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是岸----斗六
  发于:2009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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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繁心情很好地给杜舒宪讲自己中学的那些趣事,说起自己的铁皮文具盒被用来当炉架烤香肠,说起组织了一次春游结果一个女生掉到河里全身湿透害自己也被老师骂,说起团支书把团费弄丢了最後还是自己好心帮忙补上了,说起自己是班长所以被安排和全年级最宝器的男生同桌,结果每天都被他塞在课桌里的袜子和鞋垫熏得不行。
这些事情他和夏维也说过,也许是因为所处环境不同,当时却没有像现在说得这麽兴致勃勃。当然,周繁知道,最重要的原因是,对杜舒宪说这些的时候,他知道对方是在认真听著的。杜舒宪听他讲这些陈年往事的时候眼睛是笑微微的,嘴角上扬,神情专注。如果话题和自己完全无关,人们只有在听自己喜欢的人说话时才会有这种表现。周繁很喜欢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尤其是当重视自己的人是杜舒宪时,这种喜欢甚至有上升为迷恋的趋势。

回头是岸22

回到家正好碰见周父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往外走,见到儿子只点点头,就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周母在客厅若无其事地坐著看电视,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周繁担心母亲心里不好受,走到她身边坐下陪她说话。
周母冷笑一声:“少假惺惺地献殷勤,你想替他赎罪吗?门儿都没有。”
周繁已经习惯了母亲在这种时候的尖酸,一声不吭地拿起遥控换台。
“换什麽换,遥控给我。我算是看透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杜舒宪惊讶於之前一直温和善解人意的周母突然变得这麽容易激怒,尴尬得有些坐立不安。周繁注意到他的不自在,不由得叹口气:“妈,别这麽说,我认识的都不错的。”
“你是个什麽眼光?夏维能叫不错吗?你就是被他给蒙了脑子了!”
周繁张了张嘴,知趣地选择了沈默。他能理解母亲的反常,他也知道母亲一向都是随和可亲的,现在的表现,只不过是将对父亲的怨气转发到自己身上而已。他没法插手去管父母之间的问题,那麽当个出气筒也不错。
先洗漱完的杜舒宪往床里挪了挪,空出一半的位置给周繁。周繁拉过被子盖上,扭头抱歉地看他:“不好意思,我妈偶尔才这样。”
“没关系。”杜舒宪想了想又说,“阿姨说夏维的那些话,你不要想太多。夏维一定会明白过来的,你这麽好,他不可能不喜欢你。”
周繁忍不住笑:“我根本没想那儿去。无所谓了,我好像已经不喜欢他了。”
杜舒宪做出夸张的吃惊表情:“不会吧?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很专一的人啊,怎麽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他那副犯贱的样子让周繁看了就想打:“你管我那麽多。”
杜舒宪收了嬉皮笑脸的神情,认真地说:“我能感觉出来他是喜欢你的,你不要这麽早就放弃。”
周繁有些诧异,他想问杜舒宪为什麽明明喜欢自己还要把自己一个劲地往别人身边推,犹豫一下还是忍住了。这种问题一旦问出口,就不好收场了。他只能敷衍地点头,转移话题:“明天我带你去滨江花园转转。”
在这个小山城,自行车不是交通工具,而是用来锻炼身体和逛花园的。周繁相中了一辆双人自行车,和杜舒宪一起骑著在花园里溜达。花园白天没什麽人,两人就卯足了劲骑得飞快,江风呼啦啦刮过耳畔,居然很有童趣。
到了一个小陡坡,两人再没能力往上骑。周繁吆喝著让杜舒宪下去推车,他自己继续蹬车轮。杜舒宪抛过来的眼神十分鄙视不屑,但还是很顺从地下去了,辅助他一直骑到最高处的亭子里。
这个亭子是滨江花园的最高点,下面就是长江,视野很好。杜舒宪从来没有这麽近距离地看过长江,站在亭子里兴奋得掏出手机大拍特拍,不住惊呼“这里好高啊”,搞得像是在登珠穆朗玛一样。这些风景周繁从小看到大,早就没什麽兴趣了,比起山山水水,他觉得杜舒宪的表情反而更可爱一些。
回去的路上两人骑得很慢,对花园里的景色指指点点评头品足,偶尔还停下来找一找四叶草,结果找见一大堆,到最後都不再觉得有什麽稀奇的了。路上碰见小猫小狗也都会停下来跑过去逗一逗,遇上温顺的还会合个影。
周繁看著杜舒宪把一只小拉布拉多还给狗主人,没来由地就觉得很幸福。这样的相处模式实在太美好,宁静祥和,温馨得他胸口胀鼓鼓地发热,连带著对未来都更加期待。
杜舒宪回头就看见他在傻笑,皱了皱眉头推他一下:“干嘛呢?”
周繁越看他越觉得满心欢喜:“如果以後买不起越野,咱俩就骑著自行车到处游山玩水吧,这样也不错。”
杜舒宪的动作顿了顿,慢慢弯起嘴角,点点头:“好。”
“哈,”周繁伸个懒腰往後靠,“我突然很希望你40岁还没人要。”
杜舒宪想了想:“我突然很希望到时候咱们买不起越野。”
周繁伸手打他後脑勺一巴掌:“贱嘴,哪有诅咒自己穷的!你自己骑,我要歇会儿了!”
“是是是,少爷。”杜舒宪好脾气地遵命。

