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浅落的浅落的繁华
  发于:2009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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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重物撞上车门的声音。反应过来时副驾座上已塞进来个女人……
“稀奇~ 这里居然能打到车……”站在外面的男人絮絮叨叨的,“咦~ 是不是出租车……”
乔安探头看看,错不了~ K市的出租车都是专用牌号。抽了两百块钱往窗口一伸,报清楚地址就连忙遁走了。
不是他不仗义,随手把关落丢下了~ 而是真把司机吓出个三长两短来,他可就罪过喽……

陈迹不是多事的人,大多的人或事都难入他的眼,不是倨傲而是淡定。
而眼前蜷着身子侧躺在那的背影,还是让他多看了两眼。也许是因为她看上去太瘦?也许是团在那里太像个孩子?谁知道呢,这个世界,为减肥舍命,是正常事;未成年做成年人都不做的工作,更是正常。
今天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要去的目的地在远郊,而刚才在城中心,深夜路面空旷,车辆极少,也就是说,他有时间又有精力,去注意这个一直蜷着的…… 小女人?
再看看,又觉着是个女孩儿。酒红色的头发间隙里,露出洁白后颈,骨节隐约,脖子一定很细长,像是发育中的孩子。薄薄的衣料下显现出肩胛骨明显的形状,深秋时节里,她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裙,半袖的。
很自然的就遥控升起车窗,本就不宽的缝隙封闭,瑟瑟风声阻隔在窗外。不多会儿,那侧立的肩膀放松了一点,不像之前那么缩着,让人有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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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封的车内渐渐笼起异香,应该是旁边那个女孩子身上的吧。也许怪自己对气息太敏感,有些心慌意乱的感觉,想再打开窗户,却起那微微瑟缩的单薄肩膀,还是算了。把她送到终点就可以了,短短一程,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的陌生人。
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渐渐变的潮湿,不安,对陈迹而言的确是太久违了。

没那两团东西的压迫,关落恢复的很快。其实,从车窗闭合的那一刻他就基本上清醒了。清醒到什么程度呢,他确信背后探过来的目光不是错觉。有人对气息敏感,有人对直觉敏感,关落对自己的第六感判断,向来深信。
关落不是没穿过女装出门,他从不担心会露馅之类的事。有时他还会不经意的碰掉假发,或者解开上衣,在旁人惊奇的目光里,拿出烟,冷漠的点上。
想想被百般揉捏过的身体,以及被各色目光考验过的表情面具,这些都充份说明,他绝对不是僵硬的蜷伏在这不敢转身的人。
他不想动,是在记忆,面前的玻璃窗以及身后被人关注的感觉,竟让关落想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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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落,那天我在画室门口,看见那个抠着玻璃窗发呆的苍白少年,我就知道自己会爱上你。’
唇红齿白,说着爱,真是不错的回忆呢。如果没有后来的事,就完美了,爱是真的有过,只不过仅是一份有计量单位的,可以同物质等量换算的爱。
终有天……
‘小落,为难你这一次吧,我不舍得亦同样没有办法。外婆的手术包在我身上,爱你,等你回来。’
回来?交换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回头。他也不舍,亦同样没有办法,他需要外婆健康的活下去。原来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给出的爱也是可以交换的。
有些事情,经验无需太多,得到的教训就已足够。

