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石3----绾刀
  发于:2009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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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见却也犹豫要不要进来见你。必竟大战前昔,无论我还是你都怕乱了心神。”容楼喏喏道。
慕容冲道:“我不见你才是心神越来越乱。此役对秦你有几层胜算?能守多久?”
容楼摇了摇头,“以现在的状况,我心里也没底。”转念又坚定道:“只不过无论有没有底都要全力以赴!”
慕容冲缓步上前,双手捧住他的脸,道:“我心底真正担心的是你的安危……”
他的脸距他的脸很近,他的眼睛可以看见他的眼睛里的自己。
“石头,你笑给我看。看见你笑我就能安心不少。”慕容冲轻声道。
容楼听言笑了,露出平时少见的一对酒涡,“我来这里就是想看看你安心的样子,因为你若安心了,我便安心了。可是,到了府门前又怕万一见到你心慌意乱,因为你若是心慌意乱了,我便也会心慌意乱,那样对战局不利,所以一时踌躇,不知该不该进来找你。”
慕容冲也笑了,道:“我现在已经安心了,你呢?”
容楼轻轻搂住他的腰,脸上的酒涡越陷越深,道:“你说呢?”
……
这一夜,两人缠绵沉重的喘息在空气中如火花飞溅般荡漾开去。
清晨,慕容冲将容楼送至府门口。
容楼笑着回头正准备和他话别离去,他却伸手将“凤凰石”塞到了容楼的手中。
“这……?”
“这是你的幸运石,我希望它在最重要的时候能够守护你。此役无论胜败,我要你活着回来见我!”
……
城寂寂,山河远,背水一役终难决。风潇潇,易水寒,只盼凯歌朝天阙。

第27章(上)

第二十七章
容楼留了两万人马给慕容冲守城,自己则挑选了一万精兵在距邺城约四、五里处安营扎寨,与邺城呈犄角之势,相互呼应。
本来皇上慕容暐、大司马慕容冲都是想集中全部兵力,死守邺城,确保不失。但容楼指出鲜卑将士素来以骑兵为主,擅长冲锋、野战,固守城池并非他们的强项。眼下秦国强兵当前,想要保住邺城不失,一味死守是绝对不行的,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由他独自率部分人马在城外立寨,这么一来,城内、城外便可以互相照应。秦国派出的兵再多,将再广,也不可能铺开五里之远。敌人攻城,则寨中出兵抄敌人后路;敌人拔寨,则城中举兵抄敌后路,让敌人疲于两面防守,这样才是上策。慕容冲虽然担心,但也知道容楼说得一针见血、极有道理,所以也只得如此了。
秦军的前锋在邺城五十里外扎营,领军的正是素以骁勇著称的邓羌、邓楚两兄弟。
邓羌率兵追击而至,本来以为已经溃不成军的燕军定要龟缩在城中死守,却没想到燕国居然还敢分兵于城外扎寨,不免吃了一惊。亲自出营观察了形势之后,也觉得并不好对付,于是一面派出飞骑报大将军王猛,一面按兵不动,不愿轻易开战。
一连僵持了数日,看到秦军雷声大,雨点小,邺城中的官兵民众本来的畏惧之心渐去,胆气比初时倒也长了几分。容楼却是不敢怠慢,整顿队伍,每日都往邺城里派去传送消息的士兵,提醒慕容冲战斗一触即发,随时随地就会打响,切不可有丝毫大意。
当然容楼这是关心则乱,必竟以慕容冲的才智、眼光,又怎会不明白这中间的道理。慕容冲每日里必令城头士兵仔细观察敌情,绝无丝毫懈怠。
这一日,慕容冲刚刚用过早饭,隐隐听见远处传来战鼓之声,正惊疑不定,已有小校急速来报,说城外尘土满天,旌旗招展,战鼓齐鸣,秦军已经和城外容将军的队伍交上手了。
慕容冲眼皮跳了一下,心道:'终于还是发动了。’急忙向城头赶去。
城头上众将士早已齐至,个个盔明甲亮。当先的贺兰琪老将军须发皆白,却仍是精神矍铄。他的儿子,也曾是红袍会中一员的贺兰锋立于他身旁。随后的一人身材高大、头发呈淡金色几乎发白,正是伊威将军,而他的儿子,力大无穷的伊方卓因为已经随容楼出城迎敌,所以不在他身旁。他身旁的一位年经将领却正是新升为武卫将军的庄千棠。
慕容冲大步跨上城头,尚未立定脚跟便沉声问道:“战况如何?”
