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兵部侍郎边翎谨奏……”
手提狼毫,我对着盈盈烛火发了许久的呆,直到一滴墨汁从笔端溅落才自怔忡中清醒。
将毛笔掷过一旁,我叹口气,走到窗边推开两扇窗。
秋月中天,云色如雪,菊香沾人衣。
清泉似的夜风从鬓角涤过,似要荡尽胸中尘埃。
要怎么办。
我的声音在静夜中轻轻响起:要怎么办。
然后听到自己的回答:无路可退,只得如此。
打开箭囊,撕开几层衬里,捏到藏于的一根箭矢,指间用力将其提了出来。
这支通体透明的琉璃箭已伴我多年,从未想到会有用到的一天。
可是……
无路可退,只得如此。
床上方峻翻了个身,含混不清的说着梦话。
□□□自□□由□□自□□在□□□
我在韶烽并未大肆追查督候遇刺一事,毕竟大战在即,且事已至此,只将兵权皆交给方峻,令他号令诸将调配部署,自己做的也不过和在长安时差不多,无非安抚军心配送粮草辎重等等。方峻曾跪请我执掌帅印,我以初来乍到不熟军务为由推辞了。
在内心深处,我自知那日高彬和傅之山所言丝毫不差,十年来自己沉沦宦海,每日里勾心斗角谨言慎行,昔年所学怕已丢了个七七八八,又怎能与这些戎马倥偬烈火金戈生生煅出的韶烽大将相比。
只是这层意思实在难以出口。
原来即便经过这么多年的磨洗,我身上到底还是剩下了些微的骄傲。
张承云的病势不见起色,血色一天天褪去,督候府每日里愁云惨雾。我长久的陪在他床边,惘然的忆起与他仅有的几次相见,从回忆中努力寻觅着一代名将的风采。
想来韶烽众将眼见我虽气势汹汹而来,但却将大权悉数交给方峻,也没有治他们任兵临城下之罪,且对张督候颇为敬重,对督候府中人多加照拂,是以大多心服,对我虽并未到了令行禁止的地步,倒也不曾公然抗命,不过十数日间军心已然大定。
这些日子敌军一直没有攻城。方峻主动请缨,自领五万大军出城破敌。我见诸事已毕,再无后顾无忧,当即准了他,亲率众文官为他在校军场浊酒饯行。
韶烽百姓闻知大军即将出行,一早便在南城门的大道两侧翘首以待,待大军行来,万众欢呼,鞭炮齐鸣,更有无数老者焚香祷告,祈求上天保佑大靖军队旗开得胜,荡尽胡尘。
方峻一马当先,猎猎飞氅映着银盔如洗,身后铁鳞无数,将要踏碎千山白。
此情此景,多么熟悉。
我在马上远远望见威武的军队渐渐离开视野,听着身下云琮因兴奋和焦急在不住的喷着响鼻,刨动后蹄,只把控缰的手绞得紧了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