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尖锐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天台做出了很好的回声作用。
“同性恋的——给我们滚出学校——都去死!我们学校不需要同性恋——!”
少女的发如漫天疯长的海藻一般散开来,她疯狂地冲着他们尖叫,佐助握住了门把,用身形挡住了鸣人的去路。
砰砰、砰砰、砰砰砰。
是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你们要是不滚出学校,我、我就去跳楼!我要用自杀来抗议学校同性恋的存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老师都那么任由你们在那里放任!为什么!!”
女生的声音尖细而长,楼下瞬间聚集了无数的学生。
佐助握住门把的手蓦然收紧。
“佐助?怎么回事?那个女的说什么同性恋啊?你把手放开让我进去啊!”
佐助的眼里蒙上了一层冷漠而又凌厉的冰霜色。
他对那个疯狂的女生这样说道:
“你跳啊,你跳了有什么用?你以为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有本事你就跳给我看啊。”
鸣人推开佐助跑进天台的那一瞬间,他看见那个女生如同一只断了翼的蝴蝶一般掉落了下去,她漫天长的长发如同海水里的疯长的藻类生长过来要勒住他的脖子。他看见那个女生在半空中朝他露出狰狞而又令他恐惧的笑容。
砰——
重物落地沉闷的声音,溅起雪白色的骨灰。楼下有女生凌厉的尖叫,刺穿了他的大脑皮层。
少女的头发如同海藻一般披散在雪地上,她的身下弥漫出大片大片妖冶的红。墙壁上溅上肉色的脑浆和血色的血液。
Red。血的颜色。
□□□
鸣人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有点沉重,这已经是佐助下午第三次被叫到办公室里了。他靠在办公室门口冰冷的墙壁上低头不语,不时能看见有几个人从他的目光下走过。
他是如此听见这些尖锐辛辣的讽刺的。
“诶,早就听过了,宇智波君的哥哥是个天才,他在十二岁那年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只留下了宇智波君一个人。因为宇智波君那个时候是在上学才幸免于难。”
“啊,还听说他的哥哥之后没有被抓到,正在被全国警方通缉呢,宇智波从小就一个人生活,真可怜。”
“不过啊,这次他算不算间接杀人啊,一句话就把别人逼得跳楼了。哈,不过那个女生精神上有点问题。”
“呵,谁让他和漩涡之间有那样的传闻呢?”
鸣人攥紧了书包的带子,他想起自己在很小的时候遇见佐助,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地朝他吼说他不需要什么所谓的同情与怜悯,更不需要别人的可怜。他最最最讨厌的就是流言。
现在呢,鸣人你也终于看到流言的厉害了吧。它把受害人拉下水,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错,你只能在水中任其挣扎,除非一方胜利一方死亡,不然的话,永远都是无休止的。
佐助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泛出漂亮的黛色。世界沉睡在一片骨灰里,无法转醒。
“……走吧。”
佐助面无表情地背上自己的书包,走过鸣人的面前往楼梯下走去,鸣人沉默了一会儿,但是继而又追上了他。
脚踩在厚重的积雪上发出嘎吱的响,光秃的树枝被积雪压得喘不过气来。
佐助微微眯起眼睛,看见校园门口几个晃动的人影。并且瞬间向他们冲来,然后将他与鸣人团团包围。
——群殴。
他的脑海里跳出这样一个词。
“同性恋的,滚出这个学校吧!”
