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某小
  发于:2009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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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声的哭泣,可是却让我浑身发麻。
如同铁锯划在玻璃上发出的肆扰声,我轻轻的关上了门,回到床上坐好,强忍着恶心,我将刚才未动几筷子的饭菜,一口口的咽了下去。
骆阳带着衣服重新回来的时候,我笑着让他把空荡荡的饭盒拿去扔掉。
他真的很开心,就好像那饭盒是什么宝贵的东西,捧在手上都不舍得放下。
“秦扬,你晚上想要吃什么?我等会儿去给你买。”
我对他说:“宫爆鸡丁。”
骆阳真的买了宫爆鸡丁回来,我正在考虑着怎么忍住身体的不适把这盒菜都吃下去的时候,那个一向比较活跃的黄浩轩大夫推开门跑了进来。
“好消息,有配型哦!”
骆阳一听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差点把我床边的吊瓶支架扯倒。
他慌忙的将它扶正,之后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一脸期待的问黄浩轩:“是么?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手术呢?”
黄浩轩走过来拉了椅子坐下,“哦,这事说来还真是机缘巧合,我因为你的病去翻查病例,发现以前也有过跟你病情十分类似的一位病人,他最后是在北京的兄弟医院做的手术,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联系了一下,没想到今天真的得到了好的答复。”
骆阳看起来激动的不行,如果他是个块头大点男人,我看他真的会将黄浩轩给拦腰抱起来转圈,他兴冲冲的问道:“那,黄医生,从前做这个手术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呢?”
黄浩轩笑道:“好好的在家呆着呢!”
骆阳扑到床上来搂住我,大喊大叫着:“看吧秦扬,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绝症,你也一定会跟那人一样好起来!”
我被骆阳压得喘不过气来,猛咳了几下,骆阳这才发觉他似乎有些失态,爬起来吐吐舌头,“秦扬,你不开心么?怎么不笑?”
他说完,我笑了,不过是苦涩的笑,我问黄浩轩:“那,做这个手术,大约需要多少钱呢?”
黄浩轩没有回答我,而是装作不在意的瞥了骆阳一眼,骆阳立刻冲我笑道:“你别担心啦,钱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
“你去哪里弄的那么多钱?”
骆阳看我依旧不依不饶,也只好坦白的告诉我:“其实,我是跟那个顾林借的,不是告诉过你么,我是他儿子的钢琴老师,他很有钱的,你别担心,之后我们慢慢还就行,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手术做了啊!”
黄浩轩也在一旁附和着:“对,呵呵,我每天都跟北京那边的医师联系,你现在的情况做手术,成功率是很高的,你就先安心做手术吧,其他的以后再说也不迟。”
我只能选择沉默了。
但是我,何德何能,让你们一个个为我担心,为我背上包袱呢?
难道说,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情,还不足以把我打下地狱么?
我不想死,真的。可是现在就有根藤条就这样横在悬崖峭壁之上,我却不知道该不该抓紧它。我怕藤条的上面牵连着太多的根叶,我一使劲,它们就都会断裂。
韩加齐,如果是你来帮我做出选择,你会选什么呢?
骆阳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陪我去北京做手术,出发的那天黄浩轩也去送了我。
“秦扬,你要努力,肯定过几天你就平平安安的回来啦!”
骆阳跟我在他的注视之下步入通道,在飞机上,我一直在半睡半醒之中,身子酸胀的不行,但我真的努力的在将我好的一面展现给骆阳。
飞机着陆,我再次踏上北京的土地,心情却出奇的平静。
黄浩轩联系了医院的车来接我们,我斜靠着骆阳,在昏昏沉沉之中,眼中意外的闪过“北京大学“四个字,我挺直身子,透过后车窗,我盯紧了那个大门,一直到它消失不见。
骆阳问我:“你在看什么?”
