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上)----云子夜
  发于:2009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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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把你忘掉的部分,全都一点一点地补回来。
我们的约定,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向阳坚定的眼神,诉说着他矢志不渝的天涯海角、海枯石烂。
可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
他要的,不是这句话!
那么,自己要的,到底又是哪句话呢?到底想要从向阳口中听到什么呢?那个把对方忘记了的自己,那个让对方背负心里折磨两年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从向阳的口中听到……听到什么呢?
易箪竹!你扪心自问!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易向阳!最让他伤心的人不是你吗?啊?!
对不起……对不起——
箪竹无法自己的道着歉。
向阳赶紧捂住他的口,你在说些什么啊?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箪竹,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可一定要原谅我!
对不起,对不起,向阳。我们……我们,仍旧是好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
是的!向阳拥住颤抖不已的箪竹,在他的耳边低低细语。箪竹,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
向阳走出屋子,外面一片狼藉,站在狼藉中的两个人还是保持着他们的风度——翩翩公子,妩媚佳人。
谈好了?风放下茶杯,从摇椅上站起来。
花白葱似的手,拨开肩头的头发。看表情应该谈得不错。
哼——雪满不在乎地轻哼。
花眼睛立刻闪光,朝雪发射一万伏特高压电。你小子!是不是还不服气?
雪双手往两边一摊,两个人又不亦乐乎地打了起来。
向阳朝着风道谢,平时有劳你照顾箪竹了。
我一外人,可照看不了。风叫人撤去看戏的道具。倒是你……他别有用意地瞧了向阳一眼,说,有时候,应该把心放开一点,眼睛擦亮一点。
风的话,轻轻拂过向阳平静的心湖,激起不小的波浪。
可是,那天以后,箪竹越来越不喜欢见人。北岛四处传着,新一任月使是个孤僻的人。
好兄弟。
箪竹一直保持着这个尺度,面对向阳,仍旧笑得没心没肺。
“秋露居”里从来都不住人,偶然,向阳会去那里坐坐。但也只是坐坐,什么都不干。
初相识时,箪竹望着枝头发呆。
夜已深,露重。一弯圆月斜挂枝头。
月是枝头斜,竹是月下魂。
素袍少年轻轻吟出。
堇色短袍,高靴提领的少年扭过头,撇嘴一笑。
秋深露更重,待向阳花开。
向阳当上君佐后,就君佐府应该建在哪里?出现了分歧。
卫官和参尚在图纸上某处一点,这里好,离帝都近,又接着中心地带。
永乐帝颇为满意地点头。
君佐易向阳看也不看,拿起笔在纸上某一角画了个圈。
和参尚两眼都直了,胡闹!那么偏僻、人烟稀少的地方是能建府的吗?你君佐的威严又要往哪里摆?
永乐帝长袖掩嘴,向阳,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帝君发话了,谁都违抗不了。和参尚从建府开始到结束一直在旁边说风凉话,易向阳完全当他吹耳边风,独自对着写了“秋露居”三个字的匾牌,窃笑不已。
向阳花开——
(完)——秋露篇
易家三位身份不俗的公子齐齐坐在秋露居,而这里的主人易向阳却没有一点心思品什么茶。他偷眼瞧了瞧月的脸色,见对方只是动作轻缓地端着茶杯喝,他又朝身边的易旬泽瞅。
“唉——”易向阳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箪竹,我一直都好想你!”易旬泽放下茶杯,整个人都按奈不住想要冲上去。
月理都没理他,对易向阳说:“你叹什么气?不喜欢我在这里碍眼,直说就是了,我又不是不懂风情。”说着,就要站起来。
易向阳慌了,他知道旬泽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旬泽一直都想要见月,他实在不忍心再看到旬泽哭了。
可是他也实在想不明白月到底是在计较什么?以前,这两个人可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兄弟呢!
