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郑美痞子没有吃上一顿饭,沉默,可怕的沉默;担心,莫名的担心;悔恨,无尽的悔恨;还有,……思恋,很深的思恋,
冬天的铁路,状况不段,等到乌鲁木齐,已经是五天后了.
踏在异地的土地上,积雪过膝.和王劲辉找到那家单位时,已经是暮夜十分了.
厂里的业务科长,在温暖的办公室接待了他们:前一个星期,文政赫来结了一年的业务尾款八万元后,就离开了,临走时还问了哪里有最大的土特产市场,之后,就没联系了,最后并且还说,近段时间不太平,年关将近总有抢劫事件发生,希望不会有什么意外才好.说者无心,让听者有意的郑痞子一阵发懵.
住进一家招待所,王劲辉就带着单位证明和文政赫的相片走进了乌鲁木齐的公安局,除了报警,他们想不出任何方法.
警察找到文帅门面时,已经是在三天后……
三天中,郑痞子和王劲辉找了乌鲁木齐所有的土特产市场,只因他最后会去那.可惜一无所获.
还是警察比他们有法子,在乌市的人民医院发现了身受重伤的文某人.等到郑痞子赶到时,文某人正在昏睡呢.脸色憔悴,胡子邋遢,和菜场里拣乱菜的没有区别.看得郑痞子心都莫名的疼.
[你给老子会玩!都玩到医院来了!看老子回去么样办你!]语气狠狠,心里痛痛.
昏睡的人,被河东狮子吼搞得蒙头蒙脑.半天才回过神来.一双带雾的眼,一张激动的脸,一个熟悉的音……
想念的闸门一旦开启,如同洪水倾泻不息.
文帅门面感动得稀里哗啦,可是嘴里出来的却是夹枪带棒:[老子的面子还真大呀,能让你孙子千里迢迢找来!托老子的福,尝了飞机的味了吧?]
[你个孙子,老子要是知道你还没死!就不来了!老子就是来给你奔丧的!没想到你的命还够贱,没死成!……]
[老子要是真死了,你还就当了寡妇耶!……过来!让你文大爷好好瞧瞧!想死我了!]
真话,假话,狠话,情话,此时完全分不清,惹得王劲辉听得木眨[搞不清]的.
两个贱人,旁若无人,坐在一起.
尽管王劲辉也知道"打是亲骂是爱的道理,可是这两人的情绪变化也是太快了一点吧?反正,不管,没事就好,他也好回去交差.
[还真有你的,会玩玩到医院来!]王劲松戏谑到.
郑痞子也是一脸探究的神色.
[这次,我成英雄了呢!保护公家财产,回去会有奖金拿吧?]真是皮厚得可以当墙了.[你去问警察,看看我的事迹回去可以拿多少钱?]
[警察都说了,说你是在市场里准备买葡萄干时被人偷钱,你和小偷搏斗时受的伤,可你为那区区的一点钱,至于么?划算么?]
[我本来是去存的,可是怕土产市场关门,来不急才会出事,只怪老子点子低![运气不好]不过,保护公款,医药费厂里应该会报销吧?]询问王劲辉.
[大概吧,可你怎么就不打电话回去,害得一窝子人担心?]
[我一直昏睡,哪个记得?反正也没事了.是吧?]
事情并不是文帅门面胡诌的那样,郑痞子心里有数:[为那些钱挨刀子,文政赫不会那傻!另有名堂是一定的!只是他不想当着王劲辉的面说罢了,你肚子的几根花花肠子,休想瞒过我!]等到王劲辉离开病房,痞子伏在准备躺下的文某人耳边:[充实招来!他现在走了!你骗他可以,想哄我,还嫩点!你的那点小心眼,老子闭着眼都能看得清!]
[老子无非是想把医药费报了,你别泄露了!事情是……]
王劲辉再次进来时,两个人正在那亲密地咬着耳朵,看来厂里的传言还是真的了?他们的一贯表现就像……朋友?还是……恋人?
反正看着很和谐倒是真的.
计谋得逞的人是怎样的?
就是文帅门面这样的:面若桃花,精神焕发.
王劲辉在给厂里大的报平安电话中,绘声绘色地勾画出一个英勇保护公有财产的文大英雄,厂里不但让他安心养病,并且还表示会在年底的职工大会上大加赞扬一番.当然,奖金肯定不会是毛毛雨.厂长给文帅门面亲自打电话慰问时说的.
