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擎跟世孝,世孝跟宇擎,都比跟他更亲近。因为宇擎的父亲在世孝家的公司做业务经理,两个人接触得也更频繁。
“我……我……”不连贯的叙述,江世孝低著头,捏掐著手指,又再抬头四处顾看,咳嗽几下,眼神漂移不定,最後用力地抹了一把脸,避开李慎直率关怀的目光,鼓起勇气,断断续续地说:
“……那天,宇擎上我家……我,那个,我跟宇擎在房里接……吻的时候,被我三妈撞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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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慎的意识世界里,接吻──这两个大字赫然耸现,他不太会深度去揣摩江世孝那句话整体的意思,迷茫地挥去满脑子回荡的字眼,他是这样问的:“……你们接吻了?接吻怎麽了?你又不是女的……”没有挖苦或笑话的成分,他的情感思路就是单行道的,也可以说他对那样的禁忌连听说都不曾,他的字典里,没有“同性恋”这三个中文,没有“GAY”这个英文词。
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兄弟一样的人,他潜在的以为,他们的友情近似亲情,纯粹。
对挚友少根筋的迟钝咋舌了半刻,江世孝对他的话不由得苦笑,心想,如果我是女的,就不存在眼前的问题和障碍了。
“呵呵,慎,你真够可以的,也罢,这个就先不管。”笑得比哭还难惨淡,尔後多了份轻松,江世孝在口袋里拿了个本子出来,交到李慎手里,以两人才能听闻的音量说:“里面有封信,你帮我给宇擎,另外,麻烦帮我办件事。”
“嗯,我会找到他的。”感染了江世孝的严肃,李慎也正经起来,问:“你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不能做到的也帮。”
“你一定能做到。”笃定地口吻,江世孝娓娓道出了他的请求:“你开到口,要在学校里凑出一帮人不难吧?在我们和南光比赛的那天,我想你叫齐二十几个人,等比赛一结束就制造一点混乱绊住我的保镖,让我逃跑。”
“为什麽?”李慎不明白这麽做的意义。
“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到哪里都被人监视著。”江世孝的神采黯淡,眉间满满的是复杂零乱的情绪,他一张唇,说:“我妈很疼我,她会让我去踢那场比赛。阿慎,我的机会就一次在这里,真的靠你了。”
好友完完全全信任的寄托,一股使命感也涌起,李慎察觉得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他郑重地一颔首,充溢自信地答道:“我知道了,人我会找齐过来当观众,比赛一结束,就撂倒你的保镖。”
就算是专业的安保人员,他们一大帮人拱上去,难道还搞不定他们?即使摆不平,那一时半刻肯定不成问题。
江世孝释怀地呼了一气,往李慎的肩外侧一拍,道:“谢了。”
“说什麽屁话。”李慎豁达地咧开笑容,也拍了拍他,跟著说:“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麽被监视?又想去哪里?”
江世孝的脸色又蒙上忧郁,面对李慎的坦挚他越发开不了口告诉他,支吾其词,他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枯瘁地笑,道:“等我们安定下来了,我会想办法和你联系的,到时候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他知道阿慎对他们的友谊有多真,可是,他不敢肯定,他们触犯禁忌的爱情阿慎能接受,还是会和其他人一样,打著为他们的未来著想的旗帜,要他们分开。
我们?这个我们是指谁跟谁?宇擎?为什麽?……李慎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他端望著江世孝有苦说不出的模样,蹙起剑眉,再细细的回想之前的种种,以及方才的话,寻痕搜迹,他套用了很多可能性,在他就要想往正确的方向时,一道男音打破了他的思索。
“二少爷,”保镖合上翻盖手机,接受上头的命令变得有持无恐,说:“太太让我们现在回去。”
江世孝也不说什麽,他站了起来,在走之前望了望李慎,道:“那本子写著所有球员的联系方式,记得拿给队长。”
李慎斜靠椅背,扬扬手中笔记本,一个明了的笑容,答曰:“我知道。”
朝他一点头,江世孝举步往楼梯,下楼出门,上车离开。
李慎在他远去後,掂一掂本子的重量,翻开首页,夹著的是一张折起的信纸,人类好奇的天性让他很想拆开来看,可道义又告诉他不行,还有种怪异的预感在其中,反复挣扎,啪地还是合上了笔记。
算了,回去了。
□□□自□□由□□自□□在□□□
为和李慎感情突飞猛进而欣喜的林睿,今天因为哥哥要赴约没办法地只能各自活动,於是在日薄西山,白云在夕阳的涂抹上火红的时刻,他回到了家,在询问了佣人得知哥哥已经回来了,他就直接上了二楼来到李慎房前,一转门把,未上锁的门一旋,他推了就进去。
门口径直的地方是一扇长窗,窗前摆著一张黑色的台桌和液晶电脑,电脑右边是个小矮柜,柜上堆著路由器、model和排插;电脑的左边靠墙竖放一张深蓝色的双人床,床前方是一张书桌,桌边立了个独特的CD架和一个原木色衣柜。
李慎在床上背贴床头,漆黑明亮的瞳子此时一片木衲,灵魂出窍似的,甚至林睿来到他跟前了,他还继续发愣。
他想什麽想得怎麽入神?林睿心疑地坐在他传边,纤长干净的手在他眼前晃晃,难得揶揄地问:“呼叫李慎,你是否仍在地球?”