在易向阳踌躇间,月已经走到了移门前,他的手正要伸过去推门。
易旬泽飞身移动到月的身侧,紧抓住月的手腕,急切地哀求道,“箪竹,求你,不要再和我闹了。若是你生我的气,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也要告诉我,我会改。不要这样让我伤心,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月不以为然,“我说什么,你都会改吗?”
易旬泽婉转的眼眸满载温柔,“只要,箪竹你能从此原谅我,不再躲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先放开你的手。”
月从易旬泽的手里抽回手,缓步走过易向阳,正面朝着易旬泽,“带我去见一个人。”
易向阳听得一头雾水,但看那两人的样子,他又不好插嘴。
易旬泽不说话,他斜了眼瞧着月,良久,才开口,“原来你什么都知道。”说着,走上前,不管月愿不愿意,轻轻拥住月,在他的耳边低低说,“你要的,我哪一样不是好好地放在你手里了?但是,箪竹,我要的,你又知道多少呢?”
你要的?月想:你从来都不说,只是看着,弯着眼笑。
是了,他们三个人,曾经海誓山盟——要做有今生,没来世的好兄弟。可是,世事弄人,一错再错。
旬泽总是弯了眼角,瞧着他们两人笑。
那笑容太过暧昧,他永远都看不懂,也看不破。
“旬泽,若是哪天,你明白自己要什么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将它取来给你。可是现在,我要得到我想要的!”
听着月坚定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易旬泽缓慢松开手。他的动作一向很温柔,就像他的人似的,一直都是那样温和、轻柔。
见他再次坐到易向阳的身边,月有点吃味,但也没多想。多久前的事,如今,事以成定局,自己还有什么好争的?
理理头绪,再抬头时刚好看到沉默的易向阳,月才发现他一直都没有说话。这可奇了怪了!平日里,三个人在一起,他不是最能讲的了吗?难道?刚刚旬泽抱着自己,向阳的反应就有那么大?
月心里苦笑着,又极力掩饰着。两指拈着茶盖的尖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扶茶杯。
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侍女进来点了熏香。空气弥漫着四溢的龙脑香,安神——
这一夜,他两年来第一次踏出帝夜军将军府,第一次在两年后和二哥易旬泽碰面,也是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感情。他选择——放弃。
拖了这么久,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够了,那么多年的坚持,这两个人给自己的温柔,已经够了。
时光如练,逝去,不带一丝怜悯。
月的心,早在那日,烟花飞舞的春日里,沉寂——
一回眸,就是一千年。他要死死掩住开启的街角,他要把过去埋在那个暖语的傍晚。
箪竹,你不认识我了,没关系。我叫向阳,易向阳,请你好好记住,千万不要再忘了。
那天,亭子里的男子握着他的手,牢牢地抓着,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月忍得眼眶都湿了,可他还是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你不认识,你一点都不认识。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认识,现在想来,真的都快忘记了。
心的衰老真的就在一夜之间,当他飞奔进“秋露居”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他人生命中的一个插曲。从出场到谢幕,都只是走个过场。
后来,久了,累了,就不再有奢望了。
他保持着很好的距离和易向阳来往,他的高傲,他要维持。什么都没有,最起码还要活的有尊严。
忘记了,并不代表不会难过。
可是,忘记了,却可以明白,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努力也追不回来。
“向阳。”月抬起眼,星光也羞耻,“我累了。”
易向阳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移步走到门口。人刚站定,就有人在外面将门移开,候在过道口的女子低垂着头,恭敬地听候吩咐。
“腾间干净的房间。”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男子略有所思。