我摇摇头,重新靠着他半躺下。
我在看回忆,好的,坏的。
在医院安顿好以后,每天进行的就是例行的抽血,化验,仪器检查。
我试着按照骆阳所说的,放平心态,只想着好好活下去。这边的医生都很照顾我们,我知道是黄浩轩一直在帮着我,我在电话里感谢他,他笑着说:“感谢我干什么,我跟你多有缘分啊,再说了,你应该感谢那年总陪你看病的男孩,不是他,我怎么能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你呢?”
又是韩加齐,他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像巨大的阴影遮住我,每次我以为已经逃开的时候,他又重新出现在我的世界。
骆阳告诉我已经联系好了手术时间,要我静下心来好好等待,不久之后我就会重新健康起来。
他为了安抚我的情绪,还特地找了把吉他过来,我醒着的时候,他就坐在我面前静静的弹着吉他哼唱着歌,都是我喜欢听的。
也许,我该听他的话,抓住那根藤条。
而后,我进行了手术,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来的时候,骆阳就在我的面前。
“手术很成功,秦扬,你累了吧?睡了好几天了。”
我扯开僵硬的肌肉向他微笑。
他似乎有些紧张,然后小心翼翼的试探我:“那个,秦扬,你是不是也想见见救你的人呢?我是说,给你配型的人。”
当然了,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要好好的感谢他。
我无力的点点头。
骆阳又说:“秦扬,我之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因为医院方面说他非常的忙,所以我也是想等到手术之后再好好的谢谢他。”
我有些疑问,不明白骆阳为什么对这么简单的问题絮叨个没完没了。
他接着说:“嗯,他做完手术也在医院疗养,我想,他也是手术的时候才第一次看到你,也就是他救的人,因为他太忙,一直都没有来过医院。”
我继续点头。
骆阳起身,走到门边说了句:“那你进来吧。”
之后,韩加齐走了进来。
韩加齐身穿白色的病号服,穿过开启的门走了进来,他长高了,看起来强壮了许多。
但是眉目间却仍然是那个5年前爱我疼我的韩加齐,一样的俊朗,一样的明亮。
他踱步来到我的床边,然后咧开嘴冲我微笑。
我从未发觉的自己是这么的没用,他冲我笑,我就全身颤抖,眼泪叫嚣着向外涌出。我所有的一切抵抗都在他的笑容中化尽,脑中什么都没有,百茫茫的一片,却只有他的笑脸。我这才发现我我白白逞强了那么久,以为自己可以将他从我的记忆中抹去,而现在我才知道,5年,他从没有离开过我,他的脸,我那样的熟悉,一直都存在在我的脑海中,每时每刻。
骆阳依然站在床尾,有些不安的看着我们,韩加齐对他说:“帮我搬个椅子来好么?”
骆阳愣了一会儿,然后抬腿去搬了椅子放到韩加齐身后,韩加齐说声谢谢就坐下,然后拉住了我的胳膊。
他用自己的手指轻轻蹭着我的手腕,我有些痒,想要躲开,可是他却更紧的抓住我。
过了良久,他说:“瘦了。”
我却突然没有泪了,就那么呆滞的望着他。
他温和的笑着:“我们俩还真是有缘分,不是么?爷爷患了肝癌,因为别人的救助康复了起来,他就开始变得有些迷信,逼着我们家的人都跑去做什么检测,争取多拯救些生命。我其实做那个检测没有多久,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你。”
“……”
“你真的瘦了很多,病魔折磨着你,很痛苦吧?”
我咬紧了下嘴唇,挣扎了很久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放下我的手,开始抚摸我因为治疗而微有脱落的头发,接着说道:“你以前的头发很多的,我最喜欢这样慢慢的抚摸它们了,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治疗的原因么?”
“……”
“没关系,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医生说你恢复的很不错呢。”
“……”
“你好好的休息吧,我因为那个手术也受了不少苦呢,我先回去躺着了,等睡醒了再来看你,好么?”
