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症----kemmi
  发于:2009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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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妻子几乎哽不成声,安明鸿低沉嗯了声後,动作温柔地扶著妻子离去。
事实上他受到的震撼并不比妻子少。他没想到李舒的病竟然这麽严重,需要到开刀的地步!更令他震惊的是,虽然知道儿子为了这男人不惜跟父母绝裂,可想像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儿子对这男人的爱……似乎比他想像来得深得还要深。
你有没有见过爱情毁灭掉一个人时的恐怖?你认为丧失了爱人能力的人,还活得下去吗?
无法想像有人会为了爱情而生而死,更无法置信那人竟是自己儿子,纵然年轻时也曾为爱坚持疯狂过,可安明鸿还是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为什麽上天赐与我们爱人的能力同时却忘了赐与我们接纳的能力……
安明鸿脑中不禁浮起那此去见李舒时,李舒眼神深处掩著绝望悲哀地低喃的那句话。
接纳,说起来多简单的两个字,做起来却是如此困难。
安明鸿想自己永远无法理解同性间的爱情,也永远接受不了自己儿子是同性恋这个事实。
不是他岐视同性恋,只因为那个人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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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整整进行了四个多小时,如此短暂的时间等待起来却是如此的漫长,终於,手术灯灭了,可却迟迟不见李舒被推出来。
「小舒不会有什麽事吧?」夏彩云忧心忡忡地焦虑道。
李政尧只能紧紧握著妻子的手,却给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虽然他始终面容严肃,可他对儿子的关心并不下於妻子。
好不容易手术房门开了,几名护士和动刀的医生从里头走了出来,可依然不见李舒的踪影,夏彩云赶紧迎上去询问儿子的状况,其他人也靠了过去。
「病人刚开完刀,现在还在观察室,等会儿就会出来了,你们不用担心。」医生安抚著众人道。
「那我儿子手术顺利吗?眼睛还看得见吗?」夏彩云颤声问道。
「手术很顺利,我们已经成功去除病人脑中的瘀血,病人很幸运,原本我们很担心因为他脑中的瘀血紧黏血管,怕会造成大出血,可幸好这状况并没发生。」
听到医生这麽说,李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医生接来下的话却让他们又沉下心来。
「虽然病人的手术很顺利,可会不会失明这点恕我们无法保证,这种手术的成功率本来就很低,我们也有发生过手术成功可病人清醒时却还是看不见的状况,所以一切只能等病人醒来才会晓得结果。」医生尽量说得很委婉,可他语中的不确定性还是让李家人沉默了。
「谢谢医生。」最後是李父和李生先开口跟医生道谢,等到医生和护士走後,现场又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後,见夏彩云始终忧愁满面泫泪欲下,李生不禁低沉开口安抚母亲道:「妈,别这麽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何况小舒有我们,就算他真的失明,他还有我们。」
夏彩云噙著泪哽声道:「我晓得,我只是……舍不得……」
将身旁妻子搂入怀中,李政尧只是任由妻子的泪水浸湿胸前的衣服。
「何止我们呢。」一直没出声的李零忽然道,眼眸盯著手术房门。
听出李零的言中之意,又想起方才安以闵的反常行为,李生不禁感叹道:「可别一个好了,一个却又疯了。」
如果爱情可以至死不渝,李生期望这发生在小舒和安以闵身上,让世人见见他们口中所谓不容世俗的同性爱恋其实不过就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爱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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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闵醒来时是在一个病房,他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旁坐的是李舒的家人,除了李舒那个有恋兄情结的弟弟不在外。
