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月有点恍惚。他错愕地睁大双眼。哥哥的脸离自己不过一双睫毛的距离，泪珠在哥哥卷长浓密的睫毛上翻滚，被冷空气凝结成霜。
「哥？」
李耀阳放开他，一抹苍白的笑意至他唇角勾了勾：「可笑的人其实是我，我是一个白痴。因为爱著自己的弟弟，而去嫉妒弟弟的初恋情人的白痴。」
「你说什麽？」李静月透明的瞳孔放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全身的血液像是冻僵了似的。
「静月，我爱你……所以，对不起。」
静谧的空气只剩时间的流逝。寒冷的风中呆立著面面相觑的两个少年。
面对哥哥所说的爱，李静月的思绪乱做一团。一些往事汩汩涌入，渲染著这份脱离伦常的爱。
一切他曾经猜不透的事实在这句告白上都清晰起来。
洛羽星前前後後的改变，李耀阳从小到大的复杂眼神，还有这次他为什麽会对伊贺枫这麽执著。
原来都是因为这份爱吗？
可是，哥哥真的是爱著自己的吗？那麽枫呢，他对枫又算什麽？
忽然他想起了洛羽星临走时所说的话。
「静月哥，你真的太少关心耀阳哥了。也许，他现在跟那小子在一起会比较幸福。」
哥哥居然会爱上自己，那麽现在他跟枫在一起，真的会变得比较幸福吗？
「哥，你爱他吗？」这是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对李静月来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麽答案。
「我……我不知道。只是在不知不觉之间，视线就已经离不开他。」
「哥哥的爱对於我们来说究竟算什麽呢？你说你爱我，却只会伤害我。若要说你爱枫，为什麽又要欺骗他。你明知道他是来找我的，你却将他占为已有。如果枫知道的话你要他怎麽办。他自己认定的爱人却一直在欺骗他，你认为他能承受得了？」李静月已经不敢去想象，倘若伊贺枫知道一切会变怎样。会不会像上次生日一样，也会对哥哥说恨。这样太沈重了，对於单纯的伊贺枫来说，这个欺骗真的太沈重了！
「我……」李耀阳亦乱做一团。他没有想到一时情急的谎言会导如今这般错综复杂的後果。
「哥，你真自私。你的爱真自私！」
自私！这两个字宛若利剑穿心。被否定的爱此时显得如此卑微。他究竟是怎样爱著静月的呢？除了在他生病的时侯日夜守候，日夜祷告。自己究竟又为他做了些什麽？而对於伊贺枫，除了一次又一次的强取豪夺，自己又可曾为他考虑？这些想法宣告著他血淋淋的罪恶。他此刻真的宁愿信一信上帝，可以仁慈地将他的罪恶洗涤。
「哥，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麽吗？我真的宁愿我不曾救过他。这样他就不会到香港来找我。他就不会遇见哥哥，他也就不会伤心难过。」
「……」李耀阳没有说话，他此刻除了後悔之外什麽也做不到。
李静月倏然转身，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残月。一个艰难的决定在他心中尘埃落定。
「哥，下个星期我就去美国了。」
「你说什麽，你要走？」
「哥，你就替我好好爱他吧。」
「你要把他让给我？」
李静月冷笑一声，声音干涩地哽咽著：「让？我怎麽舍得把他让给你。我只是不想伤害他。所以，你就替我好好照顾他。这样我至少不会恨你。」
李耀阳怔愣地看著李静月的背影。弟弟的让爱彻底让自私的自己无所遁形。原来你竟是这般深沈地爱著他。为了不伤害他，所以你宁愿伤害你自己吗？
忽然，天空落下了一些雪白的，柔软的颗粒。
下雪了？
细细茸茸的雪花飘落在李静月柔和的银发上，慢慢地渗入发丝。此时的他仿佛也如雪花一般，即将消融在苍茫的夜色里。他黯然低头，转身挪步向树林外走去。

错过花开 30

「啪吱──」
一个清脆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身後响起。
光秃的枝桠上站著一个人影。稀清的月光下，他的红发似火。
他背光站著，手里拽著半截树枝。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咬住的嘴唇湿湿亮亮的。
也许是雪，也许是血。
看不真切。
「枫？」
「小猴子？」
两兄弟异口同声。
同样的光芒在他们一金一银的瞳仁里燃烧著。
他们担心的也是同样一个问题──究竟他听到了多少？！
「啪吱──」
又一声。
树枝晃动著，仿佛凌乱的心。
伊贺枫从树上纵身跃下，向著他们走来。
李静月还在思忖著最坏的情况，李耀阳却先他一步挡在了伊贺枫的眼前，颤抖著声音再次唤起：「小……猴子？」
此时伊贺枫的眼里没有眼前的人，只意识到前路被这片不知所谓的黑影挡住了。
他沈默地抬起手，向著那片黑影猛然一推。
「砰──」
再一声。
李耀阳跌倒在地。
湿漉的土地溅起泥泞，溅湿了那张俊逸的脸。他身上滚著金丝的昂贵衬衣被弄脏了。
那样子狼狈得可笑。
