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再说爱----柏灵
  发于:2009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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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捉皱了床单,抿紧唇,眼神很激动,呼吸很急促,还是没有泪。
点开最後一个档案,文字变多了。
风,如果你看到这片光碟,也就表示你又赢了。
我希望你不要心痛、不要为我难过,可是对你而言,很难做到吧?
那你就痛快的哭一场,把我忘了。
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当所有档案都被打开,那这片光碟将在一分钟後自动销毁。
风,享受你的自由和亲情。
珍重,勿念。
「不──」褚少风焦急的想拿出光碟,但萤幕上『销毁完成』的对话框,却让他几乎要崩溃。他拿出光碟再放进去,已然读不出任何东西。
「为什麽?为什麽你可以这麽残忍?你不爱我,你根本没有爱过我……」他摔掉电脑,拔掉身上针头,摇晃的下床。
他要逃离这一切,他恨死那个狠心的男人,居然连一点幸福也不愿留给他。
他打开门,对其中一人说:「我要见我弟弟。」
「是。」
待那人离去,他又露出痛苦的表情,虚弱的靠到剩下的那位守门者身上。
「我好痛,帮我找医生,好……好不好?」
「是,先生,我立刻去,让我先扶你进去。」
「好。」他乖顺的被扶进病房,正当那人按下呼救铃,他佯装一个踉跄,转身劈昏他。
确定他只是昏厥,褚少风立刻离开病房。
沿著走廊遮遮掩掩,他尽量不引人注目。一个转角,他眼尖的看到弟弟慌张的表情,立刻转身往回走,但一回头又看到几个人神色奇怪的东张西望。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发现时,一股力量将他往後拉进房间。那人捂住他的嘴,褚少风激烈的挣扎。
「嘘,你想被发现?」
褚少风听到熟悉的声音,停下动作,迟疑而颤抖的回头,「谁?」而就在转头那一瞬间,眼底那一点点惊喜立刻被隐去。
声音好像,他以为是『他』。
况日生仔细的端详他「你瘦了,这几天怎麽一点消息也没有?是谁在追你?」
褚少风被他温情的问候,暖得湿了眼眶,不晓得为什麽,他令他安心。尤其是他的声音,是那麽像『他』,他几乎要以为是在跟他说话。抿唇压抑情绪,怕在他面前失控,怕自己想依靠他,怕心里的天华会生气。
「怎麽了?」况日生抬起他的脸,不满於他湿红的眼眶和沉默。
褚少风别开脸,「我没事,你有办法带我离开这里吗?」
「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出了什麽事?」
「那你放开我,我未必要靠你。」他转身就要开门。
况日生将他压在门板上,亲腻的贴著他,脸贴著他的脸,唇在他耳边开阖。
「少风,我不想伤你,不要逼我。那一夜,你一定还记得,是吗?我发誓不会放过你,风,你喜欢我,否则不会那麽热情,对不对?」况日生的手探入他裤子里,轻易的捉住他的脆弱。
褚少风忽然瞪大眼,剧烈的挣扎,「不要叫我,不要那样叫我,不要……」因为那样的低喃,彷佛就像『他』在对他说话,他承受不了!
