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极力要睁开迹部束缚的人,真田抬脚,想要优雅却挡不住内心的急促,匆忙地跑到不二面前,抬眼,看著迹部倔强忧伤的脸,伸手,抹掉迹部眼角的泪水,蠕动著的嘴角无声的说道:迹部,不要让周助伤心。
然後,抹著眼泪的手转而拍上了迹部的灰色脑袋,蠕动的嘴角终究还是发声道:“迹部,去看看你房间有没有布置好。”这个孩子,终究是受伤了。再不离开,一定会哭出声来的吧。
迹部匆匆地转身,一声再见也不说就匆匆地跑开了。
不二刚转身只看见了迹部匆忙的背影,挑著好看的眉,不二愣愣地问道:“真田哥哥,小景怎麽了?”从没见小景这麽异常的。
真田揉著不二柔顺的栗发,轻柔的说道:“没事。”
周助,依旧是笑著的。周助,依旧是温柔的。周助,就在自己的身边,所以,会没事的。
伸手,轻轻地抱紧著不二,一个拥抱,就将不二全部包裹住了。
用力的拥抱著,眨著酸涩的眼,真田轻柔的说道:“周助,一切都有我在身边。所以,没事。”过去的伤痛,都过去了。只要自己在身边,周助什麽事都不会有。
抬头,看著楼梯,不二忽地颤抖了一下,蓝色的眼眸满是惊慌与无错。
手冢是不是什麽都告诉真田哥哥了?小景,是不是也都知道了?刚刚流躺在自己颈侧的果真是泪水吗?
微扬起栗色的脑袋,不二想看真田的表情,却被真田躲过了。与迹部一样的是匆忙离去的背影以及不再坚决的声音:“周助,我去看看房间。”匆忙的就像是在逃避什麽一样。
话完,人影消失不见。
手冢什麽都告诉真田哥哥了吗?真田哥哥知道自己撒谎了吗?小景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撒谎了呢?手冢,你现在在做什麽呢?
抬脚,朝楼梯走去。
看著虚掩的门,伸手,轻轻推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床上望著窗外发呆的手冢。
如此沈寂的手冢,不二还是第一次看见。
不是没看见过手冢的安静,第一次受伤的时候手冢是安静的,那个时候是生气。
不是没有看见发呆的手冢,那次对著天空发呆了一天一夜的手冢是沈思的。
现在这样安静地对著窗外发呆的手冢不是生气,不是沈思。而是悲伤。毫无掩饰的寂寞,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一样,孤独忧伤。
伸手,安抚著疼痛的心口,不二一步步朝手冢走去,看著铺在床上的照片,不二假装坚强的心像是被刀刺穿的玻璃一样开裂。手冢一直都在看著自己的过去吗?
突来的阴影,让手冢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复过来。
转过身,仰著头,孤冷的眼透过冰冷的眼镜穿过长长的刘海一动不动的凝视著站在自己眼前的不二。失神的眼在看见不二的时候突然有了意识。呆怔木讷的眼闪著冷漠却忧伤的光芒。
就算是意识恢复了,手冢依旧沈默安静,像个倔强的孩子一样,仰著头,冷著眼,一声不吭地凝视不二。
不二想从容地唤道:“呐,手冢。”不二想笑著说:“好久不见。”不二想淡淡道:“手冢,我回来了。”
可,看著这样无声凝视著自己的手冢,不二发觉自己的声音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咽喉,什麽话都说不出来。什麽声音都发不出来。睁开的眼眸带著连自己都觉得酸涩的忧伤,鼻头涨地酸痛不已,低著头,安静地看著沈默的手冢。
手,颤抖著伸出,终於碰到了手冢柔软的金褐色发了,嘴唇颤抖地张合,半响只愣愣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呐……”连手冢都叫不出来了。音节刚发出,不二就感觉脸上流淌著热辣辣的泪水。朦胧著自己的视线,迷茫了自己的手,疼痛自己的心。
手冢,你这样安静了多久?你这样痛苦了多久?
