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暖玉
  发于:2009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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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熟悉这段调侃的老A自是知晓吴哲要接什么话,不由都暗自憋笑。
而袁朗则是噙着笑,似是坏笑,被草木遮掩,吴哲一瞥,未看真切。
吴哲道,“小生不以为然。小生更喜欢----------做妖就像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是人妖。”
“齐桓啊~”袁朗声音一挑,十分认真,“回去后把这段掐了啊,影响不好。”
小南瓜们的脸上,有了点笑意,未敢太猖狂。
每个敌人的位置基本确定,一声令下,突击开始,没有人质,任务完成的很轻松,老A们照顾着点新南瓜,除了几个擦伤,都无大碍。
双方的火力都比较强大,有肢体被生生撕裂,抛起。
仿佛下雨一般,有东西砸在身上,血滴,不知名的组织,骨头,分不清的器官……
吴哲感觉到有一片东西砸贴在自己的钢帽上,他伸手一抹,软软的白森森一团,也许是脑浆,也许是软组织,他片刻一恶心,恰此时,似乎不早不迟,耳麦中响起了袁朗的声音,很冷,他没有多说,只叫了两字---------‘吴哲!’
小心点……
吴哲甩开指端的东西,“跟进,完毕。”
任务完成后,他们坐着车赶往军用机场,来时夕阳遍野,去时晨曦满路。
坑坑洼洼的土路,前面车子一过,后面车子的挡风窗上便是泥灰灰一片,已是盛夏,早起的人不时能见着,有挑着菜担子,有提着竹篮子,年轻人多在外打工,这般赶集的人,多已五六十岁。
有个女孩子,年纪不大,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满满的栀子花,车子开过,花香透过窗户便飘了进来。
本来打瞌的几个也睁开了眼,薛刚夸张一吸气,“真TMD香。”
有栀子的香味,还有白玉兰的香味,都是时下常见的花。
空气里,有花香,没有硝烟的味道。
吴哲有点神散,他想起了小时侯,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就有一片栀子树,开花时,雪白的花衬着油绿的叶,是苏奶奶的最爱,傍晚纳凉时,遇见卖玉兰花的,苏奶奶也会买上两三朵,别在胸襟,能香很久,哪怕花不久就会铁了。
那时的日子,像一首诗一般……
袁朗悄悄的伸过手,摁着吴哲的后脖,不轻不重的一捏。
吴哲微微靠过去,把钢盔摘了下,袁朗接过去,将上面的血迹之类,重重揩去,然后一转,指着上面吴哲自己写的‘THE BEST’,半真半假的一揶揄。
吴哲笑笑,莫名的心酸。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过去,或许是因为想起了刚才任务时的一幕幕。
“回去后……”袁朗凑近,声音低糯,“咱也买一棵,种到你妻妾群里。”
吴哲瘪瘪嘴,闭上了眼睛,仰起头,似要假寐。
袁朗本不在意,却看见一行泪从吴哲的右眼像小虫一般歪歪曲曲的流了出。
吴哲想伸手抹去,袁朗却早了一步,将自己的钢盔扣在了吴哲扬起的脸上,遮住了那行泪。
“睡一会~”袁朗的语气一如平常。
下车后,登上军用飞机,吴哲才很嫌弃的把钢盔还给了袁朗,然后一路上,和C3两个,一对活宝般的指点起了大好河山。
袁朗笑笑,自己靠在壁上,打起了盹。
小南瓜们的注意也渐渐被老南瓜们分散了,说说笑笑的一路……
飞机升上了云端,旭日喷薄,霞光满目……
(31)
此后,2007年的下半年,除了一次行动准备演习,三中队没出过大任务,风头让给了其他几个中队。
但是,2007年的冬天,上帝开了个恼人的玩笑。
用吴哲的话:上帝那老头子的旨意,神圣不可揣测。
在全球变暖,专家普遍预测2007年将会有一个最温暖的冬天时,中国的南方开了个无伤大雅,却让人哭笑不得的笑话……
北方晴天,南方雪灾。
老A的基地,江淮稍北,雪下的也是很大,温度低到滴水成冰,基地靠近南北中转的几个重要城镇,由于电路受损严重,铁路运输濒临崩盘,所以,抢修电路迫在眉睫。
吴哲等几个通信兵,技术兵,便十分抢手的被瓜分了,像撒豆子一样,扔到各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袁朗作为狙击手加指挥兵种,闲得在基地里,浑身不自在。
新闻联播里,南方雪灾,滞留旅客,成了主旋律。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美的让人牙齿痒痒。
灾情严重,军区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军力,老A也抽调了一部分的兵力,这个时侯,不管你是步兵,还是机械兵,是特种兵,还是新兵蛋子,对着近三四十厘米的积雪,也得动手挥锹一下一下的铲。
“队长,电话……”老远处薛刚挥手。
袁朗把锹插在雪中,很快就有休息的人爬起来接了过去,继续铲。
“谁的?”袁朗有点不耐烦。
“呵呵~”薛刚笑得得瑟,神秘道,“千里之外的一个人。”
袁朗虚踹了一脚,薛刚拍拍屁股,遛人了。
“队长?”
