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研究教学多年,都没有先生这般透彻。”沈绛顿时脸红,自己这样占人家便宜好么?毕竟这不是自己的思想啊。
“大家都为同事,不必这样拘礼,先生快快起来,我们坐下来互相讨教一下吧。”沈绛急忙扶起周敦实。
后来这周敦实果然和沈绛谈了起来,先是听了沈绛的社会主义教育理论,又阐述了自己的新学科:理学以及他的新作《太极图说》。这酷似道家理论的学说,充满哲理,沈绛好久没有这样动脑子来研究问题了。于是他俩吃过晚饭又秉烛夜谈了一夜,从宇宙的起源到凌驾于任何现实物体上的“无极而太极”两人相谈尽欢。
隔天清晨,周敦实终于满意的睡着了,而沈绛却陷入了思考,这人,明明就是周敦颐啊,《太极图说》真的真的是周敦颐写的,而且他的观点也和周敦颐一模一样啊,莫非是历史上把他记错了?太奇怪了,沈绛有点错乱。
“先生回去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周敦实对沈绛真是礼敬有嘉,临走还把自己亲笔写的《太极图说》送给沈绛。
“子谦弟真乃茂叔知己,自程太中之后,你还是第一个能通晓我这般胡乱道理的人,我回去定叫我那两个徒弟来与你交往一番。”
“徒弟?”
“对,就是那南安通判程太中的两个儿子,程颢字伯淳,程颐字正叔。两个孩子都和子谦一般大,却远没有子谦这般有见识。”
呃,可别这么说,话说程颢可是沈绛的偶像呢,而且程颢也邀过沈清去他那嵩阳书院,而自己穿过来时却把这事耽误了,后来沈绛多少年后才知道,因为这样的阴差阳错,那嵩阳书院生生晚开了20年。
“现下程家二兄弟,正在京师讲学。”咦?不是登封么?
“听说前日他们想办书院,结果却有事耽搁了,所以就去了京师。”哦,还好不是因为自己,沈绛可怕这名噪一时的嵩阳书院就这么因为自己就没了,那他可是历史的罪人了。
这周敦实走后,沈绛想到了个办法来解决两极分化,就是教那些不擅长文学的孩子做算术、绘画等。
这下可糟了,绘画的还好,算术在古代就被认为是当商人的必备条件,且不说宋代是不是重农抑商,家长把孩子送到书院就是为了今后能考上科举,但是到了书院先生却教他们从商,可气坏了家长,顿时怨声载道。
沈绛一下子慌了手脚,这是他穿越过来第一次遇到的大麻烦啊。严重挫伤了他的锐气。打击了他的积极性。只能恢复原有课程,一律一起上课。只是沈绛受了打击,上课没精打采。连顼儿屈尊降贵地逗他开心都无济于事。无奈的赵顼写信给他爹爹求助。
赵宗实很快回信来,难得好言鼓励沈绛,说“人皆可以为尧舜”,没有教不好的孩子,让他别灰心。
沈绛恍然大悟,拍拍自己的脑子,怎么忘了这个了,学生都具有可教性,看来真是太过顺利的工作让他有点得意忘形。
于是立刻修书感谢赵宗实。他也日益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和活力,继续在教育事业上前行着。
这一年,转眼又过去了,沈绛是在忙碌中度过的,赵顼是在学与玩中度过的,小苏辙是在和小黄的书信中度过的,苏轼则是在鄙视黄庭坚的狗爬字中度过的。赵宗实也因为驻防有功,被圣上嘉奖。
小小的赵顼为了显示自己和沈绛不是一般的亲近,非要沈绛告诉他个别人不知道的称呼,好能独占他。这让小苏辙好不高兴,明明沈先生是他的嘛。
于是这两个小孩子为了沈绛的所有权,整天搞得鸡飞狗跳。
“好了好了,”终于有一天沈绛看不过去了,“叫我绛绛吧。”真是的,他俩再打下去苏轼和赵宗实不吃了我的。
“好!酱酱!”呃,若干年以后,从苏辙和赵顼给他的书信中,沈绛才知道他们一直误会了这么多年,明明是绛紫的绛,怎么就变成了酱油的酱?
7.
