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御看向一直安静的月珩,微蹙眉:“不问吗,珩?”
月珩缓缓睁开眼,了然的微笑,从未有过的自信,苍御所陌生的月珩,不同于以往那个柔弱的人。
“苍御,焱的朋友,还是说,死神?”这本就是不必点破的秘密,既然它的主人想点破它,那决顺了他的意吧。
月珩起身,继续脱去里衣,只留给苍御一个完美的背影,便踏入温泉池里去了。
独留苍御一人在岸边,静静地看着氤氲的雾气,“享受游戏吗?呵呵,好戏正要开始呢,焱,你就好好的看着我如何尽情地游戏人生吧,呵。”
到底是人游戏人生,还是人生游戏人呢,即使是苍御,也未必能毫不犹疑的回答吧,未知,才是游戏的趣味。
蓝,整片的蓝,无论何处都没有这里的蓝如此的纯净,仿若透明,又仿若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这宇宙间能有如此蓝的也只有在海界才能找到了,无论几千几万年,淼所掌管的海界依旧如初,那么的纯净,那么的奥义。这就是淼的通天本领,否则他何德何能可以在这个呼风唤雨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几万年?
在这片蓝的中央站着一个男子,精练的的海蓝色齐肩短发,宽大的白色长袍,拂袖转身,剑眉入鬓,棱角分明,如此刚毅的男人便就是这海界的统治者,淼。
“你怎么如此好的兴致来看我,要知道你都五百年没有来我这海神殿了,焱。”淼一个瞬间,便就移到了焱所站的位置,一揽入怀。
此刻在淼怀里的正是那个妖冶的焱神,“淼,为什么?”
淼抱紧怀里的焱,下巴抵在他的发顶,眼里泛出的是深深爱意。
“等了五百年,你终是问出来了。”
“把御贬为凡人还不够吗?你这次为何还要去插一脚呢?”
“呵,我堂堂海界的统治者何须去为难一个黄毛小儿?一切不过是天命难为。”淼眼里的是傲气,是对焱不懂他的无奈。
“莫非……”焱抬起头,看向淼的惊讶。
“依你的性子,早该来问了,谁知你竟憋了整整五百年,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你啊。我能说的只是,苍御被贬为凡人永世轮回,是他的命,他的劫。而那个你送给他的礼物正是这劫的解。”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焱喃喃自语,那双幽蓝的双瞳中满满的溢出那股子的哀,原来苍御承受的一切只是他的劫,每个神最怕的便就是劫,尤其是情劫。因为谁都不能测出自己是否可以度劫。
淼的手覆上了焱的眼睛,轻语道:“哀伤并不适合你,焱。”放下手,低头郑重地吻在焱的双睑上,良久,离开。
“那你为何还要改变轩辕星野命数,让他成为月珩这一世的牵绊。”当沿再次睁开双瞳时,那双幽蓝不再有哀,只剩下那惯有的淡淡嘲弄。
“若没有我,这游戏岂非没什么挑战了不适,既然苍御自称游戏人生,我何不给他增添乐趣?”淼微笑着,促狭的,戏虐的。
“呵,假公济私。”焱轻瞥淼。
淼不屑地一笑,“这是上头特意吩咐的,你也不想想苍御那小子得罪过多少神,这次下凡,若不是有我护着,这五百年又何以如此顺利太平呢?”
“算了,不要太过分就行,我可不想御不理我。”焱摆摆手,知道他不可能劝得了淼,只要没什么大的纰漏,御都是可以克服过去的,自己不是也想好好欣赏御自导自演的游戏而乘机给他制造了个小麻烦吗?
淼蹙眉,抱怨道:“有我理你不就行了,管那苍御干什么!”