少年优柔美妙的声音是少见的动听,他的调笑招回了李慎太虚漫游的魂儿,他静一会,抓住林睿瞎悠的手,很慎重其事地对准他的清蓝水眸,问:
“一个男人,为什麽会和另一个男人接吻?”
泰山崩於前色不变的林睿,这样的一句叫他一个恍惚,他迷惑在李慎透露认真的眼睛和神情,原是平静无波的心海随那人未消的余音漾起涟漪,一圈一圈,无休无止,林睿的目光起了不易察觉的变化,他反握李慎的右手,道:“为什麽这麽问?”
“因为,这个事,你说,两个男人……”李慎自顾自地停在问题,没留意林睿的举动,他续道:“……会因为友情而接吻吗?”
粗心惯了的男人对情感的不解,勾动了林睿快近乎的疼惜,他费力地按耐自己想去抚摸他脸颊的欲望,掩饰地笑了笑,答:“不会。”
“为什麽?”
“青春期的男性,可能会由於对性的渴望而互打手枪,但接吻一般不会。”显然比李慎懂得多,林睿说得头头是道,不容人不信,“在有些国家,就算是廉价妓女也不轻易和人接吻,因为吻是爱的表现,接吻是对爱的表达,不是吗?”
果然有一半法国血统,如果真想说,林睿的话也能有些浪漫。
“是、是吗?”鹦鹉学舌的复述林睿最後两字,李慎睁大了眼帘写满怪诧,又问:“那,会因为亲情吗?像那些老外不都喜欢亲来亲去的麽?”
难以分辨是自若掌握著情绪或者已失控,林睿眸光有诡幻闪过,他还是一派从容,道:“你这麽认为?”
“唔……大概吧……”李慎这标准的不确定的回答一出,林睿就过去把门锁上,再折回来,骤深的瞳孔藏著某种东西,他暗哑地低笑几声,对李慎说:“我们现在是亲情吧,那你会和我接吻吗?会让我吻你吗?”
自制搭建的囚牢,其中蛰伏的兽,似在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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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抽回了手,李慎像是惊吓地瞪著林睿瞧,阳刚英气的面容堆满了不可置信,他张合了几下,嗫喏地干笑,道:“你在开什麽玩笑……”
“你会吧,亲情。”林睿态度强硬地打断他的话,左右搭住他的肩膀,上半身欺近他,把李慎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在几乎快贴上他嘴唇的位置停下,勾勒起魅倾众生的笑弧,说:
“哥,你跟女人接过吻吗?”
