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上)----云子夜
  发于:2009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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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上将也对这事发过话——叫府上的人一个都不要管,静观其变。可,小公子失踪都有两天,让她如何静得下心来?
每天照顾他的,看着他的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看着他从一个呱呱落地的娃子长大成为一个惹人喜欢的孩子,她一直都怀着感激的心活到现在。是小公子的母亲捡她回来,将她从贫苦的生活中拉出来,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好恨!如此无力的自己。如果花姑娘在,事情一定不会变成这样子的!
“风公子,你平日里那么疼小公子,仪蜜不信你能无动于衷!”她对院子内的里屋大声呼喊。就算不能见到风公子,但她也要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而且她并不认为风公子真能漠不关心,以风公子的为人和处世,他一直都是个心软的人。
“姑娘,你别闹了,这不是为难我们嘛?”士兵不好对使女动手,只能用身体阻挡她的去路。又怕伤害到她,非常为难。
可现在的仪蜜正在兴头上,她一心要见风公子,前两天就已经在上将那里吵了很久。但上将的冷酷回应伤了她的心,她知道只有风公子能劝动上将。“放我进去,快放我进去!”不能在这里就放弃了,如果连她都放弃希望了的话,那还有谁能救小公子?花姑娘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砰——”屋内传出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接着又是清脆的一声“乒——”
院外的几个下从都知道这声音是从风公子的主屋传出来的,全都不敢再放肆。
“上将!”一声呼唤,在场的所有人都刷刷跪下。低下头,不敢四处张望。
伟岸男人迈着坚厚的步伐,踱到仪蜜身边,低声重喝,“我不责罚你,你道以为我放纵你了?你是花使的人,她不在,我这作上将的是不是就不能管教你了?”
“仪蜜不敢。”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她的脸上却全是不满。墨君皱起眉头,一副头痛的模样。他朝跪在一边的士兵挥挥手,说:“给我送回房去,风使饿几天,她就几天不用吃饭了。”
“是!”上将命令一下,立刻起来两个士兵,拖起仪蜜就往北院的方向离去。
离开时仪蜜的表情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风公子绝食的理由莫不是为了小公子?是了,果然,那是个温柔的人,如春风般暖人心。
拒绝吃饭,拒绝见面——这就是风给他下的最后通牒,逼得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坚持。其实又有什么好坚持的,风这样做也还不是为了自己。早就知道的,这个男子一直都是想他所想,及他所及。
墨君推开大门,入目的是一地的破碎碗碟。
还在闹脾气!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就不能改改呢?
弯下身正准备收拾残局,坐在正门口的俊逸男子轻启朱唇,宛转曲调随之而出,“来了?”
“下人的活,你碰什么?想让整个宅子的人都指责我这个四使之首对堂堂帝夜军上将指手画脚吗?还是不用了吧,在下消受不起。”
“随风。”
男子不理会,将随手拿起一只上好官窑茶杯,眼也不眨一下就往地上砸。“砰——”清脆至极。物体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落地,碎成一片。
“若是气难消,找人出就是了。作何跟这些东西过不去?没生命的东西,你砸它,它也不会说声痛,这样不痛不痒的东西,又有何趣?”说着,跨过地上的碎片,靠近墨随风。墨君走到桌子的另一边,抬袍坐下,拉过男子放在桌子上了手,摊开在自己的手掌。他低下头,轻轻吻上,缓缓移动嘴唇,直到手掌主人的手腕,停在那里,说,“随风,别为难自己。”
看到男子一闪而过的羞涩,随之即来的是男子的哀叹。像首歌,悠扬动听。他就知道,他妥协了。
“放开。”
“听我的,不要和自己过不去。”男子的挣扎在墨君的眼里,只让他觉得心痛。其实,随风,你不需要这样。
“墨君,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还是你傻了,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
这又算什么?到底他是把他当作什么来看待的?
知道火殇出事的那天,他赶去问他,征询他的意见。男人却回他——你别插手。如此冷漠的声音,狠狠划过他的胸膛,滴滴是血。
好吧,你不要我管,那我就看看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结果,男人所做的反应竟是不闻不动,完全置之不理。
你还是不是一个父亲?——他这样大声质问他。墨君只是轻轻叹气,手抚过他的脸,说——随风,你先回去。
“到底要我怎样做?”他很想知道,男人要的东西,他是不是有资格一起拥有,还是只能在一边孤独看着。不能分担、无法触摸。“君,你到底在想什么?告诉我!”
墨君抓住男子纤细却有力的手,趁其不备,一把拖到面前,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身边。“随风,我只要你好好的,别的什么都不管。”
“啪——”响亮干脆的一巴掌。听到男人这么说,墨随风根本不能再忍下去,他的随意,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他到这样的地步,“墨君,你有没有替殇儿好好想过?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任性?”
任性吗?抓住你不放,也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所为吗?如果我不任性,那么,随风你是不是就会离我而去?
脸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可怎么也不及心痛的感觉。随风,我不会放手。就算我任性也好,但决不放手!