多么直白的开场白,直奔主题。其中一个少年抡起拳头就呼啸着冲他的面孔打过来,却被他牢牢地握住。不由多说地举起拳头就还击过去。
几个穿着制服的少年瞬间向他们靠拢过来,佐助阴冷的脸蒙上灰白的冰色。他丢下了自己的书包,任由书包落地,脏雪溅在他的脸上。
一瞬间的乱战。
他不记得之后是谁把雪洒进自己的眼里的,被一男生架住之后足足在腹部挨了好几拳。
然后胃里翻滚起的液体和喉咙里就快要冲破束缚的腥甜。
他的腿往后一勾,撂倒了架住他的少年,再是给了刚刚挨他的少年一个直勾拳。
……
佐助是没有想到最后是那群少年逃跑的,他发现自己就如同是一个疯狂者一般,毫无技巧地还击。全部都还给他们,全部都还给他们,那些流言也好咒骂也好,全部全部一并加倍还给他们。
他站在雪地上,低下头来看见雪地上有凌乱的殴打过的痕迹,他的脸上的雪化开,灼烫他的脸。他走过去,弯腰从地上将自己的书包重新拿起。
当他转过身去看鸣人的时候,看见少年脸上化开了无尽的悲怆,他的眼睛愈发的深蓝。
鸣人张了张嘴,说出了一句令他无法相信的话。
然后他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攥紧了书包从他身边跑过,擦肩而过的风扬起他的发,是愈发冷的寒风。
他拿书包的手蓦然松开,书包坠地发出闷沉的响,肮脏的雪溅上他的脸朦胧了视线,他眼睁睁看着对方逃掉。
他的手指无力,毫无再抬起来的力量。脚底就如同灌满了铅一般,重得直叫他疯狂。但是他只是安静地闭上眼睛,好象看见世界的顶端抽拉出无数的丝线,将他与鸣人温柔地捆绑在一起。
——无处可逃。
佐助好象又看见那对同性情侣在隐晦的角落里互相拥抱亲吻。他看见鸣人的身边肆意弥漫开放过来的半灰半紫蓟色的花,向下淌着半透明的汁液,嘲笑着这个世界。
其实爱情本身就不纯粹本身就很脆弱,一如他和他一般。佐助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而鸣人却迟迟不敢说出口,他们身上牵连起来的羁绊太多太密,纠缠将他们在一起,直叫他们无法呼吸。
□□□
第二天,学校方面对宇智波佐助进行了严重警告处分决定,当他站在偌大的操场上,站在全校的人群中,他冷漠的视线穿过人群,看着站在主席台上的教导主任宣读着对他的处分,他开始想笑。
明明就是对方先挑衅的,为什么被严重警告处分的是他,而那些人只是警告处分?
光鲜的人一旦被冠上罪恶的代名词,那么这个人只能说是——他已经被罪恶涂上了外表,别人再也不会想起他曾经的光耀,除非他再一次做出一件令全校人都为之赞叹的事情,否则这种罪名,休想磨灭。
这就是校园。这就是现实。真实与虚假明灭可鉴。
之后鸣人就一直没有出现,佐助也不再理会别人的说法,也没有去参加学校邀请他去F市参加的一场数学竞赛。他渐渐开始一个人呆在科学楼的天台望着刺目的太阳与碧蓝色的苍穹发呆。
但是,很快的,因为科学楼有人跳楼自杀过,所以校方一致赞同封锁了科学楼的天台。于是各种各样版本的闹鬼传说瞬间在学生之间沸沸扬扬传开来。
他连唯一留恋他的方式都没有了。
可是当佐助真正看清自己的心的时候早就已经晚了。爱情对于他的挣扎不满,松开了丝线,他重新回到自由的状态。一个人,都只有一个人。
从他五岁那年起就一直一个人,然后他的生命里出现了鸣人,他不再是一个人,每次升学考试的时候都默默地填报鸣人填报的志愿和他一起上同一所学校。因为他那个时候的心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这样就不会一个人了。
真的就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可是他现在又是一个人了。
当他终于弄清自己的心,跑到鸣人家的时候发现门口的牌子已经从“漩涡”修改成了“上野”。原来他早在一周之前就搬了家,佐助打听到了鸣人现在的朋友,奈良鹿丸,当他听到他说鸣人转学,又搬了家去了F市的时候。
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心被撕碎的声音。
他的手微微发抖而使之松开,手机坠落到地面,瞬间关机。
早就知道应该接下那个竞赛的。
早就知道应该早点看透自己的心的。
早就知道应该就在那个时候挽回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佐助冷静地弯腰拾起自己的手机,然后按下开机键,在长久的等待之后,手机的银屏上跳出一条未读新短信的消息。
他按下查看键。
是鹿丸发过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
——鸣人是因为你才离开的,他一直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
少年的眼神蓦然失焦。
他好象又看见了那对同性情侣在隐晦的角落里互相拥抱亲吻。他看见鸣人的身边肆意弥漫开放过来的半灰半紫蓟色的花,向下淌着半透明的汁液,嘲笑着这个世界。
其实爱情早就离开了对不对。
在他还未察觉的时候。
年华是旺盛的绿色。年少轻狂的我们做事冲动,不冷静。我们看着我们绿色的年华枯萎成灰黄色。
那是我们的年华,原本旺盛的绿。
可是又有谁知道呢?