看著流著泪的不二,手冢颤抖地握著不二的手,轻用力,不二踉跄地倒在了手冢的身上。伸手,环上不二消瘦的腰身,双手在不二身後交握。轻轻的抱紧不二,手冢将脸贴合在不二的腹部,清冷的嘴角扬著倔强的弧度轻缓颤抖地说道:“不二,我不知道你认识迹部。不二,我不知道你认识真田,不二,我从来不知道你是可以哭泣的。”从来就不知道,承受了那样伤痛的不二是受到这样的守护。从来就不知道,不二的过去,是这样地让自己难以承认。从来就不知道,不二没有坚强的理由。
轻缓颤抖的声音让不二从惊怔的思绪中恢复了过来,伸手,揉著手冢的发,咧著嘴角,轻轻道:“对不起,我不该瞒著你的。”其实,早该告诉他的。但是,自己的倔强却让这一切都变得不可收拾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来这样的伤害,真的不知道。
“不二,我一直都在想,你如果不回来了,我要怎麽办?不二,我一直都在想,如果你一去不复返了,我要怎麽办?不二,你可以告诉我吗?如果,找不到你了,我要怎麽办?”如果找不到你,我要怎麽办?这样的心痛,这样的惊慌,这样的茫然,我到底要怎麽做才可以忘记。到底要怎麽做才能不再心痛不再惊慌不再茫然。到底要怎麽做,我才不会害怕这一室的孤寂。手冢从来就不知道自己会这麽脆弱,手冢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可以脆弱的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
如果,自己不再回来了,手冢要怎麽办?不二不敢去想,绞痛的心让不二不敢想象。用力地吸著鼻子,不二笑著说道:“我不是回来了。所以,一切假设都不存在。”所以,一切都不会发生。因为自己回来了,不是吗?
回来了吗?是真的回来了吧。
仰著头,看著眨著满是泪水的蓝眸,手冢愣愣道:“不二,不会离开的,是吧。”不二不会再离开的,对吧。像个孩子一样请求保证。
是的,不会离开。
看著这样求证的手冢,不二无法拒绝。点头,轻柔地说道:“是。不会离开。”真的不想看见手冢如此脆弱如此疼痛的脸。
得到不二的保证,手冢站起身,揉著不二的发,轻声道:“不二,我想睡觉。我要抱著你睡觉。”我要紧紧地抱著你,然後再也不放开。
争执
所谓,就是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不二头痛地发现,这三个人是意外的孩子气。对於这件事是谁也不退让,谁也不妥协。
抱歉,刚开始还是有点悲了。看完之後再丢豆腐吧。
即便是一个性格刚强的人,也难免会有痛哭流涕、黯然泪下的时候。更加不用说是外刚内柔的迹部景吾了。
真田看著紧闭的门,伸手,轻轻敲著门,蹙眉唤道:“迹部,开门。”
听著敲门声,迹部匆匆打开水龙头,一边冲洗自己满是泪水的脸,一边急急道:“我没有哭。”欲盖弥彰的孩子总是让人不觉莞尔。
紧握敲门的手,真田淡淡道:“我没说你在哭。”不管怎麽嚣张,迹部终究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其实,刚开始真田并不认同周助把臭屁的迹部形容为可爱。但是,在那次的事之後,真田知道,这个孩子是可爱的。
具体是什麽时候的事真田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记得,是在迹部与周助的一次捉迷藏游戏里,周助哭著说小景不见了。把整个别墅找了一个遍依旧找不到人影时,真田看见了虚掩的洗浴间的门。真田从来不觉得高傲优雅的迹部会躲在洗浴间。
但是,当真田推开门看见把浴缸当king size床铺睡得舒舒服服嘴角还吹著泡泡的小孩时,真田第一次发现,这个孩子是可爱的。玩个捉迷藏的游戏都能把自己睡在浴缸里,这样的迹部,第一次让真田认同周助对迹部的评价。可爱的孩子。
从那次的事之後,只要是捉迷藏找不到迹部,真田都会去洗浴间找。而,每次总能找到横眉冷对著自己的孩子。并不是每次都在睡觉,偶尔是趴在浴缸里面玩著吹泡泡的游戏。每当自己推开门时,迹部总是蹙著眉头叫道:“喂,真田大叔,本大爷不是在吹泡泡,是泡泡自己跑出来的。听到没有。”不打自招的迹部总是让真田冷漠的嘴角微微上扬。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打搅他玩泡泡的游戏,迹部每次看见自己都是嗤鼻冷笑。但,就算是平日里谁也不听谁的话,我们依旧这样生活了十年。这或许就是一种和谐,一种习惯,无法更改也不愿意去更改的习惯。
这一次,也不例外。
找不到迹部,真田自然找到洗浴间。
问过管家之後,真田一来到洗浴间就看见了磨砂门内模糊的人影。象征性地敲门却听见这孩子倔强却颤抖的声音,听著哗哗的水流声,真田伸手扭开门把。果然,还是这个习惯。就算是要躲藏,依旧是怕别人找不到似的虚掩著门。
听著开门的声音,迹部惊慌地转过身,仰起满是水滴的脸庞,就算狼狈不堪,迹部依旧一副大少爷样子地叫道:“本大爷不是说了没哭吗?你进来做什麽啊?”为什麽总是能找到自己?第一个找到自己的为什麽总是这个冷著眼一脸僵硬表情的真田?
