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华?还是日生?都好,只要你醒来,快一点醒来,五年前你欠我的,不准你赖掉,你答应过我不死,求你要做到,我爱你,天华,我爱你呀……走开!」
褚少风流泪怒斥企图分开他俩的所有人,「放开,我要陪著他,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将他带离我身边,他欠我那麽多、那麽多……」他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细细地、流泪地吻著。
他对著他的手痛哭,为什麽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你又要抛下我了?你怎可以这样狠心?
皇圣音不忍地转身,「医生,这位先生现在的状况到底是如何。」
「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麻醉药退了就会醒,不过需要住院观察。」医生非常简短的说明,後又低喃道:「真的是奇迹,伤成这样还能活著。」
褚仲云闻言立刻去安抚哥哥,「哥,你现在喊他也没有用,他就是要醒,也得等麻醉药退了。」
「是吗?真的?不是又在骗我?」
「真的。」他点头如捣蒜。
「太好了、太好了……」
於是褚少风和况日生被转送到病房之中,皇圣音建议褚仲云为其施打镇定剂,怕褚少风会撑不下去,而褚仲云拒绝。
「我宁愿他累到昏倒,也不愿再失去他的信任。」
皇圣音叹了口气,跟著走出病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褚少风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别无他法。心里的煎熬,让他度秒如年,可只要想到他会醒来,这样的苦又甘之如饴。
好不容易,紧闭的眼帘动了一下,褚少风屏息以待,但像是故意捉弄他似的,又没了动静。
就在他失望的闭眼,他手里紧握的手,悄悄地回握住他。一点、一点的用力,直到褚少风感受到他微弱的力量,睁开眼又惊又喜,然後更用力的握住。
「你醒了,你终於醒了?」
氧气罩下的唇细微的勾起,只有那麽一瞬间。
褚少风却已感动的不能自己,低低的啜泣起来。
他的嘴型微微蠕动,褚少风立刻倾身,拉开氧气罩,将耳朵靠到他唇边,专心的倾听,深怕错过。
「别哭,风……给我一点时间,好好……好好休息,别让……我担心……」他虚弱却坚持的把话说完。
褚少风的眼泪停不了,他哽咽地凝视他,想好好看他,视线却模糊得让他心痛,「那你要答应我,快一点好起来!我有好多话要说……我求你,不要忘记我爱你,不要让我再失去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
褚少风含泪不舍的又替他戴好氧气罩,就算他再想听他的声音,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吻著他的手,总该雨过天晴了吧?
天亮再说爱-34
寂静的书房之中,只有键盘被敲打的细微声音,萤幕上许多对话框显示无数程式一起运作,操作者带著一双手套,紫罗兰色的瞳孔紧盯著画面。
时间倒数十秒,九、八、七、六、五……
碰!门被打开,阴暗的书房瞬间光亮,任何阴影都无所遁形。
拥有紫罗兰色般美丽眼眸的男人看向来者,「你回来了?」
「天使?真他妈的,没想到,父亲说的没错,你真的是背叛者!」
天使勾起一抹美丽的笑容,「现在知道还不算晚。」
来人眯了眼,後又哼了哼,笑出声来,「不过,不管你是谁,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等你服下天堂,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
「天堂?」天使拿起碟片,极其优雅地缓缓站起身,「你舍得吗?要是服了天堂,天使就不再是天使,不过是具漂亮的娃娃。」
