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
作者：秦人秦鬼

文案
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癌症意味着什么，癌症对于西北乡村的穷学生李念来说意味着什么。对韩夏又意味着什么，为了你的生命，我不要自己的生命了，为了你的未来，我宁愿不要自己的未来。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主角：李念 韩夏

第一章

这是1987年的冬天，西北风一吹哗啦啦吹起了一地沙尘，西北的冬天干巴巴又冷飕飕的。今年还没有开始下雪，李念裹紧了身上有些过大的棉衣，两只手抱在胸前，还好这条棉衣的袖子很长，可以遮住已经冻的通红的手指。踉踉跄跄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起裤兜里装的诊断书，李念只觉得一篇空白。怎么办？为了念大学的哥哥，家里已经十分的困难了，可是自己偏偏。李念突然顿住，任冬日的寒风直直的打在脸上，从裤兜中拿出那张诊断书，李念的手指已经冻的不听使唤，抖抖索索的打开，怎么也拿不稳。看着上面的字，李念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将那张诊断书撕成了一条一条，一扬手扔在了路边的水沟中。又再次的抱紧了双臂，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进屋门，蹲在炕边的父亲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看见李念把烟袋取了下来，在炉子边磕了磕烟灰。“念儿，回来了？”李念的父亲问到。母亲端了只洋瓷盆子进了屋，看到李念之后将盆子搁在了洗脸的凳子上。“念儿回来了？妈烧了些热水你快洗洗。”“哎！”李念答应着，李念的母亲倒了热水进去，又舀了瓢冷水进去，用手试了试水温。李念接过母亲手中的毛巾，洗了把脸。父亲还是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今天去县医院，医生咋说的？”父亲开口问到，“医生说，没什么毛病，您放心吧！”李念说到，顺手将毛巾又递给了母亲。“没毛病就好。好了，好了，快去学习吧!多跟你哥哥学学，你好好念书，考上大学了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能供你。”李念的父亲又磕了磕手中的旱烟袋。“嗯，知道了”李念点了点头，坐到了炕上，又趴上了那张矮矮的炕桌，用着哥哥留的那支钢笔心不在焉的写着。
“你这病要是现在去省城治，说不准还能好。”医生的话一遍一遍的在耳边回响着。“去省城治。”李念苦笑一声，这可是要命的癌症，肺癌，虽然是早期，但是得了这病最需要的就是钱，他甚至都没有钱去买一张到省城的车票，更不要说那昂贵的治疗费，就是卖了他家都拿不出那么多钱。李念埋下头，看着书上的字，却不知道神游到了什么地方。
北风吹的院中的中门咯吱咯吱的直响，李念睡在炕上靠着窗的那一头，父亲已经开始打鼾了。忽然隐隐的疼痛感袭来，又开始痛了，李念无奈的想到，翻了个身面朝着窗户，看到那些木制的格子，李念无助的闭上了双眼，双手死死的抓紧了薄薄的一层被子。痛感越来越强烈，李念痛苦的蜷成一团，死死的咬住被角，不能出声，不能动弹，旁边就睡着父亲，稍稍的有些声响都会被听到。李念觉得那撕心裂肺的痛感仿佛一把尖刀刺进自己的身体到处乱搅一般，额上已经薄薄的出了一层汗，在严寒的三九天竟然能出汗，李念苦中作乐的想着。终于在一阵阵的抽痛中，李念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呦，小念儿干嘛去啊？”在村头碰到了本家的哥哥，他热情的问着“群哥”李念点头打着招呼“我想去街道那边打听打听怎么能去省城。”“去省城啊？”本家哥哥奇怪的问到“小念儿你去省城干嘛？看你哥？”“我想去省城看看。”“这样啊！”本家哥哥恍然大悟“那你不用去街道了，我过两天要去省城送煤，你要走就搭我顺车吧！”“恩，好，我回去跟爸妈说说。”李念应承了下来。
一家人围在炕桌上吃着下午饭，李念咬了口手中的玉米面馒头“爸，我想去省城打工！”说完是一阵沉默，李念紧张的听着父亲的动静。“啪”李念的父亲重重的将筷子摔在了李念的头上“你这是干啥！”母亲急忙的一手捡着筷子，一手揉着李念受了重创的脑袋“我叫你好好念书，你都胡思乱想些啥！”父亲大声的吼着，李念避开母亲的手平静的说到“我想去挣些学费，我半年就回来了。”李念放好了父亲的筷子继续说着“顺便去看看我哥，群哥后天去西安送煤，我刚好能搭个顺风车。”父亲不吭声，默默的喝着碗里的稀饭。
第二天，母亲把家里仅剩的一些现金放在了李念手中“穷家富路，你爸让我把这些钱给你，你要想去就去吧！”李念紧紧的握紧了手中的钱，眼眶红了一圈。其实父亲母亲都不知道，他这一去都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回来。他只是想去争取最后的希望，不愿意就这样死在爸妈面前，他只有17岁，他实在是不想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他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争取最后一点点微末的希望，哪怕是穷途末路。

