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WingYing
  发于:2009年0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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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蓝木然地看着手机。
他很自私。
他想独占。
但是,他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他怕……他真的怕……
要是这一次错过了,夏允目就真的要遗憾地走了。
秦蓝一手支着额,含泪地按下了拨通键。
时间很长。
秦蓝觉得好像过了半个世纪那样久。
之后,电话传来了那久远的声音——
“喂,阿蓝么……?”
贺泉有两个星期没回到家,大约是半个月的时间。
贺泉有给夏允目来了电话,不过都只是说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视上说,韩祺这一次的专辑要去巴黎取景,那是皇城音乐公司的年度大碟,贺泉是音乐总监,自然也要跟过去。
夏允目并不喜欢看电视。
但是,也只有透过这样,他才能看到贺泉。
贺泉的头发又留到了和原来是见到的长度差不多,荧幕上正好显示着巴黎的教堂,贺泉和韩祺站在一块儿,低头似乎正在指导韩祺什么。韩祺看过去很认真,偶尔抬头对着荧幕俏皮地微笑,这时候贺泉就会皱眉,说了几句,但是嘴角却是微微勾着。
眼里,有些无奈,有些宠溺。
那眼神,和看着夏允目的时候的眼神,并不一样。
夏允目静静看着,突然……有一点点地羡慕。
他不讨厌韩祺。
贺泉本来就是韩祺的。
韩祺那么说他,其实也没有错。
他是男妓,他也觉得自己很肮脏。所以,看见干净耀眼的贺泉时,才会忍不住贴上去。
贺泉是应该选韩祺的。
“哔——”厨房里传来声音,夏允目急忙关了电视,跑进厨房里。
当他盛两碗饭的时候,不禁一愣,却还是把饭放在餐桌上。然后,坐到沙发上,看着大门——夏允目想,或许,它会突然打开也说不定……
或许,贺泉待会儿就会回来了也说不定……
或许……
或许……
夏允目也知道,自己很不要脸。
贺泉似乎已经在很委婉地告诉他——他们之间,已经够了。
夏允目和贺泉在一起,也不过三、四个月。但是,贺泉和韩祺一起,过了五年。
其实,早在贺泉慢慢疏远他的时候,他就应该离开这一间房子。
但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所以,他还是赖在这一个地方。
贺泉总有一天要回来的。
到时候,让贺泉亲自对他说也好……
这样,至少还能再就近看贺泉一眼。或许,贺泉还会愿意对他微笑。
其实,夏允目只是想乞求……
在贺泉身边,多留一分钟。
夏允目看着镜中的自己。
除了下贱、肮脏、不要脸之外……
他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形容现在的自己。
轻轻地打开大门,由细缝儿看到贺泉的时候,夏允目呆愣在外头。
贺泉正在把玩着夏允目送给他的手机,嘴角轻轻勾着,按了按,却又关上,然后又打开。
夏允目想起,在酒吧第一次见到贺泉的时候,贺泉也是这样。
微笑着,看着手机。
夏允目觉得——很刺眼。
贺泉……在等韩祺的电话么?
夏允目手上拿着菜篮子,刚才在菜场挤得厉害,长裤还沾了污水,身上有着一点腥味,头发也有些蓬松。
看过去有些狼狈。
夏允目想——贺泉可能只是来拿些东西,一会儿就要走了。贺泉在等韩祺,如果现在撞见他,一定会很为难。
一定会……很为难。
夏允目突然觉得,贺泉可能在之前也回来过几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拿了东西,离开。
平常这时候,夏允目还会去逛逛超市。只是今天,附近的超市刚好关门。
贺泉,并不想看见他。
夏允目的手脚,渐渐冰凉。慢慢地把门带上,很轻很轻……
夏允目在街上走着。
中央的街市,有一棵很大的圣诞树。
路上走过很多家庭、情侣……雀跃的、欢乐的,夏允目似乎感染到了那一种气息,也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小时候,夏允目的妈也和他过了一次圣诞节。那天,他妈给他买了一包糖果袋,还带他去了街上,牵着他的手。夏允目的妈指着那一棵圣诞树说——我和他,就是在那里遇见的。
夏允目还记得,那红色的指甲,还有那双眼。
夏允目的妈又说——他对我很好,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人。
后来,那个女人死之前,对他说——他结婚的时候……我还偷偷去了……
她说——他们把我赶出来,他连让我看看他的新娘子都不愿意,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嫌我是卖的,他嫌我脏,怕我弄脏他老婆的眼……
那双眼,从始至终都没有流下眼泪,但是夏允目知道,她在哭。
突然,有一个人搂过夏允目的肩膀,夏允目吓了一跳,还没抬头,就见一只手拿着几张钞票对着他,一把猥亵的声音,说:“一个晚上,够不够?”
