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下)----云子夜
  发于:2009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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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渡点真气,先把人弄清醒了再说。手已经靠了过去,贴着舒然古铜色光洁的背,静心慢慢将自己体内的真气渡给他。
舒然的身体很烫,从接触的地方感受到后,水镜才注意到男人隐忍的脸部,还有满头满身的密汗。
从车帘细缝中透过来的光亮,和着汗水的反照,为这健康的肤色笼上了一层幽光。舒然从开始对水镜伸过手后,他的手便一直垂在身侧,抓紧了座席的罩单再没动过。死咬着下唇,企图阻止无法自己的呻吟,然而男人胯处的耸立却出卖了他。
水镜除了感官超常的灵敏外,内功和外功都很一般,这也是为什么会被派去当月使的使卫。他那并不深厚的内力只能输给舒然些微的真气,便有些无能为力了。
放开手的同时他也没有忽略某处。应该说是男人都可以想象的到,所以水镜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大有破罐子破摔的就义精神。
二十四岁的男子,又不是不知事的孩童,再怎么不通世故人情,这方面的知识他还是有点。顶多表面了点,就好象感情,水镜能理解的并不多。
回想着当时在训练营里不小心看来的场景,水镜的手不假思索的向舒然的昂扬伸了过去。却在快接近的时候被人大力拍开。
原来有力气的啊?他抬头看著男人,却见男人已经回过神来,虽然人还是因为药性冒汗颤抖,可是那双眼却如主人以往那般严冷。
“滚……一边,不许,回头……”这是舒然说的第一句话,剩下的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衣帛翻动的声响。
知道对方的排斥,水镜只是感到一瞬间的凉意和不明缘由的不痛快外,还是乖乖照做,必经他还是心中有愧的。
满车子,男人似痛苦似舒畅的喘息,塞满了一车。他不听都不行。从没这么痛恨过自己敏锐的听觉,盯着车窗帘,水镜的神情一分一分动容,一点一点剥落。
等他们到达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事了。
赶车的老头贼笑着解释,“没打扰两位大爷的好事,老头可否讨份赏?”
水镜一如既往保持木然的表情,递钱的手却控制不了的抖了起来。而舒然干脆一横眼,握住腰间的刀,势有大开杀戒的意思。
所以本来两个时辰的路程,他们赶了将近一天。等到达后却被告知月使刚刚出门。
“月公子随君佐大人一起离开了。”管家回答道。
舒然的忍耐力终于到达顶点了,头一甩,大步离开,水镜谢过管家后忙随后跟上。
这倒好,怎么着?他都是欠了他了——
想到水梓,易箪竹的心更烦。对着站在门口不死心的少年,他出口就没好气,“没做过事吗?不知道该如何讨好主人的?”
话一说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这不是自己承认他是他的主子了?
不给他后悔的机会,候在门外的人已经悄然跑开。
越想越气,最近他的火气是越来越大了,自从和易显接触后,他的脾气就没好过。这不,连易向阳都被他给气走了。
说什么不能霸占你整颗心,也总有一席之地,说什么是我太过贪婪?若他真有这种心思和想法,自己又何必这么痛苦?
莫名其妙的话,撩乱本已经死了的心。
半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还没见着少年的影子。毋需言语,光是这一屋子的冷气,就能够冻死人。
男子三步并作两步,怒气冲冲朝厨房的方向赶去。
经过通向厨房必经的那个园子时,易箪竹止住了脚步。静下心来才听清楚这么些话。
“他喜欢果脯、点心之类的小东西,别泡茶,但也不能让他多碰酒,冲些果子味的茶饮便可。”距离较远,只能听到字眼,却无法辨识是谁在说话。耳朵再怎么尖也比不上水镜。
回答的是个相对而言尖细柔弱点的音色,“谢三爷提点,水梓记下了。”
是水梓?
前方的声音断了,知道他们已经聊完,易箪竹人一闪,就藏进身后的房间。
待急促的脚步声从廊道内远去后,他才发现他是进了一个怎样不得了的地方!
