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殇天下----妖画
  发于:2009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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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阑彻底的了解了他想干什么,挣扎得越发用力起来。
“我劝你最好是不要乱动,不然弄伤的可是你自己。”刻墨低声警告道,把头埋到喜阑肩颈内,细细的亲吮起他那细长的锁骨,喜阑的拳已经挥出,毫不客气的打中了他的小腹。
刻墨猛然的推开他,不敢相信般抱住自己的小腹,瞪住了他。
“公子你去找别人取乐都好,恕喜阑无法奉陪。”喜阑正色道,同时退到了水池边,那里堆积的碗很多,拿起来便可以作为武器。
刻墨扬扬眉:“是不肯陪我,还是谁也不陪啊?”
喜阑轻轻一笑:“喜阑不是娈童。并不对这些事情有兴致。”
“那谈弦呢?”刻墨不死心,继续问,“你也不肯被他抱吗?”
听到这个名字喜阑微微一愣:“公子不该把谁都想的那么不堪。”
刻墨得意的笑了:“原来你什么也不知道啊。别看谈弦好象那么干净,你可知道他的地位,是陪了多少个大官睡觉得来的。他根本是个□,最肮脏下贱的□……”
他停住了,喜阑把一只碗狠狠的摔了过来,擦着他的耳朵直打中了门框,蟛一声粉碎了。
“那是你们的事。”他冷淡的说道,“与我无关。”刻墨呆呆望着他的眼睛,第一次,他注意到这个少年别样的凛冽。他生得清秀,总是把自己的样貌掩盖得毫不起眼,但是刚才他分明看见,他那锋芒清朗的凛冽,令他不觉就真的低头了。
他转身走出了涮洗间:“这可是你自找的,喜阑。”他警告道,“莫要后悔。”
喜阑看他真的离开,才松一口气跪坐下来。
后悔?后悔有什么用,惟有,不管不顾的,前进啊。
与彼共醉兮,桃花飞往兮。
偷偷弄墨涂画你睡脸兮。
“喜阑-------------”欢快的声音自楼上响起,喜阑一扬头,看见那少年清秀而温柔的笑脸,朝了他挥手,“上来。”
敲灯是上上楼最小的伶官,今年才不过一十七岁。却是名列“琴棋书画”四公子之列的棋公子。他原本是出身端神王朝四大名将之一的洛河林家,国破了,军队也仿佛是不吉祥的象征,被那昏庸无能的景帝以示“忠诚”,或削势或发配,敲灯彼时不过幼童,一家涣散之时,原本的贵公子成为了花柳地的小小头牌。卖入这流觞堂时,因为下得一手的好棋,被改名做敲灯,取了其“闲敲棋子落灯花”之意。
“公子有什么事吗?”喜阑走上楼,笑笑问到。对这个比自己还略小上一点的少年,他总是有种对弟弟般的感觉。虽然喜阑没有弟弟,但是他依旧喜欢对敲灯保留一点善意的疼爱。
敲灯笑着去拉他,直把他拉进自己房间,方神神秘秘取出一个卷轴来,小心的展开。
“啊。”喜阑一见那画,也不觉惊叫出声。
那是副三尺左右的小轴画。画中人正是敲灯。做画者显然技术高超,寥寥笔墨,就把敲灯那清秀纯然的模样描绘得观之可亲。微微翘起红菱似的小嘴巴,头发束起一部分,其余的披散在纤嫩肩膀上,一对闪亮眼眸,干净的打量过世界。
“是丹青画给我的。”敲灯小声说着,眉毛也弯起来,一个甜美的笑。
喜阑心里想着,果然是丹青了,四公子当中,也只有他有这么绝妙的手笔。
“真的很好看呢。”他真诚的评价道。
敲灯笑得益发的开心:“喜阑,不要告诉别人啊。”他竖起食指,轻轻贴住自己的嘴唇。
喜阑点点头,事实上即使他想说,恐怕天地间也没有谁可以分享。
我自从降生至这世界,究竟有没有得到过祝福。时常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人,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维持起长久的思念或者愉悦。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真的很盼望,哪怕是拥有一点点,值得去沉迷和想象的东西。
