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小桥初相见(上)----剩余石
  发于:2009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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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岳阳点点头:“好,你问,想知道什么?”
“你的中文怎么说的那么好?”
林岳阳看着他,老实作答:“因为我从小在中国长大。”
面对某人的意外神情,他竹筒倒豆子:“我是我父亲,高桥弘一的私生子。我妈妈是中国人,乌镇是她的故乡,我从小就在那里长大。”
稀朗有些吃惊了。
林岳阳点点头:“没错,我是混血儿。我父亲曾经去过乌镇,遇到了我妈妈,后来,父亲回到了日本,妈妈就有了我。从小,我就知道,我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都是绕在父母膝下承欢,而我,每隔两三年,一个自称父亲的男人就出现在我面前,过了些日子,我刚刚记清他的长相,可他又走了,依旧是我和妈妈两个人过日子。再过两三年,他再来。直到有一天,妈妈生了重病,临终前,这个男人又来了,料理完妈妈的后事,就把我带到了日本,那年,我才14岁。这一走,15年,直到这次派我回国打理中国市场,我才回到家乡,没想到……遇见了你。”陈稀朗,我承认,刚开始,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石桥上的你,喝三白酒的你,戴着面具跳舞的你,让我心动……“林岳阳的声音轻微下去。
稀朗心中颤了颤,他的直觉,没有错。他的身世,也让人生怜。
林岳阳颇感触地:“本想回北京后,慢慢了解你……可,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也在公司上班。”
稀朗懊恼地:“那你为什么不相认,至少,不该骗我这么长时间。”
林岳阳苦笑地:“对你,我不了解,而我,初到公司,又是你的老板,我也……很矛盾。”
稀朗默声了,林岳阳说的好像不无道理。可依然不服气地:“踢伤你那次,我们同室了一个星期,那时候,你完全有机会说明一切啊,干嘛把我耍得像个傻瓜?”
林岳阳叹了口气:“那还不是发现你还有个楚良,我不想搅进这个混乱的局面,我要的,是个完整的陈稀朗,而不是连自己爱谁都搞不清楚的陈稀朗。”
稀朗冷冷地:“所以你千方百计的离间我和楚良,还公报私仇的打伤了他的眼睛,最后,滥用职权把他调走。”
林岳阳的面色很难看,清晰的五官错了错位,眼里的凌厉,稀朗弱弱的避开了。
“要不是你病着,我真想揍你陈稀朗。离间?公报私仇?滥用职权?告诉你,我林岳阳要是喜欢谁,犯不着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去得到。”
林岳阳,很骄傲,稀朗,很后悔。

第三十九章

“楚良调走,完全是你们中方代表与他之间的事情,我没理由干涉。还有,那天打球,不要命的好像是他吧。再者,楚良和你之间的事情,你比谁都了解,根本就是你们自己有问题,用得着我离间吗?”
稀朗力图保留点颜面:“那也不能完全没你的责任,谁一天到晚让我换床又换心的。”
林岳阳咬咬牙:“难道不该换吗?老实对你讲,我是不喜欢他,甚至十分讨厌他。”
稀朗逮到什么,给他一个“你看,我没的说错”的表情。
林岳阳气煞煞地:“陈稀朗,是谁跑到我这里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诉说自己的苦情史?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多难过?楚良根本就是自私,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又要占有你,看着你为他一天到晚失魂落魄的,我……我就是……讨厌他。”
稀朗从床上一跃而起:“你说够了没有,谁是受气的小媳妇?至少,他从来没骗过我。”
林岳阳英雄气短,颇无奈地:“好几次我都想和你挑明了,可你就是糊里糊涂的一次一次的将我的机会都堵了回去。”
“什么时候?机会在哪儿?”稀朗咬碎银牙。
林岳阳一抹自嘲:“其实,我很无奈,当我发现,最大的障碍不是楚良时,应该感到高兴,可是那个网上的林岳阳却成了最大的情敌,我还真是有点心烦意乱,居然吃起了自己的醋。所以,我选择了让林岳阳消失掉,找个机会告诉你真相,可你,固执的陈稀朗,偏偏抱着一个梦境不撒手,却拒绝一个真心实意向你表达爱意的人。在这点上,我是估计错误了。”
“一会儿高桥英司,一会儿林岳阳,你,简直就是分 裂人格。”稀朗再度屈辱。
林岳阳受创,可依然霸道凌势地不退让:“对,骗你是我不好,可是你三心二意在先,陈稀朗,你太花心,一边留恋着你的当初,一边惦记着桥上情人,还和自己的老板欲语还休地……你要我怎么办?”