对方吐字时温热的气息拂在唇上,靠得那麽近,那双冰色的美眸仿如渊潭一般望不到尽处,李慎不由自主地想後撤却已经背倚床头,太过亲密了,他垂下眼不去看林瑞会拨动人心的眼睛,分放在两旁的十指却揪著被子,表面上仍力持镇定地答:“废话,那当然有。”
“……是吗?”截然改变了的声调褪去少年的清朗,取代的是一种暗昧,山谷回音般在听者耳中反响,他说话放得更轻,像是更加诱惑,“……那,要不要试一下和男人接吻呢?……”
“喂,够了,不要玩了。”口吻中有一丝不寻常的轻颤,李慎有些慌惶地想推开林睿,可对方抢先一步把他的双掌按住,他一仰首,林睿那张漂亮得找不到言辞形容的脸近在咫尺,对著他柔柔地微笑,呢喃著:
“……不,没在玩,哥,你不是好奇吗?那我们试一下吧,我也好想知道和男人接吻的感觉……”
心跳先是漏一拍,一瞬之间又急剧地加速,李慎迷失在林睿带著安抚温情及幽深的眼瞳,整个人遭催眠似的动弹不得,突然降临的暧昧如分子飘飞在他们的四周,鼻尖几乎要抵在一起,两人的呼吸在如此近的距离里交换,对方的味道借由鼻腔进入体内,充实了每一个牵系情欲细胞,李慎无神滞望著林睿,少年本就不足的定力被他所攻击。
“……哥……”勾人十足的低唤,林睿不安份地从李慎的手背一路往上摸,经过手臂外侧停在肩上,再轻柔地捧住他的双颊,小心地摩触著,同时姣好的唇瓣一点一点印上李慎,先试探性地亲一下就退开,虔诚地沙声道:“……哥,我们接吻一下下哦……”
神色舒缓的眯缝著双瞳倾听他的声音,李慎朦朦胧胧的好似回到了小时候在山里,自由自在,他全身都放松了,在唇上碰一下的软软的东西也像那时的棉花糖,他伸出舌尖品一口,嗯……有点甜甜的。
嫩红的软舌只探出来几秒就缩了回去,林睿赤热热的目光紧锁住李慎饱和的嘴唇,开始撩逗地舔吮,以唾沫滋润他的每一寸,时不时还酌力啃咬,柔和的引诱让李慎不自知地启唇,让侵略者长驱直入……
双膝分跪在李慎胯部左右,林睿压坐在他的大腿上将他的上身摁在床头,双手抱住他的头部深入地吻著他,灵活的探入李慎的口腔尽情搅动,勾住他的舌头温吞地戏弄,骗取了李慎生涩的回应後他放纵地享用他的滋味,一种比想象中、梦境中更甜美无数倍的津液滑进喉间,迅速的征服了林睿,他变换著角度深吻著李慎……爱上了,越吻还越激狂。
“……晤……不……”
渐渐的,李慎招架不住地趁空叫道,混合了两人的口沫延著嘴角不停流出,湿润了下巴,他抗拒地举手推著林睿的肩,缺氧的肺部发痛著,他左右摆著脑袋想甩开狠吸著他嘴巴的男人,可是骑在他腿上的林睿却跟发疯了一样,揪住他的头发稳住他的头,吻得他的唇舌疼痛不堪,蛮横得怎麽也推不开。
原本是不敢太用力怕弄伤了林睿,只是当大脑阵阵昏感,那种窒息的痛楚憋得李慎双眼发红,他想动真格就真没了那本事,双手无力地垂下,视野变得白茫模糊,如果不是林睿及时放开他,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掉。
凝视著险些晕厥的哥哥,林睿惊觉到自己的失控,他压抑得太久了,以至於他尝到了甜头内心潜藏的狂性就全被激发,就连现在,他的理智在一边喝止,然而他制止不了自己把哥哥拉躺到床上的手,甚至,撕开了他的衬衫。
虚脱的平睡在床铺的李慎,他右侧著头部,几绺凌乱的黑发落在他额前,半睁的瞳眸中徒留一片寂色与水雾,绯红的双颊以及肿起的双唇,纽扣四飞,敞开的衣襟展现他随呼吸起伏的胸膛……他凄惨的现状偏又叫林睿小腹一紧,胯下物一痛。
“……哥……”林睿的表情很奇怪,他像没了意志般叫著李慎,葱白的指尖解著自己的衣服,口里还在呓语:“……你迟早是要把身子给我的,要不,我现在先要了,再慢慢让你爱上我……”
林睿,你疯了!!你了解哥,不可以的,哥醒来会很生气,他不会原谅你,你现在要了他,他永远都不会爱上你!!!──理智在脑海中,如斯对林睿说,他一震,解著皮带的手放缓。
少开玩笑了,这是难得的机会。林睿,现在只要脱了哥的衣服绑住他,就可以上了他,你可以要他,使劲儿插他,就算想操死他都可以,你每天晚上不都这麽想吗?现在舍得放弃?──欲望的声音,如斯怂恿,给了他一个邪恶又甜美的诱惑。
手撑在李慎两旁,林睿伏在他上方,端详他尚未回神的侧脸,忍不住低头亲吻开,双唇描摹他的脸部线条,陶醉的感受哥哥的温度,留一个又一个湿印,直到不经意地瞄到哥哥的眼睛,看进他眼底,他纯净闪耀的灵魂,林睿僵了。
苦苦一笑,他现在不能这麽做,会失去哥哥的。
只觉得世界都在嗡嗡做响的李慎,他的眼睑扇动了几下,一股倦意席来,缓缓合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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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慎醒来时是晚饭时间,当机过又重启的大脑还摸不清楚状况,他在床上抓了抓翘起的短发,目光在房里扫一遍,静一静,想一想,然後唇上的刺痛告诉他,之前发生的事情。
赶得上七彩变幻灯了,李慎的脸色先是刷地红透了,接著又一片的惨白,跟著再忿怒转为发青,眉间拧起一个折叠的“川”字,李慎牙齿咬得嘎嘎响,一把火就往那烧通天了,好你妈的李延睿,老子对你好点你妈的差一点让我断气,靠你娘亲的,有你这麽接吻的吗?!