随着时间点滴溜走,没了一开始进来时的不适应,这时才看清——屋内装饰简单不失华丽,华丽中又不繁琐杂乱,可以看出主人的爱好和性格。却给人一种紧张的压迫感和沉重感,简直就好像一个人猖狂的气势,时刻不在紧盯着你。
真是令人讨厌的地方!
而且……脸色一沉,嘴角反而扯出一抹诡异的笑。
在层层帷帐后面,有个人侧躺在偌大的黄花梨木床上。光是一个背影,易箪竹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这该死的房间果然是那个男人的!人和房间一样令人讨厌!
然而更使易箪竹不舒服的却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闷燥空气中一股子难闻的却又熟悉的味道。
散功粉!?
这东西不是易显咄使人用在他身上的吗?怎么?造药之人反失手在自己制造的药上?还是老手法——散功粉加熏香。
脑中闪过什么字眼,可是还没等他抓住,门吱嘎转动,阳光下那名男子的身影恍惚不定。
除了一副眼睛,什么都淹没在这片灿烂的阳光底下。
似曾相识的眼神,那种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像非常熟悉的感觉又冒了上来。易箪竹一惶神,男子已经走到床畔坐下。
屋内重新恢复昏暗,有人点起琉璃灯,光芒暗淡却又炫目。
“是你下的药?”
对方没回答,只是侧过脸来,盯着易箪竹。
许久,袁三淡淡缓缓的声音才飘过来,“三少爷现在总该相信,袁三不是大少爷的人。”
用那双眼盯着他,用那双熟悉的目光。
“相信又怎样?不相信又怎样?”易箪竹依旧冷冷道来,听不出情绪变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难以琢磨。
可是对方却好像已经很满足了,微微弯起眼角,“像三少爷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吧?谁才是真正的水梓。”
“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难道要他冲上去质问——为什么要那样做?背叛自己,隐瞒自己。他易箪竹还没这么在乎过谁?不过是一个侍候左右的奴才。
不过,不过是……
习惯了冷漠应对这个世界的他,就算真的在乎了,也不会轻易承认。要他的软弱□裸暴露在人前,简直比登天还难!
袁三起身,在易箪竹的跟前跪下,头低得都快碰到地板了,“主人,袁少彦见过主人。”
袁,少,彦。
不是水梓——
不是那个怯懦、胆小,却绝对忠心的少年。
忙来忙去,兜来兜去,一场空。
自己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转身离开,未曾留恋。
神散意薄的移步在亘长的廊道上,这又让他想起——那天,威严大殿下,拾起令牌,许下不可反悔的誓言。
在脚步移动的瞬间,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抛弃了什么?而又得到了什么?
和现在一样,到底是想要得到什么?而又曾经为此而失去了什么?
一步一步,步步维艰。
总以为只要自己做的问心无愧,便可以活的潇洒自在。
可这问心无愧是如何之难,而潇洒自在又是做给谁看?
向阳哀愁的眸子,旬泽不曾放手的执着,易显张狂的气势,还有什么是他没有看见的,看透的?
怕是一辈子都无法了解了。
俯着身子,低着头,对于那个男子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亵渎。或许是男子与生俱来的桀骜,更或许是他早就已经习惯——顺从、依附,离开男子时他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心里反而平静多了。
直到那熟悉的脚步声离去,袁三才慢慢直起身,再次踱回床畔香台。老手法了,只是不敢用太大份量的药,怕药劲太强了反而露出破绽。易显可不是一只老实的猫。
从窄袖中掏出娟白巾帕,在台子周边细细擦拭,确认没有残留的痕迹后才塞进衣袖。
就在他转身的同时被一股力量强制性往后拖,一直拖上了床,男人暗金色的眼孔中都是看不懂的似怒似笑。
来不及反应,男人狠掐住身下人的脖颈,出手就先点了他周身大穴,强迫掐开他的嘴,扔进一颗黑色药丸,手上一用力,那东西便滚进了食道。
“逍遥丸的滋味如何?”易显稍微松了手上的力道,“比你那散功粉有趣的多了吧?”