看著迹部跳动的泪痣,真田一句话也没说,伸手抹掉迹部脸上的水渍,眯著清冷的眼,勾起冷漠的嘴角,满脸忧伤道:“想哭就哭个彻底。哭过之後,再也不要让周助看见你的眼泪。”不要再让自己悲伤,不要再让周助难过了,不要再让我看见你的泪水。
假装的坚强在真田清冷缓慢的声音之中崩溃。迹部不是没有在外人面前哭过。第一次是对著忍足侑士。那个时候是不小心哭出来的。第二次是在找到周助的时候,当著所有人肆无忌惮地流淌著泪水。迹部以为再也不会像那样痛苦地哭泣了。迹部以为再也不会有让自己哭泣的事情。因为周助回来了。所以一切让自己伤心的源头已经不存在了。所以,迹部以为他再也不哭泣了。可是,听著手冢的话,听著真田对手冢的拜托,迹部第一次想放声的大哭一场。
为什麽不管自己做了多麽保全的措施,周助还是受到了外界的伤害。为什麽,不管自己多麽的想要忘记手冢所说的话,但脑海之中却一直重复著手冢疼痛的声音。
朦胧的视线中看见的真田忧伤黯然的双眼,像个孩子一样,迹部伸手抱著眼前的人,将满是泪水的脸深深地埋在真田的肩头。双手紧抓著真田的衣领,用力的吸著鼻子,迹部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放声的哭道:“真田哥哥,我们怎麽可以让周助受伤。我们要怎麽做才能让周助不再忧伤。我们要怎麽做才可以不再痛苦。要怎麽样我才可以不心痛。”要怎麽样我才可以不哭泣。
这是这个孩子第一次叫唤自己为哥哥。虽然周助从八岁的时候就要求这个孩子称呼自己为哥哥。但是,这个孩子,十年一直只称呼自己的姓氏。今天叫唤著哥哥的称呼,是因为真的不知所措了吧。迹部不知道该怎麽与隐瞒了自己受伤的周助相处了吧。因为难以承受心中积压的疼痛,所以选择了以眼泪宣泄出来。这就是身为一个孩子的好处吧。
自己也很想哭泣的,自己也很想将心中堆积的疼痛宣泄出来,但,不可以。自己,不能脆弱了。在周助离开的这一年,虽然难受,但,还是让自己坚强了。或许,就如幸村所说,该独立了,该坚强了。如果自己不坚强,如果自己不独立,要怎麽照顾这两个孩子?
要怎麽样才不再难受吗?要怎麽样才不会心痛吗?