回头是岸23

只不过7天时间,周繁就已经快要把夏维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杜舒宪时不时地提起,他真是想不起还有这麽个让自己堵心的人存在。
“他没联系你?”
“没有啊。”周繁满不在乎地答道,“可能去向珊家了吧,好歹刚订完婚。”
杜舒宪又拿出那种同情的目光看他。
周繁受不了地叹气:“你不用这样吧?我跟你保证,我真的没事。回去後我就跟他说清楚,行了吧?”
“你不觉得可惜吗?”
“你和周行分手的时候觉得可惜吗?”
“那不一样,当时我移情别恋了。”
“我也是啊”这句话差点儿脱口而出,周繁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对自己的想法还不够确定,太早做出承诺是不负责的行为,他一定要等到真正能承担了才会说出口。
杜舒宪看他的眼神比平时要热切,却不过火。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周繁回答,目光慢慢地黯淡下去,轻声叹口气:“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吧,我不会再问了。”
夏维在周繁想起他之前先打电话过来了。周繁提前了半个小时到约定的地方,一想到待会儿要说的话就激动得心脏怦怦乱跳。
夏维和从前一样热情,有几次想要亲昵地捏捏周繁的脸,都被躲过了。他却没生气,只是笑笑,当对方是在闹小脾气。
周繁深吸一口气,避开对方的目光,盯著落地窗外来往的人群低声说:“我们别继续了吧。”
“什麽?”夏维没听清楚,嬉皮笑脸地往前倾,要他再重复一遍。
周繁心里满是罪恶感,竭力坚定立场:“我们分手吧,现在这样对谁都不好。”
夏维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你开玩笑吧?”
“我没有。都是我不好,我当初不该介入你和向珊之间的。”
“你是因为我订婚所以生气了?”
“当然不是。”周繁赶紧否认。夏维订婚结婚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他来吃飞醋。
“那,你喜欢上别人了?”
“没,没有。”
夏维仔细地审视他的表情,最终确定他没有撒谎,不禁松口气:“周周,咱们现在这样很好啊,不要分手好不好。你知道,我结婚也是不得已的,不然我要怎麽保护咱们的关系?”
他那种对著三岁小孩讲道理的语气让周繁无可奈何,连事先准备好的一堆理由都说不出来。他和夏维相处的这些年,和对方起冲突的情形实在太少,少到他都快失去反驳的能力。夏维还在哄小孩一样地安慰他,他只能埋著头不说话,自欺欺人地想著语言无法沟通就用行动来表达吧。
“你还是喜欢他的。”这是杜舒宪的看法。
周繁摸著下巴想想,迟疑地摇头:“应该没有吧。”
“你看你根本自己就不确定。”
“哦。”周繁被杜舒宪笃定的语气弄得无所适从。他从来都是很认可杜舒宪的判断的,可是这次好像确实不大对。如果他还喜欢著夏维,那为什麽看到对方只是觉得头疼想躲开,一点儿激动的心情都没有呢?如果这也是喜欢,那喜欢和害怕还有什麽区别呢?
他想继续和杜舒宪探讨这个问题,转头却刚好捕捉到对方漂亮的侧脸上闪过的一丝不耐烦,心脏一下子像是被冻在冰块里,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确实是自己太祥林嫂了,是男人就应该自己解决这些问题,老拉著朋友絮絮叨叨有什麽意思呢。