来人看著美丽的无可挑剔的男人走向自己,一瞬间又要失了魂,後又警觉地赶紧移开自己视线,「你又想要迷惑我?使用你的催眠术?我告诉你,我父亲早已请了一个比你更精於此道的男人,他解开了我的催眠,并且教我如何不再被你催眠,你现在已经无法再让我像疯子一样失去理智?」
「哦?」天使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眨著美丽的长睫毛,「你真的不愿再看我一眼?小傻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催眠被解除了?如果你相信我是个中高手,又怎麽会连自己的猎物清不清醒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温柔低沉,像是有魔力般,小朱赛佩情不自禁地回望他的眼眸,「你知道了?那你怎麽不离开?你是故意留下来的?为什麽?」
「不就是为你?」天使手指抚过他的唇,眼睫半掩。
「你──」小朱赛佩逐渐迷惑,不知是为了他太温柔的眼神,还是为了他太温柔的嗓音,或者是他太温柔的言语,他鬼使神差地闭上眼。
天使轻笑著解开他的衬衫,边带著他的手到自己身上,「你不要我?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现在我给你。」
小朱赛佩兴奋地睁开眼,「你不准後悔!」边说他边拉扯著天使身上的衬衫,边说他身上也只剩下件防弹衣。
天使忽然拉著他,诱引著他将自己推到了墙上,粗暴地亲吻著自己。
就在气氛氤氲的此时,小朱赛佩赤裸地上身被射出了个血洞,他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从天使身上滑了下去。
「我不会後悔。」
卸下了变色镜片,戴上了准备好的假发,天使动作极快地换上小朱赛佩身上的衣服。
片刻後,他看著地上的天使,看著镜中的小朱赛佩,眼神带著小朱赛佩习惯性的轻蔑、高傲,简直就是完美的复制品。
这就是为什麽他要引诱小朱赛佩的原因,因为小朱赛佩和他身型相仿,模仿起来更有说服力。
「你他妈的贱人!」天使踹了一脚,顺便测试声音的准确度,「给我进来,把这他妈的贱人拖出去。」
「是!」
一群早已待命的佣兵,立刻进来处理尸体,动作迅速俐落。
他笑了一笑,大大方方的走出染血的书房,手表之下传来隐隐震动,是早已说好的暗号。他左手伸进去口袋里,按下了控制器。
地板隐隐震动著,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奇妙,来到大厅只见朱赛佩的私生子佩尼洛神色仓皇地夺门而出。
「佩尼洛……」他低喃著,并未让任何人察觉。
「少爷。」总管迎上前,一群仆人训练有素地服务他坐下。
「发生什麽事?」
「好像是东大楼出……」一个名贵的瓷杯狠狠砸到总管脸上,滚烫的热水淋在他脸上,但总馆仍面不改色。
「什麽是好像?」尖锐地像是躁郁症般疯狂的声音指责道。
「请原谅我的失言,少爷。」
「我原谅你?我原谅你?」他鬼魅般地笑笑,忽然间又变了脸色,「喔,亲爱的贝克,我真是受够你了,要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喔,亲爱的贝克,请你时时刻刻祈祷父亲对你能永久地眷宠,否则……」他尖笑著踩上他的手,用力扭动,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才满意地越过他往前走。
「喔,我亲爱的贝洛,卖子求荣的贝洛,我等著看奇亚瑟姊弟失宠的那天。在那之前,我就留下你这条微不足道的贱命吧!」佯装成祈祷似的语调,格外刺耳。
他留下身後的大排场,浩浩荡荡地坐上豪华轿车,悄悄和司机交换了个眼神,然後在层层保护中离开大宅。
眼神扫过东方那冒起的黑烟,在只剩他和司机的轿车中,他按下对话钮。
「都准备好了?」
「是。」
「人质都救出去了?」
「是。」
「很好。」
「老板,佩尼洛似乎已经有所警觉。」
「我知道了。」他双手交叠地放在大腿上,闭目养神。
安静不过几秒钟时间,前方司机语气紧张,他双眼盯著萤幕上移动的追踪器,「老板,佩尼洛正赶往大宅。」
他睁开眼,「大宅?他应该留在那里处理爆炸事件。」
「是,可是追踪器显示他正回大宅。」