袁朗一听到声音,就后悔刚才踹跑了薛刚,应该把那个故弄玄虚的家伙狠狠摁在雪地里揍个实在。
“队长?”吴哲拍拍话筒,皱着眉头:难道又不行了?
“嗯~”袁朗赶紧吐了嘴里叼了半天,早没了火星的烟,“从……哪打……得电……话啊?你那里不是一……直信号中断吗?这次玩……雪玩得开……心吧……”
吴哲眼白往上一翻,旁边是一屋老少。
这个山窝窝里的小村庄至今只有不多的一两部电话,大雪阻住了山路,也压坏了信号塔,这个小村子在恐惧的隔绝中生活了将近半个月,现在信号塔快修好了,村里人便说试一试看能不能往村外打个电话,好客的山里人把电话第一个推给了吴哲,这个大雪天里在这附近山上一个人忙了一个多星期的年轻军人。
信号还是不好,袁朗的声音被嘶嘶声断成了奇怪的字句,吴哲傻笑,干干的嘴唇不小心被扯了开,往外冒着血。
“没事,没事。”吴哲连忙笑着一只手拿着一个大婶递过来的手巾,一手将话筒递给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可能是这一家大爷的孙女吧,“我们队长,想跟他说说话吗?”
小女孩害羞,躲着,往后面自己妈妈怀里靠。
吴哲一时,倒有了点尴尬。
“队长,您大点声,我摁了免提啊……”吴哲想想,对着话筒吼。
声音大的袁朗瘪瘪嘴,掏掏耳朵。
声音嘶嘶,像夹着风雪,不清楚,却已是很好了。
袁朗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嘟嘟囔囔的,说得不成句子。
吴哲哭笑不得。
“首长啊。”家里的老大爷道,“多谢啊,你的兵啊,是个好兵,我们这里通电话了,让他打给你,就是知会您一声。我们都好好的,不急,年该怎么过,还是那样过,他也好好的,小伙子,可机灵着呢……”
乡亲们七嘴八舌说着,和这好久不闻的来自外面的声音,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的拉着家常。
吴哲傻笑的看着那个红光一闪一闪的免提指示,有人在拉他的手,他低头,看见刚才那个小女孩。
她还是很害羞,不好意思的塞给了吴哲一样东西,便又跑到了她妈妈的身边。
一枚水果糖,安安静静的躺在吴哲的手心中。
剔透的圆形,中间一点红色,被透明的塑料纸裹着,还有一点体温。
谢谢~
吴哲用口型笑着对那个小女孩说。
最后,话筒又被拿起,老大爷笑眯眯把话筒递给了吴哲,“你再说几句吧,怪想你们首长的吧?!”
吴哲一愣,挠挠头,又点点头,接过了话筒,却说了‘队长’两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很久,其实不久,但是感觉过了很久。
他们,透着这千里的距离,就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呼吸。
一呼,一吸,一吐,一呐。
外面是风雪连天,嘶啦嘶啦的北风啸啸。
“嗤~”
两人几乎是同时一笑,那种拘禁,一下子就散了。
“最后啊。”袁朗一本正经,“吴哲同志,我们解放军是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的,记得把电话费给上啊~”
吴哲一愣,手心的糖握的有点心虚。
“队长。”吴哲小声道,“要是我没钱怎么办?要不,小生卖身了吧?”
