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国----壹泛木棉
  发于:2009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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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自□□在□□□
这天,征伐之日。过於简陋的装备让这行人不像军队,而是群乌合之众。然而炯炯的眼瞳却是令人振奋的,他们确信著终有一天那片难得的顶峰已经要降临了。待在帐里,凝重的神情跟过於强大的压迫感从男人身上散发,像个与生俱来的王者般,不怒而威,看著他的野心,又不禁替自己感到渺小。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究竟有甚麽能吸引男人,那个雄心壮志的人,他应该去看看青天,而不是跟他纠缠个一分几毛。
「喂,这真的行吗?」男人低沉的声音打破了静谧,脸上的是一丝愁绪。
「嗯。」说完他低下头继续把玩那柄从榑桑身上得来的黑色匕首,手指摸著那凹凸锈面,突然男人起身,罩起大大的阴影。「干甚麽?」榑桑那粗糙的手掌覆上他的脸颊,一点也不温柔的搓揉,男人从没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双浅浅的冰色像要化开成水,近得他的瞳孔映著自己。
「呐……」唇片稍微划开了点,意外沙哑的嗓子像被甚麽卡住,属於男人的味道一刹侵占了鼻腔,浓浓的雄性的气息,良久,那喉咙深处吐不出任何一句话,倒是那有意无意的鼻息弄得人十分痒。「到底有甚麽事?」受不了这暧昧的吐息,热气在脖子留下一层水雾,像快要溢满而滴出的杯沿的水,他的唇瓣欲言又止,简直在像索吻。抚上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按住他的颧骨,男人双眼不断想要说话一样,眉头深深的拧起,表情越发难看。「快说啊……」男人迅速挠著他的後颈,嘴唇像风一样拂过他的,宛如没有存在过的温暖,榑桑趁他还在迷糊的一刹,掉头步出帐──只留下意义不明的一吻。
□□□自□□由□□自□□在□□□
无情的风不断蹂躏一头黑短发,发梢碰到了眼睑,泪水不由自主流了下来,伽罗拨开头发又揉了揉眼。突然有人拽下他的手,替他拉好了披风。男人不语,任由四周目光投射在他们身上,直到周围的窃窃私语到了男人不能忍受的程度,回头给了一个怒瞪。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伽罗仰头看看距离有点过近的榑桑,示意他可以离去。
「……万事小心。」男人极力从牙缝挤出这几个字,因而令他的脸变得十分扭曲。
「嗯。」瘦小的身影渐远,他挪回被吸走的视线,回到帐棚里。男人站在布帘前一愣,挑起眉头迈步入内。「干嘛?」慵懒的倒在椅上,榑桑摆著臭脸,脚尖跷著指向那位不速之客。
「我说过你可以走了便消失吧。」浅色瞳孔散发著尖锐的恶意,彷佛要将眼前人撕开几片。「你喜欢那家伙吗?」穸随意的靠著桌脚,盯著自己鞋尖喃说。两人在剑拔弩张的气氛内,反显得更静谧。榑桑搔搔粗糙的头发,把腰更往下挪,整个人快要完全倒在椅里。
「如果你是来叩谢我的话倒是很欢迎。」说完,他乾笑了两下。穸立起身踢踢鞋尖,回头俯瞰陷在座椅的男人。「不,我只想跟你说,不准你再向他出手,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哼!凭你这种只剩半条命的兔崽子可不好说。」男人的笑垮了下来,脸色多了几分阴霾。「话我只会说一遍而已,好好记住了。」轻描淡写的带过,他挠起布幕,正要踏出去,男人冷嘲起来。「哦?这回愿意乖乖的听人话了?」
「啊,如果他希望我留下,我便留下来,他希望我离开的话便离开……去找他。」
「给我消失,小鬼。」榑桑咬牙切齿说著,随手甩出腿上短剑,正正刺著穸跟前的泥土上。穸甩头离开,只抛下一句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43 完

地上的枯枝发出轻轻的哀鸣声後折断,伽罗回头看看那铺著厚厚一层枯叶的泥土,斑驳的黄褐色染上了跟枯槁同调的灰暗。
树冠是秃秃的,树干跟树枝是发黑的,荒凉凄楚地遍布了整个山头,张牙舞爪的枝桠是来自寒冬的野兽,脱落的树皮跟乾裂断开的叶则是在倒数它们存在的最後期限,春天已经快要来了吧……
伽罗快步穿过枯竭的树林,每一片土地都是死去的,满山黑色。
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呢?
