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夏茨
  发于:2009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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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新闻的时候,地方台播出了这一小段,并且播送了一则警方的通知,请杨思主动联系警方销案,或者周围的居民留意陌生单身男子,如果有什么异状及时通知警方。新闻还很细致的播放了杨思破碎的行李箱以及打开的身份证件。
杨父只要一想到杨思离开家时伤心欲绝的眼神就吃不下饭。这个从来没让他们操过心,这个一直都很听话的儿子竟然会做出那种离经叛道的事,杨父至今都不敢相信。也许是他这个父亲做的不够好,教育上的缺失才让这个孩子走上歧途。杨父不知道该如何去原谅杨思,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原谅自己。在他把杨思赶出门的时候,最痛苦的就是他自己了。
放下饭碗坐到沙发上,杨父又想起了杨思以前每天晚上总是挨在他身边坐着帮他揉腰捶腿,他并不怎么有力的双手长时间的揉下来总会出一身细汗。杨思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出晚归的,有一段时间没在晚饭时候看见他了,应该就是那时候开始跟那个男人交往吧。杨父发现自己又不可遏制的想到了杨思,只要在这个空间里,只要这个空间安静下来,到处都是杨思的身影。杨父觉得心里一阵烦躁,随手打开了电视机,电视正在播放午间新闻。杨父惊骇的听到了那则新闻,脑中一片空白。
杨星本来是来安慰她的父亲的,可是新闻上播送的消息让她尖叫起来:“妈妈姐姐快来呀,哥哥出事了!”
杨母与杨月飞奔赶来的时候,新闻正给了杨思的证件照片一个特写镜头,杨思以他最不愿意的形式再次出现在了他的家人面前。杨母几乎要晕倒在地,被杨月与杨星一起扶到沙发上坐着。杨月错眼看见她的父亲也是一脸的痛不欲生。幸好新闻最后明确说明了杨思只是失踪,而不是跳楼成功,才让杨家人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希望。
很小的时候,杨月就知道哥哥是家里的顶梁柱,而她是哥哥最有力的帮手。如今杨思出事了,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杨月安顿好伤心的父母与手足无措的妹妹,让他们在家里等待消息,自己一个人去杨思可能会去的地方找找看。
杨月与哥哥有很多共同的秘密,但是没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之所,她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去杨思的公司问问看。因为杨思一直除了家里就是公司,至于刚刚出现在杨思生命中的那个男人,杨月并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如果知道,她第一个就要找到他那里去。
当杨月红着眼眶来到杨思工作的地方询问的时候,杨思的同事已经得到消息了,对于杨思的遭遇他们非常同情,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杨思出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杨思去了哪里,他已经旷工一天了。杨月孤孤单单的站在好几十人的大办公室里,失声痛哭,她是怀着希望来的,可是这唯一的地方也让她绝望。美丽的杨月站在那里梨花带水的样子非常动人,很多男人都想乘机上前安慰一下,可是销售部的经理孙敏就站在杨月身边,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男人们不敢在孙敏面前掠美。
孙敏掏出一方干净带着清香的蓝色旧手帕递给杨月,柔声安慰道:“到我办公室来跟我细说说,别着急,你哥哥这么大的人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
孙敏扶着失去方寸的杨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个坚强的女孩十年前也曾经就这样莽莽撞撞的冲进来。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曾经发生的事情。

陷害

杨思是公司的新人,杨思是一个非常努力的新人,可是杨思仍然不受欢迎,因为他不是通过正常途径进来的。在没有招新的时间里,杨思凭借一张名片就轻易得到了这份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工作。当然,这不是杨思最招人厌的。最讨厌的是杨思竟然还只是个没有文凭没有工作经验的大学肄业生,在这一群普遍的名牌大学生、硕士生当中显得非常扎眼。孙敏就非常看不惯杨思的作为,总是会故意刁难他。
杨思虽然很讨人厌,但是他还是有一个优点的,就是新人普遍都有的勤快。杨思会帮大家复印文件、跑腿拿东西、倒咖啡饮料、做卫生……总之,无论是谁吩咐他做事,他都不会拒绝,而他自己份内的工作,他总是用更多的加班时间来完成。杨思不是有经验有知识储备的新人,再加上被人故意刁难,所以他做起事来总是事倍功半。不过杨思没有怨言,总是默默承受,然后以加倍的努力来完成工作。这也是孙敏讨厌杨思的一个理由,因为没有一个人会一直就这样逆来顺受,杨思的反应使他更加觉得杨思心机深沉。