狠毒的人,连毒药也比一般人要狠毒。
“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只是有人不知道珍惜,那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易显状是很苦恼,继而又牵着嘴角寒笑。
得到男子怒视的回应,易显俯下身,贴近袁三的耳边轻语,“少彦,你可是我的人,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别和我玩花招,箪竹也是你可以期翼的人吗?把自己的身份掂量掂量,他知道你背叛了他,还会相信你?”
“你都听到了?”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这么点小花招还和我玩?旬泽那点花花肚肠能躲得过我眼睛?”拿空的左手拍拍那张冷清的俊脸,想起他在自己身下喘息时,易显的眼神反而暖了下来,“少彦,听话,我会给你逍遥丸的解药,不过你别再惹我就是了。还有,散功粉也收起来吧,最近上头查得紧。老头子的寿宴,那群老不死的东西都会到场,我可不想你也落得跟袁四一样的下场。”
“易向阳并不是好惹的,别看他平时一副什么都糊涂的样子,只要是跟箪竹扯上关系,便又是另一会事了。”
“你跟了我那么多年,难道还不信我?箪竹保不了你,他只会让你生不如死。”说话间原本放在脸颊的手向下移,到达男子胸口时,猛然用力,只听得清脆的声响过后,便是男子粗重的喘息。
周身被点了六大穴位,然而应该动弹不得的身体却因为易显这一下手,尽然全身痉挛。“唔——”死命压住痛意在身体里蔓延,却还是控制不了溢出唇角的痛吟。
“看看?”男人露出心疼的神情,“下手还是不留一点情面呢!”
易箪竹的那几脚的确是伤了袁三的肺腑,可是,易显喂给他吃的那颗逍遥丸却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逍遥丸,一颗便可让你逍遥到死。如果不能及时得到解药,人便会慢慢的、用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衰老,用一种非常人可以接受的痛苦等待死亡。只要身体感受到一点的疼痛,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时间的流失。一分时光换一分痛苦,减轻你痛苦的同时带走了你的生命——无法等价的关系。何来逍遥之说?只是让心里恐惧加剧疼痛。
痛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灵上的恐慌。只要男人按在他胸口的手不放开,那么他便要承受逍遥丸所带来的恐慌。那因为药物和易容术而致使机能状况较一般常人还要地下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起再次的折磨?
“你点头,我就放手。”
“只要答应我,什么都听我的,我就给你解药。一日一颗,三十天后便可解逍遥之毒。少彦,聪明如你,怎么会不知事情的轻重呢?”
要他背叛那个人?要他生不如死?
他可以背叛二少爷,但是主人?那可是他的主人啊!唯一的主人——偌大的院落,就只有他们主仆二人。无论是痛苦还是欢喜,只要能看主人的笑颜,哪怕只是假装的,他都会很快乐。忘了初衷,忘了这个人是自己永远无法靠近的人。什么都忘了,却在那天收到黑色的信笺,他知道,什么都变了。没有东西可以阻止这些变化,因为一开始他就是个背叛者。
“我,哪有资格谈背叛……”别过头,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男人眉宇间和易箪竹肖似的气质。
“好孩子——”松开手,环抱住眼前这个被多方压迫的男子,不是他无情,只是现实容不得他宽容。
他竟趁他因为上次闭关而体力还是时虚时实对他用药,这只是小小的惩戒,但毕竟他还是狠不下心来杀了他,即使袁三已经有了二心。
候在屋外的少年,握着手里的帖子不知如何是好。
“这怕是不行,主人的脾气可不好。”他压低了声音,怕吵着屋里的人休息。
“我们做下人的都一样,二少爷说了,这请帖务必交到三少爷手里,不然,小人回去可不好交代呢——小兄弟帮个忙,帮我通报声,就说是二少爷派人来的,三少爷总得给二少爷面子。”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但开口闭口都是二少爷、二少爷的。
水梓为难了,谁不知道主子的脾性,这会儿要是打扰到他,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他可还不想死,死了还怎么服侍主人啊!