喜阑又与敲灯说了几句闲话,方匆匆的下楼去干活。走在楼梯回转的地方,看见了谈弦房里的小侍从,端了醒酒的醋鱼羹,正往了谈弦的寝间去。
竟然还没有醒酒么?喜阑摇摇头,走下了楼去。
那样一个男子,身上有暖暖酒香,脸上的桃花色流转开来。倒是真美得像一副画。
不知道丹青有没有为他画过像?喜阑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扰一回,也就笑了。
那谈弦呢?你也不肯被他抱吗?刻墨轻蔑的声音犹在耳边。他是开玩笑的吧?昨天晚上的事,他一定是无心的吧。喜阑下意识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努力不去回忆他的嘴唇在上面肆虐留下来的气息。那些侵略的气息。
“喜阑,你在干什么~赶紧给我下来。”春棠在二楼上看见了他,她捏着自己的碧绿色湘绸汗巾子,皱了眉冲喜阑拿着调儿叫道,“赶紧下来,我有件好事便宜你去。”
“掌匙妈妈有什么吩咐?”喜阑无奈磨蹭到她身边,这女人长的格外瘦,一身俗艳,骨头像是抹了油的算盘,无时无刻不是在打得劈啪飞响,她说的好事,恐怕未必就见得是了。
春棠一手捏住了喜阑的肩膀:“怕我吃了你这小要饭的?凑近点让老娘看看仔细。”
“妈妈说笑了,喜阑这张脸,看了您晚上打牌都是要输钱的。”喜阑的心又是一冷,越加的不敢近前了。脸上端一个薄笑,强自敷衍道。
春棠把腰一拧,小汗巾兜怀的扇着风道:“看来刻墨还是没有胡说啊,你这几年倒是长出个人样儿来了。”她尖锐的指甲一闪,已然抓住喜阑欲转身的身子,近前来观察着他的脸色,“不错,赏你件好差使,以后便不必再做这些杂事了。”
“我不要。”喜阑惊恐的退后一步,心想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不觉心内一阵凉。
春棠耸一耸眉毛,很惊讶般:“你是失心疯了吧?好好给你个主子不做甘愿在这当下人吗?”
“喜阑谢谢妈妈的美意,却是无法相从的。”喜阑坚决的说着,心里将刻墨那王八蛋骂了千万次。他所谓这可是你自找的,居然是用这手段来陷害他于不复。
春棠此刻也算是弄清楚了状况,冷冷一笑道:“在这地方待了几年了,连规矩也还没记明白啊?还是你不知道我春棠的手段,想要自己来试试吗?命都卖给我了的人,还想自己做什么主呢?”
“喜阑甘愿一辈子为妈妈当牛做马。”喜阑退到楼梯间,依旧哀求道。
“我不用你做牛马,只求你做个主子。”春棠的面上已经不耐烦,说道,“你躲去哪里呢?我这便差人捉你下来,打上一顿清醒清醒。”
喜阑飞快的攀上了三楼的栏杆,他此刻脸上已经有了涔涔的汗水,双手抓住了栏杆,就作势要跳下去。
“你想要吓唬老娘我是吧?”春棠几时受过这种气,跳起脚来骂道,“小贱人,小要饭的,有本事你就跳下来死个干净!老娘至多搭副棺材板。你若不跳了,等落入我手里,看我如何收拾你!”
喜阑微微一笑,他看着楼下混乱间聚集的人群。是啊,忽然间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要活下去,好多的事,似乎都想不起来了。还是,全部都忘记的好吧。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失去耐心。
他手一松,身体轻轻的落了下去。
一双手迅速的拉住了他,那下坠的力量太大,以至于喜阑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挽留了一下,又往下掉了一段,猛然停住了。
他感觉自己悬空的停止了,楼下传来了使女们的尖叫,手腕上传来坚决的力量,他睁开眼睛,一片刺目的白色。
谈弦一手拽着他的腕,一手拉住三楼的栏杆,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落在了楼栏之外,坚定的拉住了他。
“还愣着干什么!伤了公子你们谁也别活了!”春棠第一个反映过来,声音变调的高叫起来,“快把他们拉上来!”