夏允目突然觉得很难堪。
他抬起头,眼前是一个中年男子,体型有些胖,一双眼直直上下打量着他,又说:“这一些你先拿着,我们到那边去,舒服了我再给你。”那人揉着夏允目的肩膀,夏允目惨白着一张脸,用力地踢了那人一脚。
那人惨叫一声,夏允目连忙抓起菜篮子就要跑,那人反应也快,拽过夏允目的肩头,用力地掴了一掌。夏允目有些晕眩地晃了晃,旁边的路人也观望过来,那人面上挂不住,骂了一声:“妈的求老子操你,去找别人去!晦气!”
夏允目摸着发肿的脸,嘴角破了,出了血。他慢慢抬眼,就瞧见周围几双眼睛似有似无地盯着他。
夏允目低下头,眼眶很红,抓着菜篮子的手不断发抖。
夏允目回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贺泉的踪影。
夏允目想——贺泉还是走了。
夏允目拿出了医药箱里面的药酒,擦脸。
屋子里很冷。
夏允目去开了暖气,然后坐到了贺泉不久前坐的地方。
夏允目抖了抖,慢慢蜷缩在一起。
把头,靠在沙发上……
就好像靠在贺泉的肩膀上。
突然……很想他。
夏允目哽咽着,掏着裤袋,却没找到他的手机。
或许,是掉了。
那一个,寄托着他的梦的手机,掉了。
夏允目看着屋子。
他觉得,贺泉……再也不会回来了。
韩祺的专辑早在一个星期前,正式发行。
然而,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韩祺出了事,具体没人知道,很多人都说——韩祺自杀不成,得了忧郁症。消息虽然被音乐公司封锁了,却还是流出了一些,有人说——韩祺表现不如之前,销量下跌,再加上之前的负面新闻,公司有意冷藏;有人说——因为贺董事长明言让贺泉和韩祺分开……
也有人说——贺泉有了其他的情人。
这一点,不攻自破。
因为,贺泉辞了公司的职务,毅然决定陪韩祺到美国治疗。
夏允目睡了三天,他有些病了,一直到第四天,他晕乎乎地打开电视,才知道……
期间,屋子里的电话似乎有响,夏允目也不确定,他那时正在房间里躺着。
或许,那是他的幻觉。
他总梦见贺泉。
但是,夏允目没想到,短短的几天,他已经错过了贺泉。
一切,都来得太快。
当夏允目回神的时候,门铃刚好响起。
贺、贺先生——
夏允目急急跑上前,去开了门。
不是贺泉。
秦蓝穿着一身的休闲服,脸色很不好。
“蓝、蓝哥……?”夏允目顿了顿,秦蓝皱了皱眉头,“我什么时候和你这么熟了?”
夏允目一愣,点了点头,小声唤道:“秦先生……”
秦蓝斜眼看了看屋子里头,眉头一直皱着,转头看着夏允目。夏允目有些怕秦蓝,秦蓝的眼神总带着一股狠劲儿,再说,那眼里明显的厌恶,比韩祺的更加露骨。
“你东西还没收拾么?”
夏允目揪了揪手指,还没开口,秦蓝不耐烦地瞟了一眼:“贺泉都离开了,你还好意思赖在这里么?”
