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逝者如斯,江湖已远----孤月清寒
  发于:2009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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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大人,什么事?”钟宇明有些疑惑的问道。
“多留心一些,这里不安全。”展昭的手轻拍上了他的肩,微微的掌风吹开了还未掩好的衣襟,只这一下展昭也看清了,这个图案和那夜送匿名信的黑衣人身上的一样:那一夜在烛光下,在被巨阙划开的衣襟内,在那个黑衣人的锁骨间也是有一个篆体字的纹身,究竟是什么字在那时刻没看清,这时却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眼前。
“明白。”钟宇明笑了,他的笑容很纯粹、很明媚。正是一个少年被人称为男子汉的那般,这让展昭直觉上无法将那夜的那人与眼前的这个少年联系起来,只是就凭着这少有篆体“宇”字纹身来推断,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也一定有所联系;那黑衣人是敌是友不能单凭送信就枉下结论,那么小钟又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白玉堂抱着酒坛回来时,见展昭已经换了衣服坐在桌前,手指轻敲着桌面,另一只手支着额头,似睡未睡。
白玉堂把酒坛撂在桌上,便开口问道:“又想什么呢?”
“想请白兄帮个忙。”展昭抬头答道。
“那要看我心情好不好。”白玉堂故意戏谑道。
展昭心里一笑,这脾气还是没有变,也故意卖了关子:“不愿帮忙就算了,别找借口。”
“猫儿,你这算什么话,不带这般消遣你白爷爷的”白玉堂玩心大起,边出手边说道:“来,先过上两招。”
“白耗子你精力旺盛啊!”展昭抬手隔开,说道:“你不累,我却乏了。”说罢径自闭了眼靠在床边假寐。把个白玉堂撂在一边,打又舍不得,不打又压不下气,只有耗子磨牙的声了。白玉堂喝了口凉茶,再回头看见展昭有些疲惫的神色,竟然就决定妥协了。
“喂,猫儿,有什么事要白爷爷出马?”其实猫儿肯找自己帮忙也算是把自己真正当作……应该是这样吧,白玉堂这样想着心情又好了起来。
展昭也觉得自己闹够了,翻身坐起,直接了当地低声说:“帮我注意一下小钟。”
“啊?小钟挺好一孩子啊!他怎么了?”白玉堂对钟宇明的印象还不错:武功底子挺好,人也还算机灵,话虽多却也知道分寸。
“我也不能确定,只是我觉得他和送匿名信的黑衣人有什么关系,也许就是他,也许不是。总之,多留意些没坏处。”
“我明白,见我和小钟谈得来就想利用我套话呗。我说,猫儿,你也会算计人了。”
白玉堂只是无心一说,却让展昭心里一窒:为官多年,莫非自己早已改变了,在这种事上不自知地就学会算计朋友了?是这样么?白玉堂见展昭变了神色,心知自己的话说得过了,只是若真是知己,怎么又在意这么一句玩笑话呢,心下也是有些别扭,但还是哈哈一笑,说道:“行了,又在那自责个什么劲?这事我应了就是。”又拍拍放在桌上的酒坛,笑道:“吃罢晚饭,上屋顶喝酒。”
展昭也为自己一时的失神不解,本是知己好友,却为一句玩笑内疚,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笑道:“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竟是黑云翻滚,看来要下雨了,白玉堂几乎要仰天长啸:“今晚屋顶的约会啊!”