关落冷冷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切~ 一个平庸的男人,平庸到,你找不出来他的缺点,但也不会发现他的优点。
那么,按照平常思路来看,对着一漂亮小姑娘,心理上不猥琐一番,就不是平庸男人了。关落寻思着待会儿怎么吓吓他……
明目张胆,盯着看上一会儿,又发觉,说平庸又不是那么准确。被自己盯的有些不自在的时候,男人不经意的抿抿嘴角,这个细微不易察觉的小动作,莫明得人喜欢。像是发掘出什么只属于个人的乐趣似的。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直接的么……陈迹被她盯得心里有点发毛,那道冰刃似的目光一刻也不放松的指着自己。这不是错觉、幻觉或其它,陈迹认为成年人不该相信第六感那类的东西,他是用余光。
肩颈都僵的生疼,右边脸皮儿都被削薄了似的,索性转转僵硬的脖子,斜侧着回看过去,“介意别人抽烟么?”问的礼貌且随意。
关落耸耸肩,不太想说话,不知怎么的,忽然不打算吓他了。或许是他刚才轻抬下巴,看过来的角度,显现的那道弧线看上去很舒服。弹烟灰时又扫过来几眼,目色宁静,关落想,也许这个男人没那么猥琐。从包里翻出烟,点上,待会儿就能回家喽,喝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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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连一个孩子的目光都接不住,活这么大年纪真是出问题了。陈迹觉得自己的问题出大了,他发现好像对这个女孩有点儿兴趣,至于详细是什么兴趣,待定。但不管怎么说,这都不应该……相当不应该……
一个男人,自觉不会对女性产生兴趣,那么必然,他是个同志。
首先的,陈迹想到变态这个词。
变态,他跟家里出柜那会儿,被他爸指着脸这么说来着。可当时,他心里有底,否定的理直气壮。转眼间,此刻,陈迹也认为自己是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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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有些极端了,莫怪。没准,恋物的人,会觉着人与人相恋很变态;依靠风传授花粉的植物会觉着□很恶心。到底谁比谁更变态呢?

如果你是假的.

“我还以为你是不想干了~”乔安拿着一杯圣代坐在KFC里,却不吃。
“在这种地方看到你还真奇怪。”关落打着哈欠,上课让人泛困,在‘空城’又过于耗费精力,人活着就是困。
“在你清醒着对我说这么长的句子,我也很奇怪。”
“没清醒,急等睡觉。大老远跑来,为说废话?”
“真是太宠你了,”乔安伸手捏捏那小脸,被不耐烦的挥开,“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不是什么好习惯,来给我女儿开家长会,顺便看你而已。”
了然挑眉,关落认识乔乔,在他们学校的附小上三年级。“还不快去~ 那个快化掉了。”
看看手里的杯子,还好,乔安不愿意小孩吃太凉的东西。“那明晚见,还有个事儿,不知道你有兴趣听没。”
关落斜睨他一眼,面对一话唠,兴趣与否有选么。
服了这孩子,哪辈子欠了他啊啊啊!…… “上回,我是说有个司机,这一星期里,我有三四天,都在那个小路上看到同一个出租车,你怎么勾达他了?”
“嗯?”怪事儿,还能想起那人的样子呢,“怎么了?”
“没什么,搭了次车,免费~”
“是么?”关落不屑道,“八卦资讯也是酬劳的。”
“说了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人家压根就没打听你一句。”
“嗯。挺好,你可以发展一下,给乔乔找个爸爸。”
“弯的?”
“不像。”
“切~ 把我往火坑里推?我对自虐没兴趣。”乔安摇头,像他这样,还带一孩子,没太想过找伴儿的事了。
“我也没。”
乔安笑,不置可否的意味,“他看出你是男孩了?”
“没。”
“一字经!~”咬牙,“我走还不成么。回见~”圣代化到正好,乔安赶紧的闪人。
“拜~”关落趴回桌子上,声音低的像是和自己再见。其实也没那么烦乔安,特别是在非夜里的时间,欣长俊俏的中年男子,毫不女气,估计开家长会时都特受老师和别的家长欢迎。
乔安,是个人格分裂的变态,关落想。