我……
夏允目说不出话。
他还发着低烧,晕乎乎地,但是,眼前的这一切,太真。
夏允目看了眼屋子。
他睡了三天,都没好好整理。
夏允目去拿了扫帚、抹布……又把屋子彻底地、重新地整理过一遍。
他看着那相框。
贺泉和夏允目,唯一的一张照片。
夏允目突然想起来,当初贺泉把韩祺和他全部的照片都扔了——
“我能不能,拿走一样东西……?”
秦蓝坐在沙发上,皱眉静了一会儿,然后点头。
夏允目感激地笑了笑,走到相框那里,小心地把照片拿了出来,然后,宝贝地拿在手中。
以后贺泉和韩祺回来之后,这张照片就是他们不要的东西。
那么……
能不能送给他……
夏允目回到了原来的家。
后来,他去了银行,账户里头多出了很多钱。
夏允目拿出了自己存的钱,不多,用一些买了回乡的车票。
剩下的钱,夏允目没动。
乡下有了一些小发展,地上也铺了柏油路。夏允目一步步走着,乡里的人都认不出他,有些还会对他笑一笑。
夏允目觉得窝心。
他去了老家。
夏允目有些紧张地拍了拍门,然后里头传来一声“来了”。声音有些陌生,夏允目还以为那是舅母的声音。只是,门打开的时候,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婶子。
夏允目顿了顿。
原来,舅舅一家,很早以前,就已经搬了。
夏允目去买了一些水果,还有一只鸡。
他去看了走了很多年的外公外婆,还有妈妈。
夏允目的妈也葬在家乡里,是他和他妈的朋友们操办的。夏允目自作主张地把她带回这个地方。
其实,他觉得,他妈妈也喜欢这个地方。
以前,那女人有时候也会和他说家乡里的事情——阿发嫂的鸡被谁家的狗偷吃了、一群孩子们下田里玩闹、王叔的果园里的果子最好吃……
夏允目只是听,他觉得,只有那一个时候,她是有点快乐的。
夏允目扫了坟,拜祭了外公外婆,又走了几条路,去他妈的坟墓。
很简单的坟。
照片里的女人,还有些年轻,绑着一个马尾,嘴角微微养着,感觉很清纯,一双眼里,透着一股坚毅。
那是他妈年少时候的照片。
夏允目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夏允目坐着,对着照片,轻轻说——我也遇到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
他说——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夏允目静了静。
良久,他又开口,唤了一声——妈妈。
妈妈,贺先生……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妈妈,贺先生没有嫌弃我,他给了我很舒服的家,还带我去了游乐场。
妈妈,我想和贺先生一起……
我……
真的想和贺先生在一起。
真的很想。
很想……
夏允目把剩下的钱,给了乡里头一户人家——那是夏允目的妈口中很常提到的王叔一家,王叔已经很老了,还有几个孙子。
王叔正在抱着孙子,瞧见夏允目的时候,还眯了眯眼,把老花眼镜给戴了上去。夏允目有些局促,王叔却笑了起来,招呼着夏允目,说:“来来来,这不是阿秀么?”
夏云秀。
那是夏允目的妈的名字。
王叔已经有些分不清了。夏允目遇到了王叔的媳妇儿,还留在他们家,吃了晚饭。
王叔一家对他很好,王叔还不断拉着他的手,说:“阿秀啊,阿叔后面水果都熟啦,拿一点回家给阿母阿爸吃啊……”
王叔的儿子对夏允目说:“阿秀是阿爸认的干女儿,阿秀后来……变成那样……”夏允目点了点头,王叔的儿子又说:“阿秀已经……阿爸也不知道,我们都不敢和他说。他现在,最记得的就是阿秀了……”
夏允目听着,有些难受。
有人记着,总是好的。
夏允目在那里过了一夜,隔天很早就起来离开了。走之前,他拜托了王叔儿子,能每年去给他外公外婆还有妈妈扫墓,还留了钱。王叔的儿子媳妇儿原来还不肯收钱,但是夏允目说:“小修快念书了吧,这点钱给他们买文具。”两夫妇互相看了眼,才把钱收了。
乡下人,过得辛苦。
夏允目走的时候,后面突然有一把老迈的声音叫住了他:“阿秀!阿秀啊!”王叔追着他,手里还拿着一个袋子,里头装了很多新鲜的水果。
他握住夏允目的手:“阿秀,这带回去吃,别全部给阿弟了,留一点给自己。阿秀……王叔知道妳辛苦,好好念书,以后去外头,啊?”