回头是岸24

夏维单独约周繁碰壁数次之後,终於学会了拉上个陪衬。从前的尴尬源头向珊现在居然成了两人见面的必要条件,周繁自己都觉得惊讶。更让他惊讶的是,前两次和向珊一起吃饭时胸口时常出现的阵痛俨然消失不见,他已经平和得可以笑嘻嘻地看对面的两人打情骂俏并开几句玩笑了。
夏维把他的转变看在眼里,心里嘴里都一片酸涩。他大概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却没法去修补。他有些後悔自己当初提出交往,把主动权都交到对方手里。如果一直高高在上地让对方暗恋著,也许一切都会大不相同,至少自己不会像现在这麽窝囊。
他满腹怨气地看著面前春风满面的这个人,根本就是大一大二的样子,大三之後的小心翼翼唯唯诺诺都不见了,现在他们的相处模式又回到了平等的纯友谊时期,自己甚至更劣势一些。这样的状态已经四年不见了,他简直没法适应。
周繁对他的强大怨念气场视若未见,饶有兴致地听向珊讲述和婆婆一起看婚纱的经过,後脑勺没防备地被重重拍了一巴掌,脸差点儿栽进蛋糕里。
蜜月得重色轻友过头被好友们拉出来要求请客的唐平疑惑地看了两眼夏维和向珊,低头问道:“你家老杜没和你一起?这家夥,推了我的邀请说是和你有事要谈的啊。”
“啊?他没联系过我。”周繁心脏剧烈地跳动,这麽严肃地单独约他,还能是什麽事情呢?
“奇怪了,他别是找借口躲我吧。”
跟在後面的的李君探头看了一眼三人组,若有所思地抚一下嘴唇:“别忙,可能是我搞错了。”
“怎麽了?”周繁越发地觉得古怪。
李君抱著手臂仰头看天花板,半晌不好意思地笑著冲周繁挤挤眼睛:“哎呀是我搞错了,我听见一个周字就以为是周繁了,现在想想好像应该是周行吧?”
“他又去见那小子干嘛?”唐平显然对好友的前任男友十分不待见,皱著眉头跟周繁打个招呼就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向珊兴奋地打听老杜是谁,被周繁和夏维很默契地敷衍过去。夏维自认不蠢不笨,所以他相信自己对刚才那番对话的推理就算错也不会错得太离谱。即便光线不太好,他也能看出周繁有些脸红。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周繁才会这麽快就全身而退不给他一点儿机会。夏维表情僵硬地配合著未婚妻的话题,心里把周繁撕成了碎片。他想拎著周繁的衣领揍他一顿,这样喜新厌旧玩弄他有意思麽?
可惜周繁看他脸色的功力似乎退步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夏维的不爽,自顾自地为杜舒宪和周行剪不断的关系苦恼著。杜舒宪和周行之间还会有什麽联系重要到可以让他不赴唐平的约呢?明明说得很果断,可是分了手这麽久了都还一直黏黏糊糊,真是让人看不过眼。
再见面的时候周繁旁敲侧击地向杜舒宪追问这件事情,杜舒宪听了好久才终於明白他到底想知道什麽,笑了好一会儿才告诉他:“呃,没什麽,他要结婚了,奉父母之命邀请我当伴郎。”看到周繁疑惑的表情又解释道:“他爸妈知道我们关系好,大学时就说好了的。”
周繁觉得不可思议:“你答应了?你不觉得尴尬吗?”
“要尴尬的话,周行可能比较尴尬吧。”
周繁“哦”一声,不甘不愿地发表看法:“你对他真是百依百顺哈。”
“哪有。”杜舒宪笑得意味深长,“我能答应下来正好说明我对他已经完全放下了啊,这样的话就没必要把关系搞得太僵了。”
周繁点点头:“你简直要成伴郎专业户了。”
杜舒宪伸出三个手指头:“这是第三次了。唐平老婆说女孩子当伴娘超过三次就嫁不出去,不知道我当伴郎超过三次会不会也娶不上老婆。”
“你要担心这个就拒了呗。”
杜舒宪摇摇食指:“哪里会担心,我巴不得娶不上呢。”
周繁一想到他这句话可能和自己有关,就忍不住红了脸,兴奋得胃部都有些痉挛,接到夏维的电话也依然春风满面,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对方单独见面的要求。
“夏维找我有事,先走了。”
杜舒宪笑嘻嘻地冲他摆摆手:“去吧去吧,见色忘义的东西。”