真田拍著迹部的後背,轻声道:“只要你不哭泣。”只要你不哭泣,所有的事都不会悲伤了。你不哭泣,周助不会难受,我也不会忧伤。
不再哭泣吗?只要我不哭就可以了吗?只要我不哭泣就不会心痛不会心酸了吗?握紧抓著真田衣领的手,用力地吸著鼻涕,站直依靠在真田身上的身体,迹部匆忙地将眼泪鼻涕一起擦在了真田的肩头上。往後大退一步,仰起凌乱的灰发,眨巴著带水的眼眸,迹部扬起嘴角道:“本大爷本来不哭的。不知道最近是怎麽了,眼里老进沙子了。”只要是真田说的话就不会错的。虽然自己从来没有听从过真田的话,但是迹部现在却甘愿听从真田的话,如果,你让我不再哭泣,那麽,我就乖乖听话。
看著恢复正常的迹部,真田暗自吸了一口气,这个孩子,果然要这样才让人放心。
真田低眉看著衣领上,肩头上的泪水,蹙眉清冷道:“迹部,你把我衣服弄脏了。”丝毫不搭边的责备将悲伤的氛围驱散,迹部蹙眉往前倾身,苍紫色的眼眸用力地眨巴著,确定真田身上的泪水是自己留下的之後,捋著过长的刘海,挑眉道:“本大爷还你一件衣服不就是了。”有必要这麽计较吗?迹部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已经消散不见。
迹部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满是玫瑰图样的衣服丢到真田身上说道:“这是本大爷最喜欢的衣服,算是便宜你了。”说完,抬脚离去道:“我去观察我们要生活十年的地方。”轻轻地关上门,迹部缓慢地将身体依靠在门上,想起真田担忧的表情,迹部扬起嘴角淡淡道:“以後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以後,不会再像一个孩子一样让你担心了。
看著被迹部关上的门,回神看了看手上的衣服,嘴角不由上扬起来,就算是感谢也是这麽别扭吗?这个孩子,总是这样别扭的可爱。以後不会再哭泣了吧。
天已经开始变黑了,夜晚即将来临。
看著眼前的门,管家习惯性低垂著眉眼呼唤道:“少爷。”
管家是来向少爷请示该怎麽准备晚餐的。因为家里一向都很清净。今天一下子增加了三个人,他不知道该准备怎麽样的晚餐才算是不怠慢著归来的不二少爷以及他的朋友们。
听著门外管家低沈的声音,不二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低眉看了看枕在自己膝盖上安详入睡的手冢,手指轻柔地在手冢发间流转,抬头向著门的方向说道:“进来吧。”而後,低下头,安静地凝视像个孩子一样的手冢。
听著不二的声音,管家微微一怔,而後推门而入。抬眼之际看见的是一幅让自己不由止步的画面。
低头含笑凝视著少爷的不二少爷身上有著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与安然。虽然一直都觉得不二少爷是一个从容安静的孩子,但是,管家却没想到这个孩子安静的时候是这麽柔和。清秀的脸上不再是以往自我保护似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疼惜与在意。毫无掩饰的温柔让管家的鼻头突然酸痛了起来。这个孩子,终於敞开了心扉,这个孩子终於用全部的心照顾少爷了。
管家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温顺的少爷。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家人,少爷永远都是冷静镇定的样子。就算是面对祖父,少爷也是一副就算是天塌下来依旧傲然挺立的样子。管家从来不知道原来少爷是可以褪下所有的冷漠与菱角像这样安然地睡在不二少爷身边。这样一脸柔和的少爷像是褪去了所有倔强外衣的脆弱的孩子。这样安详地睡在不二身边的少年让管家有种说不出来的心酸。这个自己照顾了24年的孩子,终於不再冷漠孤独。
就算是知道自己进来了,可,不二少爷依旧是旁无他人似的轻柔地抚摸著少爷的发,像是安抚一个害怕孤独的孩子一样,用他所有的心,用他所有的温柔安抚少爷寂寞了24年的内心。
阳光已经不再耀眼,坠落的夕阳散发著温暖的金色余辉。栗发少年垂下的不光是他高傲的头颅更多的是他不再冷漠的心。躺在他膝盖上的孩子敞开的不单是他毫不遮掩的睡颜,更多的是他不再孤独的心。这样安静的注视,这样无声的安静,这样和谐温馨的画面让管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慢慢地转过身,轻轻地走出去,缓缓地关上门,让一室只属於他们的温馨继续流淌。
半响没有听见声响,不二抬起低垂的栗色脑袋,微微张开的蓝眸看见的是一室安静,微微蹙眉,明明有听见开门声的。怎麽没人了?不二困惑地撇了撇嘴角,复低下头,伸手拍著手冢的脸颊轻柔道:“呐,手冢,醒醒。”应该是有事吧。如果没事,管家是不会找手冢的。再说,该起来了啦。再睡下去的话,晚上会睡不著的呢。
不二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轻柔的呼唤,淡淡的笑意,浅浅的宠溺。不想醒来,不想睁开眼,但是声音却依旧响在耳侧,锲而不舍的呼唤终於让手冢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迷蒙的眼眸之中映入的是不二轻柔的笑脸,朦胧的像是幻梦一样不真实。伸手,握著放在自己头顶的手,真实的触觉让手冢颤抖的心安定不少。抬手,抚摸著酸涩的眼眸,手冢怔怔道:“什麽时候了。”好久没有睡得这麽沈了,身边绕著不二的气息,手冢有种不愿再醒来的感觉。如果可以,这样躺上一辈子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