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是岸----斗六
  发于:2009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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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杜舒宪停下脚步,不耐烦地问道。
“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谈什麽?能谈的都谈过了吧?!”
“我……”
“还是说你决定不结婚了?”杜舒宪继续咄咄逼人。
“我……你不要这样,我们……”周行有些著急,拼命想要说些什麽。
杜舒宪却没有给他机会:“你都准备结婚了那还说个屁啊?”伸手推开周行,回头抓住身後的人的手:“我们回家。”
周行愣愣地站在原地,居然没有拦下他们。楼门!地一声关上了,杜舒宪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他放开周繁的手:“不好意思,刚才利用你了。”
“啊,没事。”
杜舒宪闷闷地开了门,直奔沙发过去,胡乱抓起几个靠垫揍了几下。
“呃,你可以抽烟的哈。”周繁好心好意地撤消了房规。
杜舒宪愣了愣,笑著瞥他一眼:“不用,也没有那麽烦。都过去这麽久了。”
周繁很羡慕他的拿得起放得下,想到自己又觉得真是没出息。特意跑去窗口看了看,周行已经走了。毕竟不是演戏给别人看,而且还是有女朋友的人,总不可能真的在楼下扮成情圣的模样站一晚上。
杜舒宪已经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开始喝,周繁坐在他身边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他,只能有样学样地拍他的背。他难受的时候杜舒宪总是这样对自己的,真的会让人安心。
“你小子,学我干嘛。”杜舒宪笑著扭头看他。
周繁嘿嘿地傻笑,手上的动作不停。前两天的尴尬一下子就消失了,面前的这个人还是那个可以让自己全心信赖和倾诉的杜舒宪。
有时候周繁也觉得奇怪,自己对杜舒宪躲了那麽久,却能厚脸皮到再见到夏维也不脸红。也许真的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的缘故。反正他也想明白了,无论有没有那天晚上的事情,夏维都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无论有没有那天晚上的事情,夏维和他也都是不可能有进一步发展的。他现在的泰然自若,是不是就能解释为完全不抱希望的表现?
夏维也没有疏远他,事实上他还暗暗地为周繁的不疏离高兴了好一阵子。那天晚上周繁从浴室回来後什麽话都没有说就睡了,害得他胡思乱想了大半夜,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第二天周繁对他的态度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不仅比他想象的好得多,甚至比最近这一段时间都好得多。他从不去细想为什麽会这样,只是单纯地为此感到高兴,单纯地想著周繁果然是喜欢自己的,单纯地认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
夏维拿起周繁的手机玩游戏,玩得正激烈时插进来一条短信。
“我帮你看看。”
周繁在他面前从来没有秘密可言,即便是他喜欢自己这个事实,也不是秘密。只是隔了一层塑料薄膜,对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但就是不想去捅破。
所以看到短信内容时,夏维的脑子嗡地一下就炸开了。短短十多秒换了无数个表情,最後还是维持著笑容把手机递给正莫名其妙看著他的周繁。
是个陌生的号码:“你让杜舒宪和我谈谈好不好,我不会破坏你们的关系的。顺祝你们幸福。”
周繁笑了笑,懒得回复。周行肯定是费了一番心思才问到自己的号码,他对杜舒宪倒是情真意切,只可惜这样的情真意切也没能抵住来自家庭的压力。
夏维看著他的表情手脚都开始发凉,说不出的慌乱在心头乱窜。难怪他一直看杜舒宪不顺眼,难怪杜舒宪住到现在都还不走。从大一到现在,他和周繁都形影不离,从来没有见到对方身边有比自己更亲密的人,所以他才那麽放心那麽自信。可是只不过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怎麽会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呢?
“周周,”他有些著急,要是周繁被别人拐走了,那谁来和自己履行30岁的约定:“你和杜舒宪在一起?你、你不要背著我到处拈花惹草。”
最後这句话,连同夏维难得一见的惊慌和低姿态一起,都让周繁觉得又意外又感动。他全然忘了夏维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也忘了真正到处拈花惹草的正是对方。和所有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人一样,他只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也在为自己吃醋,从而对未来又萌生了一点点的希望。
也许夏维是真的喜欢自己。周繁怀著卑微的幸福这麽想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几近於羞怯地回答:“我当然不会。”

