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onetime1979
  发于:2009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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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搁在桌上的手指在微微的发颤,小喜,当年我并不知道伯父伯母的过世。
他猛地抬起头来,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三年没见,他的眼睛就像当年,深邃深情地望著他,他闭了眼睛,当初两个人拼了命也要在一起,哪怕死都要死在一起,他去背弃了他,放弃了他,离开了他。现在说这些还有什麽意义?
慢慢的放松下来,心脏也开始缓缓的跳动。
我们分开也是对的。
他却说,小喜,离开张扬,他不合适你,你会受到伤害。
四喜平静的说,不好意思,你现在以什麽立场,什麽身份要求我,更何况我和张扬之前清清白白。
我知道我没资格,他皱著眉,我知道你会骂我,但是这句话我一定要说,张扬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喜欢!
四喜冷笑,谢谢你如此费心,我知道我配不上张家的门楣。
苏晨道,小喜,你怎麽还是这麽倔强,不管怎麽说,我总是帮你的,那张杨今日不同往日,你这样儿单纯,没心计,他是什麽样的人物,听我一句,离开他。
你要我离开他,现在你如此轻松的出场,要求我离开他?可以,你再给我甩出一张空白支票来,我做过一次这样的人,我就不介意做第二次。
站起来往外走,转过身後眼泪才在眼眶中打转,苏晨急切的几步冲上来,小喜!
小喜!他一声接一声得唤他的名字,语音凄苦,“你要我怎麽办?你要我怎麽办?当年我父母年纪渐大,苦苦哀求於我,你要我怎麽办?我舍不得你,再舍不得也不能丢下他们,我总是想著有了孩子,给了他们个交待,你总是会等我的,怎麽知道伯父伯母……这几年我怎麽忍就是忍著不见你,我再见到你,我自己都知道该怎麽面对你,你要我怎麽办?”
四喜没有再说话,以决绝的姿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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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张扬叼著烟坐在空荡大厅的沙发。
想起第一次见四喜的时候,是四喜老爷爷的90大寿。
六岁的他被老爷子从树上抓下来,因为去拜寿的衣服脏了,被老爷子暴打一通,用皮带绞了手被拖到寿筵。
一百天大的四喜,眼睛溜圆,有水又大,微微上挑,浑身透著奶香味,像他爱吃的奶块。被他老爷爷抱在怀里,他伸手要去抱,被父亲一把拍开。
四喜的父亲,那个温和的男人,笑著说,抱抱有什麽打紧的,扬扬喜欢小喜吗?只记得自己使劲的点头说,喜欢,象奶块。周围的人都哈哈的笑起来。从来不肯抱自己的母亲抢著抱著四喜,都没撒手,直到老爷爷拿筷子蘸酒给四喜,因为过敏被送进医院。
小学的时候,大院里的孩子都喜欢四喜,过家家的时候,每每都是新娘,头上带著花环,身上披著红纱巾,仰著小下巴,那个自己最看不惯的苏晨,总是新郎。那时的苏晨就是老爷子教育自己要学习的对象。两个人被大院里的小孩抬著跑来跑去。
自己只是远远的看著,虽然想去抱那个玉娃娃般的四喜,但是自己是另一帮被称为坏孩子的首领,不屑於和好孩子一起玩。
过年的时候,跟著老爷子去韩家拜年,进门看到四喜脚下垫著凳子,眼睛含著泪,小嘴噘得老高,一边哭一边画画。看到自己的老爷子,奶声奶气叫著“张爸爸”。委屈的不得了。
这才知道一向脾气爆裂的老爷子也会笑的跟花儿一样,嘴里嚷嚷“小心肝儿吆,小心肝。”用胡子扎的四喜咯咯的笑个不停。自己的母亲和四喜的妈妈站在旁边笑。
有一次,他们又在过家家,四喜叫著“晨哥哥,晨哥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一把就抱住四喜就跑,不让他当苏晨的新娘。也不管四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九十多岁的老人家拄著拐追打他。
直到被下班的老爷子看见,母亲边上安慰跑得气喘吁吁,四喜的老爷爷。老爷子一边抱著四喜哄“小心肝儿,可不哭啦,阿,张爸爸打他,让他欺负我的小心肝儿。”一边狠抽他,直到四喜的父母来了,不停的劝。才肯罢手。那时候四喜已经趴在老爷子肩上流著口水睡著了。
四喜上小学的时候,见到他就躲。那时候他已经是机关大院公认的小流氓了。连学校的附近的那些小混混都不敢随便招惹他。
那一天,几个小流氓无聊的把街上的流浪小猫抓来,踢来踢去,自己也没什麽善心,当然不会管,叼著烟在边上看著。
四喜冲出来的时候,吓了自己一跳。阳光下,仰著小下巴,颤声说,你们这些坏孩子,不许欺负它!