“有你这样的父亲真是悲哀——”男子说着低头,唇瓣扫过被自己打过的地方,留下温热在唇角。他伸出双手环过男人的脖子,叹息,头靠上对方宽阔的肩膀。
“够了,我累了——”这样无法把握的日子,只能期待一个男人给予自己温暖。一步步走下去,一点点消磨。心,无法承受。
煎熬——比痛苦更痛苦,是最伤神的方式。
“随风。”
何处起的风,带上哀愁的气息?
累了,困了。这场名为爱情的游戏,活活困住了两个固执的男人。
牢牢抓住不放,到底最后得到了什么?一开始,并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当初的满怀希望,都在慢慢消沉、埋藏。
若爱这个字注定要背上如此沉重的枷锁,他宁可放手,选择离开。说他胆小没用也好,他就是那阵最随性的风,能困住他的只可是名为自由的东西。
所以,“君,请你好好想想我和你说的,不要再失去那些你在乎的,他们关心你的人。我墨随风,何德何能,霸了你一个人?”
他的话说的很明白,可越是明白清楚的事,越是难以清清楚楚的表达。
男子要脱开男人的手,男人坚决不放。他固执不肯放手,若放手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他又为何而痛苦不堪?
死死紧锢住男子的身体,不让他离开自己一步。墨君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发生的蹊跷,对方要的岂只是钱或是权利这样的东西。先前也是有很多的苗头,但就是没想到会对自己的那么小的孩子出手,说对方卑鄙也好,无耻也好,现在都是多余的,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唯一要做的不是挽救而是进攻,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可就是因为那个连名字都没报上的人的稠密心思,他才会迟迟下不了决心。
“是不是我把殇儿带回来,你就肯好好待在我身边?”墨君的眼睛闪闪发光,好似“萤河”那星夜天空辗转来到他的眸子里,反射出闲雅男子的悲伤。
他还是不明白,还是那么自我,完全不会考虑下别人的心思。墨随风再也无法容忍男人的霸道,他集中精神,发足十成的力,猛的拽离开墨君。却因为没把握好力道,在力的反作用下,身体无法控制,直接就坐倒在地上。
这一摔并不轻。如果是平时,跌倒并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可这会儿他不仅内力被困,而且地上还全是碎瓷片。
自作自受!墨随风自己耻笑自己。
见他疼的皱起眉头,墨君竟然能无动于衷?墨随风睁大眼,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呵——又是一声轻不可闻的自嘲。
好吧,这本来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现在,对方已经放手了,墨随风,你还在想什么?他告戒自己。
两手撑住地面打算爬起来,总不能因为男人冷眼旁观,他就要赖在地上等待别人的怜悯。那也太可悲了!好歹他也是个帝夜军风使,对得起自己,对不起这响当当的名号。
“随风。”墨君向坐在地上的男子伸出手,立刻就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冷漠。墨随风扭开头,只留下优美的头后部线条。他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和式长袍,竖高衣领刚好遮住脖子,托在下巴上,反而显得他的下巴圆润细巧。
“这件事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插手,你也不是不知道越是简单的事越是有名堂?所以,就当我求你,别再用绝食这样的事来折磨我。”
原来,在这个男人眼里,自己只是想要折磨他。“墨君,我墨随风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说话的同时,风悄悄运气,发现虽然内力被墨君用药物困住,但如果勉强一试还是有些气流在身体内部窜流。发现到这点的男子不顾身体不行,靠着拼上最后一点内力,不再拖拉,单手撑地,用气,一跃而起。矫健的身姿,干净的手法。飞跃在空中的身体,悠悠荡下,落到椅子上。头一甩,长发飘动,划出美丽的线条。
“我可以毫无声息地离开这里,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你管不着,这以后也不需要你来多管闲事。”男人想让自己退缩,乖乖听任他的安排。但自己就偏不如了他的意!他要墨君擦亮了眼睛看着,他并不是那个会待在原地,痴候他一生的女子。
暗藏起胸口不断上窜下游的混乱气息,他感到刚才那一下有可能已经损了很多经脉。可这会儿,若在这里妥协了,怕是一辈子都得听任眼前这个男人摆布了。不行!绝对不行!他风使,堂堂一男子怎么可以像个女子般弱小又可怜呢!
“你就这么想要挣脱我吗?随风,你又想要离开了吗?”墨君是声音听来略有哀求。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这个男人为他舍弃了多少。可,他又为这个男人舍弃了什么?他硬扯下他的羽翼,他不敢喊痛,脸贴上男人满是鲜血的双手,压抑泣声。
可墨君不知道满足,或许应该说,那是个放不下的男人。他放不下他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势力,放不开已经属于他的牵畔。于是,男子便放弃自由,陪着他一起孤独。
都说先爱上的人会比较吃亏,可他是后来爱上,却吃了最大的亏。赔进来所有,连自由也舍弃。
这样还不够,这个男人连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最后尊严都要夺走!
“哈,哈!哈哈哈哈——”一声冷笑划破天际。
墨随风无法压止住急涌而上的痛苦,放声大笑。不顾墨君拉下来的脸和越来越冷的视线,他要离开这个男人。
趁对方还没搞清楚情况,墨随风再次提步,运气,转身就往门口冲!
