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处----壬申
  发于:2009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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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装女子细细看他一番,露出似曾相识的神色:“你是江南少年才子李阕?”她眼中透出喜色,抓到逛青楼的才子估计也该是很意外的罢。
文冽脸红了不少,眼睛迷糊起来,呼吸之间带出酒香,整个身子往我身上一靠,我知道他醉了。我伸手扶住他,怪我,早知道他会这样也不会挑事了。
“在下实在惭愧!”说完他的头便沉沉压在我肩头。
“我还是扶回去罢,这位公子,潋滟小姐就托你照看了。” 我搂了他的腰,急急抬脚出门
,不料那男装女子倒也是热情之人,刚才的的揶揄也不放在心上。她追出来,见我没有轿子来接便拦住我:“这位公子醉了,不如乘我的轿子回去吧。”
“这……多谢公子,实在是多多得罪了。”我对她一阵愧疚,这女子是大度之人,早知道也不该逗弄她,她爱易易装,爱上青楼上青楼。今日全是我不对,做什么都是我的错。

无人能解

他躺在南苑床上,长睫掩住若水的美目,脸上攀着红晕,酒力轻微,他也能醉。我暗自细细看他这副容颜,越看越是入神,越看越是心里欢喜。小泓近来,端了茶水,又送来一盆热水,我丝毫未察觉,直到她推了推出神的我:“少爷!你这眼神好深情!”她对我诡异一笑。我咳嗽两声道:“别让老爷夫人知道,门外看紧点!”她朝我一努嘴:“少爷亲自服侍表少爷么?”
“你去做些粥备着,等文冽醒了,我叫你。”我急急打发她走。
绞了手巾,给他擦一擦红润的脸,又往下抚拭白皙的颈项,手开始有些哆嗦,该怎么办?我颤抖的双手打开了他的衣襟,瘦削单薄的身体,纤细的腰线,我不再往下。头一次看他的身子,心跳地厉害,脸上红地有些不自然,我束好他的里衣,把那冷却的手巾抵在脸上,还是烫地厉害。
我躺下来,用被子裹住两个人,这是我这几年的习惯,不抱着他睡不着。我躺好,还是觉得浑身燥热,心跳地急,似乎不受控制,他身子很软,依在怀里,面朝着我,睡得深沉。我起伏的胸膛,越来越不对劲,收拢手臂,仿佛要把他嵌入自己的身体那般。我们两个人的身体紧合地不留一丝缝隙,不断的摩擦让我感到一阵难耐。我不明白身子怎么了,下面似乎汇聚起全身的热量,我感到它的膨胀,有些害怕,身子不由得震颤起来,微微的呻吟从口中溢出。我紧紧抱住他,脸贴着他的额头,蹭了他一会儿。随着一声低吟,我双腿有些疲软,伸手进去一探,下面粘粘的。怀里的人还是安详的睡颜,而我却对他……
惊觉地起身,让自己在被外冷着,手脚都颤抖起来。我心里再明白不过,我对他早就不只是兄弟的情谊。身子早先于理智有了反应,我再掩藏不了,那是难以启齿的□。小泓进来的时候,看见了我身下的污秽:“少爷,你这是!”她眼睛睁地圆,显然被我吓到了。她放下粥,跌跌撞撞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她的腕子:“再去打些热水来!”她看我一眼:“嗯!”我看着那飞快消失的背影,不知道她晓得了多少。
她再次进来我却瞧不出异样来。
“少爷,还是再喂些醒酒的茶水吧!”她端来热茶,把冷却的端了出去,掩好门。
我擦好了身下的秽物,把文冽扶起来,靠着我半个身子,他有些清醒起来,我端着茶水往他唇边送,几口咽下了,他似乎好了些。
“殊琉,我还是有些头痛。”他眼睛迷着,头靠到床头,膝盖蜷缩起来被子被拥在身前,俨然一副无辜模样。
“文冽,喝些粥罢,你回来还没吃过东西。”我端上喷香的小麦粥。
“没想到酒这么难喝。”他皱眉,睁开眼睛,双手捧着粥碗,喝地舒心。
我不时把下滑的被子帮他提一提,触着他的胸膛,感到有些尴尬。刚才我对他……不知道他会不会知道。
