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秦人秦鬼
  发于:2009年03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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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的饺子,初一的钱串子,初七的栓魂面,十五的元宵,一个春节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过去了。李念写信给韩夏絮絮叨叨的说着春节的风俗,说着自己收到的压岁钱。春节过完之后,学校又很快的开始上课,离高考就剩下了一百多天。李念更加认真努力,但是一个月一封的通信,却从来都没有间断过。韩夏认真的回信,认真的鼓励着他。时间匆匆的,仿佛就是眨眼间的事情,报名了、体检了、高考了。烈日炎炎的三伏天,李念心静如水的坐在考场上,做完卷子之后李念觉得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如释负重的感觉。
高考完后的第一天,李念便写了信给韩夏,说自己考的很好,肯定能考上自己的第一志愿,说自己想要去看看韩夏。李念骑着自行车,去了镇上的邮局,看着那封信贴上邮票,投进邮筒。李念马上就期待着回信,心里算了算,暑假两个月,收到韩夏的回信之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去见韩夏了。李念满心的期待,却从没有想过自己期待来的会是这样的一封回信。

第十六章

等待的日子十分的难熬,高考过后李念瘫在床上狠狠的睡了五天。不知日夜,不分黑白,醒来吃饭,吃饱睡觉,只是有一天中午,李念做了个奇怪的梦。说是奇怪,实在是那梦里的景象美的让自己心醉,醒过来之后李念只记得那梦里是漫天火烧一般的霞光,自己站在天空下看到那霞光笼罩在自己身上,看向身后的时候看到韩夏在向自己招手,好像在打招呼,又好像在说再见。醒来的时候,李念还沉浸在那美丽的景象中,久久都没有办法忘记。
母亲坐不住了,带着自己去了隔壁村里的瞎子先生那里。据说那位先生算卦算的十分的准,一般家中有大事的人,都会去先生那里问一问。那位先生也不收钱的,一般去的时候就带些鸡蛋什么的给他。李念原本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看着父母坐立难安的样子,也就顺了母亲的心意,跟着母亲一起去了那里,权当是为了安心。
到的时候,虾子先生穿着白褂子,坐在院中的石墩子上,手里端着把茶壶闲闲晃晃的喝着茶。“张先生”母亲很尊敬的叫着,扯了扯李念的袖子,李念也跟着母亲低头恭敬道“张先生”。瞎子先生站起身“李家的?是要摸骨,还是算卦?”“算卦”瞎子先生便往屋里走去了。母亲把鸡蛋篮子搁在了堂桌上,坐了下来。报了李念的生辰给先生,那位先生也拿了张纸用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的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算了半晌那先生终于缓缓的说了话“你家娃娃不用担心,要求的事情在今年定能成。只是你家娃娃的姻缘在西边,这姻缘看着短浅。”李念有些愣,韩夏家的确住在西府“还有一句话,老朽不知道该不该说?”瞎子先生继续说着,“先生您讲”母亲说“你家娃的姻缘,看着会无后啊!”母亲也呆了呆,最后还是缓缓开口说着“先生,儿孙自有儿孙福”那先生听到这句话,笑的爽朗。
回家的路上母亲一直没有说话,李念心里也毛毛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这先生说的也倒还有几分准头,只是不知道母亲对最后那姻缘的事情有什么想法。母亲不说话,李念也不敢说。“小念,将来不行了就抱养一个吧!”母亲缓缓开口说着,一句话听的李念差点一头栽进路边的水沟里。“妈,这事情还早呢!将来再说吧!”母亲想了想也笑了出来。“想的是有些远了”母亲也笑着说,母子两个人高高兴兴的往家里走回去了。
李念如坐针毡的等着录取通知书,更等着韩夏的回信。天天一听到送信邮递员的车铃铛一响,李念就“嗖”的一下冲出家门“有我信吗?有我信吗?”的问着,后来邮递员就特意每天停到李念家门口,看到李念出来就说一句“没有你信还暂时”。李念就悻悻的走回去了。这样的日子起码持续了有半个月的时间,李念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耐心,大概明天就会打包冲去韩夏家的时候终于有了动 静。
那天李念如常站在家里门口等着邮递员过来,邮递员捏着车铃叮叮当当的骑过来,站在李念面前“小念儿,今天可是有你的信了!”李念一伸手,两封信一起落在了李念的手上。李念心里高兴,没有想到韩夏的回信跟录取通知书一并来了。看着信封上韩夏那笔端端正正的楷体钢笔字,李念心里大大的笑了开来。拿着两封信,看来看去的不知道先要拆哪一封的时候父亲进来了。“念儿,录取通知书来了?”父亲问着,李念点点头把那封录取通知书放在了父亲的手里。父亲小心翼翼的用剪刀打开了信封,看着那封录取通知书,难得的笑了。
李念穿了后门,出去去到自家的花椒园子里,坐在树下拆开了韩夏的信。树荫下还是有几分凉意的,阳光打下来,斑斑点点的落了一地的影子。李念仔仔细细的展开信,拿在手里慢慢的看着。李念本来一脸的笑意,想着这下下个月就可以去见韩夏了,却看着看着怎么也笑不出来了。韩夏写着“小念我要去旅游了”,韩夏写着“小念你不用来了”,韩夏写着“小念,有人为我介绍了个很好的女孩子”,韩夏写着“小念我想了想,我们还是算了吧!”韩夏写着“小念,我们不会长久的”,韩夏写着“小念,那四百块你不用还我了”,韩夏写着“小念我们以后不要联络了”,韩夏写着“小念,我十一就结婚了”。
李念只觉得自己的心哗哗啦啦的碎了一地的玻璃渣,李念发了狠一把把那信撕了个干净,碎纸片扑扑搜搜的落了一地。怎么这三伏的天气,变脸变的这么快,这么快就下了雨。这雨真咸,抬头一看,却只看到毒辣辣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

