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芫爆
  发于:2009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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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都是肉长的,连续几天的不理不睬之後他还能这麽坚持,姚叶不可能不感动,况且每天想著以前的事,丛延的脸就那麽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想念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再看到那个名字,酸甜苦辣的滋味全都涌上了心头。然而,噩梦并没有过去,何去何从也还没有决定,这个时间见了面能说些什麽呢?“你好”,“我很好”,除此之外还能有什麽呢?
姚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决定把选择的权利交给老天。
每次那个画面出现在梦里自己都会惊醒,一身的冷汗,两眼的泪,今夜还会不会做那样的梦?如果没有,就继续走下去,如果有……丛延,你要记得,无论如何,我是爱你的。

悄无声息 32

见面,也许意味著宽恕,也许意味著结束,结果怎样,要见了才知道。虽然丛延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就算姚叶想放也要把人争取回来,可他心里还是慌张,还是没底,甚至对这个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见面的机会有些恐惧,破天荒的。
以前,丛延对姚叶有过思念,有过埋怨,有过渴望,有过烦恼,唯独没有过紧张和恐惧,但这次,自从收到他的回信丛延就开始紧张,整个晚上一直在屋里转来转去,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坐立不安。
姚叶会说什麽?自己该怎麽回应?如果他肯原谅自己,该怎麽表示表示感谢?怎麽表达决心?如果他想分开,该怎麽劝他回心转意?一个一个的问题在脑子里盘旋著,搅得丛延头疼欲裂,连觉都没睡好。
第二天上午九点,丛延从噩梦中惊醒,倚在床头抽了两根烟之後,梦里姚叶留著泪说“分手吧,我恨你”的画面仍然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
老天不会那麽残忍……他也不会……不会的……丛延闭上眼,把头埋进枕头里强迫自己忘记噩梦,可眼前的姚叶仍然在流泪,三年前的那个画面和梦中的情景重叠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这也就是你,我认了……分手吧,我恨你……我认了……我们分手……我恨你……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挂锺已经走到了十一点半,丛延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整理了到处乱飞的思绪,然後爬起来洗漱一番出了门。
姚叶说下午去接他,也没说具体几点,丛延琢磨著只要过了十二点就算是下午了,於是也没跟姚叶联系,直接奔了姚恒家。到了地方一看,人爷俩儿正吃午饭。丛延为了不让姚叶吃得太急,干脆拿了副碗筷坐下跟著吃了起来。
姚恒对丛延的态度还算不错,扯东扯西的跟什麽事儿都没有似的。旁边的姚叶却始终板著一张脸,不肯说话。他那副样子看在丛延眼里不像是生气,反而像紧张、欲言又止,弄得丛延心里更毛躁了。
吃完饭,姚叶还没来得及收拾桌子就被姚恒推出了门。丛延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小心翼翼地拉开车门请他上车,小心翼翼地开车去了附近的一个咖啡厅。
进了店,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坐下,点完东西,姚叶还是紧闭著嘴巴,一个字也没说。丛延看著他消瘦的脸,心疼得直想扇自己两个嘴巴。
“你瘦了。”几分锺的沈默之後,丛延点上一根烟,率先开了口,
“你老了。”
“憔悴了?”
“不是。大概是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以前的事,所以对你的印象回到上学那时候了。”
丛延眼睛一亮,“想以前的事?快乐的事?”
“对,想来想去我忽然发现咱们之间的回忆还真多,不管快不快乐,都让人留恋。”
“继续爱下去,回忆会更多。”
姚叶明白丛延的意思,却没有接著他的话往下说,“那时候你真年轻,阳光大男孩儿一个。”
“是,我现在是比那时候老了不少。”
“嗯,心思也重了不少。”姚叶摸出烟叼在嘴上,刚想点,忽然发觉刚刚那句话似乎有些歧义,好像在一语双关地指责他似的,“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
丛延拿起打火机点上姚叶嘴里的烟,“我觉得你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怎麽说?”