焱无奈,不得不例行解释,“我早说过,御只是我的朋友,我当作弟弟般疼爱的朋友。”
“我知道。”淼低头,咬住了焱的唇,狂风般的席卷、掠夺。待平息,淼抵着焱的额,唇对着唇,轻声吐纳道:“我想你,焱。”
“嗯……”淼没再给焱说话的机会。
无际的海蓝,无际的旖旎……
花非花落,樱散缘灭。
绝情的剑势,淡漠的身影,在这片散樱间忽隐忽现。
“殿下。”
“嗯,传令下去,三日后启程。”
“是。”
小乌暗叹,领命转身离去。殿下回塔木已二月有余了,早在一个多月前内乱便已平息,可是殿下没有回江陵,没有回公子的银月楼。但小乌看的出,殿下很想公子,那套剑法一天比一天舞得哀愁。可是做下人的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看着殿下独自悲伤。
轩辕星野飞身而下,周围的一切便都静止了。长剑入鞘,随手抚去肩上的花瓣,举步走进散樱。
站在窗前,手里轻捏了一封信,这是昨日收到的,是月写给他的,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回家”。看到的时候,他心里是高兴的,这两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是在想念着月的,当初他执意离开,只是为了不想夹在月和苍御之间,他不想看到爱着苍御的月珩,他怕自己终会控制不了,所以选择离开,离开那个让他快乐过的土地。可是,月来信了,让他回家,只这两个字便足以让他放弃之前所有的坚持。他轩辕星野从一开始便就是明白的,月珩从始至终就没爱过他,虽然自己之于他是特殊的存在,但却不是爱。罢了,当看到月珩的第一眼起,便知道,他是自己的劫,无法化解的劫,只因为自己爱他。
“呵,是该回去了,”风迎面扑来,带着一月独特的冷冽和干涩,“快开始了,苍御应该要行动了。”
不过……轩辕苦笑,无论我怎么地爱着你,守着你,你月珩爱的依然是那个苍御,即时写信让我回去,也是要选在这样的日子。你早就知道这个月是塔木向御国朝贡的时间,在这般的时机,目的未免太过明显,难道你就从不曾在意这般的举动会伤了我的心吗?
但,一切都不重要,不管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我依然会回去,会照着你的意思去做,这都是注定的,我根本不可能去违背你,不论我的结局如何,我,轩辕星野无怨无悔,只因为是你,我深爱着的月珩。
三日后,天色阴沉而诡异,但塔木民众的心是愉悦的,因为他们所崇仰的九殿下即将启程去御国朝贡,带着上一年的丰收去朝贡。两年前的求和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灾难,反而结束了战争,带来了富裕。他们一直是知道的,九殿下是塔木的神,只要有他,塔木会越来越兴盛,他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快活。
轩辕星野一马当先,依旧一身玄色华服,白色锦缎,头戴三道玉箝,冰冷淡漠的脸是倾城的俊雅,这便就是塔木人人敬仰的九殿下,如神一般存在的男人。
来到城门口,轩辕拉缰止步。大道两边蔓延无尽的民众高呼:“天佑塔木,天佑九殿下,天佑塔木,天佑九殿下,……”轩辕举手示意,他身后的亲卫,十万铁骑整齐拔刀高举,四周便一下子安静了,只有那十万把刀的低鸣声回荡在塔木高空。
这般情景,是怎样的振人心弦,男儿血性,这便就是塔木的人民,这便就是这片大陆上最为英勇无敌的五万铁骑。轩辕星野,这个甘心一辈子站在月珩身后的男人,拥有的是什么,是军力和民心啊。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放弃这所有,到底值不值得。
无论如何,轩辕星野终是出发了,离开了塔木,踏上一条无怨无悔的道路,无论结局如何,为了那个他深爱着的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痴,何等的痴。
一月的靖,威严而静谧,更何况是在这三更过后的时辰。风猛烈地刮过,卷起地上一片枯叶,划过一道府门口,幽暗的两个高挂的灯笼孤独地在风中晃悠,两片暗红当中的匾额上写着“俞府”二字。
在这般的夜晚,两辆马车悄悄停在了府门口,从车中下来的两个男子被个七旬老人引了进去。
正厅中,大门紧闭。整间屋子虽是明亮如昼,但静得过分。
首座上坐着的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刚正不阿,一脸的威严凝重。下首座的一边是个粗旷的男子,显而易见的焦躁难耐。而另一边的是个书生穿着的儒雅男子,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淡笑。
“这是干什么呀?老哥,不是你让我们来的么,你倒是说句话呀。这么个憋法,不是让我这大老粗难受么!”首先忍耐不住的果然是那个粗框的男子,一拍扶手站了起来。
而坐在正对面的儒雅男子端起一边的茶杯,微抿一口,放下,笑道:“非也非也,让我们此时举在这里的,并不是统领的意思,而是当今的局势。”
“先生说的正是啊,我苦恼得很啊。”首座的男子淡淡叹出一口气,但从他微皱的眉宇便可知他的愁绪。
粗狂男子前跨一步,大手一挥,朗声道:“我什么也不懂,你们说啥我就做啥,反正你们是不会害了我的。”
首座的男子苦笑:“老弟你这话说得倒是轻松呀,”继而又转向儒雅男子,“先生,我知你是王爷的人,肯定是向着王爷的,虽我也是看好王爷,但我一生追随陛下,如若临阵倒戈,岂非不忠,唉,难啊。先生,你认为我应如何是好?”