第十七章

李念的一整个暑假过的浑浑噩噩,朝不知夕。心里憋屈的难受,却不知道要怎么纾解。呆呆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小念,这中午太阳这么毒,你坐在院子里面做什么?”母亲在房间里面叫着,“我待会进去”李念回了母亲一句又坐在院子里发呆。手里捧着那本夹着照片的参考资料,想了再想都下不去狠手去撕了那张照片。连被撕的乱七八糟的那封信都被自己一片一片的捡了回来,好好的放在信封里。李念苦笑着,自己还真是中了韩夏的毒,连他写了那么多狠话的一封信都舍不得扔了。母亲又在叫着李念,李念匆匆答应了一声,拖着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回房间。
李念端了一碗浆糊,拿了白纸。李念坐在炕上,把炕桌摆好,放了浆糊白纸在上面。把那封信拿出来,把撕成渣的纸倒出来了。一片一片细细的摆好,把白纸裁成一条一条的细条子。把两张拼在一起,在碎纸的背后抹好浆糊,把细条的白纸贴上去,再用剪刀把多余的部分剪掉。一片一片,李念拼的认真又仔细。不由得在心里苦笑着,明明知道这封信让自己心碎了一地,明明知道那个人不要自己了,自己却还是不舍得,不舍得把他的一字一句撇个干净。
李想放了假回来了,刚进家门的时候,没有看到李念就问“妈,念儿呢?”母亲纳着鞋垫“念儿跟你爹去地里了”,李想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妈,我困了,我睡一会”李想和衣躺在炕上,闭了眼歇着。睡着睡着,觉得有人在挠自己的腰,翻了身又继续睡。李念好气又好笑的,使劲从李想的脊背上拍了一巴掌“哥!别睡了”,李想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到李念趴在他旁边笑,不由得松了口气“念儿,你要吓死我了!”,李念嘿嘿嘿的傻笑。“哥,我考上S大了”李想转头,有些惊喜。S大是省城的一所师范大学,师范大学念书都不交学费还有补贴。“什么专业?”李想问着,“中文”“在省城的那些大学里,中文S大的确是最好了的”李想说的认真。
“可是,我没有跟你在一个学校啊哥!”李念有些失望的说着,李想摸了摸李念的头“念中文还是S大的好,我们学校都是理工科的,没有在一个学校不要紧的,哥会经常去看你的。”李念笑的高兴,乖乖的点了点头,这大概是这一个暑假里,李念最开心的日子了。有个哥哥还是好很多的。李念也不再每天蹲在院子里晒毒日头了,光是每天跟李想一起就有许多事情干。每天早晨起来跟着李想去苹果园锄草,中午的时候两个人躺在炕上一边迷糊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下午吃了饭就去给家里的猪割草。晚上的时候坐在院子的石墩子上看星星、喝茶、聊天。日子过的几乎都让自己忘记了那封信,忘记了韩夏写的那些话。可是却不是想忘就能忘记的。
李念忘不掉,所以半夜总是突然醒来;李念忘不掉,所以他几乎以为自己的癌症其实已经感染了心脏;李念忘不掉,所以那封信被他跟照片夹在一起,却再也不敢翻出来再看。“哥”李念躺在炕上叫着李想,“嗯?”李想答应着“怎么了念儿?”,“哥你喜欢过谁么?”“我喜欢念儿啊!”李想答的随意“我是说女孩子,哥你认真点”。李想沉默了半响“喜欢过,可是那人永远都不会喜欢我”李想的语气伤感却又带着些无奈。“什么人能不喜欢我哥啊!”李念不太相信的说着,李想笑了笑不做声了。“哥,如果你喜欢的人突然有一天不要你了怎么办?”李念问着,李想听罢坐了起来“谁欺负你了?”“没有人欺负我”李念说着“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那好似打发的敷衍语气让李想只觉得满嘴的苦涩,却还是强自咽了下去“没人欺负就好,还能怎么办,杀过去问个明白”李想说到。“那哥,你怎么不问个清楚就知道那人永远不会喜欢你啊?”李念看着李想,一双眼在晚上黑亮黑亮的。
“别问了,睡觉”李想打断了谈话,翻了个身,不再做声。李念看着哥哥不愿多说的样子,也觉得自讨没趣的悻悻的躺了下来。“哥”李念又戳了戳李想的后背,李想不动,李念也就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睡着了。良久听到李念平稳的呼吸声,李想坐了起来轻轻的叫着“念儿,念儿”李念睡得正香,李想苦笑着,看着李念在月光下平静的睡脸,默默无言。