况日生抱住他颤抖的身体,沉下脸,口气却异常轻柔,「好,不那麽叫你,没事,没事了,乖,不会有人伤害你,没事了……」
褚少风受不了的捂住耳朵,他快分辨不了他们的差别,「不要再说了,你又不是他,不要和他说一样的话,不要……为什麽这麽像……你为什麽会这麽像他……」还是说他就是『他』?是他的天华?褚少风已经混摇错乱。
况日生阴鸷的盯著他,「像谁?」
「天华、天华我好想你,你也舍不得我,回来找我了吗?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褚少风已经痛苦得思绪混乱,紧紧的反抱住伟岸男人,「不要去,你回来陪我,你欠我那麽多,你一走了之,我怎麽办?我什麽都不要了,只要你没死,我好想你……」
他再也忍不住的落下眼泪,在他怀里痛哭得像个小孩,他好痛、好痛,他再也不要天华离开他了。
可是,天华死了,死了,回不来了……
「爆炸,不要,不!你不是天华,天华不要我了,他死了,我恨他……」褚少风忽然用力推倒他,转身离开这间房间。
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况日生根本拉不住他,只能跟著追出去,紧逼在他身後。然而疯狂的褚少风,力量大得不只一次挣脱他的怀抱。
两人拉扯著下楼,被紧紧纠缠的褚少风只想逃,神智不清的他来不及去注意来往车辆,等他警觉右方车子快要逼近他时,他解脱地笑了……
下一秒,他的笑容未散,骤然在脸上碎成片片。
回头,在空中翻飞的不是他,坠地的不是他,那点点飘落的血花也不是他的。
「不!」
褚少风狼狈的又爬又跑,跌跌撞撞的接近况日生,抱住他满身是血的躯体。
「不要死,不能死,该死的是我,日生、日生……」
似乎感觉到落到脸上的滚烫泪珠,况日生困难的睁开眼,手拼命想举起,但到半空中又急急落下。
「别哭,我答应你不死……」语未毕,又骤然失去意识。
「不──!」褚少风无法接受的哭喊一声,也跟著昏厥。

天亮再说爱-31

褚少风一醒来,就坚持到急诊室外等候,他想这是他欠他的,也是唯一能做的。
他才一坐下,虚弱地喘著气,一抹小小身影就扑到他怀里。
「叔叔,爸爸他也生病了吗?小念好怕……」
褚仲云向前要抱走他,褚少风却向他摇头,轻轻环住小小身子,「小念不怕喔,爸爸等一下就出来了,他只是好累,想休息。」
况天念眼眶红红的,「叔叔不可以骗小念喔。」
「叔叔什麽时候骗过小念?」褚少风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小念吃过饭没有?睡午觉了吗?」
「还没吃饭,还没睡觉。」
「是吗?那叔叔好饿,陪叔叔吃饭好不好?」
况天念吸吸鼻子,「好,叔叔要吃什麽?」
「小念呢?小念想吃什麽?甜甜的咖哩饭?」印象中这是他的新欢。
「好。」况天念转向另一方向,「我跟护士阿姨来的,要先回去跟妈妈说。」
「好,叔叔在这等你。」
况天念跳下怀抱,却紧握他的手不放,「叔叔不跟小念一起去吗?」
褚少风此刻忽然意识到他为何如此疼爱况天念,因他的五官肖似五年前丧生的爱人。那眉目、那轮廓,相似得让他心痛。
他当然舍不得他的脸蒙上失望,「好,叔叔陪你去。」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褚仲云,忍不住开口,「哥,你的身体需要休息。」
「我清楚我自己的身体,你不是希望我多少吃点东西?我现在就要去了,不用担心。有消息要立刻通知我。」
他牵著况天念,走向护士,虚弱萎靡的精神状况因况天念而有些振作。
来到病房之外,他又紧张又歉疚。先请护士放心离去,而自己却迟迟不想开门。况天念疑问的抬头,小手用力的拉了拉,招手要褚少风蹲下来。
「怎麽了?」
褚少风猝不及防的被重重亲了一口,「叔叔,小念给你力量,妈妈说如果不舒服,被小念亲亲,就会好了。」
褚少风抱住况天念,这麽心细的孩子,如此贴心的孩子,他要是知道自己是害他父亲现在还在急救的凶手,会有多伤心难过?
「谢谢小念,叔叔好多了。」
他小小脸蛋骄傲的扬起,「看吧。」
褚少风推开门,况天念几乎是拉著他跑了进去,扬起可爱的笑脸,甜甜地喊了声,「妈咪。」
病床上的女人轻轻睁开眼,「小念,你是……」
「叔叔,是小念跟妈咪说过的叔叔。」况天念雀跃抢答。
「你好,我是褚少风,是况先生的朋友。」
「褚少风?」女人若有所思的低喃,後苦涩地笑了,「我丈夫他没事了?」
褚少风看了眼况天念,轻轻摇头、没有开口。
「叔叔说爸爸太累了,在睡觉,一下子就出来了。我和叔叔要去吃甜甜的咖哩饭,还要帮爸爸买一个,对不对?叔叔。」况天念甜甜的说道。
女人看懂了褚少风的意思,看清楚了儿子对他的信任;他对孩子的保护,微乎其微的悠长叹息溢出唇间。
「褚先生,小念就麻烦你了,而那边如果有任何消息请立刻通知我。」
「好的。」
「还有,我想和你谈谈。」
「好。」
褚少风带著况天念离开,心底知道是该结束这一切错误的时候了,他会还小念一个完整的家庭。
女人闭了闭眼,她想就是他,错不了!