他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骆阳也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之后关上门跑到我身边,“秦扬,你没事吧?我真的不知道是他,我也是手术那天才见到他的。”
我点点头,希望他可以知道我并没有怪他什么。
他还是挺自责,一个人坐着嘟嘟哝哝:“我真的不知道,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我也没有想到啊,怎么会这样啊。”
他又突然抓住我的胳膊:“秦扬,你告诉我以前跟他发生过什么好不好,我怎么总觉着你们之间很奇怪呢。”
是很奇怪,就连我都觉得太过奇怪,韩加齐所说的一切我都不能理解,5年以后的重新相见,他居然没有怒吼着上来掐死我,这样的会面甚至让我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骆阳沮丧的拍拍我的额头,“算了,你也很累,我还烦你做什么呢?你休息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骆阳离开了。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我不停地回想着刚才的见面。我不能否认自己在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能够再次的见到他,知道他过的好不好,而现在,预想中的事情发生,我却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瘦了,瘦了,他的话一直环绕在我的耳边。
如果真像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都是缘分的指令。
是不是,我们之间再也纠缠不清了?我该庆幸,还是该恐惧?
但却只能明白一点,韩加齐,如今的我,连命都是你的了。
韩加齐说醒来会再来看我,但我一直没有等到他,骆阳也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没有再问什么。我知道他对我跟韩加齐的事情一直都很好奇,我不是不能告诉他,而是怕他知道我曾经做的一切之后,会失望。
我怕他知道他一直以来真心以对的朋友,会是那样一个充满了下作欲望的人,会是一个做了那么多狠毒事情的人。
我怕他就会不理我了,真的从心底里害怕。
两天以后,韩加齐穿了一身灰色的西装重新出现在我的病房。
他以前从不系领带,他总说那样会显得他很老,而现在的他,脖颈上一条黑色的领带,看起来真的成熟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
骆阳怕打扰我们之间的谈话,想要转身出门,韩加齐却笑着冲他摇头说不用,之后走到床边坐下,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之中。他的手依然那样温暖,跟从前的触感一模一样,他的中指侧面还留有那个茧子,那是由于他长期的错误写字姿势造成的,他喜欢用那个突起的部位轻轻碰触我的手背,这习惯,他到现在也没有改。
恍惚间,这样的小小的细节几乎将我带离现实。
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扑鼻香。
他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眼睛却看着骆阳,“你叫骆阳,对吧?”
骆阳战战兢兢的立在那,手都不知该往哪搁,煞白着脸说:“嗯。”
韩加齐的声音听不出有一丝的异样,但这样的冷静在这时又那样的可怖。
他说:“嗯,我之前也见过你好几次呢。”
在这时,我想我们三人的脑中出现的一定是那晚混乱的场景,我想要阻止韩加齐,但却还是说不出口。
可是他没有接着这个话题再说什么,而是转向了我重新开口:“秦扬,我今天要出院了,你在这里住两天,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就搬去我的别墅休养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骆阳有些不高兴了,在旁边插嘴说道:“还有我呢,秦扬他没事的。”
韩加齐站起来,“骆阳,你出来一下好么,我想跟你谈谈。”
骆阳先看了看我,但此时的我已经面无表情,他自然得不到任何讯息,之后就无奈的跟着韩加齐走出去了。
又将我一个人留在病房中,现在的我是真的搞不清楚韩加齐到底要做什么了,接我去他的别墅休养?我几乎确定不是他的脑筋坏掉,就是我一直都在梦中没有醒来。
过了很久,骆阳走了进来,他把头埋在我的胸前对我说:“刚才他问我,跟你是什么关系。我一听就知道他还是对那时候的事有些疑问,就跟他解释了一下。”
他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秦扬,你告诉我,你还爱他对不对?”