他把空粥碗递给我,我给他递上手巾擦嘴,我心慌,他慵懒的模样我看不得,怕自己又控制不住。
“上来!”他掀开被子,往里面挪一挪,拍一拍那被他捂热的一边。
我吹熄了油灯,往被子里一钻,索性背对着他。他双手攀上我的腰,头靠在我背上。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背脊上,我身体僵直,紧绷着腰背,感觉到有些酥痒。
“文冽,今日遇着的两位姐姐都长得好看,你比较喜欢哪一个?”我握住盘在我腰上的手,慢慢摩挲着。心猿不定,意马四驰。
“非要选一个么?”见我不语,他懒洋洋答道,“那就选扮男装的罢。”
“文冽你原来喜欢那样的姑娘。”我心里自然是说不出的味道。
“她那脾气倒是有些像你。”我听见身后之人轻轻一笑,搂着我更紧了些,“快睡吧,我帮你挡酒可招罪了。”亏得他还要这样变着法子责怪我,听他说喜欢哪一个我都会不安,而他却也不说不喜欢。
月影暗淡,我心里翻江倒海,难以入眠。自此之后每一次见他都不会一样了,存了那样的心思,我已经不能和他再像从前那样心无旁骛地相处。我清楚地知道,是自己再也承受不起他那样的关切和宠爱,也看地明晰,那样日复一日的索取与霸占,总有一天也会随着分离而变成最困顿的煎熬。我曾经以为那欢愉的时光永远望不到头,也曾经想过,要是一辈子都能和他在一起,就算过贫苦的日子,就算是深陷饥饿寒冷,只要有他,我便不会担忧,不会无措。此时此刻,我那颗激烈跳动的心,随着寒意冷却下来,我察觉出那是绝望熄灭了激情的火焰,内里冰冷,黑暗,荒凉。任凭眼泪下泻,我第一次为他而哭,为求而不得的微茫希冀而哭。他会娶妻生子,入仕为官,而我也许永远不能从那样的心思里走出来。极力抑制身体的颤动,我用被角紧紧捂住口鼻,怕哭声惊扰到他。他和我相差的七年,注定我要看着他为夫为父,享尽人间夫妻欢愉,父子情谊。也注定我将一个人面对内心孤苦,无人能解。

君生我未生

12
寻常日子是波澜不惊地过,为着省试我和他心思全在书卷上。这次他已不容自己有失,而我勤学苦思为的却是有朝一日能和他同时入了圣殿,我无意争做凤毛麟角,只求那样看着他,在众多才人面前展露惊世才华,那是我的表兄,是满满占据着我心的人。
金龙雕凤,闪耀着盛世年华。红毯绵延到圣驾之前,这座恢宏宫殿,精巧楼阁已经让人目不暇接,然而我却定定注视身前不远处的身影,谁都知道,他会是今届名副其实的状元郎。直言极谏、贤良方正、博学宏词、才堪经邦谁能及他半分?有他在,我就如眼盲耳鸣般看不到其他。
一路过往,从我十四岁的初见,他已经陪伴我四年,那是我最无忧虑、纯真无暇的成长,是我暗自心许的欣喜,是他给的求而不得。和他读书颂诗,谈经论道,那四年,原本的苦闷却也承载了我此生最满足的欢愉。我把那诗词佳句刻进骨子里,只因为那是他所学所爱。谁都说我少年登科定是从小就有惊人之质,而外人何时能看出我曾经的顽劣?何时能觉察到我收起少不更事,拾起天下千万学子那要入仕的毅然决然?
“你一点都不老!” 我把头靠在他肩上,此生之乐,唯有与君共撵,与君同眠。文冽,这些你知道么?
他笑了,那是展颜舒柔的一笑,疲倦,安宁,尽显无遗。
文冽,你约摸是不知道的,我说这句无由之话时,正想着一首缠绵的小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只是你还未老,我却能觉出我们没有永远的日日之好了。
等到传胪(宣布殿试名次的仪式)才知,皇帝、礼部和议定了别人做状元,而我的文冽成了探花郎。但这无论如何都偏盖不了他的才华,这些虚名他是不会在乎多少的。 好些人向我爹贺喜,为了他,为了年少登科的我。我虽不在三甲之列,但是这些足以光耀门楣。恩荣宴后,皇上颁赐官职,我爹曾官至宰相,容荫补制度庇护,我得以做了正七品翰林院编修留在京城。而他则封了外省知州,不多时便要离京上任。那是晚到三年的离别,我早有准备,然而“赐婚”二字从天子口中一出,我的眼前全黑了。
醒过来的时候,那人还在一旁埋怨:“每次都学到废寝忘食,身子差成这样,好好听个封也能昏倒,将来老了有你受苦的!”