第二章

李念在鸡刚刚叫了的时候便挣开了眼睛，看着用报纸和旧挂历糊着的顶棚。看不清楚上面的字，李念不想起床，昨天晚上群哥来过家里说是今天就要出发，李念突然之间觉得宁可死在家里都不想出去。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未知和迷茫，充满了冒险和荆棘。李念再一次合上了眼睛，但是他不能，事到如今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了。
“念儿，念儿”母亲轻轻的叫着，“起床了念儿”，李念应了一声“恩，知道了妈”。李念坐了起身，套好了衣服，下了炕。炉子上还墩着热水，李念认真仔细的擦着脸，脖子，耳朵，面对着水里的倒映，李念笑了笑，可摇晃的水波让他的笑脸看起来像哭出来了一样。李念不再看了，取出了灶头上热的馒头，就着咸菜一口一口的细细的吃着。“念儿”父亲突然出了声音“去了省城，好好照顾你自己，别忘了你跟爹说的话。”“恩”李念点了点头，隐隐的听见了母亲的啜泣声。李念低下头，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红了的眼眶。
“小念”群哥站在门外叫着“小念好了没？咋们走吧！”。李念站起身，站在炕边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给父母磕了两个头“爸，妈，我走了，说的是一年，我肯定会回来的。”说罢站起身提了自己的木头箱子，走出了院门。
外面的天光还不是很亮，甚至黑的有些阴沉沉的，就像李念的心情黑云压顶。“小念”群哥笑嘻嘻的看着李念伸手接过李念手里的箱子，“走吧！”李念说着上了车。多年以后李念仍然能记得，那是辆蓝色的大卡车，车后的车厢里堆满了黑色的煤炭，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却被群哥打理的干干净净的看不出那是个拉煤车的样子。
一路上群哥的说着些不着边际的笑话，试图要让李念不要看起来那么伤感。李念心中感激，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小念，我说你这下去省城有相熟的亲戚家住么？”群哥终于忍不住问了，“我去找找我哥，看他有没有办法。”李念的哥哥李想是村里的秀才，考到了省城最好的大学J大。“小念，不是群哥说，你哥他天大的本事，现在也就是个学生，帮不了你什么忙的。”群哥说中了李念心里最害怕的一点，如果哥哥没有办法收留他，他要怎么办，去流浪或者去乞讨？李念苦笑。“小念，别怕”群哥爽朗的拍了拍李念的肩膀“哥有办法”群哥转过头冲着李念高兴的一笑。
群哥的确是个有办法的人，他有一个生死之交是当年省城来下乡插队的知青，那人现在在省城开了家小饭馆，刚巧的就缺了个小工。群哥带着李念去了朋友的小饭馆，那是个很腼腆的青年，长的白净斯文跟黝黑高大的群哥完全就是两种人。那青年看到群哥笑的有些害羞“李群，你来了”，群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一把揽过了青年介绍着“这个是我本家弟弟，叫李念；这是我的好哥们顾晨”青年冲着李念友善的笑了笑，打招呼道：“你好！”李念也赶忙点点头说着你好。“那什么！小晨饿死我了，来点吃的快。”顾晨听到李群说饿，赶忙的招呼两个人坐着就去弄吃的了。
三个人边吃边聊，群哥不住的说着些有趣的往事，顾晨也听的笑的高兴。一餐饭吃的热热闹闹的，李群终于说到“小晨，你上次不是说要找个小工么？”顾晨有些疑惑的看着群哥“是啊！怎么了？”“你看我这个本家弟弟怎么样？他打小就跟着我玩，人老实又勤快，还是高中毕业的。”群哥喝了口茶说到，“不过可能最大干一年就得回家考大学去。”顾晨打量了下李念说到“成啊!不过他要是不干了你就得来了。”群哥点点头“成，一年时间够我处理完的了。”虽然李念不明白他们两个好似在打哑谜一般的谈话，但是李念还是听懂了自己可以留在这里的意思。于是李念便在顾晨的“群晨餐馆”里当了个小工。
顾晨是个很和善的老板，一个月50元包吃住，已经是很高的工钱了。更凑巧的是顾晨的小饭馆刚好是在省城第二人民医院的对门，这家医院的肿瘤科是最好的。这是顾晨告诉李念的。李念的工作就是刷锅洗碗，看炉火，跑跑堂，收收帐。都是很简单的工作。顾晨每个月的5号给李念开工资，不论这个月赚多赚少顾晨总是不会少李念的工资。李念一直在心底默默的记着群哥和顾晨曾给予他的温暖和帮助，即使在多年以后也都一直都保持着通信来联络彼此的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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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你为毛经常把我的名字打成李寅？嗯～
小秦：呵呵呵呵，小念这个问题，呵呵呵呵 李寅你帮我解释下，说不定他是你的子孙。
李寅：喂喂喂，你不要胡说，被墨涵听到我就死了
墨涵：原来李将军你有子孙啊！好，我走
李寅：墨涵，墨涵（转过头恶狠狠瞪小秦）你等着