不知是否知道安以闵恢复意识後最想看到的人是谁,李舒清醒时最想看到的人是谁,两家人的稍微让步让这段原本不见天日的爱情,出现一丝曙光。
安以闵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麽事,也不清楚原本在手术房外的他怎麽会跑到病房来,他唯一记得的是-
「李舒!」倏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安以闵就想往病房门冲去。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不让他陪伴在小舒的身旁……怎麽可以让他的小舒正在受煎熬时自己却不在外头守护著他……怎麽可以……
李家人还来不及出声提醒,就见安以闵忽然停住了,怔忡地站在离病床几步远的距离,目光痴迷地望著病床上依然昏迷的人。
那是他的情人,李舒。
脚步不自禁地朝李舒走过去,最後来到病床旁,看著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的情人,安以闵除了不舍还是不舍。
多想把你藏起来,藏在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那样我们就不用再顾虑别人的想法,自由自在谈著我们的恋爱,快乐地过著我们的生活,不用再管这一切纷纷扰扰,这样多好,不是吗……
手微颤地伸出贴上情人略嫌冰凉的脸庞,轻柔地上下抚摸著,划过情人闭起的眼……有著微薄气息的鼻……乾燥微裂的嘴唇,停住。
手指不停摩挲著李舒因缺水份而乾裂的嘴唇,安以闵眼神充满了怜惜与爱恋。
好想吻你,小舒。
然後安以闵旁若无人地俯身低头,将自己的唇覆盖上李舒的唇,离开,又吻住,离开,又吻住,动作温柔地彷佛他正在亲吻的人一碰就会碎了。
好吧,李零承认他现在的心情很郁闷,不是因为他明明就坐在病床旁却被安以闵当成隐形人视若无睹,而是见安以闵不停用他的唇湿润他二哥的嘴唇,直到他二哥的唇不再这麽乾裂,甚至因为被吸吮而稍微有了红润,李零就有一种自己二哥被人侵犯的感觉……
让他有股想要推开那个还在吻他二哥的家伙的冲动!
没错,他的确就是对这个男人没好感,没有理由,就是纯粹的不喜欢。
而一旁亲眼目睹自己儿子被另外一个男人吻了的李家夫妇,一个是随即撇开头去,一个则是嘴微张地带著浓厚惊讶,这画面来得太突然,他们一下子还无法承受这麽直接的冲击。
倏地,一滴液体落到还在昏迷的李舒脸颊上,然後再从李舒颊旁缓缓滑落,没入枕头。
李零在听到那麽轻微的一声啪之後,无表情地看向安以闵,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红透眼眶,可还是不断亲吻他二哥的唇,然後更多晶莹液体落到他二哥的脸上。
「我二哥的脸很乾净,不用你帮他洗脸。」
安以闵抬头怔忡地看著李零好一会儿後才回头看向李舒,发觉李舒脸上一片湿润,安以闵不禁伸手摸著自己的眼角,自己哭了吗?
「我二哥不是只有你而已。」见安以闵只是痴痴地望著自己二哥,李零无表情道。
这是提醒。
尽管放手去爱,哪天厌倦了不爱了时,我二哥自然还有我们,无需你操心。
但也是警告。
别以为我二哥只有为你才活得下去,如果你敢再让他伤心到崩溃,管你得已不得已,他都不会再是你的李舒。
「他只有我……」眼神坚决炽热地凝望著依旧闭著双眸的李舒,安以闵低喃道。
「没有我他活不下去的……」语气那般自信那般坚定。
因为上天注定我们两人生下来就是要相遇、相知、进而相恋,然後一辈子纠缠在一起,不是吗,小舒?
见安以闵始终将目光锁在自己二哥消瘦的脸庞上,深情执著地令人叹息,李零心中的郁闷才又稍微好了一些些。
想起他曾经问他二哥别爱安以闵了不行吗,二哥只是落寞地回答他有时不是说不爱就能不爱的。
如果可以控制要不要去爱一个人,那爱情还会是爱情吗?爱情的美好,不就在它让人捉摸不著?
李零想,爱情果然是件很难懂的事。
没有再去理会小舒那个有恋兄情结的弟弟,安以闵只是望著脸色苍白的李舒,眼神浮上了浓浓焦虑。
怎麽还不醒呢?已经动完手术多久了?自己又昏迷了多久?
昏-迷?
为什麽自己会在病房内醒来?他不是待在手术房外,等待李舒出来的吗?为什麽他会昏迷过去?
一切记忆只停留在小舒弟弟那句冷淡的话-
我二哥还没死,你可不可以不要哭得好像他已经走了一样。
接下来,他就毫无印象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太悲伤,悲伤到昏了过去?