几个人正要发作的时候,自己晃了过去,冲著他吹了口烟,看他呛得眼睛都红了,不停的咳。
好孩子不回家,你的晨哥哥不要你了?
你胡说!不许欺负小动物,老师说要保护小动物。
哦,那让哥哥来保护你好不好啊。
那几个初中生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嚷著,这不是苏晨的小媳妇吗?怎麽著,想改嫁了?
四喜红著眼圈,仍是扬著尖尖的小下巴。
你快把猫放了,不然我告诉张爸爸,他会打你的!
张扬嗤笑声,把烟头弹在远处,伸手抓起了小猫,眼神阴狠盯著四喜。
哦,不是叫你晨哥哥来?
你快放了,不然我真的去叫张爸爸!
哼!胆子倒是大了,怎麽不躲著啦,臭小鬼。
你快放了!
野猫也归你管?
这是我家的猫!快……快放开!
伸手就要抢,张扬把手举高,四喜跳了几次都够不到,小脸憋得红红的。再一跳,没站稳,摔在地上。
张扬赶忙把猫塞给四喜,抱他起来,拍著身上的土,忙问
摔坏没有?
不用你管,你这个坏孩子。
我是坏孩子?伸手就要把猫夺回来。
这是我的猫!
你的猫,你怎麽证明?
这……这只猫……我叫韩四喜,它叫韩五喜!是我的!
中学的时候,四喜整天围著苏晨转,天天去高中班的门口等苏晨。那时候苏晨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和他一样,不过一个优雅的王子,一个是凶恶的流氓。
苏晨的名字常常的贴在布告栏里,总是成绩第一了,竞赛获奖了。张扬的名字也贴在布告栏里,不过都是打架的处分通告,寻仇的挑战书什麽的。
那时候的四喜,不知道有多可爱,笑起来的时候那两个小酒窝,低头抬眼间把学校的老老少少哄的团团围著他转。布告栏里贴得他获奖的画,都被张扬砸了玻璃拿了去。
下雨的那天,看到四喜冻得缩著肩膀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等苏晨,那是高中的自习时间,自己从後门出去,把衣服甩在他身上,粗声粗气的说,也不怕冻傻了。小四喜眼睛睁得溜圆,嘴巴张开著,冒著可爱的傻气。
“谢谢”自己转身回头看得时候,四喜小小身体裹在大运动里,小脸红红的对著自己说。
为了什麽把苏晨拖後巷打呢,或许是放学的时心情不好,或许是阴暗的天气,或许是自己的衣服包裹著两个人……
当四喜哭著用牙咬住自己的手腕,他都不知道有多後悔没有控制住力道。额头流著血的四喜扶著浑身伤的苏晨,哽咽得冲自己喊
你是坏蛋!你欺负晨哥哥!我以後都不和你说话了!坏蛋!
果然,到了周末,老爷子在院子里绕圈走,
小心肝,今儿怎麽不来了呢?
