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白痴。”
    他们面对的，是一群真正的畜生。呲牙咧嘴，虎视眈眈的大白虎，十几双眼睛闪着残忍的饥饿。
    “小不点，这里有点不对劲。”菊丸缩缩脖子，更靠近了少年。
    “大家都要小心。也许下一步……”大石话还没说完。
    只听一声惨叫。
    “河村！河村！”先行侦察的河村没有回应。
    “越前、英二，你们待在原地别动，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秀一郎……你放心，小不点不会有事的。你、你也小心点。”
    大石微微一笑，扬扬手，携着标志性的铁棍走了。
    “小不点，我、能问几个问题吗？”四周寂静无声，菊丸略轻的声音此刻也显得特别响亮。
    “嗯。”带上银面的少年，不似在青门般孩子气了。经过洗礼，他，成熟了，脱胎换骨。
    “小不点喜欢他吗？”
    “嗯。”
    “那他喜欢小不点吗？”
    “不知道。”
    “那……小不点，如果，我是说如果。”菊丸很犹豫，迟疑着是否开口。
    “英二前辈，你想说什么？”
    “如果，他不在了，或者，他不爱你，你怎么办？”
    “我不在乎。”少年低头凝视半缘剑，“你还差得远呢。”
    “小不点，如果……从今往后，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你会难过吗？”
    少年愣了愣，没有说话。半饷，只憋出了句，“你还差得远呢。”
    半时辰过去了，大石和河村都没有回来，眼看太阳就快下山了，菊丸开始坐立不安。
    “英二前辈……你，喜欢大石前辈吧。”
    菊丸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毛都逆立起来。
    “不！这不可能！我喜欢小——”菊丸突然顿住了。
    『即使不放手，也不要成为他的牵绊……成全他。』
    “小、小动物嘛！呵呵，小动物多可爱啊……大石一点都不像小动物……”
    “英二前辈，我不是傻子，我明白。大石前辈是值得依靠的，不像我。”少年金色的眸子映着霞光，思绪不知回到哪里。“我已经习惯依赖他了。”
    “小不点，你很独立。”菊丸知其意所指，既然如此，他也无需再纠结于此。“你只依赖他一人，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说真的，你独立的让人害怕。”
    “死到临头还打情骂俏？呵呵，今天无论你怎么躲都躲不了。”嚣张的声音带着令人反胃的奸笑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又是你这条疯狗。怎么还没死？”少年不满的语气相当摄人。只一瞬间的惊讶，少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傲然。
    “没得到你，我怎么舍得死？”来人——若人弘，正是一个多月前，偷袭未遂之人。
    “谁派你来的？”菊丸像保护幼崽的羚羊，随时准备与之一搏。
    他忘了，他要保护的，是无邪教的王牌——魂祭祀。
    在菊丸眼中，他不是什么祭祀，他只是越前龙马，需要人照顾的小不点。
    若人弘瘪瘪嘴，笑开了。
    “白花花的银子。”
    “不见棺材不掉泪！”魂祭祀轻蔑地开口。“还想自讨苦吃？”
    “别太嚣张了你！”那人退后三步，“相信你也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若人弘又裂开嘴笑了笑，“不用我亲自动手。还有，越前龙马，就因为你一人，其他人跟着遭殃，你过意得去？”
    他嘲讽得笑容非常刺眼。
    从树荫中出来的，正是河村、大石、桃城和海堂。桃城受了重伤，昏迷着，伤口还在淌血。其他人则被封住了穴道，不得动弹。
    半缘剑迟疑了。
    就在这一刻，身前的菊丸忽然倒地不起。
    “英二前辈！”忽然的变故，他不知所措。“你对他做什么了！”
    从来无邪教的魂祭祀行动都是独来独往的。他身后的随从，他不认识，也不必顾及。他从未被任何事绊住脚步。
    可是，现在，在他面前的人，虽然认识了不久，却是他的朋友，他想要珍惜的朋友。
    他必须确保他们安全。是他带着他们走上这条路的。
    无论多不服气、无论多愤怒，在真正人命关天的时候，他只能低下高傲的头颅。
    “呵呵，他不过是中了一点小毒，死不了。不过，没有解药也治不好。”
    托着不省人事的菊丸，少年默默然，没有表情。
    “你想怎么样？”
    “我很早就说过了。我要的是你。其他人我才不在乎。你知道你有多值钱吗？”