好象,一场喧闹的梦啊。
喜阑望着谈弦,他拉得非常吃力,秀美的眉又微微蹙着,但是那手却丝毫也不松懈,穿着室内的薄薄夏布白衫,头发还是散着的,真不知道,那么重视仪态的他,是怎么样的失态的自屋内奔出来救到他的。
赶上前来的人们七手八脚的把二人都拉了上来,见二人都没什么大碍,方齐齐的舒了口气。
“喜阑。”谈弦被侍从扶着,忽然叫住他,“与我学琴吧。”
他这突然的旧话重提却不再令喜阑烦恼,仿佛是救命的又一根稻草。他一时分不清究竟该不该伸手出去。是可以去相信,还是另外一条,怎么也走不回的路?
他觉得天与地都忽然的旋转了起来,好象有许多的东西在纠缠着他,他软软的倒了下去。
“殿下你看,殿外的迎春花又开了。”研磨的小侍从偷偷的给那正专心于书墨的小王子道,“开得好灿烂啊。”
到底还是孩子,十来岁的少年锦衣玉带,一张小脸洁净如瓷,格外的逗人喜欢。他耐不住这撩拨,看了个空儿朝窗外瞧了一眼。果然,缤纷繁盛的小小花儿,开成片鹅黄的云霞。
“好个胆大的奴才,竟然打扰主子用功,知罪不知?”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间降临,让两个少年齐齐的打了个寒战。
悦珊公主,端神王朝的长公主,今年才不过一十六岁,却早以因为其美貌与强硬的贤德名扬了帝州。在江山兴旺而人丁不济的端神,景帝的玩物丧志,早已令众人忧心忡忡,惟独着长公主,还算是继承了皇族奉氏的一点血脉精神。
“公主殿下恕罪,小的……小的……”那侍从立刻跪倒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筛糠般厉害。
“皇姐姐……”那小王子见自己的小侍从吓成这样,也连忙丢下笔跑上前来,“不是侍书的错,姐姐不要责怪他吧。”
悦珊无奈的一摇头:“喜阑,你这个样子的不专心,将来怎么样好好的继承天下? ”
喜阑天真的一笑:“喜阑什么也比不上姐姐,以后我让姐姐做女王就好了。”
他无心的孩子气的话让悦珊又一次的陷入了焦虑中。她多么的恨自己是身为女儿身,所以有许多事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她摸摸弟弟的头:“喜阑,你记住。这天下以后是你的,你要为那天下负责,就不可以再这么孩子气的想了。”
喜阑似懂非懂,也知道赶紧点点头。姐姐总是一副忧伤的模样,那些她最娇美的青春里,她总是皱眉的度过的。回忆起来,那些太繁华美丽的背景下,都氤氲起淡淡的,一位生不逢时的年轻公主的忧愁。
战歌高高的扬起了岁月里凛冽的残酷。
犹记得些什么。在画栋雕廊间,哀怨的飞过。
他自小就在这精致的囚笼里生长,他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家族的孩子,宠命优渥,盘旋成金鼎香炉里袅袅的烟,迷醉的上升。
端神王朝彼时的气数,在景帝宠幸了佞妃朵倩时,悄然的散尽。
景帝,他们那微微有些诗文气质的父亲,漫不经心的注视着自己的天下。他顶冠上的美玉还闪闪的发光,他夜夜笙歌欢饮楼台,他自金碧辉煌的大殿群臣间逃走,他光着双脚。
于是后宫乱政,得来迅速的和平流逝起来亦是如此的不留情面。
直到军队攻破了河山的大门,将矛头指向这犹自沉醉在醉梦里的君王。
商女不知亡国恨,而端坐在王座上的人,又是怎么样的丢弃了民众天真的信赖?
宛缰的大军进城的时候,喜阑记得他们脸上狰狞的笑影,和兵刃上那刺目的血迹。那是他的河山的血,他的百姓的血,他自己的尊严以及无能为力的耻辱的血。
而那高高在上的父,竟然信笔一挥,同意了议和军的全部条件,其中,是将他送去宛缰,作为人质留存。
姐姐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彻夜未眠,为了面君在寒冷的长白石阶前等了一夜,却没有等来父亲的转圜。或许对于他来说,这些性命是这么的微不足道。
姐姐没有求来他的命,却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另外一个方式。
她自己请求父亲将她嫁与宛缰,为这两国交好加上一个保证。
艳倾天下的端神公主,自然没有什么理由被宛缰帝王拒绝。
那些,猎猎飞扬在高天之下后土之上的,旗帜。
夕阳沉坠成血弥漫的黄昏。
端神的长公主出嫁,满城战败而归的将士,对着公主即将远行的车马齐齐的跪倒。
他们没有能力挽救自己身后的家园,自己深爱的故土。
连他们那美丽的公主,也将作为战利品远远的离开。对于这些军人来说,这是一生也无法磨灭的耻辱。
悦珊握着弟弟的手,她一直没有再说任何话,没有哭,没有抱怨。她温和的面容如同帝州秋天的天空般晴阔。
“喜阑,我会保护你。”姐姐的声音坚贞的响起,“保护端神日后伟大的王。”
大概就是那一刻开始,明白人生原来真的是有那么多身不由己的,荣耀。
睁开眼睛又是一日,怎么天黑天亮都是那么让人觉得折磨呢?