那几日科考累得只是身子,而传胪之后便一直累着心。那人日日妥贴照看着,每日还是同榻而眠。夜到深处,我也总用被角紧紧捂住口鼻,泪湿了被角,哭倦了,也不忘拥紧那湿了的一块,好让胸前的温热驱散被角的痕迹,不让他看出来。我越发消瘦了,这些日总也想不明白,别人期盼了数十载的一朝欢愉到我这里怎么就成了苦涩和无望?
她原来是四王爷的女儿,皇上亲自加封的咏宁公主。退去那日的男装,她也娉婷可人。他是喜欢她的,她是女子而且身份高贵,性子温和,与人为善,热情大度又有些不受世俗礼教的束缚。她欣赏他的才华不会比我少半分,而我怎能及她?她能给的我今生都给不起。
“文冽,你真喜欢她么?”我欲哭无泪,那人却是不语。半晌,他捧起我的脸问道:“殊琉你希望我娶她么?”这一问我反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头颤抖了半天还是干涩的。
他松开手又问:“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皇上的赐婚?你可知道皇上后来也曾问过我是否心上有人?”
“你怎么说?”我问地急切。
“殊琉,我照实说,没有。”他的脸突然之间冷若冰霜。我只觉得头顶上打着闷雷,一道闪电直直劈了下来,我的心碎了一地。
“你是真喜欢她?你才见过她一面而已啊!”我的声音已经颤出了微微的沙哑,“你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我要遇着喜欢的才娶的么?你真遇着了么?”那是不甘的质问。
“殊琉,这不同,她爹不同!”他仍是不看我。
“有什么不同?就因为四王爷权倾天下,皇上也要看他颜色?”我几乎是吼出来,“你不记得他对裴家做了什么?你怎么能把他的施舍当成荣耀?你为什么不拒绝,就只要随口说心上有人!就这么难么?”
“因为他是四王爷!你明不明白?”他的声音里面显然有冷漠的厌烦,怎么会变成这样?
晚些时候,他拥着我一直僵直的身子:“殊琉,我不该对你那样说话,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推拒不了。”
我紧搂着被角,无声地把泪咽在肚子里:“文冽,你娶便是。”我自以为的爱已经成了荒岛废墟,我的心已经盛载不了。他还是不是曾经给过我温暖情怀的文冽?也许已经不是了。
他娶了夕照,一朝乘龙。那日婚宴上,我第一次喝了酒。他红润的脸,如沐春风,三月良辰,一朝一夕,已经不再有相拥而眠的他和我。举杯,引酒,引的不是陈年的好酒,而是数年积聚的离愁。
状元爷三十有余,席间竟然也因为醉意一时失口:“李文冽可算一朝得势啦,那日皇上跟前我可听的清楚,皇后的妹妹,贵妃的侄女……随他挑,画像摆了一堆。皇上有心要和他攀亲,他倒真是精明,挑个权势最大的四王爷家的女儿。”
众人附和:“不得了啊,以后又是一个人物!”
我冷冷一笑,一杯酒入肚,苦水般呛地我难受。他入赘赵家,原来不是皇命所威,全是心甘情愿!连这些都瞒了我,我还有什么好说?

无语沈吟坐

13
咸宜阁内的风景轮换,潋滟此次没有弹琴,倒是沏了茶:“这茶恐怕比不上大人家中那位沏得好。只能图个将就。”
我抿一口:“倒是真没有他沏的好,他心细,他人不能及。”
“我第一次瞧见他就觉得是个妙人,他沏的茶怕是含了别样的心思。”潋滟淡然一笑,“听大人说了那么多回,这怨字,说的莫非是李大人?”
“倒不是怨他,是怨自己执念太深。”我兀自苦笑一下,“我何时怨过他?就算后来他离去的那三年发生了那么多。”
“如今大人能随时来坐坐,倒也好。”她把手里的暖炉塞在我怀里,“李大人离开的那些年大人一定不好熬。”
“你不担心他反倒担心起我来。”我把暖炉还给她。
“我看你日子也过地凄苦。”她收了暖炉,摩挲一会儿。
“再苦都一样,他走了我怎会不苦?先皇驾崩,江山易主,姑姑裴淑妃丧子,我爹爹一去,我娘卧床至今,他没有回来看过一回。”
“三年之期已满,李大人回来后可曾见过?”