当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
杨思战战兢兢的将自己连着通宵好几天整理出来的资料交给孙敏检查。孙敏是上一批实习结束最有实力的新人,杨思晚来一步没赶上整体培训,顾经理就将杨思交给孙敏调教。杨思花了一个星期时间才学会怎么整理客户资料,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学会怎么给客户报价。当然,杨思的学会在孙敏看来还非常的幼稚,但是至少他总算找到门径了。杨思的进步缓慢让孙敏总是不自觉的想要骂他猪,可是孙敏又无法忍受手把手的慢慢教他,只好逮着自己做什么就教点杨思什么,就这样,杨思花费了一个月时间才弄明白了销售部的基本流程。
前几天,孙敏把一个小客户的客户分析交给他做,这不仅需要整理客户资料,还要分析客户的潜在购买力以及适宜的报价,虽然这个客户小到公司可以忽略,但是却是新人学习的最佳对象。是的,前几天孙敏基本认可了杨思的独立操作能力,把这个小客户丢给杨思处理,杨思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加班。在孙敏以为没戏的时候,杨思将自己的成果交给了孙敏。孙敏仔细检查了一遍,做得似模似样,以一个新人来说,基本合格。孙敏随手将这份报告丢进自己堆积如山的文件堆中。
下午,杨思抱着一堆资料跟孙敏跑招标会去。这是杨思第一次外出,杨思觉得非常新鲜。那时候杨思还没明白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在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被人撞散了手中的文件,肇事者非常热心的帮忙一起收拾文件,杨思并没有发现被人偷偷藏起来的一张纸,那是这次招标会的标底。
因为这次招标会事关政府采购,公司上下非常重视,不仅派出了以孙敏为首的最优秀的业务员,也派出了以总经理为首,销售部顾经理为辅的公关团队。杨思将资料送抵的时候,公司团队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孙敏一拿到资料就急速翻阅有没有缺失,却发现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张。上至总经理下到销售员全部齐刷刷的看向杨思,杨思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杨思结结巴巴的解释自己确认过没有把东西落在桌面上。
孙敏皱眉想了一下,突然问道:“刚刚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杨思愣了一下,回道:“不小心跟人撞了一下,把资料撞散了。”
这时,就连总经理也是拧着眉摇头了,那份最重要的标底不用说肯定被人偷走了。
孙敏冷眼看了一下杨思,迅速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总经理、顾经理,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了,我会想办法补救,我现在需要找个能够打印的地方。”
虽然没有人骂过杨思一句,可是杨思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对他都是一种鞭笞。
几乎所有人都对这次招标不抱任何希望了,可是孙敏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最后仍然是龙行公司中标,另外一家公司偷用了龙行公司的标底,但是他们的功能设计服务都不如龙行,龙行以另一种优势中标了。
凯旋回到公司的招标团队受到了销售部上下的热烈追捧。这样临危受命、反败为胜的业绩让孙敏在公司里声名一时无两。
杨思则受到了与孙敏完全不同的待遇。一回到公司,他就被顾经理叫去谈话了。
这次因为杨思的疏忽,公司差点损失一个大宗的政府订单,而且还被总经理亲眼目睹,顾经理的怒气可想而知了。虽然孙敏从来没在顾经理面前说过杨思的半句坏话,顾经理还是经常听到有人讨论这个新来的杨思有多么笨拙,而且他今天竟然还出这么大的纰漏,顾经理甚至怀疑杨思是不是敌对公司派来窃取机密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就这么不小心丢失了标底。每个业务员的第一课就是保守公司秘密,杨思的不设防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被指为商业间谍,杨思的慌乱可想而知了。杨思就算再懵懂,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而顾经理的大发雷霆更让他害怕。杨思害怕失去这份工作,失去了这份工作,他那还躺在病床上昏迷着的父亲该怎么办?他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比这份赚钱更多的工作了。杨思慌得跪地求饶,请求顾经理息怒,不要开除他,他需要这份工作养家。
杨思那时候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他的失误,只是不停的乞求顾经理的原谅。顾经理终究是不能忍受手下人的这种失误,还是叫杨思走人。