那个始终淡笑起身一揖,“统领,其实答案您早已明了于心,只是还有所犹豫。恕我妄加推测,陛下并非站在大皇子那边,若是,应早立大皇子为储君,依在下所见,陛下应是中立,想在王爷和大皇子之间选出个明君来。”
首座男子眼睛一亮,“先生,此话当真?”
“当然,诸葛先生从不虚言。”凭地从窗外冒出第四个声音。
“谁?有种的给老子站出来,躲躲藏藏算哪门子好汉?”粗狂男子立马拔刀。
此时,门洞开,一黑影窜入,瞬间制服了那粗狂男子,仅以手中的一枝紫花。
因门敞开,狂风灌入,顿起漫天花瓣,绚紫飞舞。
儒雅男子伸手随拈一瓣紫花,放近一闻一观,出语道:“得情。”
那袭黑影撤走手中紫花,随手撒于空中,幻化虚无。此人红发黑裘,一张极为普通的脸上散出诡异的魅惑,嘴角一扯,魅然嘻笑:“竟识我得情,哈哈,好个诸葛清风!”
“呵,不过一时好奇,多翻了几本古书罢了,否则料谁都无法辨出这失传百年杀人于无形的得情啊。”
此地主人站起身来,走到红发男子跟前,抱拳道:“好俊的身手,俞某佩服,敢问阁下深夜造访寒舍有何归干?”
那粗狂男子这才缓过神来,跳到钱来,瞪眼而去,那幅凶悍样,丝毫看不出前一刻命悬一线。
“老哥,跟他客气啥……”
“非也非也,”诸葛清风出手阻止,“祝兄少安毋躁,俗语道,来者皆是客,何况此人非敌。”
这粗狂男子到也是被诸葛清风给制住了,退到一边。那红发来者才微笑回答道:“是我家楼主想见见俞木。”
“你家楼主是……?”被称为俞木的人是在困惑。
“深夜造访,实属失礼,月某歉然。”从黑夜中走来一男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淡然却又不容忽视,实为深藏不露。
进得大厅,才看清来人容貌。一袭深紫长衫,银紫卷发被风刮得漫天飞散,曼妙而绚丽,但最为特殊的却是那脸上的银质镂空刻花假面,让整个人显得神秘而诡异。
看清此人,俞木愕然,忙作揖:“俞某不知月公子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失礼在先啊。”不论有没有那假面,在场三人还是认得出眼前这位两年前随军出征并为玄青王爷挡去一箭被俘的月珩月公子。
月珩摘下假面,淡笑:“这是我作为银月楼楼主身份的标志,来此未及时卸下,请各位见谅,若刚才我的同伴离有什么得罪之处,请勿怪罪啊。”
俞木摆摆手,“怎会,怎会,呵呵。月公子,不知你今夜来访,所谓何事?”
月珩拿出一封信交给了俞木,“这是御给你的亲笔书函。”
俞木抽出信笺,翻开一看,整张信纸上只一个字,“静”。
“静?莫非,王爷的意思是让我……”
月珩颔首,笑答:“御知你顾念对陛下忠诚,不想你为难,所以赠你一字,无需助御,只要按兵不动即可。”
俞木呆愣,忽又重振精神,单膝跪下,郑重道:“有王爷这一‘静’字,我俞某誓死追随,十万禁军仅从王爷军令。”
月珩扶起俞木,淡然道:“俞统领,你言重了。我相信御会很高兴你的这一决定。”
俞木一脸振奋,抱拳道:“这是俞某的荣幸!”