城头塔楼高处负责观望的士兵答道:“尘土遮天,激战呈胶着状态,我们的帅旗仍在。但是看起来,敌方的战旗已经接近我方的帅旗位置了。”
贺兰琪老将军惊道:“我们是不是需要立即出兵阻击敌军后路,以解容将军之急?”
慕容冲向贺兰将军摆摆手,接着问道:“有没有看到黄烟升起?”
“没有。”士兵回答得斩钉截铁。
“见到黄烟再报。”慕容冲果断道。
原来容楼和慕容冲早已约定好,见到黄烟扬起就是出兵抄敌后路的最好时机到了。此刻既然黄烟未起,自然是容楼认为一来敌人还没有全线压上,未到抄敌后路的时候,二来燕军战斗还算富裕,并不急需救兵。
不过,话虽如此,对于从来只是纸上谈兵,实际上从来没有指挥过战斗的慕容冲而言,此刻虽然表面冷静,心中却难免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难安。
别说是初次指挥战斗的慕容冲,就算是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贺兰将军、伊威将军,又何尝不是如此?
此刻城头的诸将帅们个个如立针毡,皱眉搓手,每一秒钟都如一个世纪般的漫长难熬。
猛然听到瞭望的士兵大呼道:“黄烟起了,黄烟起了!”
所有将士精神一凛,知道战斗的时刻到了。
贺兰老将军率先向前一步道:“大司马,老将愿往杀敌!”慕容冲心里略微一犹豫,他本来有些担心贺兰将军年岁太高,怕有个闪失,想请伊威将军和庄千棠出阵。只是此刻立即回绝他又怕会拨了贺兰将军的面子,也压了已方的气势。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细想,慕容冲决然道:“好,贺兰将军、庄将军,你二人率三千突骑兵急速抄敌军后路,杀他们个首尾不能相救,不容有失!”
贺兰锋显是有些不放心老父,也请命道:“末将愿与父亲一起,冲锋杀敌。”
“准!”慕容冲挥手表示同意。
沉重的绞盘转动着,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高大的城门缓缓打开,铁链钢锁包裹着巨大的圆木构成的吊桥被放下,发出闷雷般的响声,地皮也随之微微震颤。随着贺兰老将军一声呼喝,早已整装待发的燕国战士们齐齐策马扬鞭,如出闸猛虎,直扑向敌军。
放出黄烟讯号之后,容楼指挥着人马退守到营寨前的第一圈壕沟处,躲在鹿角筑成的屏障后,全力防守。看见了胜机而大为振奋的秦军将士冒着燕军的丛丛箭雨强攻不止。虽然此时的伤亡最为惨重,但他们知道一旦越过壕沟,拔掉鹿角,就可以一战而催之,是以奋起冲杀,绝不甘心就此罢手。
容楼的面上带着淡淡的冷笑,只是被那凤凰形状的面甲遮挡住,别人无法看得清楚。他镇定自若,稳若泰山,一边指挥着将士,一边吩咐身边皱眉的伊方卓道:“此刻不用担心。稍后一旦瞧见敌军后方骚乱,必然是城中出兵抄了他们的尾部,到那时乘他们军心不稳,我们一鼓作气杀出去!”
邓羌、邓楚指挥着秦军猛攻不下,正在焦急中,忽听有人来报:后方出现了一彪燕军,为首一个白胡子老将军勇猛无比,眼看根本抵挡不住,已经呈溃败之势。
秦军后卫营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及前锋营,邓楚只得带走部分人马,赶紧先去稳住后方。
容楼一直关注着秦军后方,此刻见那里尘烟扬起,一片混乱,心知时机已到,挥舞钩戟大喝道:“敌军后方已乱,定是我们的援军到了,正是杀敌一个首尾两难的时候。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保家卫国,拼死疆场,今日是也!”双腿一夹座下乌椎,左手双刃矛,右手钩戟,挥舞而出,领头向秦军杀去。伊方卓仗着天生神力,挥舞着一柄沉重的陌刀,舞得如风车一般,紧随容楼身后。敌将一旦碰上他们,则人马俱裂,身首异处。
这二人威风凛凛,实在是勇不可当!