丫的!老子出来一分钱不报不说,请假还推三阻四.看来:人和人还就是不同!郑美痞子恨得牙根痒痒!可是怎么办呢?同人不同命呀!脚痒只能在鞋里动动.
文某人的伤本来就不厉害,加上身边有了一个郑奴隶的照顾,心情好的飞上天.没过五天,就要求出院.王劲辉办出院手术时,文帅门面附在郑美痞子的耳边说:[看我把王劲辉这个超级100瓦电灯泡搞走,我们就去好好的玩玩.]
[算了吧,你刚好,我们还是会去吧!]
[你心疼我了?]
[去你的!老子心疼你!老子是心疼这次的路费,一把手不给报销,你又没死,白跑一趟!]
[好你个没良心的!诚心咒我不死!老子回去灭了你!老子是看你难得出门一趟,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祖国西北的大好风光!所有费用老子给你报了!]
[当然是你报销!还用说?对,老子还要把羊肉串迟到吐!葡萄干吃到牙倒!还有那个什么……大盘鸡,也要尝尝!丫的,要是8月份来就好了,还能去吐鲁番,看看天池,要是有可能,还想去楼兰,罗布泊……]
[好了!下次!下次!这次就瞧瞧乌鲁木齐的风土人情就行了!我来了也还没好好逛逛呢!每次像打仗,也没那个心情,这次有你就有心情那个
兴致了!]
[那,所有费用……]
[都算我的!就当医药费没报销,也没奖金行了!]
[文政赫!老子爱死你了!]没有意识的,嘬了一口帅脸,尽管胡子邋遢.
这一幕,恰巧就被结账回来的王劲辉看见了:[好你个郑弼教,来的时候还和我说只是朋友,朋友能这样做?厂里的传言看来是真的了,所谓无风不起浪……文政赫,你们上床没?]盯着此时已经完全红了的文
帅脸说.
[去你的!不是那个事!我们……]文词穷.
[哦,怕什么人家张国荣都敢承认,你们怕什么!时代不同了!很正常!天下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不爱女人,当然就爱男人了,这有什么稀奇?难道去爱牲口不成?]王劲辉的思想还真前卫.
听得脸已红到耳根的郑某人,把头恨不得放在裤裆里.
[王劲辉,回去可不要乱说!要不然老子有办法整你!你可别胆子超过体重!]文帅门面算是迂回承认.
[唉!文政赫!我们是没什么吧?你承认什么?王劲辉,不是你显得那样!]郑某人一再抵赖.
[算了吧,爱死你了,是哪个说的?我都听见了!你还亲人家的脸咧!想耍赖?]
[那是,那是,……有原因的……]找不到话来人还在想着借口.
[行了!行了!我的嘴巴严得很!回去不会乱说的!电灯泡我就不做了!我回招待所睡觉去,你们出去玩玩吧,难得出来一趟!]
说完拿好东西,离开时还故意回头对文政赫挤挤眼睛.
白的终于还是被人误会为黑的了.尽管郑美痞子一再注意,小辫子还是被人抓住了.
管他的!在外地谁会认识我们?趁着机会,还是好好玩玩吧,有事,回去再说……
祖国的大西北边境城市,留下了两位劫数[冤家]的足迹.在玩时,郑痞子终于知道了文门面的受伤原因,让他更是感动得心花怒放:那天和小偷打架不是为了保护公款,而是因为那人看见了文某人夹在钱包里的郑美人照片,文某人不让看而引发的身体亲密接触.
新疆的葡萄干还就是甜!郑痞子心里美滋滋的.
文帅门面感觉回到了从前亲密无间的孩提时代.看看天:真他妈的蓝!空气也不觉得寒冷了.
玩了三天,郑痞子就和他在一张床上睡了三夜.
当然只是单纯的睡觉,尽管想着发生点什么,可就是没有
……
这次回家,郑美痞子终于尝到坐飞机的滋味了,还真是爽呀!火车是把屁股坐烂了还在路上,飞机是屁股刚挨板凳就到家了.
凯旋而归的文帅门面,精神抖擞,让他那靠麻将煮汤的娘一阵欣慰,心情好,病也是好得快,没过两天就去继续136号文件再学习了.
回到厂里,文帅门面享受的是贵宾级的接待:保护公款英雄,凯旋荣归,事迹在厂区的宣传栏硬是展览了二个月,还配上了美照,不想出名的人却更有名了.