夜色如此寂静，心痛的声音突突突的，格外清晰。
他居然没有看自己？！
李耀阳呆愣地看著他。以为自己肯定会被他大骂一顿，或是惨揍一顿。却没想到，这些都没有发生。
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我吗？！那以前在一起的日子，究竟算什麽？
李耀阳心里狂乱地纠结著。伊贺枫却穿过了他，径直向那边去了……
□□□自□□由□□自□□在□□□
「啪──」
今夜的声音怎麽都如此诡异？！
是夜太安静？还是人太沈默？──搞不懂。
「胆小鬼。」伊贺枫咬著牙。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李静月又被打了。
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可怕的红印。因为伊贺枫的力气，也如他的声音一样色厉内荏。
虽然不疼，可还是把李静月给打懵了。
上一次是「我恨你」，而这一次却是「胆小鬼」。
胆小鬼麽？也许真的是吧。害怕的事情、考虑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你要丢下我不管吗？」声音断断续续的，也许是哭了吧。
很想说不，却不敢开口。
原来自己真的是短小鬼啊。
这麽苦笑著，他抬眼。
簌簌簌的，火红的瞳仁里有泪水的晶莹。
他看著好心疼。
紧接著，怀里突然扑进一个温热的身体，是伊贺枫把他抱住了。
这一拥抱，迟到了七年。
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那片纤细却温暖的臂弯之中。
久违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散。
这一次，不会再弄错了吧。
「难道你还要让我再错过你一次麽？」绵软的声音，带著一丝责备，带著一丝委屈。听起来好无力。
灼热的泪湿了李静月原本已冷的胸膛，心却像被烈焰烤著。他看著伊贺枫，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湿漉漉的星子，晶亮晶亮的，在他的眼前闪啊闪，闪得他一阵恍惚。
心还没想透彻，手已经伸了出去，将那战栗著的身子紧揽入怀。
拥抱的力度似乎有点强烈，伊贺枫的身子狠抽了下，接著又平静下来，以一种极其规律的频率在他怀中战栗著。
李静月轻抚著他因抽泣而不断起伏的背，叹了一口气。
「小傻瓜，我怎麽舍得再错过你。」
算了，这一刻已经不想再去思考怎样才能减低伤害。
只想和他在一起，後果已经不重要了。
也许是听见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也许是常年的等待终於有了结果。伊贺枫笑了，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可是紧接著，又有眼泪簌簌地流出。
又哭又笑的，好傻。
可是却……好可爱。
眼睛似乎哭得更红了，好像小兔子。
李静月看著他，唇角也淡淡起伏著。
这一次，就算是死也不会再放手了。
□□□自□□由□□自□□在□□□
幸福的眼泪，湿了两个人的眼，却伤了另一个人的心。
一旁观望的李耀阳也哭了。
他哭得像是迷路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了最美丽的风景，正要伸手去捉，却突然发现不过是一场梦。
看著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在眼前紧紧相拥，他的心像被刀子割著。
脸上的泥巴星子被泪水哭花了，滑稽的像个小丑一样。
也许自己真的是个小丑吧。故事的开始到结局，他不过是插曲。
因为不甘寂寞，所以他横刀夺爱。
可是，还是失败了。
自己的爱情，真的走到末路了吧。
不愿再想，不忍再想……他无声地走出了小树林，走出了那片不属於他的幸福所在……
有一句话，一直梗在咽喉。他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因为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树枝还在沙沙作响，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除去了救命恩人这个身份，你曾经爱过我吗？」
这句问话已经变成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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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感情戏啊。
把人逼疯。
写得不好千万别打我啊──、
555.