公元1054年,宋仁宗皇祐六年,秦州防御使赵宗实来到眉山书院,接他那已经5岁的儿子赵顼回秦州过年。一年没回家的小赵顼兴奋地不得了。
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小赵顼直到临走才想起,他走了他的酱酱怎么办?然后使劲从赵宗实怀里伸出小手,想让沈绛抱着:“酱酱,和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好不好?”
沈绛看他可爱的样子真逗,吸溜着鼻子,大眼睛满怀期望地看着他,家?傻孩子,那是你的家,你和你爹爹的,不是我的,我跟去算什么。我的家,永远也回不去了。
沈绛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寂寥,不然那坏脾气的赵宗实不会突然伸手过来示意他叫他拉着他的手。又不是女孩子,干吗要拉着。沈绛把头歪向一边,红着脸,故意不看那比自己大了很多圈的手。
“去我家过年吧。”赵宗实看他不理会自己也没有生气,反而用没有抱着赵顼的手,扳过沈绛的肩膀,笑着看他。沈绛逃无可逃,只能低着头,答应了他的邀请。于是三人共乘乌云,顶着料峭寒风往秦州方向去了。
“呜呜,审元兄,今年的年夜饭我们俩吃什么啊?”沈绛身后,留下郁闷的章契和眼神深邃的唐神医。
沈绛抱着小赵顼,赵宗实则环着沈绛,乌云担负了两个人的重量仍不减速度,果然是良驹。
小赵顼因为知道了父亲要带他回家,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觉,现在在沈绛怀里倒睡得香甜。阴冷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刮得沈绛手脚冰凉。
赵宗实为了说话能让沈绛听清楚,贴在他耳边问他:“冷不冷?”热气萦绕在耳边,让沈绛一个劲儿的痒,害他打了个寒颤,这小动作让赵宗实理解成了冷,变把披风拉到前面,改住了沈绛和小赵顼。沈绛看不见路,生怕自己掉下去,挣动地想出去,却被赵宗实搂得更紧。“别怕,不会让你掉下去的。睡会吧,晚上就到了。”什么?要到晚上?那自己这腿怎么受得了?真是不骑不知道,一骑真要命,腿叉开着难受死了。
沈绛正在哀悼自己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骑马骑的,已经有点失去知觉的腿时,乌云长嘶一声突然停了下来,还好赵宗实搂得紧,不然沈绛连同怀里的小赵顼就真被甩出去了。
“怎么了?”沈绛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便不顾赵宗实的阻止,从斗篷中钻了出来。
刚露个头的沈绛就听见了周围的抽气声,还有人骂到:果然是对野鸳鸯,小娘子还挺俊。
晕,把他当女人了?沈绛悲哀地想到。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间,这么多人他们莫非是传说中打家劫舍的土匪?而自己和这少年、孩童就是他们的小肥羊?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们的马速度这么快,土匪是怎么看到他们,又用何种通讯方式联络,再聚集伏击他们的?
怎么办?沈绛看了一眼赵宗实。
赵宗实已经把手放在了剑柄上。不要啦,沈绛急忙按住他的手。会影响孩子的,沈绛对赵宗实使使眼色,示意他小赵顼已经醒了,正睁着大眼睛看着一切。
那你说怎么办?赵宗实收了手,看着沈绛。
“大哥,在大哥面前他们俩还敢眉来眼去,实在没把大哥放在眼里啊。”这个时候一个没长眼睛的小喽啰拍马屁似得举报他俩有奸情。
沈绛真汗了,这明明叫心领神会,怎么就变成眉来眼去这么低俗了?