拿出手机,望著手机萤幕上显示「23:36」,安以闵先是怔忡了一会儿,然後视线重新回到李舒脸上,嗓子嘎哑道:「手术顺利吗?」
如果不是自己二哥还在昏迷中,而病床旁只有自己和安以闵两人,李零还真不知安以闵是在对自己说话。
「不顺利又如何?」李零只是淡淡回道。
安以闵直到此刻才露出第一个微笑,低沉哑道:「那李舒就真的只有我才活得下去了。」
所以,尽量不安吧,尽量害怕吧,小舒,这样你才会把我紧紧地抓住,如同溺水时抓著浮木一般,怎样也不放开。
「你……要不要先回家一趟?」一直站在电视旁没吭一声的李生忽然对著安以闵道:「你爸妈刚才来过。」
见安以闵微蹙起眉,似乎对自己父母来过完全没印象,李生又道:「那时候你已经昏迷了,在小舒动完手术前是他们在这里陪你,直到我们进病房他们才回去。」
没有强迫要带走安以闵,只是拜托他们照顾自己儿子,李生想,如果这是安家夫妇在看过自己儿子差点崩溃而对儿子的性向稍微的让步,或许安以闵和自己弟弟这段看似没有出口的爱情有了几不可见的曙光。
不过想来安家夫妇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否则也不会当他们和护士推著动完手术的李舒回病房时,安以闵的父亲随即拉起在一旁看护儿子的妻子表示要离开。
轻轻摇了摇头,安以闵轻声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小舒。」
「小舒我们会照顾的,你不用担心。」
安以闵还是不断重复低吟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小舒。」
他要李舒醒来第一个人看到的就是他。
他绝不再丢下李舒自己一个人,绝不。
「算了,大哥。」李零只是淡淡说了声,换作是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二哥一人。他们想要守护李舒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见安以闵执著的模样,李生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为什麽小舒会对安以闵痴心不渝的原因吗?谁会想到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会为一个男人什麽都不管了什麽都不要了,莫怪纵然被深深伤害过,小舒还是挣扎著无法自拔地回到安以闵身边,爱太深究竟是老天给予恋人间的幸福还是惩罚?
转头看父母皆一脸疲惫,李生走到父母身旁道:「爸、妈,你们先回家休息吧,这里有小零和他就够了。」
夏彩云想摇头却被丈夫阻止,「先回去歇会,医生说过儿子不会这麽快醒,我们等会再来。」
被折腾一整天的夏彩云也著实累了,只好点点头,然後看著大儿子李生道:「你明天不是还得上班,也回去歇著吧。」
「公司还有点事,我等会得回公司一趟。」不想让父母再增添担心的李生只是应了声,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如果小舒在这段时间醒了记得通知我们。」
「会的,小零会的。」瞧了瞧渐益稳重的三弟,李生抿唇微笑道。
随著李家夫妇离去没多久李生也走了,最後病房里头只剩下安以闵、李零和尚昏迷中的李舒三人。
了解安以闵或许有什麽话想对自己二哥说,虽然就算他在旁边安以闵并不会顾忌他,方才连亲吻都敢当著人家父母和兄弟面前直接来了,李零对刚才安以闵吻自己二哥还是有些微词。
可不想再看安以闵对自己二哥有什麽亲密行为的李零,又因不想离开病房而错失二哥醒来的时刻,所以只是从椅子站了起来走到另一旁的沙发坐下,留给二哥和安以闵一点私人空间。
安以闵根本没发现李零是留著或离开,从头到尾他的视线只存在一个人,眸里只看得进一个人,那个脸色憔悴苍白彷佛已经沉睡千年的李舒。
从没像此刻如此渴望李舒可以睁开眼见自己一面。
可不可以别睡了,小舒?