“大人?”叫娇姑娘的女子一扫平日的傲气,低声询问。
易向阳才缓缓柔声道来,“就安排在秋露居这里好了。”
秋露居,从君佐府建起开始就存在,但始终没有住过谁。易向阳时常会来这里坐坐,可是未曾过夜。
娇俏女子腰一弯,退步离开。
长明灯摇晃在星光璀璨的天空底下,似是而非的情怀,似是而非的暧昧。
吟一曲软语小调,被风吹得缥缈。
在仍旧灯火通明的君佐府门外道上,清雅男子携起俊俏男子的手,“箪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易旬泽喜欢这个三弟,喜欢到可以放弃所有。可是,月的态度却从来都是冰冷冰冷的,是化不开的冰封。他三番五次上门,只求见一面,但是,次次都被主人拒绝。易旬泽的眼里总是藏满了话语,好似一弯清泉。
“箪竹,那些话,我都是认真的。只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这些日子……够了。”他说的轻巧,知情人都知,易旬泽等月见他,到底等了多久。一次一次的回避,一次一次的拒之门外。易旬泽渐渐黯淡的希望,易向阳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月的固执,从他苏醒后更加变本加厉。他天天待在将军府里,捣弄些稀奇古怪的药,除了易向阳,对谁都避而不见。
这种坚持,易向阳也看在眼里,却是无能为力。
“箪竹,偶尔也回个家,小妈挺想你的。”他说的家是指他自己在郊外的一处宅院,而小妈就是月的母亲。
月把手往回抽,看抽不回,只好继续冷着脸回道,“我知道了。若是你能说到做到,我会考虑的。”
在一旁的易向阳听了有些生气。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月耍脾气也耍得过分了点,若不是易旬泽好脾气,谁忍得了!
可是易旬泽笑开了的眼,易向阳说不出口。他去吩咐了下马夫,回来时,易旬泽已经挥着手和月告别。
待易旬泽走后,易向阳问月,“为何你对旬泽的态度总是这样冷淡?”
月把玩着胸前的垂发,“是他欠我的。”
易向阳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立在月的面前,脸色灰暗地说:“我也是欠你的吗?”
“你欠我的?”月反问着,一同站了起来,“你欠我的,不是都已经还清了吗?”
易向阳被问倒。突然想起某天,月醒来后,拉着他一起蹲在树下,抬头仰望树梢,月指着最顶上的那枝桂花说:我把你忘了,但有些东西还是记得的。记得这个味道,记得有个人对我说——月是枝头斜,竹是月下魂。向阳,我真的把你给忘了吗?
他回答不出来,只能握紧月纤细的手。
风骤起,吹起一池涟漪。
有时候,易向阳会怀疑,月是否真的将自己给忘记了?
“向阳,我和你,从没有欠与不欠的问题。”就算有,他也早将这份感情掩埋,又何来亏欠之说呢?
月走到窗台边,背对易向阳,“夜已深,我们还是各自回房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我。”
“当然。”他转过身,朝着易向阳抿嘴一笑,“你也得一起忙。”
他那俏皮可人的模样,是让易向阳最无法开口拒绝的地方。好似一根针,扎得他生疼,生疼……他知道,箪竹的心门已经关上,没有给自己留一条通路。
易向阳不会想到,第二天等待他的,竟然会是兄弟反目这种事情!
昨天晚上,风因为要甩开尾随的人,没怎么看清楚就住进了这家客栈,当时也没想太多,就只警惕着有没有人跟踪。第二天才发现,原来这里是易族产业中的一分子。当下这会儿,易这个姓还是不要沾上比较好。
所以,这天早上风早早起床,打点了行李准备再次上路。可刚走出了客房几步,便感到了不对。他习惯性往左边走,才闪个身,就看到廊道尽头右侧墙壁后有两个人影躲躲闪闪。风马上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在帝夜军和“易水堂”风头最紧的时候,跟踪自己的人除了易家还会有谁?墨君这人骄傲的很!可干不出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来。昨天也是,那使毒之人的手法自己看着眼熟,现在回想起来和月还真有点相似。
他本来想经昨晚的调整,解决那几个人逃走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转念一想,舒然这会儿还生死未卜,而且这里又是易家人的地方,自己可不能轻易行动了。
于是,风又转回房间。躺在床上,望着装饰简单的顶梁,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先拿到解药等自己的功力回来了再说。他实在不想借助帝夜军的力量,可是又没有脸面回去墨家。
正当风思索着如何回上将府拿取解药时,耳畔传来熟悉的冷哼声。
“既然来了,莫做梁上君子,还不快快现身!”