第十八章

一个暑假就这么过去了,开学的时候李想陪着李念一起去的。九月份开学已经不是那么热了,李想带着李念到了S大,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气氛,欢迎新同学的声音飘满天。刚进校门就能看到支着桌子接新生的各个学院,李想一手拎着李念的箱子,一手拉着李念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的找着中文系的接待处。好不容易找到的时候,只看到那接待的桌子前排了好长的队伍。“小念,你站这排队”李想把李念扯进队里,“哥你干嘛?”李念不解的看着李想不知道他想干嘛。李想也不废话,看着李念排好队拧了个身就走了。
李念也不好动弹,只好远远的叫着“哥,你干嘛去啊?”,李想头也没回的就说“等着”。李念也就再没有吭声,哥让等着就等着呗。乖乖的站在队伍里,过不久就看到李想走过来,手里还掂了瓶汽水。接过李想手里的汽水,李念有些奇怪“哥,怎么只有一瓶?”“那瓶我在路上喝完了,你喝就好了”李想笑着说。李念看着李想干的有些裂开的嘴唇就知道他说谎了,心里难受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喝着汽水,喝了差不多有小半瓶的时候李念把汽水瓶递了过去,“哥,我喝不完了”李念说着,李想看了看李念,就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递了回去。“喝不完慢慢喝,今天有很多事情的”。
终于躺倒宿舍的床上,李念有一阵阵的不真实感。回想着兵荒马乱的一天,先是报名办图书证什么的,下午的时候整理宿舍更是累了个半死。李想下午坐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回了学校,走之前带着他去食堂吃了个饭。看着天花板“还好有哥陪着”李念小声嘀咕着,本来是安排了个下铺给他的,但是李想说下铺比较脏就帮他说着跟别人换了铺,刚好那个同学睡觉不老实害怕掉下来。闭上眼睛一阵阵的难受涌上来,李念又拿出了那本夹着照片的书,重重的拍在了心口上“韩夏,你个王八蛋!”低低的咒骂了一声,又颓然的没有了声息,转过头就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那半瓶汽水。
大学生活进行的异常顺利,本来说的军训最后换成了体操比赛。官方说法是因为本学校女生太多,李念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觉得庆幸不已。群哥和顾晨还来看过自己一次,那天还带着自己去吃请的,顺便还去J大叫了李想。说是要庆祝一下,李念心里感激的很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不过群哥问韩夏的时候,李念有些不是滋味“他快结婚了”李念埋头闷吃,群哥和顾晨对看了一眼,觉得有些惊讶,李想的脸色突然变成了锅底,还是群哥最后再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问关于去北京的事情,李念在心底长舒一口气。因为李想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是真说起来估计哥就要生气了。