“敲你个小混蛋,记住地址,回来后,再寄过去。”袁朗大笑,“挂了啊,等你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滚!”吴哲言简意赅。
然后,一屋老少,看得吴哲愈发面热脸红了。
回去后,袁朗自是忘了自己曾经许诺要给少校买好吃的,而是一个劲的逼吴哲喝姜汤。
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啊。
“我还不如去深山老林爬高塔修电线去我!”吴哲一火,就说这话。
袁朗不慌不忙,“行,喝完这碗,我给你批假条,一个星期够不够啊,吴哲?”
吴哲咬牙,一脸苦大仇重的喝了完。
袁朗笑眯眯,“不错不错。”
然后一手拿着碗,一手抛过去一个糖。
吴哲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斗争,还是被糖衣炮弹给软化了。
大爷的,我一四有青年这辈子就栽在了水果糖上了!
吴哲愤懑,嚼得咯嘣直响。
袁朗笑,“吴哲,你真像那个嚼油果的狼外婆。”
吴哲本想掐过去,但是鉴于袁朗那冻得跟胡萝卜似的十根手指头,锉锉牙,只是空威风了一把。
过完年,雪还在下。
直到了情人节前后,天终于放晴了。
新的一年开始了,一大堆大同小异的表,又摊在了老A们的面前。
一开始是姓名,籍贯,性别,学历……
C3叫苦连天,“从小打大,这表就没变过。”
齐桓头也不抬,“我比你都多填了五六年了。”
C3便不说话了。
办公室里,袁朗偷懒,以给吴哲批假条为要挟,正逼着吴哲给自己填表呢。
“姓名?”吴哲问。
袁朗白了他一眼,“袁朗。”
“性别?”吴哲问。
袁朗没好气,“自己看。”
吴哲笑,“我可是照您口述,您可想好了。”
“男。”袁朗无奈道,“学历,高中。年龄,34岁……”
吴哲字迹飞舞。
“家庭背景?”
袁朗正在冲咖啡,好笑好气的手一抖,回头很纯良道,“家境清白。”
吴哲想想,“每个干这行的都说自己原本清白,因家境败落,误入风尘。”
他低头一边写,一边说得流利畅快,冷不防被袁朗一下子勾住了脖子。
袁朗的手有点烫,浑身有股咖啡的香气。
“那你是干什么的啊~”袁朗尾声要命的一卷,低沉暧昧。
吴哲扯扯领口,“老鸨。”
袁朗坐在他后面,以手抚额,笑得温柔,宠溺。
写到重要经历时,吴哲很诚恳道,“这个我真不知道,你得自己写,不然铁路真得会把我的妻妾扫荡一空。”
袁朗顾其左右而言他,“一加一等于几?”
吴哲白了他一眼,没好气,“二。”
袁朗笑,从吴哲手里抽回了那张表,捏在手中,漫不经心。
“知道的够多了啊~”
吴哲不甘心,但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可以当故事一般来听。”
袁朗低头,看着地面,慢慢笑开,“等有空吧,一定说给你听。”
吴哲知道袁朗A人成性,但这一次,他知道袁朗并无意A自己,只是没能来得及。
最后,给袁朗填一系列表的人是铁路,一项项很清楚,也很震撼人。
吴哲看了,最终明白,为什么袁朗犹豫过,没有告诉自己这一切。
那些经历,总是带着灰色,有点沉重,很多只能藏着故纸堆里。
但是,铁路,很认真的一件件都写了出来。
吴哲不得不承认,铁路的字,很有风骨。
(32)
虬枝横错,密不见日。
袁朗一骂鬼,愤然道,“老了后,一定去个一年四季都见到太阳的地方。”
吴哲跟在后面,笑,“小生友情提示,赤道是个好选择。”
袁朗想想,没有再说话,而是向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只攀援动物,一跃而过,在他们的头顶,树叶呼啦一响。
吴哲松松绷紧的肌肉,想埋汰,却发现没了兴致。
他们继续往前,其他三队已经开始合拢,成包扎式,而他们,就是一个楔子,狠狠地打入其中,破坏整个指挥系统,并屏蔽对方的联络信号。
越往里走,袁朗心越紧。
只要一枚炸弹,在他们头顶炸开,那铺天盖地的碎片和树枝,就能把他们俩戳上好几个洞。