他拧眉,抬起左手,按了个钮,在表面上印上自己的指纹,扫描後、手指移开同时,表面也开了。
他看著表面上的红点,居然只剩下两个。
其中一个是自己,那另外一个……
他抬头看著司机,「保罗,开往东海港。快!」
「东海港?」司机一个紧急煞车,然後急转弯。
「是,开往东海港,那里有一艘救生艇,你搭上救生艇,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出去就不要回头,一定要等到救援的人。」
「老板?不,我不会丢下老板一个人。」
「这是命令,而且你留下也於事无补。」
「老板,要走一起走。」
「不,我还有事未完成,而且我自有办法,你不必为我担心。」
「老板!」
「够了,我要想事情。」
轿车疾驶奔驰,抵达东海港时,他笑了。
天亮再说爱-35
等到救生艇距离自己有些远了,他才拿出遥控器,逐一引爆足以炸毁整个小岛的炸药。
震耳欲聋的声音宛如天籁,盛开到极致的烟火美得令人炫目,似乎一切都在庆贺著他的胜利。又或者说,他像造物主,亲眼看著自己埋下的伏线,逐渐地浮出台面,一点一点地引爆,再差几步就是完美句点。
手机铃声响了,他愉悦地接起,「哈罗,亲爱的佩尼洛。」
「那个老糊涂请来的,比天使还高竿的催眠师,也是你,是吧?」
「你很聪明,比起你那无用的弟弟,还要聪明。」
「是你让他发现和黑眼的交易有问题,故意让他察觉条子的介入,然後在他登上船在回来的途中,引爆船只,让他死在大海中,是吗?」
「宾果。」
「让我以为亚伦即将回岛,将我的注意力全部转移至他身上,想不到在我以为已布好了局的同时,你也已经完成你的目的了。」
「没错。」
「我真是一时失策。」
他眯著眼看著远方一个飞快的点,在剧烈爆炸声中,咆啸的引擎声显得虚弱,一切都昭示著这场游戏最大的胜利者是谁?
「一个都不留,这还真像是你的作风,皇、天、华!」
「知道为什麽要留下你吗?」
「因为亚伦!」电话那端咬牙切齿,然後就切断电话。
急促的煞车声伴随著两道煞车痕,车里走出一名黑衣的俊美男人。
「没错!」皇天华点头,「我要让你彻底失去一切,我要你眼睁睁看著我的胜利,佩尼洛,你输了。」
「我输了?」佩尼洛笑著靠著车身,「还没到最後一刻,难说!皇天华,我知道你的用意,你我彻底臣服在你脚底下,因为我是个骄傲的人,不容许失败的骄傲,一旦崩溃,就只是废人。你想要彻底瓦解我,对你而言,这是我想要占据艾伦的代价,是吧?」
「一个字都没错。」
「可惜,胜利是我的。」
「哦?」
「你以为,你手里还有多少筹码?」
「一个。」
「一个?」佩尼洛挑眉。
「我。」
「哦?」佩尼洛视线落在远方,那艘应该越来越远,此时却逐渐逼近他们的救生艇。
「怎麽?」皇天华背对著大海,墨镜掩盖住他的眼眸。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为什麽没有人来救你?你的救援呢?你的计画不是号称天衣无缝?」
皇天华笑了一声,「没来就是死了,天衣无缝的是我的智慧。」
「真骄傲?」佩尼洛看著被枪口所指著的皇天华,「可惜,今日要崩溃的人恐怕不是我。」
「哦?」皇天华摘掉墨镜,同时一声爆炸声从身後响起,「喔,我亲爱的保罗,你的上帝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回头,一旦回头触及警备线,那我安装在救生艇上的炸药就会咻──碰!」他回头看著那耀眼火花。
「多美丽呀!是吧,我亲爱的兄弟。」
佩尼洛听著他刻意模仿弟弟那惹人厌语气的忿怒还不及窜上心头,随著救生艇爆炸同时,他的脑袋也爆炸了。
「你──」
「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有内奸,知道这次的牺牲不在少数。我不在乎牺牲多少人,我在乎的是害我牺牲这些人的凶手,他的下场是否能让我满意。」
佩尼洛双眼冰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手枪,枪口对著敌人的脑袋,「你以为能安全离开这里?」
皇天华笑著抚上自己的脸,抚上颈线的同时,手上的药水让面具逐渐松开。
像是魔术一般,脸皮掉下後,佩尼洛看见那张面孔有瞬间失神。