电光火石!他的身体才接近门,一个身影飞跃而来。那人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男子的去路,不是别人,正是墨君!
被突如其来的力量阻挡住,风的身体内气流乱窜,有走火入魔的趋势,心绪极其不定,人颤抖着,额头冒出大量汗水。
墨君开始还以为他的内力已经回来了,但现一看他这样就立刻明白,他是在用生命威胁自己!来不及伤心,只想快点制止他再度运气。
墨随风可管不了这些,也没注意到墨君变化的神色,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难受,非常的气恼。于是用手推他,用腿踢他,用身体撞上他的胸膛,就像个孩子似的,不断用最原始的方式,想要走出屋子。
“不要闹了,随风!停下来!”刚抓住他乱舞的手,又被他挣脱。小心翼翼就怕伤了他,不敢用全力。
“随风,住手!你这样下去太危险了,快给我停下来!”
无论墨君怎么呼喊,墨随风就是听不进去。
要出去,要离开!他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受够了,一次又一次。伤害、放弃、妥协、原谅、接着还是伤害,如此循环,早就累了。
“累了,君,我累了,也受够了!”墨随风大叫着用拳头捶打男人,情绪不定的人,下手不知轻重。
疼!不是因为身体,是心!是心在作痛。
随风,你就这么讨厌留在我身边吗?在我身边就那么使你痛苦吗?
男人紧皱起眉头,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男子,无论男子如何挣扎就是死也不放手。“不要这样,随风,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知道墨君是在说给谁听,墨随风也听不进去。他恨这样的世界,恨使他变成这样的男人。
可比恨男人的,却是还要恨自己——
“不是这样的?那又应该是怎样的?君,你告诉我,告诉我……”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身体越来越软。墨随风在男人的胸口,无法控制地喘息。
好累——丹田那里应该已经枯竭了,心口慌得很,全身都很冷,快透不过气来了。
牢笼太狭小,容不下他的独占欲。
那就干脆把它砸碎!
既然无法拥有,就只能放弃。那么,还不如曾经什么都没有。
可现实无法改变,于是只能选择逃避。离开,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会救殇儿的,随风,我一定回把殇儿完好无损地救回来。所以,你不要再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了。”
又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明明知道他的忍受极限,可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极限。直到他不能再容忍了,于是,就会像这样。千方百计,只为留他在身边。
“有什么意义?这样不断重复的游戏?墨君,那可是你的孩子,你现在唯一的亲人!”
孩子?亲人?原来随风那么看重这个孩子。可是,在墨君的眼里,那只是个孩子罢了。再重要也只是个孩子。
他没有亲人!那些附庸献媚的人,在他落魄时有谁承认他了?只会用他们冷漠的眼神嘲笑他那无用的父母,冷嘲热讽——这就是他在成为帝夜军上将前所体会的人生。唯一公平对待过他的那个俏丽的女人也已弃他而去。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亲情可言?他早就抛掉这种关系,选择自己认为合理的生存方式。
所以才让那孩子姓火,不是因为怀念自己已故的妻子,只是讨厌再将这种可悲的命运继续传递下去。
“随风,你听好了。”墨君眼神柔和,手抚摩着墨随风的头,缓缓道来,“离我最近的人是你,与我最亲的人还是你。”
“那孩子在你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是不是?如果真是那样,我宁可不要这种关系!”
“你说什么?”墨君听了,脸色立变!扶直男子,双手紧紧抓住男子的肩膀,眼睛直直盯着他。
看样子,这个男人容忍自己的程度也是有极限的。苦笑了一张脸,墨随风说:“你放开我。”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叫帝夜军上将乖乖听你的话,这种人还没有出生。墨随风也知道,他就算再喜欢自己,可利益面前,他还是回选择权势。等事情稳定下来了,男人才会来求自己,要求原谅。他抓住了他的弱点,清楚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不原谅他的。就是这么可恶的一个男人!
明明是这么心知肚明的事,为什么就让它一而再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在生我气吗?墨君,我叫你放手你就给我放!我是风使,不是你的什么。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男子暴喊道。
男人皱紧眉头,从进门到现在他就没舒展过眉头。墨随风的话的确是气到他了,但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一直都忍着,可到了这个份上男人也不管是否会伤到对方,一出手,就用上了十足的力,一手刀匹下去,正中墨随风的后颈。男子当即软下身,墨君张开手臂牢牢接住了他。
随风,这人怎么就那么顽固了!为什么就只记住了痛苦的事?难道两人在一起时,就只让随风感到痛苦了吗?
人已经昏倒在墨君的怀中,不可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墨君收紧手臂搂住墨随风,想马上就去自己房里给他拿解药,为此还在心里狠狠责罚自己,怎么会对他用上那种东西的。
没看清楚来者的动作,只看到一个黑影在眼前一晃而过,接着原本在怀中的人却突然不见了,连同黑影一起消失在墨君的眼皮子底下。
如此能耐的,除了风使的使卫还会有谁呢!那个一直躲在黑暗中窥视一切的男人,最后还是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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