第三章

“小念”李念正在关店门的时候顾晨带着群哥过来了。李念住在店里后面的小隔间中，而顾晨住在附近的家属院里，说是他父母留下的。群哥常常来省城看望顾晨，一般群哥来的话第二天总是会歇业一天。今天群哥来了那是不是明天就会歇业？李念心里暗暗的想着，刚好可以去看看哥哥。“小念，跟我们吃好的去”群哥笑的开心。“我吃过了，群哥”李念说着“你跟晨哥去吧！”，群哥还打算说什么，只见顾晨迅速的打断了群哥的话“那成，小念，我们明天歇业。”说完就拉着还不死心的群哥走了。“晨哥”李念在后面叫着“我明天想去看我哥，可以吗？”远远的传来顾晨的声音“好”
第二天一大早，李念起了床却并没有先去J大看望自己的哥哥。站在医院的门口踌躇了很久，李念终于走了进去。医生让李念去拍了片子，开了一些药给李念，最后说“你这病现在还是初期，能根治的，你早点来做两次手术就好了。”“手术得多少钱？”李念捏着衣角问到，医生推了推眼镜说到“400块”李念抿紧了嘴唇没有出声，医生笑了笑说到“你可以先回去筹些钱，不过不要拖太久。”“谢谢医生”李念点点头致谢后转身出了医院。
400块，李念一路上都在念叨着这四百块。算了，不想了，李念甩了甩头坐公交车去了J大。在男生宿舍楼下，李念等着哥哥下来，因为看着宿舍楼的舍管大爷不让他进去，只是帮他上去叫了他哥哥李想。“小念”李想站在楼门口欣喜的叫着，看到李念是满心满眼的高兴，“哥”李念也不由得笑了开来。李想跑了过来，一把把李念拥到了怀里，“小念，小念”李想不停的叫着。对哥哥这样的动作感觉哭笑不得，“哥”李念叫着轻轻拍打了几下李想的后背。李想终于松开了李念，却还捏着他的手问到“你怎么来了？”李想想了想突然有些焦急“家里出了什么事？”李念笑了笑“哥，你别着急，家里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想你了。”李想松了一口气。
在舍管大爷那里登记了一下，李念跟着哥哥上了宿舍楼。打开宿舍门，看到整整齐齐的两排架子床，一共是八个床位，看起来有些乱。李想拉着李念坐到了靠着窗的那张床的下铺上，“这是哥的床，你先坐着，哥出去打些水给你。”李想说着就提了热水瓶“哥，不用麻烦了。”李念赶忙的拉住了李想，李想笑了笑摸了摸李念的头“乖，去坐着。”李念乖乖的坐在了床上（李念你是狗狗么？）。闲着无事李念开始收拾起了李想的宿舍，当李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李念拿着扫帚在扫着地，李想无奈的笑了笑也就任着李念去了。
李念坐在李想的床边上喝着水闲聊着，“小念，你现在在做什么？在哪里住着？好不好？”一连串的问题砸向了李念，李念一口水几乎都要喷了出来“哥，你问这么多，我现在在群哥朋友的小饭馆里面打工，一个月50包吃住挺好的。”李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改天哥去看看，说说地址，就在纬二街那边，二院的对面，叫群晨餐馆。”好，李想点点头。
“李想，李想”楼下传来了清脆的女声，“什么事啊？”李想不耐烦的打开窗吼了回去“去自习”那女孩子丝毫都不恼的说着“没空”说罢李想就关了窗户。“哥你要是有事就去吧！我就先回去了”李念打算起身，“不准”李想按下了李念“起码要吃完下午饭才能走。”听完李想的话，李念乖乖的坐在了床上。“小念”李想突然叫到，“怎么了？”李念抬头疑惑的看着他，李想突然转过了头看着窗外的高大的桐树“没什么？”，“哥，那我困了，在你这睡会。”
李念倒头就睡，下午的阳光洒在李念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无辜又纯真，李想如同被蛊惑了一般，低下了头。一阵风吹过，淡紫色的桐花哗啦啦吹落了一地，香甜的气息弥漫了整个空气，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师姐，春末夏初，夏至未至。