不过,好在这里不适合狙击手。
刚绕过地雷区,子弹便从四面扫过,稍低一点的树叶被打得千疮百孔,阳光从孔中射过,在阴湿的地上小孔成像出太阳形的光斑。
死神,如影随形。
吴哲半伏在地面,湿气入骨,他观察着四周,向袁朗汇报着伏击他们的敌人的位置。
三点方向两个,主机手,AK-47冲锋;
六点方向一个,自动步枪;
八点方向一个
……
好不容易潜入进去,虽然一路动静很大……
两人都是灰头土面,满脸硝烟。
吴哲示意一个‘OK’的手势,袁朗掩护,吴哲踹开虚掩的门,枪口的火焰在摇晃的灯光下依旧明显,子弹擦身而过,吴哲躲在门边,侧脸被击碎的木屑和炙热的气流划开了不少道痕,袁朗突入,JS7.62mm,火力足够灭了如此近距离的一屋人。
吴哲冲袁朗一笑,立马入侵系统,联络中断,名单下载,等待中,袁朗布下炸弹,忙里偷闲道,“我们还真是黄金搭档。”
吴哲白了他一眼。
“A组任务完成。”袁朗假装没看见,“B组C组D组,汇报情况,四十分钟后,原定地点集合。”
吴哲跃至门口,掩护,回头瞥了袁朗一眼,见他脸上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自己便也耸肩一笑,将枪柄往上一托。
“该走了……”袁朗一笑,带着一丝坏意。
身后的爆炸声引来了追兵,重新跃入丛林中,才算甩了开。
袁朗的侧腰射入子弹,没有贯穿,很是麻烦。
“现在取出来?”吴哲皱着眉头。
“少废话!”袁朗道,递过去一把匕首,“入的不深,快点!”
吴哲利落的接过去,威胁状,“不许叫疼!”
袁朗抽抽嘴角,似笑非笑。
刀,很快。
割开真皮,肌肉,血汩汩涌出,吴哲一边话唠道:“古有关云长全神贯注下象棋刮骨疗毒,今有我零零漆聚精会神听A语挖骨取弹头”,一边毫不吝啬的往伤口上撒着止血粉。
袁朗抽气寒酸道,“台词倒是背的挺顺的。”
子弹果然不深,刀尖一挑,便勾了出,只伤到了肌肉层,器官没有受损,随便处理了一下周围的坏死肌肉,来不及太过彻底,吴哲拨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缝合包。
袁朗满头大汗,仍不忘打趣,“这时用牙线,也是---嘶---个不错的选择呵……”
吴哲终于包扎好,有点无力,随手一擦手上的血,把子弹塞到自己的口袋里,帮袁朗穿好战略背心,“你还是回去A许三多吧~”
照顾袁朗有伤,吴哲便改为了突进,袁朗在后,掩护。
快要到了集合地点,吴哲示意,先去探路,袁朗躺在几百年的腐败枝叶中,冲他吊儿郎当的一挥手。
吴哲侧身回头,无声大笑,很开心,像个孩子一样。
他们就能回家了。
他脸上的油彩是袁朗一笔笔画上的,笑起来像个小猫,干净的眼眸中流动着琉璃一般的晴朗。
袁朗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
在这个密林中,居然真得有狙击手。
没有枪声,像一幕哑剧。
袁朗只看见吴哲一个踉跄,他不敢相信,吴哲也不敢相信。
血,喷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吴哲握枪的右手,像离线的风筝,扬到空中,又噗啦落地,离体的残肢仍在抽动,五指抓在泥土里……
吴哲连忙用左手摁住断臂处,就地一滚,袁朗不敢动,他知道,对手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狙击手,他想利用受伤的诱饵引出自己。
“不要出来……”吴哲吼,低哑,像呻吟,又像祈求,“不止一个……不止一个……”
他断去的手臂,就在不远处,像认命一般,死寂的躺在泥土中,被血和土裹的不成样子。
袁朗第一次发现,作为一个狙击手的冷血和煎熬。
他一动不动,蛰伏于枯泥之中,等待着对手先失去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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