就在两人妥协不下来的时候,屋子里传出一声慵懒娇邪的声音来。
“谁在外面?”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是小童我呀!三少爷莫是已经忘了。”那下人自称小童抢先答道。
好像是旬泽那个贴身侍从。
“就在外面说吧。”这可不是心情好的样子,水梓暗暗替小童担心起来。
主人是在他后面回来的,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背着身问,那个三爷是哪个三爷?
他老老实实答来,是袁三爷。
主人听到他和三爷说话了?看情况应该是了。
然后,易箪竹就把自己锁在里屋内,再没出来一步,只从里面传出零乱的杂声,但没他的命令,水梓不敢擅自闯入。
叫小童的下人赶紧把来意说明,“二少爷让奴才来给您送请帖了,二少爷说,请三少爷务必不要拒绝。还说,君佐大人也会去。”
走了个小皮子,来了个小童。奴才就是主人的狗,叫他走东他不敢走西。
“把帖子留下吧。”这话是对水梓说的。
小童留下请帖后,就离开了。
水梓捧着烫金帖子恭敬地敲门,听里面没有回应,只有脚踏在杂物间的脆响。门打开后,他才从缝道里看清——又是一屋子的破东西。
他家主子若是再多待些日子,怕是大少爷家的管家要愁白头了。
“收拾下,我们走。”
慌忙接下扔过来的帖子,水梓反应不过来,也忘了男子说过若自己不问他就不许对他说话。“去哪里?”
猛然回头,眼神万分冷冽刺骨,吓得少年缩着脑袋再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来得时候是两手空空,走得时候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换上来时穿的衣服,藏好向阳忘记带走的白玉佩。
把水梓赶出去后,他一个人望着廊柱,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月大人?月大人?”一个极轻细的声音。
“大人,将军有事吩咐。”
“说吧。”
……
水梓回来时,易箪竹就站在廊道风口。妖冶的金发随风乱舞,夕阳在那白皙无暇的肤色上留下眼睫的阴影,只是一个恍惚,那个男子就好像要随风而去了。
他按着主人的意思去了大少爷那里,可是大少爷不在,只有大少爷的贴身侍从守在院落门口,将他拦下。
“这是去哪里呢?匆匆忙忙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除了见到比自己身份高贵的人,小皮子才会露出谄媚的笑,若是像水梓一样的侍从下人,他的架子可摆得不得了。
“我家主人叫我传话给大少爷。”
“大少爷正忙着呢,你还是回去和三少爷说让他改日再来。”听到是有关三少爷的事,他小皮子可没胆私自做主。
“可是——”
“可是什么啊!还不快回去!别让三少爷等着了。”
吃了闭门羹,水梓只好转头离开。
后头响起熟悉的清懒声音,“水梓。”
“啊呀!是袁三爷啊!大少爷可有叫奴才服侍?瞧我这嘴巴,该打!”小皮子一见袁三忙屁颠颠跑到跟前,展眉笑得殷勤。举手作势在脸上擦了两下,“袁三爷自会把大少爷伺候的妥妥当当的。”
袁三没有多理他,只是侧过头,“进去吧。”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疲惫。
“水梓。”他又看向那个站在原地不知进退的少年,“你跟我来一下。”
莫名的感到不安,但少年还是跟了上去。
“回来了,他怎么说?”随口说着,也没见他有多少关心,转个身又进了里屋。
难道是在等他?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而后深藏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主人?”迟疑的开口,没希望能得到回应。
“有话就快说!别磨磨蹭蹭的,我没那个时间。”谁想男子竟然回应了。虽然仍是背对着,瞧也不瞧他一眼。比对待敌人还要来得无情。
可是,这已经够了。
够了,够了——
只要还能与他说说话,即便是再无情的话语也已经够了。他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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