    “我跟你走。”不听那个男人的自言自语，少年把怀里的菊丸放平，“不过，你必须放了他们，确保他们没有生命危险。”
    “呵，凭什么听你的？”若人弘调侃着问道。
    “你可以不听。”魂祭祀恢复了以往的气势，“失掉了这个筹码，你拿什么威胁我？”
    “替他止血。”若人弘严肃起来，指了指桃城。手下的人听命行事。
    “真是麻烦！华村夫人干嘛要留活口……”若人弘抱怨了几句。
    时间不早了。另两个成功逃脱的人不知在哪里。马上离开，无疑是最明智的。
    手冢国光同样也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为了几万两银子，没有必要冒那么大的险，他必须速战速决。
    “把那个人带走，其他人，撤。”对身后的人命令完，若人弘转向一言不发的少年，“这样满意了吧？”
    “走。”少年出于大局的考虑。他不能让他们为了他丧命，更不能害了英二前辈。
    当然，他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出重金悬赏他。
    直觉告诉他，这很重要。比上思无邪更重要。他有一种预感，在那里，他会得到一些答案。
    “什么！”男子拍案而起，“扑通、扑通”，侍从、婢女跪了一地。
    方才与之耳语的御医忍足侑士，也不禁皱眉，低声催促奴才们退下、免遭池鱼之灾。
    最后一个婢女关上了门，忍足才开口，“景吾，幸亏他走了，不然……”
    “不然什么？”
    “四皇子派人潜入东宫，幸好他已经走了，四皇子一无所获。倘若四皇子有一丝怀疑，我们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
    “那又如何？这一仗本王输了。”恼怒的走来走去。“本王难道真的不如他？！”
    这让他想起了封尘的过往。是他高傲的心底永远磨灭不去的伤疤。
    皇城中第一声婴儿啼哭声过后八个月，人们仍旧沉浸在太子降生的喜悦中，连圣上也不例外。没有人关心刚出生的二皇子。所有的关注都留给了比他大八个月的皇兄身上。
    他，二皇子迹部景吾，一直活在太子的阴影之下。
    无论做什么，他永远略逊一筹。他不服气！
    就连宫里最卑微的浣衣女都在讨论太子的才干。
    他拼命用功读书，可是，没有人注意自己的进步。
    直到皇后仙逝，很多人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这个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太子身上。
    他承认在有些方面，自己不及这个对皇弟们一视同仁的皇兄。然而，承认归承认，不服气，坚决不服气！绝对不认输！
    时机来了。骊妃，即二皇子之母，重获新宠。在父皇眼中他二皇子渐渐有了地位。
    他洞察力极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长大了，而父皇眼中的恐惧一天大过一天。这，他看得清清楚楚。
    太子，绝无仅有的太子，因为他的过于优秀，已经入了父皇忌惮的名单。
    说穿了，父皇害怕太子的才能危及到自己的皇权。
    虽然这在众人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太子，注定是要继承皇权的。
    但是，他了解他的父皇，他们的父皇迷恋权利。史上太子夺位之说，也非无中生有。
    况且，皇兄把自己的想法隐藏得太好。无人能探知他的真实想法。
    这也是父皇害怕的。
    那天，密报传来，江湖又生事端。
    距上次大战，已过了很久。
    当时的父皇还是太子，还未登上九五之尊。只听说相当惨烈，最终是当时的武林盟主与朝廷达成共识互不侵犯，才得以太平。因此，父皇很畏惧江湖那股势力。想要铲除、却无从下手。
    谁知，太子主动请命。
    他是当今太子，根本不必冒险。但是，他坚持。所以他走了。
    岂料，他走向一条不归路？
    半个月过去了，没有丝毫消息。
    父皇很焦急，虽然他害怕自己的儿子，但他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
    二皇子心中渐渐有了怀疑。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二皇子对自己的母亲不尊重，是众人皆知的事。
    其一，因为她不是皇后，他的童年倍受冷遇。
    其二，他不齿于自己母亲人前人后的表里不一。
    “景吾，你怎么这么说话，我这么做可全是为了你啊！”
    “什么！？”他感觉大事不妙。“难道……你派人刺杀太子？”