请别把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你是属於我的,我是属於你的,这曾是我们许下的承诺不是吗?所以,请别把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你晓得这样会让我痛不欲生的。
脑中倏地浮起李舒曾在那时分别前对他说的话。
因为我想看著你离开,而不想让你看著我离开……
原本稍微平抚下来的疼痛不禁又化做丝缕从脚底窜上心脏,然後慢慢延至全身,那样细微却那样痛彻入骨。
原来这句话有无限涵义,可那时的自己怎麽可能会发觉,在李舒的刻意隐瞒下自己怎麽会发觉。
安以闵只觉得他的全身都在叫啸,抗议著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慢慢渗进他的全身,渗进他的血肉。
怎麽会料得到事情会变这样?
怎麽会料得到当初李舒竟然会奋不顾身抛下所有一切来寻求自己的收容?
怎麽会料得到他父母正好在那时找上门来?
怎麽会料得到当他将李舒隔绝在门外时几乎也让他们差点天人永隔?
怎麽会料得到当时可能只要一个眼神就可让李舒知道自己是有苦衷的,可自己却笨到吝於给李舒暗示。
怎麽会料得到?
他们只不过相爱著彼此,为何非要分性别。
是不是只要他们不是同性恋,他们就能够幸福?
失恋并非异性恋者的特权,能不能别将同性相爱无法幸福善终的结果论归究在同性恋者上,这样子对他们来说,背袱太大,负担太大。
他没有爱上女人的本能,李舒也没有,所以可不可以,就让他们彼此相爱,别阻扰也别反对,就算最後他们因不爱了而分开,也请留给他们选择伴侣的权利。
在李舒昏迷的这段时间,安以闵就是这麽握著他的手不停喃喃自语。想著他们过去,想著他们现在,想著他们未来。

过敏症 -21

直到隔日李舒都还没醒来,安以闵陪著他彻夜未眠,就是怕一阖眼就错过李舒醒来的时机。李零也整夜没睡,他才不想自己二哥清醒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别的男人。
所以尽管他们都已经精疲力竭,但还是全心全意守护在李舒身旁。
「看不见是什麽滋味?」
一片沉寂中,安以闵忽然哑著嗓子问道,也不晓得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李零。
「你问过小舒吧?」
确定安以闵是在和自己说话时,李零这才平淡地开口道:「这句话何不亲自问我二哥。」
然後就见安以闵竟然将李舒没有打点滴的手举起来,掌心缓缓靠近他自己的眼睛,覆盖上去。
没多久,安以闵笑了,唇角扬著又轻又缓的笑容。
「你晓得吗-」安以闵嗓音沙哑出声道:「原来看不见就像是被关了灯一样。」
双眸被李舒的手掩住的安以闵并没有发觉李零在听到他的话时瞬间一怔。
二哥,看不见是什麽滋味?
像是……被关了灯一样。
「就是,有什麽大不了。」李零最後还是做了和上次同样的总结,淡然地望著窗外若隐若现的一抹金黄光乍然出现。
这道金黄是否可以为二哥带来光明的未来,李零不晓得,可他知道二哥身旁那个男人将会是二哥永远的光明。
那麽是刹那间的黑暗又如何,是永恒的黑暗又如何。
许久後,李零没见听到任何声响,所以他转过头去,却见安以闵整张脸庞埋在他二哥的身上,双肩不断抖动。
为什麽难过?
静静地感受著空气中流泄著一股令人无法抑止伤悲的氛围,李零先是低下头去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心,然後举起手,在覆盖上自己双眸那一刻,闭起了眼眸。
眼前倏地一片黑暗,李零只是觉得平静,或许是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眼眸闭起的缘故,然後他缓缓在手掌心里睁开眼,却依然感受不到任何光线,那一瞬间他了解了安以闵的心情。
如果看不见就像被关了灯一样,是没什麽大不了,但如果开了灯之後还是看不见,那该怎麽办?
一股绝望无助恐慌就这麽涌了上来,铺天盖地,毫无退路。
真的可以将二哥交给这个男人了吧……李零第一次稍微心甘情愿这麽想……
□□□自□□由□□自□□在□□□
我其实已经醒了,在阿闵和三弟对话时就醒了,那时我只觉得他们的声音在我耳旁嗡嗡作响,我完全听不清楚他们的内容在讲什麽,然後没多久,又没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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