回头是岸25

夏维的见面礼是结结实实的一拳。周繁被打得有些蒙,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你他妈的玩儿我是吧?!”夏维眼睛通红地冲他吼。
周繁回过神来,有些恼火:“你神经病啊?”
“是,我是神经病,所以我才发了疯跟你在一起!”
“我们已经分手了好不好。”周繁揉揉脸,开门进了客厅走到沙发旁坐下。
夏维怒气冲冲地跟上来:“跟杜舒宪在一起了就想甩掉我是吧?你怎麽这麽无耻啊?!”
“无不无聊啊你。”周繁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
“我为了你连向珊都背叛了,你居然就这麽对我,你他妈的有种!”
周繁暗暗佩服自己涵养有够好,被人这麽指责也不生气:“夏维,你要搞清楚,我和你分手根本不关杜舒宪的事,我没和他在一起,我也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是就想跟我说这些的话,那也不用说下去了,我想休息了。”
夏维还在一旁发泄愤怒,摔书摔沙发垫外加骂人。周繁索性回到自己的房间躺著装死,客厅的动静渐渐小了,等到大门被砰地关上,才叹口气去客厅收拾残局。刚才夏维演戏一般的举动,在他看来简直幼稚得无以复加。他一点儿不生气,一点儿不内疚,一点儿不後悔,只是稍微有些惊讶自己曾经那麽喜欢的人为什麽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是杜舒宪,一定不会闹得这样难看的,他和周行的分手一定是干净漂亮的。
被揍的那半边脸已经肿起来了,正用包冰块的毛巾敷著,吞口水都觉得疼,根本发不出清晰的音节。尽管如此,周繁还是忍不住炫耀一般地给杜舒宪打了电话,口齿不清地告诉他自己和夏维彻彻底底分手了。
杜舒宪沈默一会儿:“用不用我过去陪你?”
“诶?不用了,我没事。”
电话那头又停了一会儿,略微带些责备的语气:“你那麽喜欢他,干嘛还要分手呢。”
周繁试图不牵扯伤口地豁著嘴笑,拿杜舒宪自己的话堵他:“我早就不喜欢他了。他刚才骂我我都懒得生气,这充分说明我对他没感觉了啊。”
杜舒宪也跟著笑道:“你和我不一样的,不要找这种理由。”
周繁心头蓦地蹿出火气,他不明白杜舒宪为什麽老想让自己承认对夏维还没死心。他也许是很专一,可是并不傻,该放弃什麽该争取什麽他还是明白的,喜欢谁不喜欢谁他也是能分辨的,为什麽杜舒宪就是不相信他的判断呢?
杜舒宪还要关心几句,周繁正在气头上,不冷不热地敷衍两句就挂了电话。等到都收拾完毕再回想整个事情,虽然还是为杜舒宪的自作聪明生气,周繁依然忍不住要觉得他很可爱,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第二天刚好是周末,时间机会都多得是,也许可以找他说明白?抱著这样的期望入睡的结局就是第二天要爬起来洗床单,即便这样,肿著半张脸的周繁还是觉得生活很美好。

回头是岸26

打电话给杜舒宪,打了三次才接通。杜舒宪嘟嘟囔囔地说自己在家,然後电话就被抢走了,唐平在那头大吼:“他被我们灌醉啦!快过来!”
在他的刺耳声音之外,还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大笑:“老杜你又输了,来,亲一个。”
周繁在心里骂了一句,忙挂了电话冲过去。唐平笑嘻嘻地给他开了门,刚进客厅就看见李君正从杜舒宪的嘴唇上离开。周繁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冷静片刻阴笑著盯住李君:“你小子。”
这种意犹未尽的结尾让李君出了一身冷汗,干笑著起身往门那头躲:“这个游戏我们常玩的……呃,没什麽啊,你不要太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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