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周助为了我亲自下厨……”话未说完，素净的一双手已经抱住了他。
    少年尖锐地扫了一眼，却见侧立一旁的真田动容的表情。
    这个家伙不是号称和手冢前辈一样摆着一张死脸冷漠无情的吗？
    他又开始后悔，刚才应该抓住机会问个清楚的。
    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所谓精市，到底是谁？！
    看着刚刚才对他无微不至的周助此刻竟似把他忘了般，只知道为那个精市夹菜，一肚子火没地发啊！
    食不知味，他只能狠狠瞪着真田。害的无辜的真田头也不敢低，神情戒备地看着前方。
    饭局过半，终于有人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却是那个“精市”。
    “周助……他是？长得好可爱。”
    “精市，可别打他主意，龙马是我的。”
    他今天心情好到飞上了天，何况，这一桌，是他至亲至爱至信之人，压抑了多年的恶劣本质迫不及待地探出了手脚。
    “噌”不用说，少年又一次绯红了脸。
    换了瞪视的对象，转而横了那笑得花枝乱颤的某人一眼。
    完全没有作用。他竟笑得更不收敛。
    气急，一脚踹了上去。
    “龙马干嘛踹我……好痛……”
    苦着脸，语调仍攀高着，明显还是在笑。
    再别过头去，死命巴着饭。
    『坏蛋周助……在人面前理直气壮欺负人！』
    才发觉，周助的手艺真不是盖的。连米饭都特别香。他开始惋惜那些之前被他糟蹋掉的。
    看着一来二去的两人，旁人互换了了然的眼神，两人皆弯了眼眉。
    “精市是我的亲人。我唯一的亲弟弟。所以，龙马不要再吃醋了。”
    “谁吃醋啦！”急忙吞下仍含在嘴里的饭，他立即反驳。不过，心下也是松了口气。“早说嘛！弄得那么暧昧任谁都会误会的！”
    刚说完，他就恨不得煽自己。这不是摆明了承认自己吃醋吗？！
    “哥，龙马是个很有趣的孩子。”
    现在才发现……这两兄弟长得真有点像，还一样笑得让人火大！
    “我吃饱了，不打扰你们叙旧！”
    一个周助他就搞不定，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他弟弟。
    反正周助的手艺也吃到的，嘴巴和胃都满意了。
    当然心里更是甜若花蜜。
    略略平息了笑容，他随他去了。
    离开了房间，像午时一般倚在大石上，初见溪就在眼前。
    水里倒影出的竟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周助的脸。笑容那样生动。
    “你完了。越前龙马。”
    一颗石子飞过，打散了倒影，也打断了自言自语。
    “谁？”越前龙马俨然换了一个人。
    “小不点～～是我啦！”菊丸压低了声音，躲在树林里，对着溪旁的人招手。
    “英二前辈？”
    “小不点你都不来看我……我只能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你。”菊丸苦着脸撒娇。
    “对不起……我一时，忘记了。”心下惭愧。最近只顾着周助，把菊丸给忘光了。
    “就知道小不点一找到不二就把我们这些朋友忘光光了，唉……亏我们千里迢迢来帮你。”见少年低下了头，菊丸笑开了颜，“骗你的啦！小不点太好骗了。”
    “英二……说正经事。”不知从哪里现身的大石把菊丸给吓了一大跳，倒是少年似意料之中没有言语。
    “秀一郎，你吓死我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嘟了嘟嘴，大石的责备丝毫没有扫了他的兴，见着少年依旧满脸堆笑，扯着闲话。
    “英二。”大石再次开口。虽然茕殿就在下面，上来却是困难重重，他们观察了三天才逮着空留上来的。
    “秀一郎……我知道了……”不满的回敬一句，然后回头，“秀一郎，我们上来和小不点说什么？”
    大石当即就想翻白眼，当然他也这么做了。“冰岛的事。”
    “小不点，你走后冰岛发生内乱，华村夫人死了，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少年，霎时呆愣原地。“华村夫人死了？”