“以前你从来不琢磨自己说出来的话合不合适,会不会引起误会,现在会想了,而且语气也不一样了。”
“我能说这是拜你所赐麽?”
看著姚叶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丛延忽然觉得心里被什麽东西狠狠扎了一下,疼得打了个哆嗦。
“先生,您的咖啡。”
服务员的出现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丛延靠进沙发里,把桌面让了出来。
“请慢用。”
丛延道了谢,再看姚叶,心里又疼了一下,“对不起。”
“道歉的话你已经说得够多了,不用再说了,现在你不如跟我说说你们俩怎麽样了。”
“没怎麽样,就从来没怎麽样过。”
“你不是说他追你来著麽?”
“是,他是说过喜欢我,可我拒绝了,由始至终我根本没给过他机会!”
“好了好了,别激动,不想说就算了。”
看见姚叶明明很难受还要硬装著无所谓的样子,丛延泄气地垂下头,把烟碾在烟灰缸里,“你同意跟我见面难道就是为了打听这个麽……”
“不是,可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麽。”
“说说你这几天过得怎麽样。”
“说老实话,很不好,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没精神,想你,可是……我每天都会做梦,梦见你们……所以我不想见你,我……”
“对不起……”
姚叶摆摆手,碾灭了烟,“昨天晚上我跟自己做了一个约定,如果我没做那个梦咱们就好好地在一起,如果做了就……”
“结果?”
“结果……很奇怪,我梦见咱们三个人坐在一张三角形的桌子旁,一人一边儿,跟开会似的。”
丛延有些激动,想去拉姚叶的手却碰到面前的杯子,咖啡洒了出来,“那就是说你没做那个梦对吧?咱们要继续走下去对吧?”
姚叶递了纸巾过去,丛延接过来胡乱擦了两下就抬起头等著对方的回答,可姚叶垂著眼,始终没有说话。
“这麽多年我对你怎麽样你知道的,今後只会比以前好,不会比以前差,相信我。”
“我相信你,可我心里有个坎儿过不去,你知道麽?再有,我的脾气你都知道,以後如果你再不满、再烦躁、再……那样,我可能活都活不了了。”
“不会的!我不会再那样了!我保证!”
“咱们俩之间的问题太多了,我的习惯,你的家庭,所以……”
丛延猛地伸出手抓住姚叶的胳膊,“你别说!别说那俩字儿!”
“哪俩字儿啊?不是,你先松开,这是公共场所!”姚叶扭动著胳膊想挣脱出来,可怎麽用力也逃不出那双手的钳制。看看周围,屏障几乎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姚叶叹口气,放弃了挣扎。
“对不起……”丛延慢慢松开手,看看姚叶胳膊上泛起的那几道红印,有点儿心疼,“对不起,疼麽?”
“没事儿,我没那麽娇气。”
“真的,别说那俩字儿行麽?”
“我是想说,你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想想,要不要回过头走正路。”
“我走的就是正路!我爱的就是你!没什麽可想的!”看到姚叶噤声的手势,丛延压低了声音,“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之後我对你什麽样儿你也看见了,对吧?那麽多年我从来没犯过错,这次你原谅我,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那麽多年……跟他在一起已经整整五年了,这短短的几天里那些日子里的点点滴滴反复出现在脑海里,搅得感情波涛汹涌,要分开,谈何容易,况且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有他的生活,如果恢复单身,日子要怎麽过?
姚叶捏著额头,心里有点儿後悔。既然那个梦没能让自己做决定,干嘛不推掉今天的约会继续思考呢?见了他,心也疼了脑子也乱了,这是干嘛来的呢?
“求你了……”丛延把手伸向姚叶的胳膊,轻轻碰著他的皮肤,像个小孩子想拿什麽东西又怕挨打不敢动手一样。
姚叶摇摇头,抬起眼,看见丛延直勾勾地望著自己,双眼通红,那副样子又让他想起了毕业前那些苦闷的日子。
在那个劳燕分飞再平常不过的时间段里,两个人为了去留问题烦恼、发愁、甚至吵架,可谁都没说过分手,那是一种什麽样的信念?如今,没了那些亟待解决的问题,感情虽然不热烈可仍在静静地生长著,日子本来过得好好的,为什麽突然之间会变成这样?