“奶奶的,不把老子放眼里,都给我抓起来!”土匪头子发话了,于是一堆土匪从四面围了过来。
“酱酱,我好怕。”小赵顼虽然淘气却也没见过这仗势,沈绛赶紧抱紧他,“没事,有爹爹呢。”这个时候沈绛对赵宗实无条件的信任让赵宗实心头一热。拉过沈绛护在身后。
“对了!”沈绛突然有了主意。“老大,我们做个游戏吧,如果你猜对了,我们就给你一件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如果你猜错了,就放我们一个人,三次机会,怎么样?”赵宗实觉得沈绛这样说,土匪老大根本不可能答应,准备好了战斗。
“我把你绑了也能得到你身上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老大十分鄙视沈绛这个提议。手下们正要绑他们。
“等等!第一,你不一定打的过这位少侠,第二,打劫是犯法的,但是如果是我们心甘情愿给你的,就不算,光明正大总比犯法好吧。第三,你不答应莫非是怕猜不到?”沈绛先慢条斯理地罗列着猜谜的好处,再抛出杀手锏:怀疑老大的智商。一般做老大的都怕在手下面前丢面子,所以他肯定会答应。沈绛可是搞心理的,平时不用这特长害人已经是社会的造化了,现在可让他逮着可以欺负的对象了。
“不答应你个小娘子,还以为老子怕了你呢。”赵宗实一倒,这土匪还真不是一般的笨啊。
沈绛笑得诡异,连男女都分不清楚,还能猜的过我?“那好,老大,第一个问题哦,和你的职业有关系哦,小偷与强盗,猜一个成语。”嘿,赵宗实看了沈绛一眼,和强盗猜成语,不是明摆了欺负他们么。
“奶奶的,知道老子没学问,还猜这个。”土匪头子有点不高兴。“哎哟,女子无才便是德,莫非老大您比我这小女子还不如么?”沈绛扮了一个可爱的表情,着实震到了大家,赵宗实第一次看见沈绛这么可爱的表情。又有点生气,觉得这表情给土匪看有点浪费。
沈绛也是豁出了色相,真是亏大了,为了不让小赵顼看到血腥的场面,他可真是费尽心思啊。
“奶奶的,罢了,老子这题认输,不过说好了,下题不能猜成语的。”看来沈绛这美人计有效果啊。
“嗯,好吧,那第二题,你每天早晨醒来时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问题简单吧?”沈绛眯着眼睛乐呵呵。这老大可美了,他做什么这女娃娃怎么会知道,不是白送他一道么。于是老大故意说了个荤的:“当然是摸摸被卧里的娘子的屁股咯。哈哈哈哈。”众喽罗也跟着起哄着笑。
沈绛显然知道他肯定会这么龌龊,连脸都没红,“错!”
“奶奶的,你又没在我被卧里,你怎么知道我错?”
“我当然知道了,因为所有人都在醒来时的第一件事是睁开眼睛。”
“咚……”沈绛好象听见了身后有人脑袋撞到了地上的声音,不会是可怜的小赵顼吧。
“奶奶的,老子怎么没想到。”
“老大您一定会说话算话的哈。”沈绛怕土匪临时变卦。
“废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反悔了?”沈绛心里暗骂:没文化真可怕啊真可怕,说话都那么没建设性。
“老大果然说话算话,那我要出第三题咯, 一头牛,向北走50步,再向西走50步,再向南走50步,倒退右转,请问牛的尾巴朝哪儿?”
“猜不到。”老大在一旁指天画地的比画了半天后,终于憋出这个答案来。
“朝下咯。”哈哈哈果然笨,现在可以走了吧。沈绛拉着赵宗实,准备上马。
“慢着!”突然一个精瘦的男人大喝一声。“老大,放走了那男的,咱们不好交代啊。”
沈绛“咦”了一声,在土匪眼里,是男人的只有赵宗实,那么目标就是冲他来的咯?打劫只是个幌子,嘿,亏他还陪他们玩这老半天,和着被忽悠了。沈绛义愤填膺地瞪了赵宗实一眼。喏,找你的。
赵宗实倒是实在,抱沈绛上了马,示意沈绛先带赵顼走。
沈绛不干,悄声说:“他们怕是敌国奸细,要杀你这防御使,还是我留下来吧,等你带了人再救我。”
赵宗实听了一愣,眼色深邃地看着沈绛一会儿,“唉,你哦……快走吧,带这顼儿走,我能应付的来。”
然后赵宗实华丽的一转身,迎着寒风,执剑而立,风吹动的红色披风格外显眼。
沈绛看他胸有成竹,不想拖他后腿,于是带着小赵顼策马冲过人群。沈绛第一次骑马,怕掉下去,不敢回头看,只听得后面惨叫声一片,看来身后是一片修罗地狱。
“酱酱,爹爹不会有事吧?”小赵顼巴巴看着沈绛。眼里都是担心。
“嗯,你爹爹他武功高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沈绛安慰着小赵顼,也安慰着自己。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这么厉害?”沈绛突然感到背后一热,有人落在了马上,抱着他的腰。
“这么快?都处理了?”沈绛听的得出是那武功高强的赵宗实的声音。
“嗯。”
“血味好大,你没受伤吧?”沈绛在前面看不见身后温热的身体是否受伤。
“你不怕?”赵宗实怕自己的暴力吓到沈绛。沈绛想,自己为什么要怕?古人都这么弱不禁风?好歹他也是从小看警匪片长大的,有什么可怕的。想到警匪片,沈绛想起了他的以前,他的妈妈,他在1000多年后的生活,不禁有点怀念。
“不怕啊,见多了……”沈绛感觉腰上的手收紧了些,有点喘不上气儿。
“怎么了?受伤了?”沈绛向后仰头,刚好看见赵宗实棱角分明的侧脸。
赵宗实见他仰头看他,把头低下来,狠狠地啄了沈绛的唇……
“疼!”沈绛很震惊,他,他什么意思?