郑痞子却被扣去了一年的全勤奖!痞子却不以为然,经过这次,痞子已经将文门面的所有财产全数接纳,全勤奖金,总不会有文政赫得到的保护公有财产多吧?
反正,他的就是我的了!不管是人,还是财.都只是我郑弼教一个人的!
即使他当了科长又怎样?即使我成了小混混又怎样?距离不是问题,自卑值什么?只要自己觉得高兴自在就好!文政赫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郑痞子的心态终于算是恢复了.心情开朗,桃花脸再次出现,惹得那些小丫头心花乱放.
只是,一把手的话让他和文帅门面在厂里的联络如同地下党接头一般,不过很过瘾!
地下党接头的日子,还有被叛徒出卖的时候,可是精诈如兔子的文帅门面和狡猾如狐狸般的两人就是没有被人看出任何破绽!
足见两个都快成人精了!
平淡,幸福的日子,慢慢前行.
文帅门面怕郑美痞子心存自备,将所有的钱全部交给郑痞子保管.自己每天在痞子那申请零用钱,这人,就贱到这份上了,还有么好说的!
郑美痞子银子多起来,腰杆子也挺得快到肩了.可是还是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痞子每次花钱时总是这样想,可是激动起来就完全忘了.
今天,痞子好心的要为文孙子买双鞋,文孙子喜得笑没了眼.[看来,要过年了,帮我准备行头了.]两人手牵手高调逛街,走了中南到武商[本地2个商场],就是没个文孙子满意的,把痞子气得丫子都是火!
[我说:你个姓文的,你他妈的脚有几金贵!跑了这多商场就没一双你穿的鞋?难不成要老子去鞋厂给你做一双不成?]桃花眼都快瞪得掉下来了.
[不是!人家只是想和你多逛逛嘛!我想帮你也买,咱两穿情侣鞋!]
[老子不要你管!你的钱都是老子的!老子就是去新世界买正宗的世界名牌,你也不会放个屁.今天就是专门给你买的!]
[妈的!郑孙子!你还真有良心!你的去新世界买,老子的凭什么只买国内货!不管!老子今天也要去新世界买!反正老子总是没钱的货!]文孙子气得一下变成了文大爷.
角色瞬间转换,刚才的郑大爷立马就成了郑孙子:[好!好!我的爷,咱们打的去吧,我的脚都快掉了!]抬起一双臭脚.
[好!开路!]
两个贱人立刻向新世界开拔.[行动词,走路的意思.]
星期六的新世界,人流较少.看来,有钱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呀!
一双鞋,等于郑痞子的一个月工资,让痞子心生怯意.
文帅门面只是气不过痞子的话,真要他在这里买双鞋,还不如拿去喝酒划算.所以,两人只是挂挂眼科,满场转转,就准备灰溜溜的离开.
准备离开的两人,自然的是鼻子不对眼的样子;痞子怪他来了不买,文大爷却怪不该到这里来自找刺激:[没有那个能力,何必来这里丢人现眼!即使有钱,我也不要拿到这里来烧!一双鞋,是我三件衣服的钱,买了哪个舍得穿?还不是在家里供着!老子不舍得!]
[妈的!小气鬼,丢形象!你又不是没钱?老子没花你的多少,都给你留着!出去混的人,形象很重要!你个市井小民不懂!]
[老子的帅脸就是形象!还有老子的好身材,你看周围,有几个我这样形象好的?不是穿名牌就是形象!老子就是穿破烂,回头率一样高!你他妈的狗眼看人低!……]
[老子的眼是狗眼!那你还缠着老子干嘛?那你不是一样的狗眼,滚开!老子不缠你!]生气的脸,暴怒的眼.
看见郑痞子的样子,文大爷又变身为文孙子:[好了!好了!我们不吵了,打道回府吧,免得在外丢人!我不是想存钱买房么?你妈家没我的地,我妈家也没你的地,你看多不方便呀,要是我们自己有了房,想干甚么就干什么,多好!]
[你还想得蛮远咧!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一起过的?你还真是想得
美!]不福气的话,有着不禁的温柔.
[你一生都是老子的!别想跑!老子一生就耗你身上了!看你么办?你要是敢去找个除我以外的人,看老子不阎了你!免得你出去害人!也不晓得是哪个满世界的找我!还跑到新疆去了!]文孙子在痞子耳边的话,暧昧而霸道.
[你还真他妈的不要脸!老子又没说和你……]找不到合适的言辞,脸上却泛满红花.