    “嘘！”女人紧张的关紧门窗，“你要死啊！说那么大声，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虽然不喜欢太子，却没有厌恶到想要了他的命！
    “只要他死了，你就是皇储的不二人选。难道你不想当皇上？”女人神经兮兮地警惕着四周。
    二皇子此刻冷静了下来。是的。皇权，多迷人的诱惑，谁不想占为己有？
    只要太子在一天，自己就永远不可能觊觎皇权。
    况且父皇这些天的表现也在说明，即便他害怕他，他仍然是爱他的。
    那么这一次，就是他唯一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太子的机会。
    “景吾，将来你当了皇上，我就是皇太后了，再也不用屈居那个死掉的女人之下了！我只有你这一个皇儿，娘的一切都靠你了！”
    二皇子忽然厌恶地想吐。
    这个女人，说得好听，就是想借助自己儿子的力量成为禁宫里权利最大、最受关注地女人。
    虚伪！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整件事都是你策划的？”
    “嗯，我先派人谎报江湖叛乱，然后派心腹假冒江湖人士埋伏起来，接着在太子的手下收买了几个大内高手。只要他一入伏，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女人，简直太恶毒了！而他竟然是她生的。这是他迹部景吾永远的污点！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派人盯着的。如果你在父皇面前说露嘴，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好。景吾，我不插手。”
    之后，按照计划，听到了太子驾薨的消息传来。
    太子走了，他却一点也不觉高兴。为什么？坐在桌前，他第一次皱了眉。
    他用了卑鄙的手段打败了他的劲敌，而非光明正大。这个，伤了他的自尊。
    他心里也明白，这不是主要原因。
    虽然生活在他的阴影下，他始终是他的皇兄。他照顾他、对他好，甚至比对他的亲弟弟还要好。为什么他要用残忍的手段，夺去他的命？
    当尸首运回皇城的时候，他得到了新的消息。
    他们没有找到太子的尸首。太子避入瘴气林，估计也活不久了。
    至少他还没有死，光是这一点，就让不可一世的二皇子弯了嘴角。
    后来，他查到太子在远离皇城的蜀地。
    全国的百姓都知道这位备受瞩目的太子已经死了，他再也回不到京城来了。
    那么，就不必担心了。
    他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血浓于水的道理他懂。
    据悉，他已经改了姓名，看来是不打算再与皇室有瓜葛。
    无论太子是怎么想的，至少这是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
    他杀了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包括那个女人。神不知鬼不觉。
    不是他不孝，是她咎由自取。
    从回忆里走了出来。高傲的男子略显失神。
    “景吾，你怎么了？”
    “没什么，想到了些不愉快的事罢了。”
    “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
    “按兵不动。别生事端。等再过一段日子再说。”
    他的皇兄，至今都没有做出过伤害自己的事，他有很多机会的。他相信，他并不想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而对于四皇弟，他没有告知他还活，这是为什么？
    在他理清楚状况之前，不能再草率行事了。
    慈郎的事已经弄得父皇龙颜大怒，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景吾，你终于冷静下来了……”
    “侑士，我这么对你，为什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帮我？”
    男人忽然转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
    御医只是笑笑。
    “没办法。”
    “侑士，如果……”男人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没有如果。景吾，只要你记得回头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