喜阑看着窗外那熹微的光,他知道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以往这个时候,他应该赶快的起床,匆忙的跑去堂后的水炉房,把那一长溜的铜水壶烧开,好供给堂里几十上百口人的洗漱。一天就在这蒸腾的水气里展开了,无止无尽的蔓延。
蒸汽贴着皮肤的感觉是什么?那种小心翼翼的提着十几斤重的热水壶,心惊胆战的感觉又是什么?
这一切现在都与他无关了。自从昨天谈弦将他从上上楼那惊人的一救之后,他就是他门里独收的弟子,将拜他为师学习奏琴了。
谈弦一般是得到中午那会才会起床的,而学琴开始,谈弦亦明确的与掌匙妈妈说过,手指是很重要的,于是,他也不用做那些“有可能”会伤到手的工作了。
四年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的闲下来过。闲下来,看着窗棂上的光芒,一点点的通透起来,一点点的变的非常灿烂。喜阑再也躺不住,一翻身爬起来,就要出门去。
却不想门口正站着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刻墨一手扶着门框,似乎也正犹豫是否要敲门,他这一开,倒是两人正好面对面,一时无话。
喜阑先反应过来,脸一沉便要关门,刻墨把一只手抢先伸进来,喜阑一怔,终于他还是害怕伤到他不好交代,刻墨趁机进到房里来,却还是没有说话。
“有什么话就快说。”喜阑冷着张脸,自从知道昨天他自背后下的狠手后,他再无法对这个人有什么好感,只想避过不见算了才好。
刻墨并不计较他的态度,自己已经坐到了桌子前:“还没有当上主子,就已经要开始摆谱了啊?”
喜阑被他戳到痛处:“什么主子,那是我自己愿意做的吗?如果不是你……”他顿了一下,心中的委屈涌上来,死咬住嘴唇不再说话。
刻墨微微一笑:“我不过是在帮你。像你这般模样条件,是不必埋没在那些凡俗下贱之中的。日日里做那些杂事,怎么会有出头之日呢?”
“我喜欢做杂事,我喜欢自己凡俗,总比靠卖自己赚钱干净。”喜阑知道自己的话一出口会有什么后果,但是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
刻墨竟然丝毫没有生气,他拈起一束自己的头发,慢条斯理的玩弄着笑道:“你说的对,我们是不干净,可是你要知道,这肮脏的流觞堂里迎来送往的都是什么人?如果没有我们,你怎么活到现在?那些像你一样没吃没穿的难民们,就是靠着这些你看不起的肮脏钱吃饭穿衣的。有本事看不起我们,倒是去把那天下洗洗干净吧。我劝你,不要抱着这么可笑的理想。”
“你……这是胡说。端神还没有灭亡呢,它一定会雪耻的。”喜阑嘴硬的说着,心里凉得更厉害。
“雪耻?恐怕是直把京州做帝州了吧?”刻墨冷笑道,“喜阑,其实你不该恨我。这是你自己的命运,不论你如何躲避,最终也还是会这么走,我不过是推了你一把。你应当诅咒的是命,而并非我。”
喜阑背过身去:“我不想跟你说这些。”
“那你……想跟我做什么吗?”戏狎的语气轻柔的在耳朵边响起,喜阑全身的皮肤都凉了,他自然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的厉害,立刻敏感的躲闪开来。
刻墨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笑道:“来日方长,我并不着急你对我的态度。喜阑,你要记好,有一天你会自己跪到我面前求我的,你会的。”
“那我还真期待。现在请你出去。”喜阑走到们前,“哗”一声将门打开道。
刻墨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却真的听话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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