霎时间,原本藏于鹿角壕沟后的燕军如潮水般地冲出,声势极为惊人。而秦军久攻不下,本已有些疲惫,再加上邓楚又带走了部分将士,此刻便有些抵挡不住了。
秦军后方,贺兰老将军的人马已经冲入秦军阵中。老将军是威风不减当年,庄千棠更有万夫不挡之勇,秦军后方的辅助兵卒们根本无力抵御,被杀的四分五裂,哭爹喊娘。
初上战场的贺兰锋接连砍翻了几名秦兵,心里正自痛快,猛听一人大喝道:“好小子,吃我一斧!” 贺兰锋闻声扭头看时,只见一将拍马赶至。那人身材魁梧雄壮,手持一枝长柄战斧。那斧头比平常能见到的尺寸要大上一号,正向自己当头劈下!
来人正是邓羌的胞弟,人称“巨灵神”的邓楚。
邓楚的哥哥邓羌名列秦国三虎将之一,勇冠三军。但若单论武艺,却尚不及其弟邓楚。邓羌用的是长枪,邓楚用的是战斧。秦军中素有戏言:“宁中一枪,莫遇邓羌。宁吃三斧,不碰邓楚。”邓楚的厉害可见一斑。
贺兰锋却并不不知道,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一翻,便准备来拨邓楚的长柄战斧。还好他这时多了一个心眼,看到来将高大威猛,马快斧沉,害怕硬架不住,就采用了翻刀拨挡的战法。也幸亏他多了一个心眼,这才保了自己一命。
刀斧相交,贺兰锋只觉手腕一麻,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尚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就已经脱手飞出。邓楚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长柄斧猛一压,再度照着贺兰锋当头落下。
眼见贺兰锋只一个照面就要血溅沙场!
“当”的一声,另一支三尖两刃刀横空杀到,堪堪挡住了邓楚的长柄战斧,原来是贺兰琪老将军眼见爱子危急,及时赶到,在邓楚的斧刃下救下了贺兰锋。
贺兰锋本因担心老父的安危,才请命一并出战,却没想到真到了战场上,反倒是父亲出手保住了自己的小命,不免脸上一热。
贺兰琪头也不回,道:“这里有我,你先退开!”语气威严而坚决,根本容不得儿子有丝毫反对。
邓楚见贺兰琪须发皆白,居然能接住自己刚才全力的一斧,也暗暗称奇,口中喝道:“就是你这个老匹夫骚扰我军后方,必饶你不得!”言毕挥斧便上。二人斧来刀去,战成一团。
贺兰锋拔出佩剑,杀退身边的秦兵,纵马捡回了自己的兵器。
他再次回首,瞧见邓楚和贺兰琪才战了短短几个回合,便已分出了高下。其实,贺兰琪就是壮年之时也抵不上邓楚的勇猛,更何况如今年事已高?
趁着一次双马交错之际,邓楚借着腰力回身一斧,正劈中老将军后腰处。老将军摔落马下,伤口处的血如喷泉般溅起老高,惨烈之处,真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贺兰琪战死!
贺兰锋目睹惨剧在眼前发生,似乎一下被惊呆了,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只呆立在当场。倒是旁边一个士兵哭喊起来:“老将军,老将军,死--阵亡了!”
这样的噩耗比瘟疫的传播还要快上几百倍!燕军之中,一片惊呼。
邓楚得意的狂笑一声,高举手中的长斧,纵声长啸。而随他一同回来后方协防的部将都意识到了燕军主将被杀,附近的秦军将士们也一起向这里涌了过来。
刚刚回过神来的贺兰锋悲愤至极,胸中一口气直似要爆炸开来一般,口中发出不似人类的嘶吼,凭借着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量,挥舞着三尖两刃刀直冲向邓楚。邓楚却是满脸狞笑,竟然并不后退避其锋缨,反而挺立如山,长斧提在胸前,静等他冲上来。
邓楚身经百战,深知象贺兰锋这样的新手在这种狂乱的时候虽然勇气、力量会大增,但同时自身的招式也相应破绽百出,若是后退,反而助长了他的气焰,倒不如趁他心神狂乱之际,寻隙一招制敌。
庄千棠赶过来的时候,贺兰老将军已经血洒沙场,而贺兰锋正疯狂地挥舞着兵器要冲上前和邓楚拼命。庄千棠洞悉二人实力相距太大,心知不妙,料贺兰锋只要一上去就必死无疑。值此危急时刻,也是贺兰琪老将军的血激起了他的拼死之心,他决不能让这父子二人同时战死沙场!