“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已经想通了,给我个赎罪的机会行麽?”
姚叶垂下头,鼻子酸了,“给我点儿时间吧,也许有一天,我能把那些事忘掉。”
“有一天?那现在……”
“别再找我,让我一个人待著。”
丛延张张嘴,又合上,压住了心里汹涌的情绪。
起码没说分开,起码还在一起,起码还有一线希望,够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先回家了。”姚叶抽抽鼻子,站起身。
“我送你。”
“不用了,我认识路。这些年我太依赖你了,现在是时候学学独立了。”
丛延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走了,再见。”
“诶!”丛延拉住姚叶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别让我等太久,行麽?”
“我尽量吧……再见。”
体温渐渐从指尖消失,再去寻找,姚叶的身影已经踪迹不见。
丛延转回头,端起对面那杯冷咖啡喝下肚,满口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自找的,都他妈是自找的,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又何必为了他那些无伤大雅的毛病纠结呢?现在怎麽样?怎麽样?想通了又能怎麽样?晚了,晚了……伤了他也伤了自己,前路渺茫,感情生死未卜,这一切都是自找的……自作孽,不可活……不可活……

悄无声息 33

人活在世上,从社会里汲取需要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相应的,也要为社会尽责任、尽义务。心情再不好,头脑再混乱,班儿该上还是得上,活儿该干还是得干,况且丛延对工作向来尽职尽责,让私人问题影响工作,这事儿他干不出来。於是,假期结束之後丛延乖乖地回了公司,努力把问题抛开,用心干著一切自己该干的事儿。
以前丛延没觉得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是件多方便的事儿,有的时候甚至会认为这样拉大了自己和同事之间的距离,不利於培养感情,但是现在,在这样一种灰头土脸、心情沮丧的状况下,办公室成了他的蜗牛壳。
“丛经理回来啦!”
“玩儿得怎麽样?”
“有照片没有?”
“呦!晒黑啦!”
上班的第一天,同事们纷纷打招呼,问候,那个时候丛延才体会到独立办公室的好处。一头钻进去就不用再出来,百叶窗一关,所有人的关心和视线都被隔断,这是现在他最想要的。
两天过去,三天过去,一个礼拜过去,同事们见经理迟迟不肯给照片看兴趣也就逐渐淡了下来,没人再过问旅游的事。偶尔在走廊或者电梯里遇见其他部门的人,大家会礼貌地问一句“玩儿得怎麽样”,丛延只能强打精神回一句“挺好”,心里苦不堪言。
半个月的时间,前一半用来玩儿,後一半用来痛苦,原本计划的深度游变成了深度折磨,这应该叫阴错阳差还是命中注定?