王叔笑呵呵地说。
一边拍着夏允目的手。
夏允目点了点头,尽量笑着,眼睛很红。
夏允目从背包里,拿出了药。
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
夏允目还住在那老单位里,他找了一些零工来做,日子过得还好。
只是,他头晕发烧的次数多了起来,整张脸有些蜡黄,身子也无故消瘦。
那时候,贺泉已经离开半年多,夏允目已经没有这么难受。
偶尔,睁开眼睛,看见老旧的房子,夏允目会觉得——那一切,是梦。
但是,他还是,会想起贺泉。
关于贺泉的消息并不多,偶尔,却还是能从报纸或者杂志上看见。
夏允目都会买了,带回家,然后剪下来,和照片、还有从前的杂志以及旧课本放在一起。
有时候睡前,夏允目会看着那一些,静静地抚摸。
那一张游乐园的照片,夏允目时时带在身上。
这让他觉得,其实,贺泉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
或许,贺泉待会儿就会从后面搂过他……就像在屋子里的时候。
夏允目接了一个工地的工作。
其实,他身形瘦小,要不是工资拿的比别人低,工头还不愿意请他。
开工的第一天,夏允目就出了事。
有杆子从高处砸了下来,砸中夏允目的腿。
夏允目被送进了附近的医院。
夏允目昏迷了很久。
醒来的时候,旁边只有医生和医护人员站着。医生的神色很凝重,夏允目能说话的时候,模模糊糊地应了几句。
医生问:“你还有其他的家属么?”
夏允目沉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他觉得,很不踏实,医生似乎要告诉他什么。
但是,他们没说,只让他休息。
他在医院休养了一些时候,公司原来是不愿负担这个责任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捐了一些款项,夏允目才能好好休养。
后来,医生告知夏允目,让他转到市区中央医院。
那时候,夏允目才知道,他得了白血病。
夏允目在医院待了将近一年,几乎没什么人来探望过他。
所以,看见秦蓝的时候,夏允目微微一愣。
但是,他也有些高兴。
他动了动唇,秦蓝很快就会意过来,说:“贺泉现在过得很好。”
夏允目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
秦蓝似乎还是很讨厌他,皱着眉头,看过去很不高兴。
夏允目有些害怕。
他知道,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秦蓝一定更讨厌。
后来,秦蓝说:“贺泉会和韩祺在荷兰结婚。”
结婚……
一直到秦蓝离开,夏允目还是没有回神。
夏允目看着窗外,一堵白色的墙。
他……
贺、贺先生……
贺先生……
贺先生……
贺……
秦蓝根本无法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贺泉回来了。
坐了私人飞机,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回国了。
所以,当贺泉风尘仆仆,狼狈地快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秦蓝根本无法思考过来。
那样子的贺泉,他从来么有见过。
贺泉在国外两年,几乎没什么变化,看过去却有些瘦了。
秦蓝记得,贺泉的眼神从来都是温和的,就算当初韩祺不断背叛贺泉,贺泉也不曾露出那种模样。
贺泉直直走了过来,却是一把抓起秦蓝的领子,狠狠地往秦蓝挥了一拳。
贺泉的眼神很凶狠,眼眶泛红,就像曾经哭过一样,秦蓝被打倒在地,贺泉却又把他拉了起来,吼道:“混帐!我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他么——!你说了什么!这两年你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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