一直在心里问候林睿他妈的李慎,一时忘了他妈就是他妈,真的是他妈了。
某根神经粗过孙悟空的定海神针,李慎这会儿满脑子就是把林睿抓起来当沙包揍,把那小子打得连去年吃的饭都吐出来,也就暂时没去想他们今天接吻了。
有的时候,李慎这类人,实在不太适合这个世界如此复杂的玩法,他太直率简单了,不带任何的伪装,也不爱去猜测他人。
“叩──”的敲门声传来,紧接是老佣人王嫂的声音:“大少爷,起来了吗?”
“干嘛?!”
“哇,少爷,你吃了辣椒还是火药?”王嫂一进门就瞠著目地怪叫,问:“怎麽满脸是红的?”
“我吃了100个原子弹!!!”李慎这样一吼,火星似乎在他眸中跳动,“说,是干嘛?”
“哦,吃了这麽多啊。”从小伺候到他长大的王嫂可没被他吓著,她过去给李慎整整衣领,说:“原子弹是不顶饱的,下楼吃晚饭。”
“不吃!”
“大少爷──”王嫂拉长了的尾音示无奈,她和蔼的跟李慎软语著又问:“生谁气呢?收收脾气,老爷、夫人还有二少爷都在饭厅等你呢。”
“好样的,他还吃饭去了。”臆想中播放的对林睿的凌迟按了暂停键,李慎冷哼了一句,他连冷哼都带火,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杀气腾腾的直奔饭厅,谋杀未遂,老子这就收拾了你!!
“这都什麽跟什麽呀……”王嫂对著李慎的背影头疼,她用遥控器关掉房里的空调,急忙在李慎後面下去,这慢了不准又出什麽事了。
□□□自□□由□□自□□在□□□
豪华的水晶吊灯,一张长形方桌摆放其下,暖黄的灯光铺洒著一桌的菜肴,令人垂涎的饭菜香四溢,李父李母坐在俩主位,林睿端坐左边,三个人似乎在谈点什麽,和乐融融的,直至李慎踏步的响音接近,他们一致性地闭嘴望去,只见李慎风火迅猛的冲到林睿对面,一扬手,狠拍桌,怒指林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小子马上跟我上楼!”
桌上的盆碗碟筷很滑稽的随那一拍弹跳了一下,李母也受了惊地一咋,慌恐地在两个儿子之间来回观看,大儿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小儿子就忏悔地闷头不出声,她见状赶紧起身到李慎一边,柔声说:“阿慎呀,来,妈跟你讲,你弟都说了,这次是你弟不对,你做哥哥的就让著他一点……”
“什麽!!”李慎瞪大了黑檀色的瞳睛,好似雷一劈,分贝一刹飙高,“他都说了?!”
他、他他、他说了?!说他们两个因为一时好奇所以那个……接、接吻,结果他被他吻得差一点没了气?!!!
“是啊,他都说了。”不知儿子心中的百转千回,李母还是笑吟吟的,摸摸李慎的头,道:“让弟弟跟你说声对不起,这事就算了,好麽?”
“哥,对不起……”不待李慎回答,林睿就先对他致以歉意,非常诚恳地还鞠了一躬,再一昂首,俊秀的脸仿似有一种不染纤尘的圣洁,他眸子是盈满真挚,一眨,道:“我只是一时冲动没控制好,你原谅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