第四章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溜走的，李念边洗脸边想到了那篇朱自清的散文《匆匆》。夏天已经到了，西北的夏天跟冬天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夏天干热，冬天干冷。干燥的风吹着，李念觉得自己身上都是蒸干的汗水的味道，不过李念喜欢夏天，莫名的喜欢着。风刮过来有些焦躁的热，李念喜欢这种热也热的爽爽利利，冷也冷的痛痛快快的天气。每天顾晨都会带绿豆汤来给李念消暑，后来顾晨说如果店里太热让李念去家里住，李念忙不迭的推辞了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顾晨那么多，再说住到人家家里李念也总觉得别别扭扭的。
天气一热，大家都不愿意出门，顾晨的小餐馆里顿时生意清减了不少。顾晨看着门可罗雀的景象索性回了家，眼不见心不烦，看着没生意进门顾晨就想叹气，还不如回家躺着喝着绿豆汤消气。顾晨便早早的走了，嘱咐李念先关门，到下午5点以后再开门营业，李念一口应承了下来。刚过了中午12点李念便打算关店门，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有客人要进来“同志，我们不营业了！”李念笑着说到，那客人听到这里愣了愣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到“那我这下可要到哪里吃饭了”，李念听到也是一愣，最后想了想说到“那同志我做个关门生意，你进来吧！”那客人不敢置信的看了李念一眼，咧开嘴笑的开心。
“同志，你想吃啥？”李念边问着边向厨房走去，“绿豆汤”李念顿住了，他们店里还偏偏就没有绿豆汤。“同志，我们有黑米稀饭、玉米粥，没有绿豆汤”李念没好气的说着，那客人瞬间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样低下了头“那就黑米稀饭吧！再要一笼小笼包，大肉的”李念看着他觉得好笑。走进厨房端了一笼小笼包给他，想了想还是把顾晨带给他的绿豆汤倒了一碗给他。绿豆汤已经在水里镇了好久，冰冰凉凉的还加了糖，李念端着碗走了出去。
正朝着客人走着，一阵熟悉的疼痛又向李念袭来。霎时间疼的李念险些站立不住，李念紧紧咬着下唇，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流，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到桌子前，将那碗绿豆汤墩在了桌上，再也忍耐不住的坐了下去，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剧烈的颤抖着。显然那客人也被吓得不轻，慌忙的跑到他身边问着“你怎么了？”李念答不出话来，只是勉强的挤出一个字“药”，那客人慌慌张张的四顾，哪里能看到药的影子“在裤兜”李念又吃力的说着，客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裤兜里掏出了药来喂了两片给李念。过了一阵子，李念觉得好多了，站了起身向客人道谢“谢谢你，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