一双手霸道地突然袭来,腰被占住,[你就是老子的,一辈子都是!其他的免谈!]甜言蜜语也能如此表达.只是这是两个劫数的方式.
手,自然而然牵在一起.那样和谐.
嘴帐打完后,是一阵难的的沉默.
新世界门口,一辆很显眼的跑车,在那威风地炫耀着.
有钱真好!文帅门面再次感叹.房子,我一定要尽快的有房子!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一个快秃顶的胖子,快速走过,将文帅门面差点撞个满怀!
[你是怎么搞的?走路这样冲?]
回头的胖子,挑衅地上下打量,眼里的怒气一闪而过:[你们是……]
郑痞子抬起头:[你是……岔把子?]用肩耸耸还在生气的文帅门面.
[妈的!老子还真不敢认了,你还真的是岔把子?]文帅门面恍然大悟.
[你是郑弼教?你是文政赫?]胖子一手指一个.
[对头!就是你家两大爷!]
友好的问候方式就是互相锤锤胸.
[你们两个还搞得一起?还是两个劫数?]看见两人还在一起的手,胖子有点疑惑.
[当然呀!你搬家后,我们还去找过你咧!]文帅门面的客套话说的滴水不漏.
痞子心里有数的笑笑.
默契不是一天就有的.他不会拆穿他的谎话.
[真的,看来还是小时候的朋友可靠!]胖子给他们一个友好的拥抱.[相请不如偶遇,走!今天我请客!我们去好好搓[吃]一顿!去香格里拉!]
[这……不好吧?你不是有事吗?]想起了刚才胖子的行色匆匆,痞子说.
[不管了!今天碰见你们是最大的事!一定要去好好聊聊!]
[那……]文帅门面看着郑美痞子,询问的眼神.
[小子!还是那样怕他呀!从小怕到大呀!文政赫,你有把柄在他身上?]
指指痞子说.
[妈的!当然不是!我会怕他!]不福气的语气,底气明显不足.
[岔把子!你他妈别刚见面就挑拨关系!我们关系铁的很!]痞子故意搂搂文孙子的脖子.
[明白!明白!你们两个人反正是从小打到大的!西马街没有不知道的!]
三人勾肩答背,走出大门,那辆拉风的跑车载着三个活宝,穿过人流涌动的京汉大道,向着香格里拉进发.
那天,痞子尝到了电视里才见过的大龙虾.喝到了和他年岁般大的葡萄酒.
自从和岔把子见过面后,文帅门面的影子在工厂就彻底消失了,火烧屁股地在人事科里请了三个月的假,有人说在公安局出境处见过他;有人说在汉正街看过他;反正郑痞子已经98天没瞧见门面的魂了.去他家,麻将老娘只说他出去晃晃了,看看有没能发财的道,还十分八卦地问:[你和他都穿一条裤子,他就没告诉你去哪里?]
[嗯,我也忙,大概没机会和我说……]痞子的心里把门面骂个翻面.
[反正,不会去做坏事!我的儿子,我信得足!]文麻将老娘的麻木自信也极大鼓舞了痞子.
痞子也懒得再理,反正,无论文孙子在哪晃荡,他身上的钱,始终都在痞子手里.这点,痞子也是一样的自信.
……
文政赫,离开工厂,已经半年了,厂里已经给他办了停留职,这是厂里看在他业务能力上,对他是最轻的处理了.
痞子还是在后勤科里的女人堆里混.生活无惊无险的进行着.
按部就班的生活,或许会让不太安分的心灵枯死,痞子就快觉得自己要死了,工作没有前途,也没有更多的收入,这样的耗日子,让他的心不再有任何激情.精神萎靡得都快发霉了.
反正,一切都不对劲.因为痞子的劫数不再身边……
在心里将文帅门面骂道183次,在秋风劲扫秋叶时,文政赫终于回来了.
这次,文帅门面是绝对的衣锦还乡.
当瘦削的帅脸写满沧桑;当曾经白嫩的手长满倒刺;当健壮的身段只剩排骨……风光回归的代价却是如此的大!把个文老娘惹得一月哭了18天,剩下的12天就在麻坛搏杀.无论大小胡全数通吃.麻友们都笑她"赢钱买米".她也一概置之不理.
文老爸也在家奋起码字,希望可以赚点稿费,给儿子减轻负担.
只是……所有的人都不懂:不懂曾经的潇洒文政赫,怎么会突然钻进钱眼了?
可是,就算所有人不明白,文门面相信只有一个人绝对知道!只是,那个人在他回来之时,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