孙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冷的看着杨思失魂落魄的从顾经理的办公室里走出来。那双大大的眼睛中饱含着不懂的委屈,杨思不懂他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只有孙敏知道。
孙敏是故意在今天才将杨思带出门的,因为他已经接到消息有人打算对公司的标底下手,这是一个名正言顺将杨思扫地出门的机会。聪明的孙敏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杨思手上的标底本来就是假的,用来迷惑他人的,而且他本来就没打算以价格取胜,这件事情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所以他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打印出新的投标书。所有人都以为孙敏非常有急智,其实不过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戏码罢了。乘此机会赶走杨思,不过是孙敏这次的顺带目标罢了。
不过,杨思从顾经理办公室走出来时像是死了亲人一样的表情是孙敏没有想到的,没想到杨思竟然这么在意这份工作,孙敏感觉有点心虚。
杨思并没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才走过孙敏的位置,他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倒在了地上。孙敏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杨思晕过去了。真让人难以置信,只是一份工作,竟然反应这么大。孙敏托起杨思的身体才发现他身体烫得不同寻常。在他把工作交给杨思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杨思需要用多少时间去完成,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的工作杨思需要差多少资料、翻多少旧档案才能学会一鳞半爪。
销售部陷入一阵尴尬之中,就在几秒钟之前,他们还在非议杨思,可是杨思这一晕过去,他们突然想起来杨思平常对他们有多恭敬、有多热心帮忙。只是他们从来只把他当成可以使唤的劳力,而从来没想过给予他一丁点的帮助。说起来,孙敏还是教杨思做多的一个,只是没有系统的教过。
顾经理偶然要上茶水间,发现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怪异。他听见人群中孙敏的声音喊道:“谁打电话叫一下救护车。”
顾经理拨开人群走进去,“发生了什么—”顾经理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很明显,杨思晕倒了。顾经理也小晕了一下,只是这一会儿,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顾经理使劲回忆自己刚才是不是把话说太重了,伤到人了。顾经理有些心虚的想到自己刚才的恶行恶状,完全不给杨思机会的言行,对孙敏说道:“用我的车送医院去,等救护车来来去去还要浪费时间。”
既然顾经理都这么说了,孙敏只好认命的抱起杨思跟着顾经理下楼,杨思的身形比起一般的男孩子都要小很多,可是抱在手上这么轻盈,孙敏仍然有些意外。

住院

市医院急诊室接收了杨思,检查之后得出了结论:过劳,此外,还有诸如睡眠不足、营养不良、体质虚弱等“小毛病”。
顾经理与孙敏在众医生的责难眼光中非常心虚的彼此对望。他们也很冤枉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杨思过劳了,不过杨思是在离职前过劳了,这个责任公司无论如何都要负责,顾经理与孙敏只好认了。
顾经理走之前对孙敏交代道:“通知他的家人,我也会通知人事部给他补发营养费,就算要开除他也不会克扣他的。”
孙敏看了看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脸色苍白的杨思,很认命的打电话回公司人事部要了杨思的家里联系方式。
电话是一个小女孩接的,孙敏本来想找杨思家里大人说话的,不过家里只有小女孩一个人,而且还要急着出门,孙敏只好简单把杨思的事情跟小女孩说了一下。小女孩听说杨思昏睡着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问明白了杨思的病房表示马上过来看看。
孙敏并没有等太久,不一会儿,一个小女孩猫着头探进来看看,确认了床上躺着的是杨思,才推开门进来。孙敏这才看清楚了小女孩的样子,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像个普通小学生一样扎着马尾辫,头发微微有些凌乱,明显已经不太合身的旧衣服有点脏,看得出来有几天没换洗了。小女孩不修边幅的样子跟杨思平常给人的感觉差别非常大,在公司里,杨思一向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虽然穿的永远只是公司制服白衬衫西装裤,但也穿出了一股朝气。不过小女孩虽然衣服不太干净,但是一张小脸非常白净,尤其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使她看起来比同龄的小女孩显得清秀多了,勉强跟杨思有点相似之处。
小女孩手上抱着一个大饭盒,冲孙敏有礼貌的说道:“您好,我是杨思的妹妹杨月,我哥哥怎么样了?”