他没有留什么时间给我回答,自己说了下去,“我都能看的出来的,你若是不爱他,见到他的时候怎么会出现那种表情呢?那时的你看起来那么柔和,你看他的眼神,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低头笑笑,“如果你还爱他,就留在这里休养好不好?他跟我说他也没有忘了你,会好好的对你,如果这是一个契机,我们好好的把握它好不好?”
没有……忘了我,这真的是韩加齐说的?在我将他的心生生撕裂之后,他却说没有忘了我?
我真的不敢奢望这是真的,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现在的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从前的,有那么多欲望,有那么多私心的秦扬。在经过这么多之后,我竟然还期盼韩加齐所说这些都是是真心话,竟希望我还能再得到他的关爱,这多么龌龊!
连我自己都感到恶心。
可是韩加齐没有给我更多的时间来考虑这一切,第二天,他就对骆阳说要将我接去别墅,并且说会请专门的护理人员来照料我。
骆阳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紧紧的拥抱我,在耳边轻轻对我说:“要幸福。”
幸福的线会重新转向我么?我会如此的幸运么?
韩加齐所说的别墅正是那日钟凯带我来的那栋,车子经过山底的时候,我抬头看向那栋别墅,红色的屋顶,在周围绿色的环绕中显得那样突出。而5年前的我,好像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悠闲的观察过这些。
原来这里的风景,真的很美。
车门被韩加齐打开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这种气息是在城市里闻不到的清新自然,它们跟韩加齐身上淡淡的香气混绕在一起,几乎要将我的神智吞噬。
韩加齐抱起我走进别墅,我知道现在的自己跟一堆枯柴没什么两样,抱着我走这么长的路,他看起来也没有很费力的样子。
打开房门,他将我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把我牢牢的盖住,然后他摸摸我的眉眼,就走了出去。
也许是刚刚经历的这些都太过美好,我才躺下,就在温暖的床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口很干,我挣扎着坐起来想找水喝,但却突然发觉周围的一切有着惊人的熟悉感。
白色的床单,落地的窗户,墙上的壁画。
这正是那间给我留下无尽痛苦的卧室。
在我眼前突然上演了那天我导演的戏剧,韩加齐站在床前搂抱着一个男人,战栗着大声的吼着,“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我听见了从那个男人口中说出的话,那话语中不含有一丝的暖意,他说:“韩先生,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在一起了?”
韩加齐放开了双手,无力的后退,苦笑着喃喃道:“是啊是啊,是啊,呵呵,你从没有说过要跟我在一起,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
钟凯冲上前搀扶住韩加齐,冲着背对着我的男人喊道:“你给我滚!滚!!”
韩加齐刺耳的笑声响起,那个男人慢慢的抬起脚,跑了出去,从始至终,他的脸没有在我的面前出现。
房间中的韩加齐还在笑着,可笑声中却夹杂了太多的感情,痛苦的,哀伤的,愤恨的,凄惨的,太过震撼,让此时坐在床上的我从脚尖一直麻到头顶。
当这一切如云雾一样在我面前消散的时候,我突然,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我并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此刻的感受,我终于明白韩加齐并不是忘不了我。他是在痛恨上天的安排,他一定气极了在无意之中挽救了我的生命,所以现在他要将我的这条命慢慢的收回去。
他恨透了我。
而我居然还幻想着是否能跟他有更好的将来,我居然还在他说着那样柔柔话语的时候沉溺其中。
我太傻,却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这本是我执意要进行下去的戏剧,而发展至此,我无力再改变什么,却要继续的演下去。
我在其中不再拥有引导剧情的权利,这样的指挥棒,交到了韩加齐的手中。
无论他要做什么,我也该默默的承受。
第二天,本以为韩加齐会过来看我,躺在床上的我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但奇怪的是,在我房里出现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护士。
她见我醒来,走上前扶我坐起,然后笑着做自我介绍:“我叫张玲,是韩先生让我来照顾你的,你身体还虚弱,要好好加油快点好起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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