,常说着只要我上线便可以之类的话。
我的高考志愿表是完全遵循母亲的意思填写的。沐离,没有你陪伴的北京,不留也罢。想想,不禁嘲笑自己——即使沐离愿意陪伴我,我难道就可以反抗父母的安排,留在北京么?
母亲仿佛希望我永远离开北京,从头到尾的志愿没有一个是北京的院校。其实,除了第一志愿,下面的志愿无关紧要,母亲早就算好了我该迈出的每一步,只是彻底断绝我留在北京的想法而已。
看着即将上交的志愿表,一个恶魔的想法冒出来:我的确没有办法更改自己的志愿,但是高考成绩,却由我自己掌握。
北京,自然是伤心处不宜留,然而去了上海,也无非是加深自己的哀伤罢了,让我想起我的无力我的怯懦我的妥协!
母亲,我可以离开北京,但是,决不就这样听任你们的安排。

波折迭起

第二十三章
我们这届北京学生,面临着第一次北京地区高考自主命题。试题比我想象得简单,下了考场听到各种议论。不过,这些都和我无关了。做过无数次模拟试卷,我已经再了解不过自己的实力——知道答多少可以得多少分。
上海?算了吧。既然不能遂自己的心意留在北京,我也不打算乖乖做木偶去上海。
高考结束,我们都在宿舍里收拾东西。我没有见到沐离,据说他今天是回来高考的——为学校提重点率。我本想在考试结束后找他,至少,可以再看看他。但是文科和理科分在两个教学楼里考试,等我考完赶过去,文科考场已经空了。
试着拨打几次他的电话,还是空号。他已经决绝至此了么?
我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母亲居然破天荒地来接我回家。看了看对门宿舍,沐离果然没回来,剪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和同学们简单地拥抱、告别、开玩笑、最后一通混战后,我离开了熟悉的校园。高中三年,NS给我的不仅仅是高考成绩单,还有一份厚重的尚未理清的感情纠葛。
坐在回家的车上,母亲急迫地问我考得怎样,有没有信心等等。我懒得回答,通通点头应付。
“肯定没问题吧?我就知道你肯定行!”母亲坐在前排没有回头,从后视镜里看我。
“嗯。”我闭上眼睛,靠做在后面。太累了,高中这三年太累了。
“还担心你会影响情绪呢,看起来还不错嘛。果然早解决早脱难。”母亲继续絮絮叨叨着,却让我支起耳朵。
“什么情绪?解决什么?”我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
“不就是你那个‘不能离开北京’的理由么?”母亲收回了后视镜中的目光,喜滋滋地看着手腕上的新表,“好看吧,你爸上个月送我的。”
“您知道我的理由?怎么解决的?”我之前隐隐的不安和担心一股脑地涌上来。
“别当家长都是瞎子!”母亲收回手腕,看着面前的挡风玻璃。
“您做了什么?”难道,难道,这才是沐离提出分手的原因?难怪那天沐离突然失踪!
“我能做什么?”母亲依旧没回头,声音刻板而尖利。“如果是女生,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又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难道你还期待你们俩有未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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