错过花开 31

二楼左边的房。
淡紫色的窗帘高高挽起，闭合的玻璃窗关上了外面的银装素裹。
雪，安静地飘著……
铺著白色天鹅绒的温床上，躺著一左一右两个身影。
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今夜他们并没有做爱。只是手牵著手，彼此都没有说话。这使得彼此的心跳声格外清晰。间歇有度的心跳声随著彼此掌心传了过来，真是让人安心啊……
这麽想著的，是李静月。
所以不久之後大床左边的人传出了轻微的鼾声，带著这份宁静的幸福，入了梦。
他睡得很沈，就像是通宵熬夜的人终於完成了工作一般香甜地睡去了。
这段日子总是看著所爱的人在自己的眼前对著另一个笑著，被另一个抱在怀里，跟另一个人亲吻……这些都让他夜夜无法安睡。
明天要面对的事情还很多很多吧。今夜，只愿能感受彼此的温热。就请允许我享受这时刻，享受期盼已久的他的温度吧……
也许是这麽想著，在睡梦中他将右边的那只手紧紧握了握。
「他的手好冰喔。」意识到这点的伊贺枫小心翼翼地将两人交叠的手一起放进了被窝，再把滑落至他胸前的棉被向上拉了拉。然後像是不敢惊扰偶然飞落到自家阳台的小鸟般这麽偷偷看著他。
怎麽会有这麽干净美丽的人呢？
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喔，不是小时候的那次，是跟十七岁的他初遇的那次。在李家的客厅里，是他们……身体相通的第二天。想到这里，伊贺枫的脸上染上一层如鲜花盛开般绮丽的红晕。
那一天的他，美的像个天使。笑容清清浅浅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连他伸向我的手指都是那麽白皙漂亮。
他见到我的时候，明明是那麽开心的。再听到我说不认识他之後，他的表情却突然变得黯淡了。以前不知道的缘由现在也终於明白了……
想到这里，伊贺枫在心底狠狠地把自己骂了一顿。
「带给他伤害的人，其实一直是我才对……」
跟随著回忆，眼光在那精致优雅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游走，却惊讶地发现他好像变得更瘦了，连眼睛都深深凹陷进去了。稀朗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都能将他穿透。
「这段时间，他过的很辛苦吧……」
伊贺枫心疼地用指腹描画著他脸上的轮廓，眼睛里像是有雾，让左边的人看起来更加飘渺遥远了。
「是我害他变成这样的，我真是个笨蛋！」这几个月所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般放映完毕後，伊贺枫终於再也无法压制住声音地咆哮出来。
刚一出口，却马上後悔了，急忙低下头去看左边的人。
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他的细眉不安稳地颤了颤。大概是睡得太舒服了，他并没有醒来。只是朝里面挤了挤，更紧地贴上右边的人後，又安心地舒展开眉宇继续入梦。
「呼──」伊贺枫小心地呼出一口气。思路也被这小小的惊扰牵扯到了别的地方，也就是另一个主角身上。
此时的他，已经不恨李耀阳了。对於他的欺骗，他的占有，甚至於他在自己身体上留下的可耻感觉。在理解了他的初衷以後，竟然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还记得李静月昏倒的那一天，李耀阳的眼神是如此的恐怖。那种带著无限恨意的眼神，原来是责怪我夺走了他最重要的人。
啊，以前真的不了解他。现在才发现他只是跟我一样犯了个美丽的错误──爱上了这个像天使般美丽的人而已。
「并不是他们两个人伤害了我，而是我毫无预警地介入了他们之间，反而伤害了他们吧？」
紊乱的思考回路到了这一点上……「啪」的结束了，就像是关闭了潘多拉的魔盒，让他不得不认真地去面对现实。