我们被关在年华的牢笼里,经受着金钱、任性、疯狂、爱情、绝对、欲望等等物质的攻击。其实我们多么的脆弱不堪。
可是我们依旧无处可逃。
-FIN。
绿。
□□□
中午的校园开始热闹起来,少女穿着墨绿色的棉布苏格兰裙,三三两两捧着一本或者两本现火热的小说有说有笑得走过。
午后的奶茶冒着香香的热气,白色的牛奶和赤红色的茶,White和BrownRed交织在一起形成SandyBrown,沙棕色的液体。少年揣着自己Royalblue的滑板,与自己的朋友一起逃课去公园耍滑板。
我们就这样被包裹在巨大的年华之下,青春被肆意灼烧成森白色的骨灰,只留下浅浅的余烬。爱情是学生的奢侈品,他们无法拥有,只是因为他们是学生。可是却有多多少少的学生想去拥有这样的奢侈,因为他们渴望。好似那爱情就如同妖红色的火红莲花一般稀少。他们奋不顾身地往火坑里跃进,肆意享受灼烧的快感。四周是蔓延开来的纯红。少年低头哭泣,少女流下血红色的眼泪。
七十度的蓝加上三十度的白是最纯正的蓝。蓝色,天空、沧海的颜色。辽阔、一望无际的代名词。可谁又会知道在那蓝色的背后隐藏着多多少少的辛酸泪?无数蓝色肆意交加在一起,从浅到深的渐变,或着悲伤或者孤独。
我们巨大的年华。充斥着无数色彩,我们以为我们的世界只会一片黑白,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在我们抬头的那一瞬间,最先看见的变是年华的绿色。那大片的绿肆意蔓延了整个世界,于是我们的世界开始出现更多的色彩。由七彩渐变开来的无数颜色,装满了我们旺盛的青春。
翡翠绿,Jade green。海水绿,Marine green。橄榄绿,Olive green。间春绿,Mediumspringgreen。苔藓绿,Moss green。薄荷绿,Mintcream Green。深绿褐,Olivedrab。海洋绿,Seagreen。卡其绿,Kkhaki。森林绿,Forestgreen。酸橙绿,Limegreen。苍茫绿,PaleGreen。深海洋绿,DarkSeaGreen。草坪绿,LawnGreen。Chartreuse,查特酒绿。
无数绿色,率先充斥、点妆我们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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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应该挂着纯黑色领带的少年胡乱地将其扯下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裤袋里,被设计成大敞口正V字型的黑色制服与暗红色的领口为倒V字型设计的衬衫连合在一起 ,搭配地恰倒好处,还具有很好的保暖性。流畅的黑色长裤衬得少年的腿修长。
他胡乱地挽起自己的制服袖子,也不顾冬天的寒冷,便拿起自己桌上的两只白色的便当盒风风火火地向教室外冲去。
小跑下教学楼到达一楼,向左拐进一条小道,约莫跑了一百米左右这才向左拐,穿过教学楼的花园,推开科学楼的大门,沿着旋转式楼梯跑了上去。
少年用力地撞开天台的门。
是碧蓝色的天空,与金色刺眼的太阳光芒。雪白的飞鸟在钴蓝色的天空上翱翔,它们的叫声尖锐凌厉,划破当空的寂静。
少年的发与眼是太阳与天空的颜色。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半躺沐浴在太阳光下浅眠的少年,想要伸手去捏他的脸。
“白痴,以后开门别用撞的,吵醒我了。”
话音才落,浅眠的少年继而睁开一双如暗色星云般黑曜深沉的眼,冷漠一下子扩散开来,弥漫了他整张脸,是冷漠的冰霜色。
于是他起身,用冷漠的表情看着这个一脸尴尬的少年。
从尴尬中微微缓和过来的少年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跳起来高声道:“混蛋佐助你别叫我白痴啊我不是白痴喂!”