“在应天府大牢受苦了,以后不会了,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啊?应天府?莫非是沈子谦的过去?是了,上次在秦州,这赵宗实也是说沈子谦是罪人之子的。沈绛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不然以后莫名其妙地被株连,自己还不明白呢。
唉,沈绛就这么谋划着怎么套赵宗实话又能不被他发现破绽,完全忘记了他刚才被一个男人用亲吻的方式惩罚了一下。所以以后他要被吃了,也是自己活该。
三人经历了这许多,不敢耽搁,连夜奔回秦州,既然有人敢伏击他们,秦州就必有大乱。
谁知道三人进了防御史府,竟得到的消息是边关风平浪静,城内人心稳定。完全不象有事的样子。
赵宗实似是想到了其他可能,便安慰着沈绛带着赵顼先去睡觉,自己则去了书房。
沈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虽然两人共患难过,那身影却仍旧很遥远。“酱酱,你累不?我给你捏捏吧?”沈绛觉得小赵顼脸上仿佛都是谄媚。沈绛捏捏赵顼的小脸,“说吧,你有什么图谋?小坏蛋。”
“唔,”小赵顼嘟了下脸,“没有嘛,酱酱今天还和我睡好不好?”这孩子,在书院的时候是没地方让他睡,才放他和自己一起睡的,现在在他家,有地方了,却还爱和自己腻着,真是可人疼,从小就没娘照顾。
“好啊,不过你路上睡了一路,晚上睡不着,不许闹我哦。”沈绛笑着拉赵顼进了屋。
隔天,沈绛央了赵宗实,拿了守城将军的文书,带着守城将军的儿子,堂而皇之地登上了那他宵想了很久的秦州关防城楼。
“哇,真高!”沈绛看着这刚刚放晴的蓝天,万里无云,对面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满目苍凉,沈绛突然想到了那被后晋皇帝石敬塘送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应该也是这般恢弘却苍凉着吧……
“酱酱,酱酱!那亮亮的是什么?”小赵顼指着最远处那蜿蜒的河流问沈绛。
“是陇川吧,塞外人的母亲河。”沈绛其实也不知道。
“风大,回去吧。”沈绛觉得赵宗实总是喜欢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吓他。
赵宗实把他那红色的披风披在了沈绛身上御风。
突然利箭之声破空而来,千钧一发之即,赵宗实推开沈绛,箭就擦着沈绛的胳臂飞过,狠狠插在墙上。
赵宗实想要顺着箭来的跳下去看,“宗实!”沈绛叫住了他。
“不要去,他们的目标是你。”沈绛指指身上那鲜红的战袍。是什么人?三番两次的要置赵宗实于死地?
8.
“究竟是什么人?三番两次的要置你于死地?”沈绛顺着赵宗实的手站起来。
“是睿王。”赵宗实面色阴沉,眯着眼睛,浑身散发着暴戾之前危险平静气息。
睿王?没听说仁宗年代有王爷勾结外族谋朝篡位啊,那为什么要杀这小小的秦州防御史?更何况这秦州是防御西夏的关卡,现下有能力与大宋争天下的大辽应该在更东北的地方,所以这西北边陲的小小防御史到底威胁到了谁?
“你没事吧?”赵宗实敛了戾气立刻慌张地探察着沈绛的周身。
“我没事,你呢?顼儿呢?”沈绛也看看赵宗实和小赵顼,被推开的时候,沈绛下意识地反手护住赵顼,才导致差点被箭射到手臂。“来人,送顼儿和沈先生回府。”赵宗实命人送了件灰色的斗篷,给沈绛披上,自己则把那红得耀眼的披风再一次披在身上。站得笔直,仿佛在向藏在暗处的敌人宣告自己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