孙敏习惯性的伸出手想跟杨月握手,才伸出来就想起来,杨月只是个小女孩,并不是他的客户,于是有些不自然的将手放在裤子上擦了擦,细声细气说道:“小妹妹,你爸爸妈妈来不了吗?我有话想跟他们谈谈。你哥哥有点疲劳,要多睡一下,没事的,你放心吧。”
杨月走到床头把大饭盒搁在床头柜上,看见杨思脸颊不自然的潮红,摸了摸杨思的额头,又摸了一下自己的,皱着眉头说道,“有点发烧。”杨月虽然看起来还小,但是好像很有生活经验的样子。虽然杨思发烧让她有点忧虑,但是总归不是大病,她也放心了。
孙敏看得有些发愣,这个小女孩的举动显然不能拿她当小孩子看,虽然他本来就没想忽悠杨思的家人,不过跟个小女孩也没必要说得太清楚,于是含混说道:“你哥哥最近工作太累了,所以有点发烧,医生说会好的。”
杨月点点头,她虽然有些日常生活经验,但是人生经验肯定不如孙敏这种成精的人精丰富,有些话只是换一种说法就是另一种意思了,进了医院又不是绝症自然会好的,孙敏的话也不算骗人。杨月想到最近这一个星期,她哥哥几乎天天都在公司加班,只是每天晚上回来一趟洗澡换衣服拿便当,工作辛苦是肯定的了,不过,“只是一点点发烧,吃点药,多喝开水就好了,没必要住院的。”杨月有些担心,她对医院并不陌生,已经有一个杨父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了,当然知道医院并不便宜,只是发烧感冒就住院,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负担太重了。
这回轮到孙敏皱眉了,小女孩子还太单纯了,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是想法都写在脸上了。仅仅通过小女孩的穿着,孙敏就已经判断出来杨家必定不富裕,也有点理解杨思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份工作。他很想忽略掉自己心中的那一点点后悔,这丝后悔也仅仅是为了这个清秀的小女孩而发的。所以,听见小女孩的嘟囔,孙敏立刻保证道:“放心吧,住院费用公司报账的,你不用担心。”杨思还在实习阶段,是没有医保的,只不过顾经理因为员工过劳心虚,主动帮他申请报销,孙敏也只是转述顾经理的意思。
杨月非常意外,竟然可以不花钱住院,这是杨月想都没想到的,当下立刻决定,让哥哥在医院住久一点,这阵子看他总是很疲惫的样子,多住会儿把身体都养好。
孙敏乘机再次提出要见杨思的父母,杨月沉默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她是从来不对外说的,她见到过太多的人表面上很关心的问她家里的情况,背地里却拿出来当作谈资消遣,小小年纪已经经历过太多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尤其这个人还是她哥哥公司的同事,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不知道会不会在公司里嘲笑她哥哥。不过,孙敏是谁,销售部的第一巧嘴,要从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嘴巴里套话还不容易,孙敏摆出很真诚的态度,不一会儿就把杨思的家庭情况给摸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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