母亲在院门口张望了一会儿。
许是最近要中考了,你没看到小喜那小下巴瘦的都成尖儿的了,周末还要过来陪你看那些劳神子画。
你也别嚎了,我把他爱吃的菜装盒子里,你给送去,可怜见的,那小下巴……
老爷子回来後,自然又是把他一顿暴打。打完关进了禁闭室。出来的时候就被送去军队,没有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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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探亲假的时候,是过年。路都快被冻裂了,自己背著亲手用射击留下的子弹壳做的小手枪,挤在回家火车上,站20几个锺头。父母看著沈默寡言高大的自己,眼圈红著说,结实了。
那时候,四喜家搬出大院,去了城东。大年初一听到一声“张爸爸,张妈妈”,自己起身冲了出去。
四喜穿著红红的运动衣站在厅里,长腿细腰,花样少年,不过如此。看到他光著膀子出来,别扭的转头笑了。
母亲不停的说,你看看你这孩子,你看看……快叫人啊,韩叔叔一家都来了。
韩叔叔,许姨新年好。又看看四喜,笑了下。
扬扬又结实啦,老张你可是虎父无犬子阿。韩叔叔过来拍了拍张杨的肩膀
许姨赶忙说,快去穿上衣服,仔细冻著了,让小喜和你一道去,小哥俩说说话。
张扬带著四喜进了自己屋,忙把包里的小手枪拿出来给他。
小喜倒是不象原来那样怕自己。
给我的?变了声的四喜,声音柔柔的,每说完一句话,尾音上挑,很是撩人。
真好看,给我了阿,可不许要回去!尾音拉的长长的,带著一股撒娇的味道,欢欢喜喜的拿著小手枪翻来覆去的看。
是你自己做的阿,好厉害。
声音就像音乐一样打在自己的心上,舒展著,延伸著。
四喜转头看了看张扬,见他不说话,只是盯著自己看。噘著嘴不说话了。
小喜,你头上的伤还疼不疼?
早就好了,连疤都没留下,我……我没告诉张爸爸,要是知道张爸爸把你送走,我就应该躲在屋里不出来了。你……你恼我了?
没有,不关系你。看看你穿的这麽少,过来,到被窝里暖著。
说这拉四喜往床边走,帮他脱了鞋子,塞到被窝里。
那你也坐下,看你昂著头好累。你这麽高,我都没怎麽长,爸爸说以後会长个子,现在只有173,要是和你一样就好了。你多高啊?
189。
啊,真是的,张爸爸肯定会被你吃穷的。四喜皱著小鼻子说。
张扬听到他撒娇的声音,看到他可爱的样子,懵在那里。
小喜,我上床去,咱俩说说话,声音不知怎麽就暗哑下来。
正说著,听到母亲在外面说,老苏新年好啊,小晨也来了。话落间,四喜揭了被子跑了出去。
张扬拎著小喜的鞋,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围在沙发上坐著
这不是小喜嘛,好久不见你了。考试考的怎麽样?
小晨真是利害阿,成绩第一,保送这麽好的学校……
老韩有空也去我们家坐坐。
哪有这麽好,老苏这点小官还不是别人不要的,怎麽和您这老资格比阿。
看到张扬出来,大家一起瞧向他。
哎呀,您的儿子出落得真是……一员虎将阿。说话的是苏晨的母亲,干部离休处工作,人很是高雅,至少是看起来的高雅。
是啊是啊,不象我们家小晨,只知道读书。苏晨的父亲,刚升一个衔,肚子也比去年升了一圈。
晨哥哥,你看,张扬送我的,好不好看,都是他打过的子弹,很厉害吧。
四喜撒娇的靠在苏晨的身上,不停给他看那小手枪。
好看,好看,出来的时候吃了饭吗?苏晨宠溺的看著献宝的四喜。
又接了张扬手中的鞋给四喜穿上。
张扬霎那间明白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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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第一次明白自己的心,也是最後一次见到四喜。
听说四喜随父母去了英国。
听说苏晨大学毕业也去了英国。
听说四喜还是喜欢画画,过年的时候都会寄自己满意的画给张爸爸。
会用毛笔写瘦金体信给老爷子讲自己又闯了什麽祸。
听说苏晨喜欢四喜,四喜也喜欢苏晨。苏晨的父母匆匆的赶往英国。
後来不知道为什麽苏晨和四喜的父母都回来了。再也不见他们提起苏晨和四喜,两家也不再来往。四喜仍然写信来,讲他在泰晤士河卖画,讲他现在会赚钱了。最後,在信尾说,我做错了事情,妈妈和爸爸生气了,虽然不後悔,可是我很想念他们。张爸爸,我也想念你。
後来四喜的父母来了一次,看了四喜写给老爷子的信,和老爷子谈了很久。走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母亲在厨房里抹泪,父亲坐在沙发抽了很久的烟。