晚饭前,那淮州知府李用便赶来拜见钦差,并邀请赴宴,施木青婉言拒绝,那知府便悻悻而归。晚饭后,果然就下起了大雨,应该没有杀手刺客会选这样的天气下手吧,不是说月黑风高才是杀人的环境条件么。所以这一夜除了施木青房内开封府三人商议开会的讨论声和展昭房内白老鼠自斟自饮、自说自恼的叹息声外,便只有窗外淋漓尽致的雨声。
就是在这个雨夜的后半夜,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施木青的卧房里,手中的三寸寒光是他作为杀手的标志。就在他向床边又逼近两步的时候,他止步了,不对,还有人。可是已经晚了,这一刻他已经不能动了,一股金属的凉气自脖颈处瞬间蔓延到了全身。感到床上的人起身,从身边走过,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失败了,杀手失败的结果就是死亡,这一点他很清楚,但他现在一动不能动,自尽是不可能的了。
施木青给自己倒了杯茶,手微微颤抖,他面对近在咫尺的刺客不可能不害怕,但他也知道这是他必须承受的。
“谁派你来的?”还是展昭先开了口,他知道施大人现在需要喝杯热茶。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黑衣人声音低沉。
这个对白很熟悉,这个声音也很熟悉。
“你果然是个杀手!”展昭伸手解下了他的面巾,道:“你就是那夜送信的人。钟宇明和你什么关系?”
没想到展昭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施木青才明白为什么看到刺客的脸会感到很面善,果然和钟侍卫有几分相像。而那个黑衣人却是一愣,随即答道:“我和他没有关系。”
“大人,”清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却是钟宇明带着侍卫们前来收缚刺客,看着眼前审问的情形,便立在一旁。
施木青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说道:“你若真和他没关系也不会这样回答,而应该说‘我不认识他’。”
黑衣人从钟宇明进来就有些不自然,听了这话也先是一愣,转而又大笑了一声,道:“那么,大人您这句话我又该怎么接呢?”
展昭从钟宇明进来就在观察,看他看见这个人时没有什么异常,就不想当着他的面把这件事追究下去,又听到黑衣人的话让施木青难堪,便说道:“大人,这个人一时也问不出什么来,交给属下先把他看押起来。”
施木青一点头,道:“有劳。”
展昭让钟宇明将黑衣人带到了自己房间对面的厢房里,又吩咐人在门口守着,安排妥当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房里的蜡烛还亮着,白玉堂还等着自己。
白玉堂递上一条干毛巾的同时又把展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认身上只是被雨水打湿后,笑道:“兔子这样就守到了?”
展昭接过毛巾,擦着发上和脸上的水,答道:“嗯,不过没想到是那个人。”
“哪个人?”
“送匿名信的人,而且他一定和小钟有关系,但小钟不认识他。”
“你能肯定?”
“猜的,没有证据。”
看着展昭立在窗前看着对面的房子,没有换下湿衣服的意思,白老鼠有点暴躁了:“还不换了衣服?看变成病猫。”
“还要出去一下,拿到证据再换不迟。”说着人已经出了门,跃上了对面厢房的屋顶。
白玉堂很生气,那猫就打算淋在雨中听墙角么,可是现在又不是“教训”他的时候,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一把油伞,一道白影也飞上了房顶。
白影轻轻地落在展昭的身旁,感觉到雨似乎停了,身上也不那么湿冷了,心里更是融融的暖意,展昭回头对白影笑了一下,在这样的夜里那笑容应该是看不到的,但白玉堂觉得他感受到了。两人逆着瓦缝里透出的光亮看去,钟宇明和黑衣人正在对话。
“你认识我,对不对?”钟宇明的声音有些疑惑。
“我是一名杀手,怎么会认识一个王府的侍卫?”黑衣人低着头说道,同时仿佛压抑着某种痛苦。
“你怎么知道我是王府的侍卫而不是开封府的?”钟宇明不再疑惑了,这个人一定认识他。
黑衣人一时语塞,低着头不再说话。
“你还有亲人么?”钟宇明突然问道。
“若是还有亲人,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了。”
“我也没有亲人了,”钟宇明的表情有些凄然:“当年乾宇山庄惨遭灭门,只有我一人在外学艺躲过一劫,如今在别人看来我似乎没有什么忧愁,可是看到别人合家团聚的时候,自己也会感到孤独。你们做杀手的看似冷酷无情,其实说起身事来,也都是充满血泪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黑衣人依旧用低沉的声音答道:“已经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当年灭乾宇山庄的人都已经死绝了。”
“是么?”钟宇明叹了一声,又问道:“你做杀手,就是为了报仇么?”