被唤作佐助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秒钟后,微微磕下眼睑。丢出一句“迟钝”的评价,便又继续他的浅眠了。
少年从暴跳如雷地吼着他,但是很快地他马上将此状态切换为安静状,眨了眨自己的眼,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随后清了清嗓子道:
“咳!我好心给你带便当来你不吃真可惜。”
“……”
“啊!还有某人最爱的番茄。”
“……”
“真的是太好吃了让我把它全部吃光吧。”
“……”
“那么我先开动了。”
佐助睁开了眼,无数光芒漏进他的眼里,开始如星云般熠熠生辉。
他起身走到了少年的身边,坐到他的旁边接过他嬉笑着递过来的便当与筷子。他发誓他那畜人无害的笑容他绝对无视了,他一点都不承认他对他耍诈成功,因为只是他真的饿了。
□□□
佐助其实早就意识到当他在和鸣人在一起时别人看他们的目光。
唾弃的。厌恶的。愤怒的。无奈的。觉得恶心的。觉得这是禁忌的。
其实归根到底还不是那么一个词——同性恋。其实同性恋背后隐含着的代名词就是爱滋病。爱滋病的传播最早起先于同□往,人们往往都会觉得同性恋的是患者,身上带着爱滋病病毒。令他们身心厌恶。
其实他与鸣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罢。只不过因为两人之间过所的暧昧不清才使之有这样的传闻吧。
佐助与鸣人与青梅竹马搭上一半的关系,从国小一直到现在的高中都是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不知道是命中注定还是什么,两人大吵大闹每天不免,偶尔还会互相斗殴,但是感情却没看得他们减少多少。
鸣人天生单纯善良,反应迟钝,对于周围的流言几乎没什么感冒——其实只是他一直没有留心罢了。他就如同春天开放的迎春花,拥有淡金色的花骨朵与淡然干净的清香。
其实佐助并不懂得什么爱情,他只不过是习惯了鸣人在他身边,要是换成别人他必定退而三尺。至于同性恋什么的,佐助并没有什么概念。
他微微偏头,看见坐在他左侧的少年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他手中还握着那支米白色的圆珠笔不肯放手。身后的秋麒麟色的窗帘恰倒好处地掩住想要漏进来的光,窗帘上不时浮现出金麒麟色的光斑。
佐助记得在英文里,那两种颜色的单词是这样写的——FloralWhite和Goldenrod。
美好的色泽。
就当他想得出神的时候,下课铃敲响了。下课铃声吵醒了鸣人,他从桌上起身打了一个哈欠又伸了一个懒腰,最后揉揉眼睛想要去适应光亮,并且将目光投到桌面上摊着的习题集上。
鸣人拉了拉正要拿课本的佐助。
“嗳,教我一道题目好不好。”
佐助将课本拿出来放到右桌角上,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他的座位旁边,左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他的肩,右手拿过他手中的笔。
“……在这里加一条辅助线。”
“诶,等等!你再说一遍啦!”
“我把提示给你了,自己去想。”
“喂喂!帮人帮到底啊!!”
佐助很快就移开了自己的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不再理会少年的叫嚣。
“诶,看到了吗?”
“恩,传闻是真的啊。”
“对啊,我是不会说错的啦。”
“其实。爱滋病也是因为他们啊。”
闲言碎语在这个喧嚣的环境里被滤纸过滤,放大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那带着刃的话语如同尖锐的噪音贯穿了他的大脑神经,开始出现偌大的忙音,直震得他的鼓膜难受。
“他们”,哪个“他们”。是他们,他和鸣人;还是他们,同性恋者。
其实流言有多么的可怕,多么的迅速。本不过是一个在简单正常不过的举动,通过流言的散布与追加,开始渐渐变得尖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