距离再次踏上这片山……
以前辽阔翠绿的草地不复,沉睡的丑态真叫人惨不忍睹……他的鼻腔已经变得麻木,那些微冷的空气冻结了内脏,每一次呼吸都像在磨蚀肺腑般痛苦,连些毫暖和也被粗糙的冷不断侵占。
他再次裹紧身上的厚重的披风,在这快要过去的隆冬、没多少的冷意中,四肢却禁不住要发抖的欲望。
──大概不是在发冷吧。
这里也可以算是他的出生地,懂事以来就被困在这,每天都过著刻板的生活,在模子里、在牢笼里,植根在记忆中的疼痛隐约要遁逃而出,麻痹的每根手指传来冷感……跟痛楚。
那些寒冬的野兽也逐渐活跃,乘著风势大跳大叫,诡异的扭动如同鬼魅,互相敲打桠子扰乱了心智……睁开眼,冷风刮过,鼻尖有点痒,四处的枯木仍然以丑陋的姿态弯曲著身体。
呼……快点走吧。
伽罗拍拍脸颊,在枯毡子上迈著大步,越过这块可悲的土地。
爬上山腰,仍然是一幅寂寥景象,平坦的地面除了“枯萎”以外,甚麽也没有。
他抬起头张望,疑惑的蹙著眉,死灰色占据了视海……甚麽也没有。
在哪里?
梦中的那个……
他急急的跑起来,往山坡更上走,摩挲脚底的沙沙声已与辗开碎叶的木轮无异,白亮的日光替光秃的地面升温,冬日的和暖感让他流了一身大汗,走过的路如原地踏步,在迷宫转圈,一切的景象只是走马灯在旋转而已……
伽罗恼怒的跺一下脚。
难道不在这里?
不,在梦的最後他确确实实的看到了,草皮远处後长有一列常绿的杨桐,那种杨桐树只有神社才长有,代表著神木,被人所供奉,祭祀参拜之用,神社後的山坡也种了很多……
所以,应该是在这里。
但是为甚麽没有?以前种下的常绿的杨桐,即使在寒冬之中也会展现绿色的生机,但现在一棵也没有。
攥紧双拳,他咬著牙关苦思,已经没有时间磨蹭了,被发现了的话就白费一番心思了……
全都被砍了吗?它们可是神社的代表啊……这下子怎麽办?
伽罗沮丧的蹲下,执起地上的枯叶,手指稍一不慎用力掐过,黑色枯叶便彻底粉碎,他轻轻黏住叶片的一角,也被风刮走了……果真、像这样,甚麽也不剩了吗?
地上的虫子从枯槁中钻出,在死寂之中,细小的生物捧著枯掉的果实一角,与残酷的环境并存著。
他忽然醒悟,跳了起身──还有、还剩一个地方!
「呼……呼!」隐没在重重枯树之中,下塌的石堆里的那个洞窟──两旁歪斜的枯树撑著那洞穴,现在却是这麽乾瘪,暗灰色的石头长有褐色乾枯的藻,黑色的洞口比以前更显深沉恐怖。
伽罗扶著石头探身入内,身上没带一枝火把,他缓慢的挨著墙壁,摸著渗透湿冷的石前行。
小时候曾经相信著神木能带来好运,所以试过偷偷把一颗杨桐移植过来,当然,纵使是常绿树,也不能在幽暗的地方生长,没多久,那棵小树苗便枯萎了,被丢弃在漆黑的角落。
现在只剩下这一“棵”了。
他用拳拍响石壁,前方有块凹凸的巨石,好像走到头了……
伽罗弯下腰寻找多年前的枯枝,黑洞里的空气弥漫著一种味道,刺激著鼻子,双手则不停被尖利的石子划到……说真的,他心里清楚明白这种只会浪费心血时间的体力活根本毫无意义,枯枝而成碎片,重新渗透在石堆中,就算幸运的找到一些破碎的黑块又代表了甚麽?
只从一个梦中看到的幻象不能代表甚麽,连想说服人也是空口说白话。
可是他有股冲动──只是想去做,不论结果的。
所以他说了谎,骗了榑桑,这还是一个很大的赌注。
双手继续挖开石块,指尖所碰到的只是坚硬跟湿润的触感……这已经是他最後的希,他不会放弃的。
挪开一块又一块石,掌心蓦然有股被刺中的疼痛,伽罗痛得缩起肩膀,连指头也忍不住瑟瑟跳动,取代了湿漉漉的味道,腥气一瞬充斥在黑洞中。
伤口很大吧……
他很清楚的听到鲜血滴落在石尖的乾脆……已经连给他努力的时间也失去了。
颓丧的甩甩手臂,血珠飞溅去每个角落,这一刹,他听到了有甚麽裂开的声音,回头过去,没想到就这样撞上了硬物。
伽罗诡异的抚上那个硬物,却吓了一跳!