“这很重要么?”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钟宇明停了一下,目光落在黑衣人的身上:“你的胸前是不是有个纹身。”
“我们从未见过面,纹身很多人都有。”黑衣人依然低着头,看不到他的神色。
“展大人曾注意过我身上的纹身,他今天突然问你我之间有没有关系,显然他已经见过你身上的,才会问起。”钟宇明的话让房上的两人也是暗暗一惊。
下一刻钟宇明便伸手扯开了黑衣人的衣襟,看到了那个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篆体的“宇”字。
“你早知道我是你弟弟,是不是?”钟宇明双手攥着黑衣人的衣襟,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不来认我?”
“何必呢?你不是过的很好么?”黑衣人的眼神凄然:“我是一个杀手,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房顶上的人相互点了点头,便回了对面的房子。
“猫儿,小钟很聪明啊!”
展昭接过白玉堂扔过来的衣服,接道:“小钟心思很细,没想到我又做了一次小人,不过倒让我放心了,小钟先前果然不认识那个刺客。”
“这叫长江后浪推前浪。”白玉堂笑嘻嘻地伸手帮展昭换衣服,却被展昭一手拍下鼠爪。
“你自己衣服也湿了,还不快去换。”
“好吧。”白玉堂懒懒地应了一声,临走回头又笑道:“今夜我们也算在房顶上约会了吧。”
天渐渐亮了,雨却没停。
公孙策已经起身,看着阴沉的天空,叹道:“这雨怕是要下上段时间了。”

第六章 天灾人祸

天灾人祸
清晨淅沥的雨声是被钟宇明略带慌张的叫声搅乱的:“公孙先生,他中了毒”,此时公孙策正在房廊下看天,离得近的猫鼠二人早已翻身而起,冲进了关着刺客的厢房。
展昭略一按脉,就将黑衣人扶起用内力替其逼毒,白玉堂摇摇头,只能立在一旁不去打扰,这种事上,他似乎永远比展昭慢一拍。
公孙策几乎是被钟宇明拖进来的,此时黑衣人已吐出一口黑血来,有清醒的迹象了,展昭便收了功站了起来,身形只是微微一晃就被白玉堂扶住,轻轻一笑,道了声“多谢”。
钟宇明见黑衣人睁开了双眼,立即唤道:“你怎么样了?”
黑衣人却又闭了眼,一动不动地躺着,只有眼角的泪从源源不断到干涸,已是没有生命的迹象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钟宇明任猫鼠二人压着自己的肩头,没有挣扎,满眼期望地默默地看着公孙策诊脉、起身、摇头,说道:“他自己都放弃了”。钟宇明觉得一时间什么希望都不复存在了,他不想接受这个结果,虽然这个人从始至终没有承认过自己,但他确是自己的兄长,虽然从自己生下来就没见过他,二十年后的手足相逢却又如此短暂,他成为杀手,为乾宇山庄报了仇雪了恨,却躲不过杀手的宿命。苦笑,只有苦笑,难不成在别人面前泪雨滂沱吗?
钟宇明说:“我能单独留一会儿吗?”