开学的时候就九月初了,过了两三个星期,眼看着就要十一了。李念咬牙切齿的看着台历上的日子,想起来那个让自己更咬牙切齿的词——结婚。站在水房的镜子跟前,李念看着自己的脸“结婚”李念不由自主的把这个词报了出来,“哼”冷笑声响起“我让你结婚”镜子里的人面部表情扭曲了“我能让你安安生生的结婚”镜子里的人面部表情更扭曲了几分。手里的毛巾丢进脸盆里,“让你安生结婚我就跟你姓!”骤然间气温急降,冷的一起洗漱的同学打了个寒战,不知道背后那个一直在自言自语的人发的是什么疯。
李念这个人,向来是一做好决定就马上付诸行动的那种类型。心里打定主意,李念马上就跑去辅导员那里请了四天假,然后跑到J大李想那里说自己十一的时候要跟同学出去玩。说的时候在李想近乎审讯的目光下,李念几乎想把事情和盘托出。不过还好,还好,李念忍住了没说出来。虽然李想身后一直跟着那个黑着脸的江源,但是李想还是带着李念去食堂吃了饭,又拿了些钱给他。李想摸了摸李念的头“跟同学出去玩要小心,照顾好自己,不要乱吃东西,也不要亏待自己”李念点着头,看到李想身后跟着的江源脸色越来越黑,李念心里觉得有几分好笑,就越发的乖巧,就看到江源的脸越来越黑。李想带着李念去了公交车站,看着李念坐上了车,李念挥着手从车窗里往外看,看着李想最后还是被一直叫嚷着要赶紧去上课的的江源黑着脸拉走了。

第十九章

一大早七点钟,李念“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之后,去学校食堂买了个煎饼果子喝了袋豆浆。买了包饼干,李念装在包里。坐了公交车去了城东客运站,买了张车票就上了车。李念坐在客车上,看着路两旁的建筑,慢慢的从城市到田野,突然心里有些微微的后悔。自己去能干吗?如果韩夏一定要结婚,自己去了也阻止不了。能干嘛,眼睁睁的看着韩夏跟别的女人结婚,洞房,生小孩打酱油!李念的拳头握了个死紧,心也揪了个死结。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都坐上车了,李念放弃的想着。
李念闭上眼睛养神,摸了摸胸前口袋里装的那封撕的乱七八糟,最后又被自己粘的整整齐齐的那封信,又不由得咬了咬牙。哼!你让我难受,我就让你也不得好过!李念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小心眼过,但是不知道怎么就是不想这么算了。如果都算了,那之前算什么?游戏?玩笑?自己放了真心进去,人家弃如敝屣。韩夏,你到底放了几分真心?还是你从头到尾都只当是露水桃花一段。心里的情绪乱七八糟的成了一团麻,纠结在一起斩不断理还乱。李念心想,我就只问你这一句话,问你到底放了几分真心?问了之后呢?知道了答案之后呢?李念不知道。
车到奉先县城的时候是12点多,下了车李念找了个人打听着韩夏给留的地址才知道这个矿务局还没有在奉先县城,李念抽了两下嘴角。打听好了要坐哪辆车去,又买了车票坐上了车。李念愤愤不平的想着,到了一定要让韩夏把这车费给自己报销了。心里又默默的给韩夏记了一笔,肚子已经饿的咕噜噜的叫着,李念摸出来早晨走的时候买的那包饼干,拆开了个口,慢慢吃着。没有水,吃起来有些干,咽的时候觉得嗓子里涩涩的。又坐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坐到了奉先矿务局在的那个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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