「这是你朝思暮想的艾伦,是吧?我就大发善心,让你死前能在看艾伦一眼,并且让你死在他手里,佩尼洛,这是我对你最後的仁慈。」
就在皇天华展开双臂,笔直地落入海里同时,子弹也射出。那一秒的微差,还来不及看见子弹是否没入敌人躯体,子弹与敌人便双双沉入大海之中。
同时,最後一朵烟花盛放,伴随著佩尼洛支离破碎的血肉,写下终曲。
天亮再说爱-36
接下来几天,况日生几乎都在沉睡,只除了每日都会醒来安抚褚少风一、两句话的时间之外,他一直都是沉睡状态。
但他的身体日益好转,已经不需要氧气罩了,说话也渐渐有了力道,不再轻如风絮。
而皇圣音断续从他嘴里拼凑出真相,他惊讶的拿药水来求证,当面具卸下的那一刻,也激动的湿红了眼。此後,三两天就来一、两个皇氏的人,他们打算情形再好一点,就转到皇氏名下的医院。
这天,褚少风刚去探望那个女人,并承诺况天念只要他父亲一清醒,就立刻让他见他。
回来,就听见病房吵得不如以往,他皱眉,可越走越里面,那隐隐的虚弱声音,让他僵在原地,又轻易地击溃他的压抑,落下眼泪。
其中一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调侃中又微带心疼,「天华醒了,你不是一直想跟他好好说说话,怎麽就愣在那里?他可是一醒来,就问你在哪里?」
他们将他拉到病床边,让他坐下,彼此使了个眼色,相偕出了病房,留给他们时间和空间。
褚少风只是一直掉眼泪,一句话也没有说。
「风,让我握著你的手。」
他将手伸到他手中,眼神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我的戒指,你还留著吗?」
他瞪大双眼,激动地喘息,他记得?他回复记忆了?
「你放心,我今後不会再让你伤心。」
他终於哭出声音,用力的反握住他,「你欠我太多,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还欠了无数眼泪。」他存心调侃。
褚少风破涕为笑,「你嫌我也没用,我们早就注定了纠缠不清。」
「让我摸摸你的脸。」
「都是眼泪,有什麽好摸的?」尽管如此,他还是依他所言,让他触摸自己的脸。
「风,我回来了。」
短短一句话,褚少风知道痛苦真的结束了。
「欢迎回来。」
他笑著倾身靠著他,贪婪的吸取他的温暖,他的气息。
他,终於回来了。
天亮再说爱-37
在休养之下,皇天华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只剩些伤口还未完全愈合。
这日,褚少风要皇天华交代五年前那件事。
「有什麽好说的?」
「我坚持我要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皇天华沉默地凝睇他许久,後向他招手。褚少风看懂他的意思,坐上床让他抱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尘封多年的往事也将说到尽头。
「然後呢?」
皇天华抚著胸膛前柔软的发丝,「我跳海後,仍是免不了被炸弹馀波所影响,我只知道我撞到了什麽,後来就失去意识了。」
「所以……」褚少风撑起身子,眯起眼,「你早就知道事情已经糟到这种程度,你居然还不快逃?你居然还有閒情逸致去玩这些把戏?逗佩尼洛的时间,枪杀小朱赛佩的时间,不!一开始你就能够选择全身而退,为什麽要冒险?」
皇天华看著他的忿怒,口吻并未因此而温柔,还是冰霜般的冷冽,「我全身而退,那些人是死;我继续走到最後一步,那些人也是死。他们不能被白白牺牲,何况,我只要一喊停,一切前功尽弃,我办不到。」
「什麽叫你办不到?没错,他们无端牺牲,是很无辜,我也会难过。可是,这不一样,人是有私心的,我爱你,我无法想像你居然,不,不对,你怎麽可以这麽任性?你忘记你还有我吗?难道你不怕我会伤心?」褚少风语无伦次,失去他的疼痛让他快疯了,知道他是故意的这一刻,他简直无法面对。
皇天华拧眉,倾身抱住他,「风,你不要这样,他们是我的责任,他们也都有挂心的人,失去他们,他们的亲人也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