月珩依旧淡笑,但那抹笑中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情愫,那飘散的紫发依旧绚烂,无人知晓,他心中的想法。
呵,开始了,演员都已到位,御,我倒要看你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玩这出戏。
“月公子,你此次来都城,不知住在哪家客栈?”俞木礼貌性地问与他同坐在首座的月珩。
“暂住齐门府。”月珩答道。
祝强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齐门那小子真叫个冤枉,被那大皇子无故下调,忒窝囊了。”
“非也非也。”
“诸葛清风,我忍你很久了,不要老是非也非也的,有什么话,痛快点。”祝强突转矛头,直指对面的诸葛清风。
诸葛清风依旧微笑以对,慢慢道:“我是说,齐门丞相此次下调并非坏事,由明转暗,对王爷更有利。”
如此说辞当然不能让祝强买帐,“什么由明转暗,不过那些有的没的,齐门那小子现在不是丞相了,这是事实,王爷怎么会反倒有利了,真是睁眼说瞎话,书呆子一个。”
“呵呵,”诸葛清风面对如此祝强也只能无奈摇头,“丞相不过是个头衔而已,齐门这几年树立的人脉是不会因为一个下调就没有的,而且下调只能让大皇子那些人对齐门失了警惕,就更方便齐门暗中行事了。你看我说得对不对,月公子?”诸葛清风看向首座那个始终淡漠旁观的男子,他始终认为这个月珩不简单,并不是其他人认为的是王爷的什么男宠。
月珩以袖掩嘴一笑,“诸葛先生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我知道,齐门和珞岚在江陵玩得很开心,郊游散心般。”
月珩笑是想到了当时在御的府里遇见齐门彰时,听他笑着说:“哈哈,那苍珏难得做件好事,什么下调,明明是光明正大地放我大假,肯定是看我平时太辛苦了,才好心地让我陪珞儿出来玩玩。”若是苍珏听到这话,肯定会气得吐血,这般伎俩可是花费了他们很多的心力,要是知道被他们以为的受害者轻描淡写地说成放假,真是很难想象他们的表情呢。话说回来,他们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只怪对手太过强劲,月珩越想越觉得苍御比他这个商人出身的更精明奸猾更懂得算计更明白如何收拢人才。
“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月公子。”诸葛清风起身作揖。
“先生是想问离的事吧,”月珩淡淡看了站在身边的胡离一眼,“他是我的朋友,那种需要对方就会拼尽全力帮助的朋友。”
胡离听几此话,遂魅惑一笑,轻推月珩一下,“哟,说这话可真是折杀小人了,我啊哪有那么大的面子请得起你来为我做事,我倒是实实在在为你奔波劳碌哟。”
月珩不反驳,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在下明白了。”诸葛清风了然一笑坐下。
五人又话叙片刻,月珩起身,向俞木告别。
“俞统领,我二人今夜冒昧造访,多有打扰了。”
“没有,没有。俞某送送你。”
一袭紫影,一袭黑影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犹如来时那般的鬼魅。
大厅中剩下的三人,即使连最为迟钝的祝强也有了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一月里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暖暖地洒下,那个斜倚在睡榻上的男子周身都泛着淡淡的光晕,可即使如此,那般的气依然寒冷,无人知晓怎样的阳光才能让这个骨子里都透着淡漠男子真正暖和起来。男子眉宇疏离淡漠,可却又矛盾地透着股认真。
“珩,这破玩意儿你还要看多久。这么个好天气你应该出去走走,你听听外面的鸟叫声多诱人啊。”胡离来回踱着步,真不晓得当初干嘛答应护这人安全,害得自己寸步难行。
月珩无奈放下手中银月楼送来的卷宗,抬头说道:“呵,觉得那扰人的鸟叫声诱人的是你不是我,还有你嘴里的破玩意儿可是比你这条命还值钱。”不再理眼前这烦人的家伙,继续研究手里的卷宗,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要打败苍珏,又怎能不去了解此人呢。
几天下来,月珩发现苍珏远比自己了解得更深不可测,并不是什么有勇无谋的大皇子,想来苍御也是低估了此人啊。但即使如此,即使这个大皇子再怎么的有勇有谋,但也有他致命的弱点,一个从没有受过挫折的人,会过于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