回头是岸7

接下来的几天周繁一直很亢奋,心情好得不得了,再不复前段时间的抑郁。杜舒宪笑著问道:“你俩又好了?”
周繁不由得有些赧然,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麽伤心的时候愿意对杜舒宪倾诉,现在春风得意了却不想告诉他到底是为了什麽。其实有时候静下心来想一想,周繁也明白自己的反应有些过火了。那种类似於吃醋的话又能代表什麽呢?不过是四年以来的暧昧话语中的一句而已。可他就是忍不住要高兴,像是小时候被老师夸奖证明题做对了的感觉。那天之後,夏维没再过来找他吃饭,这也让他感到高兴。有些东西太过美妙和不可思议,就保留在心里独自回味吧,不要让第二次见面破坏了它。
周行也没有再和他联系,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打探出来杜舒宪还是单身,便立刻不再把周繁放在眼里,三番两次地守在楼下要和杜舒宪面谈。
“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我搬走吧。”杜舒宪抱歉地说,“我也没法拦著不让他来。”
周繁措手不及地有些发慌。他已经习惯每天都在这个家里看到杜舒宪的身影,习惯到好像对方本来就是属於这个家一样。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是多麽的孤单,即便心里有一个人,也还是空落落地寂寞著。可是有了杜舒宪之後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他可以和杜舒宪分享很多东西,不用担心自己被看不起也不用担心会把两人关系搞砸。和夏维在一起总是神经紧张,和杜舒宪在一起却总是轻松愉快得好像多年的老友。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周繁有些著急地剖白,“你再住一段时间吧。他每天都过来也不会影响到我。”
“哦?”
“真的。”顿了顿,又提出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的建议:“或者你可以和他谈谈啊,认真地谈一次,谈完了就不用担心他再来纠缠了。”
杜舒宪抵著下巴偏过脑袋看他一眼,笑著拍拍他的後脑勺:“你怎麽比我还积极?”
“我……”周繁也“我”不出来什麽东西,他没有任何立场任何理由要求杜舒宪去见周行,他只是想要留下他。
杜舒宪也没有逼著他给出一个答案,看了他一会儿便不再追问了,给的答复让他心安得飘飘然:“好,我不走。有机会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周繁大喜过望,晚上睡著了都还享受著一个接一个的美梦。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忘了到底梦到些什麽内容,但是梦里的情绪还鲜明地残留在心底,连洗脸刷牙都更有力气一些。
这样的心情和运气只持续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夏维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饭,周繁不太情愿地答应了。他并不想和对方见面,怕那天的粉红肥皂泡经不起现实的打击而破灭。和从前想方设法地要见到夏维相比,他现在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守著那一丁点儿幻想过日子。
等到在公司楼下见到夏维,他的後悔就愈发地铺张开来。这次夏维不是一个人来的,向珊也跟过来了。趁女朋友去洗手间补妆,夏维赶紧向他道歉,再三声明是向珊临时要求跟过来的,为了和他联系一下感情。周繁没法拒绝,毕竟都快一年了却还从来没一起吃过饭,实在和夏维最好朋友的身份不匹配。
尽管心里难受,却还是要做出大方的姿态:“跟我客气什麽?你带她过来是应该的啊。”
夏维立马放了心,连连点头:“我也觉得你不会在意的。”
周繁不想再看他,撇过头神情漠然地盯著旋转门那边进进出出的人群。他不相信自己的掩饰功力有那麽好,真的可以让了解自己最多的夏维以为自己不在意。说到底,对方只是不愿意分心考虑这些问题而已。