展昭点点头,看了一眼白玉堂,两人默契地松开了手,和公孙策一起离开了这间充满悲伤的屋子。
刚出门,就遇见一个侍卫来传话:“施大人要见昨晚的刺客。”
公孙策道:“我们去大人那再说吧。”
施木青听说刺客毒发身亡了,也是深感无奈。
“刺客所中的毒和那三个杀手中的一样,是提前就服下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公孙策永远是不急不慢,客观地陈述。
“杀手的宿命么?”没人听到展昭这声叹息,众人只听见他说:“这么说,他也是残日派来的杀手。”
“在这里刺杀我,必是为了阻止我追查赈银之事,我们不如索性就做足了场面,就去州衙好好查查。”施木青看了眼公孙策,也许想得到这位传奇师爷的肯定。公孙策在一边颔首不语。
“猫儿,你不觉得奇怪么?既然他来刺杀施大人,是为了阻止我们追查赈银的事,为什么当初又去送信,引我们来查?”白玉堂显然还是不会顾忌到施木青的存在。其实,施木青也是没想通其中的原因,正想开口问,却被白玉堂抢了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杀手的规则。”展昭答道:“雇主不同罢了。”
“算了,从杀手身上不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只是钟侍卫是否真与刺客有关系?”施木青也不愿自己的人与什么阴谋有关,更何况他与钟宇明都是八王举荐的。
“刺客是小钟的亲生哥哥,小钟却从没见过他。”展昭答道。
施木青算是放下了心里的石头,随口问道“那昨夜他为什么不承认呢?”,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是杀手,怎么会去与当侍卫的人认亲呢!”白玉堂随口应道。
钟宇明虽然只活了二十年,但他的经历使他的内心并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孩子气,所以当他冒着雨掩埋了自己刚刚相见却还没来得及相认的哥哥后,在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至亲离去的悲痛。这一点让展昭和白玉堂都为之暗赞。
就在那天下午,展昭放了钟宇明的假,让他和白玉堂一起去酒楼拼酒,表面上两人都痛痛快快地抱着必醉得觉悟去了,可是他们心里也像表现出的那么轻松吗?而展昭自己则整理了自己的官服,随着施木青走进了府衙。
“淮州知府李用参见钦差大人。”
施木青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知府官服的人,突然想起了当年的样子,当时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和他一样见到官职比自己高的就这般战战兢兢,紧张得满头是汗呢?心中自嘲地一笑,正色道:“坐吧。”
“下官不敢!”李用真得很紧张,抬眼看了一下来的几人,又低下头去。
“有什么不敢的?”施木青当真就做起了排场,摆出了官威:“莫不是作了什么亏心事?”
“没,没有。”李用急忙摆手。
施木青笑了起来,依旧是和蔼的声音说道:“李大人,不必紧张,本府不过是开个玩笑。”
一边展昭和公孙策也是相视而笑,这人还真是和包大人的风格不同。
施木青起身,拉着李用坐下,便说:“此次淮州之行,也是皇上心忧淮州百姓,让本府专程来看看去岁受灾的百姓和沿河水利。”看着李用又抹了一把汗,便接着说道:“不知今春下发的赈灾银两可还够用?”
“够,够,够用。”没想到这钦差大人开门见山地就提起这件事,李用更是心虚得不知怎么回答。
此时有衙役神色焦急地进门通报:“大人,河滩那边洪水涌上来了。”
“何大人呢?你们快去找他。”李用急急说道。
施木青已经起身说道:“李大人,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这,”李用知道自己拦不住,也只得吩咐衙役去备蓑衣和轿子。
展昭对施木青耳边说道:“大人,属下先去看看。”
公孙策看到已经消失在雨幕中的红影,摇头长叹。
展昭赶到河滩时便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在雨幕下显得有些不真实,很多衙役打扮的人和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那人的指挥下,来来往往。展昭没有上前去打扰那个人,便看向了汹涌的洪水,那里一定有人需要救助:一根房椽,被卡在了两棵树间,上面爬着一个老人,一动不动,生死不知,有一个小船似要过去救人,只是水急浪猛,根本无法靠近。
“大人,怎么办?这船根本开不过去。”
洪水滚滚,似恶魔一般要吞噬一切生命。何清闭眼,答道:“算了,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身为淮州府的河务,不光是管理河运时的风光,最大的责任固堤守坝,抵御洪水肆虐,保护城中百姓;只是一己之力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无银加固河堤,开凿河道,每每洪水来犯眼睁睁看着良田被毁,百姓失所,却无能为力。五十万两啊,原御使回信说朝廷下发了五十万两赈银,到手中能用的仅仅五万两,仅是给灾民安家糊口就什么也不剩了。不是不恨那些个贪官污吏,只是有什么用?堂堂御史都莫名被害,自己一个小小的河务也只能尽自己的本分了,但愿这次开封府的钦差会改变什么。
“大人,你看。”衙役指着洪水上飘过的一抹红影,有些激动地说。
何清抬眼望去,怀疑是自己眼花了,那个人影就像是在水上漂过一般,那就是江湖人所说的轻功吗?又是一个江湖侠客!何清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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