庄千棠怒喝一声:“开路!”,双足用力,向上轻跃而起,整个人半蹲在马鞍之上。他身边的几个亲兵奋力为他在人丛中杀开一条通道。他座下的战马虽然猛冲向邓楚,但由于距离不近,眼看就要援手不及。
庄千棠十分冷静,双足用力点鞍,身体弃马跃起,一时间凌空飞出,掌中青龙戟刀直取邓楚面门,凌厉至极!
眼看若是杀了贺兰锋便难免要被袭到面前的戟刀所伤,搭上自己一条性命,邓楚如何甘愿?当下一拨马头,人马一起斜着让开,手中长斧向后一挥,迫得庄千棠和贺兰锋无法逼近。而后再拨回马头,三人恶战一处。
庄千棠失去了战马,但步伐灵活,掌中青龙戟刀的变化精妙难防;而贺兰锋此刻宛如狂战士,虽然手中三尖两刃刀进退间已不成招式,但是刀刀俱以命相博。斗不上片刻,邓楚因为刚刚斩杀了燕军大将,已泻了一口气,斗志难免有些不足,现在以一敌二,倒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但庄千棠、贺兰锋二人虽然联手,一时也斗他不倒。
猛然秦军前方锣声急响,原来邓楚走后,邓羌独力难支,渐渐挡不住容楼的攻势,于是下令鸣金收兵了。
邓楚斩杀了燕军大将贺兰琪,也算心满意足,当下无心恋战,挥起一斧逼退面前二人,掉转马头飞驰而撤。贺兰锋还想追赶,早被庄千棠一把拖住,也率兵回城复命。
贺兰老将军的尸身前,众将士哭声一片。贺兰锋开始时满脸仇恨,一言不发,到了后来,渐渐动情,大好男儿竟嚎啕大哭起来。
慕容冲满脸阴沉,默然不语,似乎有几分伤感和落寞。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一仗才只是刚刚交锋,虽然目前暂时打退了敌人,可是己方已然折了一员大将。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已。而燕国,还能经得起这样消耗多久呢?
良久,慕容冲望着面前老将军的尸体,牙根里迸出了一句话:“血债,是终究要用血来偿还的。明日再战,我也会披挂上阵,必以邓贼之首,来祭将军!”

第27章(中)

第二日,秦军果然又来搦战。这次邓羌改变了打法,领军直扑邺城而来。想是昨日拨寨在容楼那里碰了个钉子,感觉城内的力量反而弱一些的缘故。
城头上,慕容冲早已全身披挂妥当,一副亲自征战沙场的模样。他身着淡金色的轻型板甲,火红色的丝缎内衬从肋下、袖口等部位显露出来,衬着白皙俊美的面容,愈发得显得英姿飒爽。他的黄膘马和武器凤嘴矛也都由一旁的副将准备好了。
这支凤嘴矛和他送给容楼的凤凰面甲是同一名燕国的资深铸造师所打造,造型颇为独特。在一般长矛本应该是血档的地方盘绕着一对金色小翅代替,好似凤凰展开的双翅,而枪头便恰如凤凰的尖嘴。如果这对小翅再大一些,就成了凤翅镋,如今这样只能算是凤嘴矛。
慕容冲观察着不远处缓缓压进的秦军,心中暗自盘算,默然不语。伊威、庄千棠等将领均守在他身后,等待他的号令。慕容冲和容楼早商量好,如若敌人攻城,只要兵力不能造成压倒性的优势,那么尽量还是选择出城迎敌,这样利于他们双方合力夹攻敌人,歼灭对方更多人马。
估计己方仍有一战之力,慕容冲回首, 对庄千棠道:“庄将军听令。命你先率五千兵马出城迎敌,力阻敌军压至我城下,同时要小心,如果敌方后退诱你深入,则不可冒进。”
庄千棠得令而去。
贺兰锋按奈不住,上前一步道:“末将也愿前往杀敌……”
慕容冲摆手打断他,道:“贺兰将军不必心急,下面有的是亲临战场、杀敌雪恨的时候。”转头又向伊威道:“将军请率一队兵马时刻注意其他几个城门的防御,防止敌军迂回包抄我们。”
贺兰锋似乎还想争辩什么,慕容冲又道:“贺兰将军,你且同我一起随时准备出城接应庄将军。”
邓楚的三千精骑和庄千棠的五千兵马杀得难解难分。
燕军虽然在数量上稍占优势,但是并非精锐,战力上明显不及秦军,是以反而稍稍处于劣势。要不是庄千棠死命抵住邓楚,只怕现在就已经要抵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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