    “嗯……听说死了好多人……”
    “怎么会这样？”
    “小不点你不知道？我们还以为……小不点会知道点……”
    见到少年一瞬落寞的神情，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小不点，你怎么了？”
    “没事……英二前辈、大石前辈，你们还是快些回去，不然，如果周助发现的话……”
    周助似乎不太喜欢青门的人。
    “好啦，我们现在就走。小不点，你要幸福哦！”
    “嗯。”
    “龙马，怎么了？”他不明白，分明吃完饭还高高兴兴的人儿，只半个时辰，怎么又郁郁寡欢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周助……她死了……”沙哑的声音狠狠的撞击了他的心。
    “谁死了？究竟怎么了？”心疼的环住落寞的孩子。即便隔着厚厚的布料，他还是感到了他脸颊的冰冷。
    山下春暖花开了，思无邪上的夜，依旧冷若寒冬。
    微凉的双手摩挲着他的脸颊，企图带给他一丝温暖。
    “华村夫人……华村夫人，死了……”带着哽咽，他断断续续的说。
    “龙马很喜欢她？”华村的死，他知道，只是，从没想过，这会和孩子有关。
    “她说，她是娘的亲姐姐……她对我很好……逐日是她送给我的……她还说要时常记得去看她……我……”少年咬着唇说不下去了。
    月光下，那排齿痕犹为明显。
    捧起他侧脸，泛红的眼眸让人揪心。
    “龙马，别说了，我都明白。”那是现世龙马最后一个亲人了……他怎么会不明白？
    “周助，是不是我害死她的？”
    “龙马不要胡思乱想了……”紧紧抱着他，感觉到他的颤抖，犹如受伤的幼兽那般无助。
    他心爱的孩子哭了。他却手足无措。
    “是我害死她的……”
    “没有人知道你走后冰岛究竟出了什么事……龙马，不要这样。”
    “周助……我还没有告诉她我喜欢她……”
    “我知道，龙马，我都知道……”少年哽咽的嗓音刺痛着他的心，泪也随着滚落。
    我要如何安慰你，我心爱的孩子……
    少年继续虐待着已苍白的唇，一排红痕映出血色。
    低下头，细致的描绘他的唇，阻止他进一步自虐。终于鲜红又回到了原本苍白的唇。
    他放开他的唇，额头抵着他的，幽蓝的眸子细细望进那双失去光泽的金眸，“龙马，我们去查清楚整件事，给华村夫人一个交代，然后，我们去告诉她，你喜欢她，好不好？”
    “嗯……”少年无助的应了一声。
    闭起生疼的双眸，淡淡笑了笑，紧紧拥住孩子，不放手。
    清冽的雪，幽然飘落。
    “龙马回去吧？你穿的太少，会着凉的。”龙马前几天才刚刚好，不能再着凉了。
    “周助，我……”
    苍天传来一声鸣叫，逐日盘旋而下，停留在少年身侧，有灵性般，神情寂寞。
    “我明白。”
    牵着少年倚石坐下，脱下外衣，细心包裹住怀里的孩子，“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周助……”少年只是呢喃了一句，就再没有开口。
    夜色蔓延，雪无边无际，迷蒙了双眼。
    整个世界被粉刷得洁白纯净。
    “雪很美……龙马，好点了吗？”
    “嗯。谢谢周助。周助……”耳边呼出的气流比之平时，燥热许多。
    “嗯？怎么了？”男子的声音有些缥缈。
    少年一个激灵。探出的手，却被拦了下来，被一只燥热异常的手。
    “周助你怎么了？”少年焦急的问。
    “没事。”
    “胡说！”
    “不要回头……龙马，别回头。听话。”男子的声音更为细碎，“夜深了，回去吧。”
    少年眼前升腾起雾气，渐渐积聚，慢慢成形。
    “周助……对不起……”
    滚烫的泪砸到苍白的手背上，他瑟缩了一下。
    自言自语道，“不知道精市睡得好不好……”
    说完便起身，脚步虚浮地往回走，固执的不让少年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扬起的积雪还未落定，虚弱的男子已然倒在雪地中。
    少年措手不及，匆忙赶去，厚厚的外衣包紧他。
    “周助……周助……”
    声声呼唤唤不起不省人事的男子。
    抱起他，才看清他青灰的脸色。大骇之下，掉下泪来。
    一颗一颗，相继滚落。
    怀里的男子皱了皱眉，随后笑了笑，呢喃着，“我没事……龙马别着急……没事的……没事……”