稀朗脸色铁青,戳到痛处,还真没见过这么会讲歪理的人,林岳阳,和楚良不一样,他的咄咄逼人,嚣张跋扈、自尊自大,甚至狡黠顽劣,都像记记猛拳,阵阵旋风,逼得稀朗喘不过气来。
楚良似水,潜流入心,而林岳阳时而似水,时而似火,他可以载你入梦,也可以一触即发,烈烈如焰,稀朗的心,不断被燎烧、灼烫。一瞬间,稀朗忽然发现,他对林岳阳,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很累,请你离开。”稀朗冷然地下着逐客令。
林岳阳久久地,久久地,凝望着他,然后,缓声而问:“陈稀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就是我,不是高桥英司,也不是林岳阳,我们重新开始。”
静默,稀朗只是望着窗外那片湛蓝色,良久,他沉沉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林岳阳怅然地点点头:“好吧,正好新年三天假,你好好休息几天,恩……电话不要老关机,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担心你的感觉,很不好过。”
他,又是那么温柔似水,清淡如荷,稀朗拼命将这点水意挤出心房,挤出这个小小的房间。
坐在张总的办公桌前,稀朗平静的将一封辞职信递了过去。
刚看了几行,又放下,张总诧异地看着稀朗问:“陈稀朗,你又乱搞。”
稀朗苦想,可不就是“乱搞“才搞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介意他的措辞,稀朗淡淡地说:“您签个字,我会按合同把工作交接好再走。”
张总看了看他,现在的年轻人,眼高手低的居多,这个陈稀朗倒还算个人才,在这个领域里,除了同行业的几家竞争者,本企业算是头把交椅了,难不成……这小子要反戈?到年底了,各企业都在四处挖人,他一直在技术部门,这要是到了竞争对手那边,绝对是个隐患,人才,可以流动,但不能流给敌手。
“刚把你提到主管,有点成绩就翘尾巴了?还是……找到更好的了?”张总打着哈哈,探探虚实。
“不是。”稀朗知他误会,只好乱编:“我想出国读书,准备了好久,现在有点眉目了。”
张总复又拿起辞职信,佯装看了看,上边也是同样的理由。
“好吧,那不勉强了,这个字我先不签,你属于技术部门,又是主管,我单方面同意不太合适,你先找高桥会长,只要他批准了,我这里没有问题,通知人事部门给你办理各项手续。”
稀朗微微蹙眉,企图省去某些麻烦:“张总,您就签了吧。”
张总很坚持:“那怎么行,得按规矩来,行了,陈稀朗,再好好掂量掂量。”
从张总的办公室里出来,稀朗沉着脸,不想去面对,可还得去面对。算了,游戏结束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电梯,缓慢攀升29层。稀朗的心阵阵抽搐,手里的辞职信千斤重,沉沉的,压在心里。
那天,他还真是口才好,中文说的那么流利,态度很诚恳,那些理由,气人,可也不无道理,其实,他也不比他多好过,也不知道,他的脸,好点了没有,他伤他,几次了?
长长的走廊里,寂静,无声,稀朗的脚步有点凌乱。到了,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前,稀朗的脸色苍白了。
忽然,室内传来一阵笑声,很开心,很爽朗,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开怀?原来,他现在的心情这么好,而他,站在门前,依然,是个傻瓜。
敲着门,稀朗全身无力。
“请进。”是黄秘书的声音。
推门而入,他,高桥英司坐在办公桌后,一脸神采飞扬的打着电话,见到稀朗,微微坐正了身姿,声音也收敛了些。一旁的黄秘书,正在装订一组文件,友好地对稀朗一笑。
电话真长,瞧他那眉飞色舞的样儿,日语叽里呱啦地抑扬顿挫,又快又听不真切。稀朗气闷,电话那端是谁,让他心情如此轻松愉悦?