变态绝不是个贬义词,陈迹想,至少是中性词。他开始试图说服自己坦然接受变态的这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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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自我说服,只能证明内心有排斥。经过三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大吵大闹,他已经认定自己只会喜欢男性了。
都说年纪越大性向应该越稳定的不是么,如果不能坚定这一认知的话,那些激烈的爱恨和痛苦,以及这些年的挣扎僵持又算些什么呢……
人辛苦或坚难一点都没什么,最怕无意义。哪怕是真的无意义,生活也总归是需要一些信念支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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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迹现在独居中,精装的小居室还不错,掩上窗帘,白天照样当黑夜过。只是这几天睡觉时都留条漏光缝隙,在漆黑中总是产生幻觉,对一个信仰唯物的成年男子而言,不得不说是件诡异的事……
灰蒙的景象里,纤指夹烟的女孩儿,面庞和光裸手臂,白的似有萤光,不是单纯的瘦,那种没有活人气息的清凌风骨,让她更像由暗夜而生的妖。乌黑眼睛,大而空洞,直直的盯过来,仿佛整张面孔都是假的,惊得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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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醒来,窗帘上的缝隙已经隐没在黑暗中。陈迹开亮灯,气息还未平复,抹去额上的薄汗。
这是怎么了…… 边冲着热水澡边想,难不成夜路走多了,还真能撞见鬼?! 掬一把水泼到脸上,快三十了又不是十三岁,有这种想法不是脑残么~ 可……
人越是好奇就越是找寻,寻而不得便会更好奇,这循环是恶性的,像是一个圈套,自己能把自己困死在里面。陈迹有意无意的,总会等在那个小路上,甚至白天时去过她下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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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有些年代的小别墅,在外面等了良久,不见什么动静。与房体同色的砖红镂空墙,颜色风化泛灰,墙上的间隙被种蔷薇类的植物掩住。深秋时竟还有花在开,介于红白之间的色彩,明明是盛放却透着股子颓败气息。苍白的阳光照在那么幢陈旧的房子上,怎么看都死气沉沉的……
死?!~ 陈迹抓了抓头发,再找不见这活人,他估计离疯不远了……

乔安熟练的用着化妆刷。浅淡底色均匀铺就;深紫眼影在眼睑凹陷处蕴开;眉峰轻扫一笔月白,眼窝深遂眉骨突出。
“成了~”捏了关落的下巴尖,再反复打量一遍,“这小脸……”乔安正满意笑着的脸,兀然一变,“怎么鬼嗖嗖的~ 你学的是印象派?出的都什么主意~”
“涂鸦。”关落比较在意的是能否最大限度的掩盖原貌。
“小妖孽,我欠你三辈子。”
关落低头,看看穿着黑色礼服的扁平□,这么低胸,这么平,可不是妖怪么。
“诶~ 对了,把你这周时间交一下,你都没个准儿,我这儿还有你不少预定呢,没办法排。”
“多?”疑惑,厌烦。
瞟他一眼,明白这孩子的意思。“嗯,可不么,现在世人都比着犯贱,最典型就是少爷我,就爱贴你这冷屁股,放心吧,你那些要求我都记着呢。新加上一条,不用那个。”乔安戳戳他的小平胸。
躲也没躲,被动手动脚的多了,连本能反映也没了,关落冷冷的想。
“说正经的……”乔安有些担心,怕坏了这孩子心情,转念想想,坏不坏他心情都差,“你一连着缺,他……又来问你了。”
“哦。”面如覆冰,纹丝未动。
“问你是不是不做了。”乔安觉着自己适时收声了,但又宁可被关落冲几句,也要汇报情况,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知道了!~”低沉的语气,关落没抬眼。他知道的,最难掩,是目光中的情绪。
“嗯,还有十分钟。我过去看看那边。”乔安快速的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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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怎么样?与你何干呢。被郁郁缄默笼罩的少年,握紧手心,新粘上的假指甲,修的很薄,好像有着能穿透手骨的锋利。
如果难逃出卖与交换,身体或许可以无所谓,而有些东西,出卖不起。

独处时更形容胡思乱想,那怕是心思沉稳的人,无波的水面下有着怎么样暗涌,只有河流自己知道。
这是第几次了,陈迹又等在这条偏幽的小路上,四周黑漆漆的,却不没再有惊悚感。世上哪有地方存在鬼魅,除了人心。
不知道今天运气怎么样呢,就算是再碰上那个男的也不错,至少证明那女孩真实出现过。前天带了那个男的一程,陈迹对声音也挺敏感,比起第六感,他更愿意相信眼见、耳闻、触觉、气息、味道……
瘦高的男子,性格还好,一路上随意聊了几句,声音是记得,又不太确定。所以他下车时,陈迹没打表,反倒找了他二十块钱。
男人一愣,陈迹笑道,“那天的二百块钱余下的。”男子了然一笑,接过钱走了。
如果今天再遇见他,就问问呢?
心情倒也不是多么热烈急迫,但期待的忐忑不安还是有的。