风的话音刚落,就有人从房梁上悠悠飘下。
白衣胜雪,眉眼如丝,黑发如瀑。雪立在屋子中间,冷着眼看风,一如既往的傲慢和冷漠,“风使出走成习惯了?”
“怎么是你?”习惯了雪这种冷淡的态度,没了当初的困惑,自从上次的事出走后,风不再期翼雪能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
雪般清透的男子身子往旁边侧了侧,给走过来的风让开路,“风这是想谁来着?”
风不做声,他走过去给雪拉了把凳子,又给雪和自己倒了杯水,才正经道来,“是墨君让你来的吗?这次他又说了什么?”假装喝水。
雪地眼神稍暗了下,端起杯子,放在嘴边踌躇一会儿,抬起头说:“上将现在可没那工夫来管你的事,不过是我无聊出来走走就看到你了。应该说,风你还真是不会找地方,易家人的地盘你现在竟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地住进来!”
哪有人无聊走走,就走进客栈的客房的?
风故意不揭穿他,反而自我作践似地打趣,“被雪你耻笑,还真是不好受呐——”随后,头向后一仰,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摔,“帮我个忙。”说着转身走回床边,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雪还是没有等到接下来的内容,他好奇地回头瞧着风在房间里东翻西找,嘴里还念叨着,“奇怪了?我一直都放在身边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房间本来就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凳子,两个大男人站下后,就更显得狭小了。风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他气馁地倒坐回凳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把那块随身携带的玉给弄丢了?
宽大的院子里满栽樱花树,最美丽的季节已经过去,可是最后那抹晚樱却迟迟不开。一阵风吹过,风中带着男子无法言语的悲伤和所有爱恨情怀。
火千君说:“维平,帮我杀了他。”
火维平知道,他的火千君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男子蓝灰色的发在风下摆动,他站在曾经开得最盛的那棵樱花树下,神情淡然,遗世而独立。
火维平想要叫他,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了解千君,敢说比所有人都了解眼前这个拥有傲人容貌的绝色男子。但坏就坏在他太了解这个人,反而成了最致命的弱点,让他不得不放任自己宠着千君。
“千君,外面太阳太烈,快进屋来。‘雁子斋’刚送过来最新的茶叶,我给你泡一壶如何?”说完,他转身准备走进屋子去。
却听得火千君说:“最美丽的季节终究还是要过去……维平?”
停下脚步,回头瞥见男子如沐春风般娇柔的笑,心下吃愣,定神再看时却只有火千君消瘦挺直的背影。
火家、赤家、漓家,暗潮汹涌……
不知第几次从“易水堂”左水分堂出来后,胡言就直奔自己暂时在北岛的住处。他有一股非常不妙的感觉,如果这个时候迟了的话,他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那个比花还要娇艳的男子了。
因为上次的事情,他和火千君开始走动起来,这当然很得胡某人的心。但坏就坏在,胡言非常喜欢火千君,而火千君是个何等聪明的人呐!
他噙着魅惑的笑说:“言,你帮我个忙可否?”
单一个言字就软化了胡言所有的防备,更不用说,那灿如星辰的眼眸,无比甜柔的声音。
当时,胡言整个人就如掉进了蜜缸里的熊,火千君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会傻呵呵地点头。
去了易显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后,他才突然清醒——若真是按着火千君的意来,那么,他将失去的不仅仅是些人力、物力、财力,更重要的是,他千方百计要得到的人,到时也将离他而去。那他,到底是为了得到什么,才不惜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动赤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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