凭他和丈夫的缘分,这样奇异的缘分如果就是天意,在天意面前,她又能如何去阻止?
起码,在她有生之年让她知道自己输了谁,即便输给一个男人有多不甘愿,好过输给其他女人。
他,对小念如此小心,想必也是如她一般疼惜他。而且他不是女人,不会生小孩,小念交给他,弥补了两个男人无法生子的遗憾,他应该会更加善待小念吧?

天亮再说爱-32

女人仔细的盯著他哄著儿子睡觉的每一个细节,那麽细致的照顾可以伪装;那麽呵疼的语气可以做假;那麽耐心的安抚和倾听可以假装;那麽温柔的校可以造假,这一切都不能轻易相信。
但是,一个人最无法虚假的就是他的眼神,那麽怜爱的宠溺眼神,总无法骗人了吧?
褚少风替况天念盖好被子,好不容易在螫人的视线下,哄睡了吵著找妇心的况天念,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今日过後,以後再也不会见面了。
「小念睡了?」女人问著朝他走来的男人。
「嗯,你想和我谈什麽?」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和你谈的,你心知肚明,扶我下床,我们到外头去说。」
褚少风迟疑的没有动作。
「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我想出去走走。」
褚少风心软的扶她下床,他了解这枯瘦得只剩把骨头的女人,想离开这间白色囚牢的感受。
推著轮椅,褚少风轻声开口,「我三十分钟後就带你回来,你想去哪?」
「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地方。」
褚少风不放心的请看护照顾况天念,然後和他到了医院前的草地。
「你很疼小念?」
褚少风在椅子上坐下,和她对视,「我长话短说,请你放心,我无意打扰你的家庭,等况先生清醒,我就会离开。」
「不,你不能这麽做。」
褚少风皱眉,「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我这一生,没有比此刻更加清醒的时候了。」
「我不懂。」
「我要把儿子托给你,也要把丈夫托给你。你不要怀疑,我的确不愿意,但除你之外,我无法信任其他人。」
褚少风别过脸,「我不知道你为什麽决定如此,但请恕我无法接受。」
「为什麽?」
「因为我已经结婚了,他是一个非常爱我的人,我不能让他伤心。」
这下子,换女人怀疑了,「什麽时候结的?」
褚少风黯然的垂眸,「五年前。」
她犹豫地开口,「不可能,你……请容我冒昧的问你几个问题。」
「嗯,你问吧。」
「和你结婚的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活著吗?」不可能是她搞错了吧?
褚少风为她直接的言语微蹙了眉,但已无力去计较,「男人,他……五年前就死了。」
女人缓下眉,「如果是如此,你会接受的。」
「我说过我不能。」
「我这麽说自有我的道理。不过在说明之前,我要你答应我,如果你选择跟我丈夫在一起,那你必须保证心无芥蒂的疼爱我儿子,将他视如己出,给他你所有的亲情与爱,陪他走过这一生的困难,和他分享他的喜怒哀乐,代替我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好好的爱护他。」
「好。」褚少风没有考虑,因为这根本不可能,他只是好奇她接下来还想说什麽?