最可耻莫过于失态。

还有什么值得. 歇斯底里……
关落今晚还好,遇上的都是那些老招数,喝了不少酒,腰腹被反复揉捏的时候,那些辛辣的液体已经顶到嗓子眼。人类的忍耐力总摸不着底似的,许多刺激习惯了总会产生麻痹的。
对恶意凑近眼前或耳边的流水声音,也差不多都能让耳朵屏闭掉。人们尊守规则,才能让游戏兴致更浓,不会解开那些束缚,不会强迫你。但那不表示他们不会拨撩你,他们会试着用个各办法,找出缺口,让你自己动手,敞开身体。自愿,这就符合规定了,而过程,似乎才是更值得享乐。
‘空城’里正常的客人们,似乎把他的身体变得不正常了。许多感官灵敏度锐减,其实突破一个人的防备并不是件难事儿,比如,排泄就是生理上的不可逃避的缺口。但关落既然亲手把它封死了,就绝不会打开。
他与别人没什么不同,只是把密闭的高墙建筑在心理上。让身体畅快,是那么的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他也不认为那么做有什么羞耻的,但当着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在他们与衣冠极不相衬的目光里,关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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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今天又辛苦你了。”晚宴做东的年长客人,临散场时竟然拍着关落的肩膀如是说,神态自然毫无虚假,有着那个年纪应有的和蔼慈祥。
关落忽然很失语,对是失语。他不喜说话,但心里还是有反映的。可眼前这人,这情景让他很茫然。谁能想像正温和拍在他肩膀上的手,在几分钟前还撩着裙摆,怂恿他人挤压他负重不堪的脏器。关落一直跟着外婆长大,没有接触过任何男性长辈。儿时的憧憬期待,在此刻突然实现……呵~ 够幽默,黑色的。
“这小妖精真带不走么~”不待关落反映,身侧又凑过来个男人掂掂他脱力的细长胳膊。
“没办法,在‘空城’还是别生事非的好。”之前那人主动接口道。
男人放开他,心有不甘,临了又狠狠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才走开。关落动也没动,他已经快要完全的麻木了。
“小朋友,那今天就到这,再见。”
关落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与狰狞、色 情、猥琐等一切毫不相关的,正常老人。怔了怔,他现在应该胁肩谄笑的说些什么献媚话的,必竟,他还要完成学业,要给外婆交医疗费,要生活,多工作不会有坏处。
可正是因为他想到自己,想到乔安扭动的腰肢,想到人生里必须的那些担当,最终只点点头,他认为无论怎么笑,都是羞辱。尽管,他不知道会羞辱到谁,还余下什么是可以被羞辱的。

有些人一旦出现,醉倒都成了奢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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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落刚把手支在门框上,乔安就冲到他跟前。“没事吧?”
摆摆手,他现在需要尽快的拆去那些困缚着的枷锁,解决已延迟过久的生理问题,最好再把那些酒从嗓子眼里抠出来,他还在存钱,需要一个健康的胃。
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关落想自己是不是快昏掉了,才会有这样的幻觉。前移的脚步虚浮,看的却越来越清,真的是他,一成不变的丰神俊朗,气度翩翩。
‘小落,你怎么了。’如果他再说上这样句话,那么关落只能认为是时光逆转回一年前。但那怎么可能呢,事实仅是,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关落突然脚软,被乔安及时扶住,与那人硬挺的衣料发生一下轻微的摩擦。
为什么今天喝的这么少呢,为什么能看清那秀挺眉目暗含的担忧,为什么还能作出那副若无其事心痛的模样…… 关落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太过年轻,有些人,永远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冲进洗手间,就抱着洗濑台干呕了一番,那一下摩蹭在心上火烧火燎的难过。紧勒在身上的绳子已经陷入皮肉,解掉后麻木消褪,疼痛疯涌而至。关落问自己,不疼吗?你还敢不教乖么。
忘不了,就记着痛,怕记错了就不停的揭伤疤。总有忘的时候,或总有不怕疼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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