回头是岸8

向珊活泼可爱,如果不是她手上的戒指太过刺目,周繁对她应该会很有好感。她挽著夏维的胳膊甜蜜地笑,点名要吃海鲜自助。夏维不假思索地点头同意:“你想吃什麽都可以。”
周繁一时间有些发愣,想起自己无数次对夏维说“我最讨厌的就是海鲜”。突然觉得也许早该这麽一起吃顿饭了,不然自己永远抱著那几句话生活,永远都不知道差距在哪里。
吃饭的时候向珊很热情地要给周繁介绍女朋友,周繁也奇怪自己居然极有耐心地和她就这个话题聊了半个多小时。夏维面色不善地使唤向珊去取菜,直直地盯著周繁的面庞:“你不是不交女朋友吗?”
周繁差点儿笑出来,夏维究竟是以什麽样的身份自居来问他这个问题?远远地看一眼忙著挑生鱼片的向珊,不由得有些黯然:“为了让你女朋友不太闷而已。”
每次做了让周繁难受的事,夏维都会很自觉地弥补,不管是用说的还是做的。这次的弥补是去周繁家住一晚上,叙旧。
周繁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清楚心里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跳出这段感情,有时候却觉得哪怕自己已经放弃,这段感情依然会像是在绝对光滑的水平面上凭著惯性往前冲,永远停不下来。
车先绕个大圈子把向珊送回家。一路上就算不回头,周繁也知道後面两人是一直十指紧扣的,偶尔戒指与戒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是男孩子小时候都喜欢玩的甩炮,总是出其不意地炸响,炸得人心脏都疼。
夏维把向珊护送到10米开外的小区门口,周繁明知道自己会看到什麽,却还是忍不住自虐地要看。果然是吻别。小区外面的路灯刚好照在两人的身上,把他们烘托得像舞台剧的主角,自己是最角落里的观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夏维的表情深情又真切,那样的真挚是周繁承受不起的。他拼命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默默地感激司机的小气,可以允许他在黑暗的车里好好整理思绪,如果有可能,连同自己那份不能见光的单恋一并整理丢弃。
这个吻又深又长,到最後连司机都对周繁感叹道:“你朋友够腻歪的啊,现在的小情侣,哈!我不著急,不著急,反正表也打著呢。”
周繁忍不住笑出来,他多麽希望自己面对眼前的激情表演也能有这样的幽默。
杜舒宪正靠在沙发上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球赛,看到他俩一起进来便坐直了身子打个招呼,还朝周繁诡异地笑。周繁却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了,他难受得快要爆炸,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酒精。他甚至懒得再去开一罐,随手夺过杜舒宪手里的就一口气全部喝光。杜舒宪已经很熟悉周繁的习惯,只愣了愣便神情复杂地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夏维在里屋冲外面喊:“周周!进来给我拿睡衣!”
周繁苦笑一下,仿佛想要获得力量一般地弯腰抱了抱杜舒宪,才大声答应著回了自己屋。
这晚夏维又很殷勤,话题也专挑周繁感兴趣的说。可是这样的热度只比得上南极的一根火柴,只能维持手指头那麽大块地方的温度。周繁很想让气氛活跃起来,可是他一丁点儿心情都没有,就连夏维拉著他的手,他也只觉得全身发冷。
所幸夏维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要求回应,只是自顾自地说著,像同一首歌和艺术人生那样大打回忆牌和温情牌。周繁在自己的虚伪程度允许范围内尽量地保持正常的对话,比工作最忙碌的时候还要心力交瘁。
夏维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最终变成平稳的呼吸声。周繁轻轻抽出被攥得紧紧的左手,睁大了眼睛看著黑压压的天花板。晚上的所见变成一叠厚厚的照片,在他眼前一张张地闪过。他像是走火入魔一般逼自己把所有的画面都重温了好几遍,渐渐地心脏都开始麻木,似乎再没有什麽可痛的了。周繁从来没有这麽疲倦过,仿佛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回忆上。
“我不想再喜欢你了。”周繁偏著头对夏维的方向无声地说道。话刚出口,身上千斤重的担子突然就消失不见,心脏胀鼓鼓地又是轻松又是激动,慢慢地就沈入梦乡。