「如果你没做到,我会诅咒你,但如果你做到了,我会为你祈福,无论我在哪里!」他顿了下,「那麽故事开始了。从小念说起吧。他是我从我爱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男人身上偷来的精子,所孕育而来的试管婴儿。你没有听错,我的丈夫从没有碰过我,一次也没有。」她从不愿正视这个令她耻辱的事实,但她了解嫉妒的可怕,她和他越没有关系,褚少风才越有可能待小念越真心。
褚少风惊愕地看她。
「我对小念的父亲有救命之恩,而更早之前我就对他倾心,所以藉这个恩情和他签了一份合约,保障小念五年完整的家庭生活。关於这份合约,我丈夫那里有一份,你之後可以看,我就不多说了。这五年的时间,我原以为可以用小念的亲情,和我所有的爱,感动他一点点。但不仅事与愿违,在这最後一年,我发现我居然得了癌症,发现时已是末期,癌细胞早已经转移,我已经无药可救。」
「这五年,他的心没有一点软化;对他,我无法绝望却必须绝望。我认识他很多年来,我知道他,我深深相信他在没有合约的束缚下,他绝对会丢下小念,所以我才要将小念托给他深爱的你。」
褚少风强烈反驳,「不、不可能,他对你儿子很好,他看起来不像是那麽绝情的人。而且,我跟他才认识多久,他不可能爱我!」
「那是对你。」她悲哀地笑笑,「我一直想不透他为什麽会喜欢你,为什麽不喜欢我?我倾家荡产,我背叛我的父亲,我为他付出了一个女人可以做到的全部,甚至我相信没有一个人可以像我对他一样,做到这麽多,牺牲这麽多,不要自尊,不要面子,全部抛弃。可是却……却无法得到他的一点眷顾,我曾经怀疑他没有感情,我觉得他好可悲,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实在太可悲,他不懂得爱,那人生还有什麽快乐可言?」
褚少风听得一头雾水,却又感到一点熟悉,隐隐觉得什麽要呼之欲出。
她歛藏起悲伤,笑了笑,「很讶异我这麽说?因为五年前我清楚的看见他在生死徘徊时,是如何执著地念著你的名字,如何为你坚持地活过来。尽管他醒来後忘了一切,但在命运的安排下,和你相遇之後又在一次爱上你。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我要说什麽了吧?他嘴里的风、少风,我想就是你吧?此时,我也应该要告诉你,我丈夫的真实名字──」


天亮再说爱-33

褚少风发了疯似的冲到急诊寺外,使他近乎疯狂的,是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喜悦与懊悔。他著急的捶打著急诊室的门,但立刻被拉了开来。
「哥,哥,你冷静一点。」
褚少风推开弟弟,试图冲破困阻,却始终徒劳无功。他气急败坏,「仲云,别再阻止我,我要进去看他,我要好好看他,我都来不及好好的告诉他我爱他,不能失去他,他会以为我不爱他,仲云,放开我,我不能再失去他……」
一旁刚到不久的皇圣音,也出声劝慰,「少风,医生已经在急救了,你不会失去他。你冷静一点,要真有状况……」
褚少风朝他怒吼,「不会有状况!他欠我那麽多,他不敢有事,否则我这次说什麽都要跟著他,我再也不会让你们用那些手段阻止我!」
褚仲云对他突如其来的在乎和转变感到不解,皇圣音也诧异他感情转移之快,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麽。幸好褚少风又忽然安静下来,只是双眼死死的盯著急诊室门口,口中喃喃地念著皇天华的名。
「少风,该不会是疯了吧?」皇圣音只能做出这样的理解。
褚仲云抱著哥哥,痛楚的红了眼眶,「一步错、步步错,都是我、都怪我,我不该让他知道,我不该瞒他,我……」
皇圣音听他有些语无伦次,「仲云,你撑著,不要连你也倒了。」
褚少风根本不想理会,他也无暇去理会,他只关心理面正在急救的男人。他一定不会死、不能死、不可以死,他跟自己之间还没有完,他不会放过他的,他死都不要再让他离开自己。
他晦暗的眼,随著急诊室门的开启,重新注入了生命力,他冲得又快又猛,不管撞到了什麽,挥开那些障碍物,直接扑到了仍未清醒的男人身边,紧紧的握著他的手。
医护人员连忙要叫警卫,阻止他继续干扰他们的工作,他们还从未看过情绪失控至此的家属,在不认同他之馀,又被他所感动。
褚少风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的伤,眼泪已然失控。原来对他的好感和在乎,只要有他就很安心的种种表现,全是其来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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