黄秘书抬头看了看稀朗,无言独立,便放下手中的事情,走过来低声问:“什么事?”
稀朗递过辞职信:“请高桥会长签个字。”
黄秘书低头一看,也很诧异,稀朗心里一阵难过。
“你先等等。”黄秘书看了看那端的高桥英司。高桥英司也向这边看了看。
“不了,我先下去了,等高桥会长签好字,麻烦你通知我。”稀朗转身欲走,黄秘书柔声阻止:“陈稀朗,先别走。”说完,他疾步绕过老板台,将辞职信递到了高桥英司的手中。

第四十章

高桥英司一边拿着电话说着,一边瞟了瞟手中的辞职信,目光一闪,向稀朗打来。
稀朗心中一痛,漠然迎视,林岳阳,坐在这张办公桌后,还是那个高桥英司。
终于,他挂断了电话,端举着稀朗的辞职信,眯着眼,这姿态,熟悉的让人心生恨意。
黄秘书,悄悄的出去了。
稀朗率先开口:“你签个字吧,我会按公司要求,一个月之内交接好所有的工作。”
轻轻甩开手中的信,林岳阳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座,踱步而近:“你想好了?”
“想好了,你签字吧。”稀朗害怕某种拖延。
林岳阳抿了抿双唇,唇线性 感、清晰。稀朗垂下双眸,几欲夺门而出。
林岳阳站定,面对稀朗,目光深邃,波光闪动。
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眉宇,这样的气息,几人,能抗拒?稀朗深吸一口气,可心还是乱了。目光开始软化,有种无望的逃避。他,拿他,还是无能为力,注定的,一物降一物。稀朗每一个表情,即使再细微,也逃不过那个人洞悉一切的眼睛。
林岳阳沉吟着:“这样吧,这封信我先收下,一个月,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做好你的工作,如果,到那时,你还是要走,我立刻签字,马上放人,绝不食言。”
一句绝不食言,字字清晰,让人心下彷徨,这是最后的通牒吗?一个月后,他坚持要走,那么,他是不是就真的放弃了?
事已至此,稀朗别无选择:“好,我同意。”
一连几天,稀朗认认真真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偶尔抑制心中的翻腾,一揪,一痛,继续工作、吃饭、睡觉。
包青青小声地对其他同仁说:“自从当了主管后,稀朗还真是玩起了大尾巴狼,装深沉。”
许姐赞同道:“就是,一天下来,话都不讲一句。”
大家看看不远处沉默地啃着包饭的稀朗,不禁叹了口气。
高桥英司走进了食堂,大家早已见惯不惯。端着盘子,他向这边望了望,稀朗的心停了一下,可,目光轻轻错过,他,走向了食堂那端的日方员工桌,偶尔,说说,笑一下,根本不向这边看一眼。
稀朗郁结地嚼着最后一口包饭,越嚼越苦涩。
主管会议,还是要开,他,众星揽月,气压全场,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受人瞩目,他,淡定从容,高贵雅人,敏锐的头脑、干净的语言,锋利的目光,偶发的调侃,让人,心血不宁,不能移目。
会议越长,越能引发胡思乱想。桥上,林岳阳,桥下、高桥英司,他,优雅的一转头,倾听的姿态,光洁的下巴,诱感十足,忽然,忆起,他唇中的味道,不,稀朗微微换了坐姿,情动,一瞬间,居然,难以自抑。
稀朗,你这个白痴,这是在开主管会议,你想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的丑态吗。转移视线,专心听别人的发言,努力地,恢复平静,好悬,自己的身体,还真是,不堪一击。
索性,不看,什么都不看,可是,目光还是背叛了意志,望着那人,轻翻页卷,如此完美,难道,真的就此,错过?
午后的阳光,慵懒无力,稀朗专心研读新的数据报告。
张总有些气急败坏的走进这个区域,上来就问:“陈稀朗,你们部门怎么搞的?整套程序,几组数据全错了,你给我个说法。”
就算张总脾气不好,但还从来没有这么不留情面的直闯办公区,上来就发火的。
稀朗一时懵了:“什么?”