“见是见过,寒暄而已,他新封了御史台。”我把茶杯捧在手里,暖一暖,“爹让我多照看你些,这也是他的遗愿,如今你为何不搬去裴府住?爹亏欠你的,你为何不让我好好补还?”
“我在阁里长大,这些年也舍不得,妈妈对我们有恩,不好忘记了恩情。”她低头,望着别处。
“你是在意我娘么?”我抬起头来看她。
“大人真是多心了,今儿怎么把话头引到奴家身上了?我倒是想听大人讲讲李大人走后那些年的事情。”说这番话,她分明是顾忌着我娘。
我叹了口气,不知要如何劝她:“你想听我便和你说说。”
那年我十九岁,那人还未等得及看我行弱冠之礼,远京上任,走后一年的初春,春寒料峭。我爹种在院里的龙游梅、小绿萼、青芝玉蝶争芳斗艳,乱了寒意萧瑟,添了早春昂然。院里的雪衬着点点鹅黄,抹抹艳红,美地惊心动魄。那人在窗台前看痴了,忘记搓一搓冻红的双手,忘记了拥一拥身上的狐裘。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偶尔想起却已是道不明的前尘旧事。南苑留有太多他的影子,坐立起居,习字书画,委实还是活在有他的日子里。提笔,却还觉着他握了我的手,再三追往事,离魂乱,愁肠锁。无语沈吟坐。
小元奔走地急切,唇边白雾未消,鼻头通红:“少爷,您去小院外瞧瞧罢。”我隆起狐裘,随他出了南苑。门外跪了两个孩子。
那个稍大的孩子抖得瑟瑟索索,唇色发白,说话也不利索:“大人行行好,我和弟弟刚丧了爹爹,又卖了妹妹,换了钱才把爹爹葬了,现如今养不活弟弟,求大人,买了我弟弟,我弟弟什么粗活脏活都会干,只求大人赏口饭,让我弟弟能活命。”
我抬眼去看另一个孩子,跪在台阶上,膝边的雪都融了,单薄的裤子被浸湿,定是刺骨的寒冷。我虽是裴家最小的孩子,看着他却也起了怜心,忍不得看如此景象,伸手去拉那孩子的胳膊。他一惊,抬头看我,眼中有些羞涩畏惧。小元上前拉着他哥哥,进了前厅。
我让多生了火炉,摆到兄弟俩跟前,两个孩子小不了我几岁,却都瘦瘦小小。哥哥的衣服稍稍好些,弟弟的却有些破烂,鞋子上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哥哥见我打量他,一双眼睛偷偷瞧我,弟弟则一直沉默着靠着那火炉。
“多大了?”
“我十七,他十六。”哥哥似乎有些兴奋,又往火炉那里靠了靠。弟弟转头看了他一眼。
“大人,您会买我弟弟罢?”哥哥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匆匆低下头去。
我把怀里的暖手炉从怀里撤出来,握在手里,走上前去,塞在那弟弟手里,又喊小泓带他去梳洗,那孩子有些羞却,但还是搂紧了暖炉跟着小泓去了。
我坐下来,看着哥哥追随而去的目光:“你卖弟弟,莫不是怕他拖累你?”我不知道自己猜得准不准,那兄弟之间的情谊是淡泊疏离的。
“大人,不是的,我真养不起他,也怕他饿着,对不起死去的爹娘。”他话语之间有些怕我不信的焦急。
“为何独独要挑我们裴家?你倒是有些心机啊!”
“大人!”他扑通跪倒在地,“京城谁人不知裴家仁义清廉,是个好人家,我的确是信的。大人求你收了我弟弟罢,他乖巧懂事,不会添麻烦的。求大人收了我弟弟罢!”他脑门儿磕地怦怦响。我心儿也被这一连串磕弄得烦躁。
“你起来罢,裴家多添一个人倒也无妨,只是你卖了弟弟不怕他恨你么?”
“大人,穷人家的孩子,能够活命,便是福德,要是吃得好些,穿得暖些,那是恩泽,还怨什么恨什么?”一番话说起来不是滋味,却也合了情理。
我让白叔拿了银两打发走了那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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