那一年,苏晨回来了,自己回来的。
那一年,四喜的父母疲劳驾驶,车毁人亡。没有人知道。
那一年,张扬对著老爷子说,我这辈子只要小喜。被赶出了家门。
老爷子辗转得知四喜父母去世时,给张扬打了电话,那是两年间老爷子唯一的和自己通的话,老爷子叫他去找小喜。
他和老爷子找遍了英国大大小小的城镇乡村,都没有韩四喜这个人。老爷子坐在伦敦旅馆的床上,对著窗户外的泰晤士河,抽了一夜的烟。
你明天去警察局找,我明天的飞机回去。要是……要是有了……消息。老爷子没有再说,拿烟的手抖了起来。
他不会有事的,那是您的小心肝儿,不会有事的,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张扬又通过关系,细细的找个一个月,没有任何消息。只得回去。
半年後又去了一次,还是无功而返。
听到苏晨要结婚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有多高兴,不是因为苏晨结婚,而是因为,他或许有机会见到小喜。
优雅的母亲,威严的父亲,美丽的新娘,面无表情的新郎。
婚宴结束的时候,四喜也没有出现。
张扬拖著苏晨在後巷打,苏晨没还手,只是喃喃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麽会呢,为什麽是那个时候去世。
张扬把苏晨扔在後巷。转身走了
苏晨在医院躺了三个多月,去了趟张家,被老爷子赶了出来。
张扬又了趟英国,到了小喜曾经住的那间临街的地下室前,站了许久。
四月的那天,站在电梯口低头挨训的人。他不知道多难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不能急,不能吓倒小喜,不敢小喜近况告诉父母,只说找到了,还在英国,平安无事。
母亲转身取了厨房,什麽话也没有说,半天没出来。
老爷子,说了句,随便你,那是个好孩子。
领小喜回家那天见到苏晨,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
多少次他都拿枪瞄准了苏晨的头,但是不能动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不能让苏晨永远的留在小喜的心中。
“苏晨”
张扬昏暗的房间里拿起了电话。

第五章

周五的晚上,张扬打电话给他。
明天出游。
四喜一阵惊讶,你怎麽会喜欢这种休闲活动?
张扬也没解释,只是说明早来接你。四喜还来的及说明天没空,电话就挂断拉。
第二天大早,四喜被叫下楼的时候,窄小的院子里乱哄哄的停著七。八辆车。十几个人被楼下晨练的大妈包围著,指指点点。张扬叼著烟靠在车门上,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比一米九的张扬矮半头,另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个子。
张扬走过来,皱著眉
“不是让你吃了饭再下来。”说著伸手打开车门,冲著十几个人说了声“这是我弟弟,韩四喜。”
上了车,小南就盯著四喜瞧。昨天老大说要出游,空气要好,其它的让自己安排。听完电话,他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老大阿,那是什麽人,一天说不了三句话,忙完公司的事情就练抢打拳,整天把他们操到死的人物,居然要出游。说是杀人还差不多。
现在听到名字,了然了。韩四喜这名字,就是这家最大的保全公司存在的理由,他们一直都在国外搜寻,没想到人在国内,怪不得几个月前老大说停止找寻,原来人找到了。
坐在靠窗的四喜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拉了拉身上的T恤,许是看出他的不自在,乌木伸手敲了一记小南的头,小南吐吐舌头,不看了。
四喜松了口气,他不习惯和小南这种阳光男孩打交道。乌木这种缄默的男人,反而让他放松,不象小南这麽阳光,也不像张扬这样浑身充满压迫感。
乌木看了前面的四喜一眼,四喜给人的感觉是温柔清爽的,看起来半长的头发柔柔顺顺的落在脸周围,眼睛就像充满了阳光的湖水一样,眼尾微微的上眺,真真是碧清的妙目,鼻子小又挺,桃色的唇。四喜觉察有人看他,抬头看了一眼,看见乌木,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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