张总提到三天前的一组新的数据方案,稀朗小心地辩白:“怎么会?我们部门都检测过好几遍了。”
张总不要听,做起了临时指挥:“你把整套源文件给我,还有你们,都把自己那部分统统调出来,去——”一指许姐:“把二部日方几个技术请过来,还有,最后的测试,都给我叫过来,我就不信了,找不出原因。”语含威胁。
许姐,一路小跑的执行去了,包青青、大胖等人也脸色凝重地赶紧行动,整个部门,一时慌了神。
正自忙活着,高桥英司带领着几个日方技术匆匆赶来,看来,情况的确很严重。
稀朗调出源数据,其他几人也都陆续完成,几台电脑,惴惴的闪烁不定。
高桥英司与张总几人凝神聚看,稀朗的,包青青的、大胖的、豆丁的,几个工程师详细对照。
高桥英司少有的凝重,剑眉微锁,目光炯然。稀朗不禁紧张不安。
几人对着稀朗的电脑指指点点,一阵日语交谈,高桥英司点点头,与日方人员又匆匆离去。
张总对着稀朗低吼了一句:“几百万,几百万那……” 哼了一声,紧跟其后的走了。
包青青快哭了:“不会吧。”
稀朗不能置信,看看部门其余几人,死期将至的模样,沉声道:“行了,事情未查清前,都先工作吧。晚上,加班,大家再重新检测。”
没心情下班了,稀朗与全组部门,卷起袖子,一头扎进了数据里,蚂蚁啃骨头。
整个公司似乎都被牵扯进来,人人自危,调试、排查、检测、失败、再来过。
高桥英司、张总,几名工程师,往来穿梭在部门之间。
夜,降临了,肚子开始咕咕叫,没人理会。其他部门,通过检验者,陆续舒展的下班了,本部门内,除了担忧,大家已无事可做。稀朗劝说半天,其余几人只好先回去了。
推开一组组的数据单,稀朗头上渗出了汗。如果问题真是出在本部门,那么,好吧,他一人来承担。
时间过去了很久,所有数据,确实,没有任何问题,还是自己能力有限?正自困惑,林岳阳一个人走来,二话不说,直接拉动桌上的鼠标,再次查看。
这次,他看了很久,话都不说一句。稀朗忽然说:“如果真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与旁人无关,最后的汇总,都是我弄的。”
高桥英司盯着电脑,却突然问道:“你考虑好了没有?”
稀朗还沉浸在数据事件中,很坚定地:“考虑好了,要罚就罚我吧。”
高桥英司斜他一眼:“你是该罚。”
味道不对,稀朗不禁 看向他,希望他说的再明白些。
高桥英司直起身来,朗声道:“行了,你下班吧。”
稀朗愣了愣:“这就完了?”
高桥英司又成林岳阳:“那您还想怎么着,等我送你回去?”
收拾东西,走人,有车了不起啊。一抬腕,手表指针夜半12点。某人恶念一闪,傲气横生,回转身来:“行,您要是不累,劳驾送一趟。”

第四十一章

坐进车里,俩人都有些气忿忿地,谁也不说话,你瞪我一眼,我白你一记,谁的心里都有一本要清算的账。
车子开的飞快,稀朗抓稳门上扶手。任那人恶意的压着井盖,颠簸不断。
到了楼下,稀朗用力推开车门:“谢谢,老板。”
林岳阳冷声答着:“别客气,陈大主管,您走好,别摔着。”
不能输了口舌,更不能输了气势,稀朗恨恨地:“您也小心驾驶,北京路黑沟多,别掉进去。”
彼此互瞪着,寒风中,刀光剑影,一阵撕杀,火星四溅,稀朗血气上涌,极端失控:“怎么着,老板,上楼坐坐,一起玩玩吧?”
林岳阳熄火灭车,凛然而应:“行啊,那走吧,别耽搁了。”
楼道里,一前一后,有的灯坏掉了,稀朗道:“小门小户,您当心,别摔着。”
林岳阳也拽拽地:“用不着您操心,我说你能不能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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