    笑容仍定格在男子脸上，尾音已经被夜风吞噬。
    急忙将怀中之人带回孤鸿。
    盖上厚实的被子，额上袱着热水浸染的帕子，男子仍不自禁颤抖着。
    已过了午夜，再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平日，周助没病过……如若他病了，周助只会陪着照顾自己，从来不请大夫。
    突然之间，他也不知谁能治好周助的病。
    一遍遍试图搓热他的身体，他百感交集。
    “周助……对不起……周助，我又害了你……周助……告诉我谁能治好你的病？周助……”
    “……龙马……”床上的人轻颤着念道，“不要走……龙马……不要走……”
    一遍又一遍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不走，我不走，周助……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不要你有事……”
    苍白的手执住颤抖的腕，“……不要紧……我不会有事的……”
    手心的温度，低得冰封他的心。
    后来，男子又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看着泛紫的唇渐渐转青却无能为力的少年做了决定。
    褪去衣物，侧卧在男子身侧，被子依旧冰冷。
    摸索着脱去男子阴冷的衣物，紧紧抱住他，比以往更紧，每一寸相亲。
    透过肌肤将他的温度传递给他。
    直到男子重又带着温凉的体温，唇色从青紫转为暗粉，紧绷的心脏才渐渐恢复正常心跳。
    侧脸贴着他的胸口，听着规律的节奏，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安心。
    “周助，我不会离开你，永远。”
    清晨的阳光细碎的照亮了窗户的缝隙，少年终于安稳地入睡了。
    “龙马君……龙马君？你在吗？龙马君……”一早起来没见到任何人的四皇子只好来孤鸿问问，谁知，敲了半天门，根本无人应答。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间人都不见了？”四皇子纳闷着往茕殿去。
    孤鸿内，有一男子睁开了幽蓝的眸子。
    身侧的孩子紧紧搂着他，依旧睡着甜美。
    感知到二人状况，他不禁红了脸。
    处于呆滞状态的男子为彼此盖好被子，防止少年熟睡中着凉，一只手搂住他的肩，少年动了动，换了个姿势。
    男子感觉到他的长发就在胸前不安分的扫过，继而安静下来。
    他一动不敢动。
    脸上绽放出的笑容，足以动容天地。
    盼了多久了？
    五千多个日日夜夜，陪着他走过，始终没有告诉他。
    这一天，终于还是降临了。
    可以不用顾虑地看着他笑，看着他生气，看着他可爱的言不由衷……也可以把“我的龙马”挂在嘴边。
    而他的龙马，也不会只冷冷的喊他不二，不会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
    到现在，他还有些晕晕乎乎。
    想着种种，脸上浮现的笑容近乎痴迷。
    自顾自认真想着，丝毫没有发现怀里的人睁开晶亮眸子，带着属于越前龙马不羁的笑容，一瞬不瞬盯着发呆的男子，不怀好意。
    “想什么想得这么开心？”突然开口，出其不意。
    没想到，男子竟老实回答，“在想我家龙马。”
    原本还要捉弄他的少年忽然刹车。在听到“我家”二字之际，不羁化为满满的幸福。
    用力蹭蹭，小猫样可爱。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男子竟羞红了脸。
    “死小孩，醒了也不起来，你很重诶！”
    “就不起来，你拿我怎么样？”
    少年才不怕他，一句顶了回去，理直气壮。顺势更用力的抱住他。
    “龙马，不要得寸进尺哦！”忽然转变了语气，少年反应不及，腰间已被突袭。
    他嘻笑着躲闪，以牙还牙，不甘示弱。
    阳光照亮厅堂，床上的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一阵凉风吹过，两人的动作戛然而止。被子被他们踢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