他伏下身子，将唇印在了沈睡中的『天使』唇上。
冰凉的，湿湿的……原来是他的泪又滴了下来。
那淡淡的唇染上眼泪的雾气之後，变得更加绚目了，让伊贺枫舍不得离开，不愿意离开。可是……却必须离开了……
一个想法，因此油然而生。
「再见了。」抬头向窗外看了看，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雪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停了。太阳从鱼肚白的天边探出了头来，朝霞给天空抹上一层绚烂的流金。
这美景，还真是美得残忍啊……
❀❀❀我是美丽的分割线❀❀❀
今天码字的时候牵扯到很多回忆的情节，所以把前面的章节看了一遍来找灵感。却突然发现有好多错字漏字的地方，甚至还有忘记了上传的章节。
啊啊啊。真是失败啊。大概是我都是深夜码字的缘由吧，所以神经有点混乱，各位大大见谅啊！
这篇貌似有点深沈？！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到会客室指出喔……

错过花开 32

二楼右边的房。
李耀阳整夜没睡。他似乎沈思般地皱著眉头，却什麽也没有想。只是呆愣地看著窗外的雪。
细细茸茸的雪花，如飞蛾扑火般的扑向了冰冷的玻璃窗。在透明的窗面上落下一个个似有若无的印子，然後新的一层雪花又前赴後继地扑了上来。只是这麽一个细不可闻的印子，就结束了它们昙花一现的人生旅途。
美丽的东西是不是都特别短暂呢？──就像他们的爱情。应该不叫爱情吧，他爱著的只是自己背後的影子，是静月的影子。
还来不及对你说「我爱你」呢……现在又有什麽资格说呢？最伤害你们的人，不就是我麽？
这麽懊恼著，他将手重重地打在了窗玻璃上，震落了窗外一层新生的雪花。
哎……可怜的雪花啊……
他就这麽有意无意地呆看著。
从天黑看到天亮。
从雪落看到雪停。
直到楼下倏然传来的一阵汽车发动声，才让他从作茧自缚的思路中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低头一看，瞳孔却在看清车窗里的人的同时猛然放大，心也跟著收紧。
小猴子？！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楼上冲了出去，却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又踌躇著停下脚步，若即若离。
汽车的发动声安静了下来，车门打开了。
带著一丝几近绝望的期盼，他抬了头。
意料之中的，他失望了。
因为伊贺枫并没有从车上下来，虽然从他惊讶的表情中证明了他确实看见了他。
站在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李耀阳看著他。不敢出声，因为已经不知道要如何组织语言才不会被讨厌。所以他只能目不转睛地看著，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影，将目标阻挡在了视线之外。
「李少爷。跟我谈谈好吗？」龙昂天开口。
「……」没有说话，他随著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还来不及问清来历的中年男子走到了一旁。
龙昂天一直低头看著这个表情黯然的少年。今早伊贺枫跟他说要马上回伊贺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所有的事情。
「我其实是你父亲的朋友。我们从小就玩在一起。你爸爸是个非常耀眼的人，也因此我的视线一直跟随著他。我以为我们会理所当然地永远在一起。直到你母亲的出现……」
听到这里，李耀阳颇为惊讶地抬了头。眼前的男人非常的陌生，带著怅然若失的复杂表情陷入了过往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