回头是岸9

半夜时周繁是被下身的异样感惊醒的,他迷迷糊糊地开了灯掀开被子查看,不由得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两条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小红点,又疼又痒。之前没看见还好,现在看见了这麽可怖的景象,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不仅生理上难受,连心理上都觉得恶心了。
夏维被灯光刺醒,睡眼惺忪地看他一眼,也吓了一跳:“你怎麽了?!”
“过敏吧,可能。”
“哦。”听到不是什麽大问题,夏维又放心地闭上眼睛,“那没关系,过两天自己就好了。啊,明天去打针吧。”
周繁“嗯”了一声,想找药膏来涂,结果郁闷地发现自己没有过敏药。腿上实在痒得难受,又不敢去抓,想来想去还是关了灯,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杜舒宪还在看球赛,看到他出来正笑著要打招呼,却冷不丁地被密集红点子给吓到了,赶紧扔下遥控器扑过去仔细查看:“你怎麽了?!过敏?!”
周繁痒得受不了,一边用力拍打双腿一边点头:“我刚想起来晚上吃的海鲜,然後喝了啤酒。真是倒霉透顶了!”
让他郁闷的是,杜舒宪居然很缺乏同情心地开始笑。
“你很高兴是不是?”
“呃,没,没有,我只是觉得很搞笑……”杜舒宪一边笑一边拉他进浴室,“先洗洗腿吧,待会儿我给你上药。”
“你用冷水好不好!温水冲得我更痒了!”周繁忍不住抱怨。
杜舒宪连连摇头:“冷水会刺激的,待会儿会更难受。”
周繁这才明白心头快蹿出火是什麽感觉,他这会儿宁愿被千刀万剐也不要再这麽痒下去了。从浴室出来,杜舒宪抱出药箱找药,周繁拿浴巾把腿擦干,隔著浴巾用力地摩擦,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呃,你不要郁闷啊。”杜舒宪举著一管药做出认罪的姿态,“这个过期了,刚过期一个月。”
周繁再好的耐心也要被磨光了,咬牙切齿地回头吼道:“又不是吃的,担心个屁啊!赶紧过来帮我上药!”
杜舒宪很听话地过来了,一点一点地给他涂药,认真细致。周繁趴在床上,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仗著自己过敏便颐指气使:“重点儿!嗯,很好。轻点儿!呃,太轻了。”
杜舒宪也许应该去当医生,一定很有职业道德。面对故意刁难的病人也好脾气地服从,抹完後拍拍他的小腿肚子:“翻身。”
周繁乖乖地照办了,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因为有人关心,他现在感觉好多了。他略略低眼就能看见杜舒宪的样子,神情专注地为他擦药,睫毛很长,嘴很好看。很突然地就又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画面。
周繁绝望地拉过一边的枕头蒙在脸上,耳边是杜舒宪拼命忍笑的声音:“啊,不好意思,这里是你敏感带啊?你干嘛不早说。”
周繁没有回自己屋睡觉,他晚上要涂两次药,还得让杜舒宪继续服务。
经过这个事情一折腾,前半夜的抑郁居然消散了大半。和头一天晚上一样,周繁又开始做美梦,梦到後来居然把自己给笑醒了。大脑还停留在梦境里,一睁眼就看见面前这个人嘴角带笑的睡容,两人之间的光影明暗交错,摇摆不定,像是隔了好几层纱。周繁忍不住伸手搭上他的腰,想要靠得更近一些。
杜舒宪哼了一声,眼睛睁开一条缝:“怎麽了?”
“没、没什麽。”
周繁彻底清醒过来,赶紧收回手,翻个身面向窗台的方向。天已经微微亮了,能看见窗外浅蓝色的云彩。他再也睡不著,心脏砰砰直跳,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那片云慢慢地飘到视线外。刚才那一瞬间太过诡异,一定是撞邪了。

回头是岸10

夏维一觉醒来没有看到周繁,整个屋子安静得不像是有人在,莫名其妙地就有些紧张,想起昨晚周繁的腿红成一片,下意识地就以为他去医院了。摸出手机打电话,结果发现周繁的手机就在枕头下面嗡嗡作响。想了半天跑去敲杜舒宪的房门,虚掩的门顺势被他推开。
“不好──”声音戛然而止。
从门口角度看去,周繁是偎在杜舒宪怀里的。两人盖同一条被子,被子下面的光景被遮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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