每次想到这些丛延都觉得後悔,对那个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的人更是烦上加烦。
被姚叶无意间看到的那条留言到底说了什麽丛延一点儿也不关心,甚至没有再用手机登陆QQ去看个究竟。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要挟的资本已经不存在了,他再说什麽都无所谓,要痛苦还是要跳河跟自己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如果他再来纠缠,办法只有一个──当他是空气。
感情是伤人最重的武器,尤其是对著一个他爱你你却恨他的人,没有什麽比无视更能让他痛苦。
无视著谭忆的早餐、午餐、目光、留言,丛延心里隐隐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然而,那种感觉毕竟短暂,更多的时候他在想念姚叶,在思考著怎样才能获得他的原谅,怎样才能让他回到自己身边。
姚叶说别找他,让他一个人待著,这一点丛延是想听也得听,不想听也得听,因为姚叶的假期截止日期跟他一样,他上班的第一天姚叶就离开这个城市了,想找也没法儿找了。
打电话,丛延不敢,虽然他想跟姚叶说话,想继续道歉,可他怕姚叶听著他的声儿难受,万一人家难受大了一直缓不过劲儿来,那原谅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时候才能盼得来。无奈之下,丛延选择了一个比较稳妥的方式──发短信。每天晚上九点,“我爱你,等你”五个字,天天不落。姚叶不是个感性的人,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坚持表白大概比无休止的“对不起”更能打动他。
丛延坚持著,姚叶沈默著,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十二天,十二条短信,姚叶没有丝毫回应。
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起码他没说分开,这样很好。
第十三天,周六。丛延迷迷糊糊地昏睡到中午,起来之後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奔了姚恒家。
如今再见到姚恒,要说心里一点儿都不别扭绝对不可能,可就算别扭,该来尽孝还是得来,更何况犯错的是自己,勇敢面对“受害者”的亲人、勇敢迎接人家埋怨的目光,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
整个下午,丛延陪著姚恒聊天、喝茶,期间也为那件事道过谦、表过决心,态度非常诚恳。姚恒没怎麽谈自己的想法,只说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和好如初,态度很亲昵,又不过分热情,显得彬彬有礼。
老实说,对於这种感觉丛延有些难以接受,毕竟以前二叔是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的,同盟同心的阶级感情绝不是现在这种客客气气的样子。丛延明白,作为姚叶的长辈,人家不可能跟自己说得太多,不怨恨、不批判已经很不错了,还能要求什麽呢?万里长征要从第一步开始走,以後的路还长著,慢慢来吧……
因为不好意思麻烦姚恒给自己做饭,也因为怕再待下去免不了要尴尬,快到晚饭时间的时候丛延婉拒了姚恒共进晚餐的邀请,离开了他的家。
开著车随处乱逛了一会儿之後,丛延找了个饭馆儿简单吃了口东西,然後去了河边。
这条河纵穿整个城市,把数百年来的文化分割成两半。丛延站在东岸看著河对面阑珊的灯火,很有些两两相望的意思。
再强大的信念也会被无休止的等待摧毁,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请让姚叶回到我身边……
丛延正在祈求老天,忽然感到一阵风吹过,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摸出手机看看时间,九点整。
我爱你,等你。寥寥五个字,里面却包含了心中所有的感情和期待。
发完短信,丛延钻进车里,满腹心事地回了家。
姚叶不在,整个屋子显得那麽冷清,一丁点儿人的气息都没有。
丛延游魂一样在屋里东晃晃西晃晃,最後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脑前开了机。
开Winamp,开浏览器,登陆QQ,这一套动作做完丛延忽然觉得自己挺悲惨的。歌没得可听,网页没得可看,QQ没得可聊,脑子里想的通通都是那个身在几百公里之外的人,等著,盼著,期待著,他什麽时候才肯原谅自己呢?真的没什麽能做的麽?所有的办法只有等待一条是可行的麽?有一天……那一天到底是哪一天呢……
掐著额头抽了两根烟,丛延才平复住心情,抬起头来看显示器。
QQ图标在闪,点开,群消息,再点开,还是群消息,继续点,弹出来的对话框上显示的名字是此刻他最反感的人。
无声:(微笑)
无声:我知道你隐身呢,别不理我好麽?
无声:别不理我……这些天我都快要疯了……求你……
无声:你不理我,可以,你继续无视我,我不在乎,我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不会放弃!不会!
不放弃不放弃,他怎麽就跟一头不会脑筋急转弯的猪似的呢?事情弄成这样,他高兴了?满意了?抱著枕头缩在被窝儿里偷笑了?
丛延看著消息框,怒气一点一点往脑门儿上蹿,正运著气,对话框里又出现了一条消息。
无声:你再不理我我就给你打电话!
看完这句话丛延腾地一下就火儿了,手放到键盘上劈里啪啦一通打,什麽“我就不理你怎麽了!”,什麽“打电话?你吓唬谁呢?”,什麽“你他妈算老几?”,什麽“我不该不理你,我他妈应该把你从楼上扔下去!”,连卷带骂的几屏文字发过去,那边忽然没动静了。丛延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口气,刚想继续骂,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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