从那个触感、有点粗糙的表面……他往硬物上一黏,一块乾乾的块状落下他的掌心中。
「嗨……」他禁不住兴奋的笑著,从腰间拔出一把黑色匕首,抬手一劈,刺中那个树干──本来不易插入的木头竟毫不费力就砍开了一个缺口,只用一划,树干便被开了一个大口子。
树干包裹起一团火,火红的猛亮,就在一瞬间也以为双手也给烧焦的幻象,一颗颗红通通、豔丽如血的莓扑通掉在地上,连石壁也刻上美丽的赤红色,伽罗盯著那粒粒晶莹通红的果子,霎时失了神……
「这样就能结束了。」他抓一把果子,奔出洞穴,直直爬上神社,绕过丛林重重,来到一口大井前。
鲜红的果被掐个稀巴烂,血色汁液全滴下渗透了井水,他放开拳头,冷冷的看著井水染红,然後沉淀。
世人总是贪婪的,他们生来空无一物,了然一身,失去了那些“天赋”,他们会否学会知足?
「那种东西,从一开始……」
没得过就好。
究竟是从甚麽时候开始有了这种困恼?支配与被支配,天才与愚人,他们的一生只能在选择权利、金钱、名利、名声……而困苦。
「至少我不会为没有资质而烦恼。」
他选择了爱的人。
这样就够了。
「我以为是哪来的蚤子,瞧这不是咱们最伟大的神使大人吗……」
耳後一调侃的声音尖锐的叫嚣,伽罗转身,一个歪著头,脸色发白的男子直直指著他的鼻尖。
「你不是死了吗……我记得你变了堆黑炭啊?还是阴灵作祟啊?」他有点口齿不清,额际正冒汗,看上去他的疲惫来得比他还要多。
「哈哈……我管你是神是鬼!正好给我练练它的热度!」他抱头大叫,眼中的火苗在不断跳跃。
大概……群龙无首,算是吧,一生追逐名利的人无一不觊觎那登天的位置,大概被妄想冲昏头脑,做著不可能的梦。
有种莫名的叹息,他轻叹一口气,男人瞪圆了眼,冲他龇牙咧嘴。
「喂!你算甚麽……在瞧不起我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小鬼!」紧蹦的男人跳起来,从口袋摸出一袋粉末,伽罗蹙起眉,男人的动作破绽百出,他抓过几枚果实压成汁,往男人的大脸上甩,未几,像被灼伤一样,他在地上嚎叫打滚。
「啊啊啊啊!」他扯著喉咙大叫,脸色一下又红又青,连尖尖的指甲也抓断了一根两根。
不能在待在这里……伽罗抛下男人,往秃秃的树林跑去,惟男人颤抖著爬起,追著他咆哮。
「我要杀了你!」树林没能成为好好的掩护,男人发红的眼睛一捕捉到他的身影,便施出粉末,他扣动手指,从指间透过的粉末骤眼变了一冲天的巨大火球!
伽罗狼狈的躲过,他摸摸口袋,只剩下两颗小小的果实……不行,不能用掉--那是给穸的。
男人的气势不减,可他已经气喘如牛,火球的大小一下子少了一倍。
可以逃得掉……
浑圆灼热的火球从身边擦过,烫下了焦黑的凹坑,刚刚还算密集的火种已经变少了很多,差不多该放弃了吧?
回头一看,男人脸上的神情看似十分陶醉,嘴边挂著嘲弄的微笑,刹那间头上亮起千千万万的光点,每一束都像根箭一样,燃烧著直刺向他!
呼吸被掐住,眼睛也睁的绷紧,身体冷冷的打著哆嗦,任由那大大的光点灼伤眼睛,猛然堕落!暴风雨前来的一瞬特别漫长……良久,鼻尖感觉一股热度,要烫开他的皮,手脚也在微风中颤抖,彷佛一放松下来就要散架似的。
这不是疼痛?
……不痛。
他悄悄睁开眼,眼前一个敞大的身影遮盖了他,一瞧,焦土处处──惟独他站立的一小撮泥土……
骨碌碌的眼球深处涌出了热潮,鼻子很热很痛,豌豆大的结晶混合了悲痛化开,弄湿了脸蛋,他忍不下一涌而来的浪涛,夺眶而出的水珠哗啦哗啦,他一把咬著下唇,呜咽呜咽地噎住了哭声。
「我不是叫你在那里等我吗……」牙关由不住打震,心坎被割了一刀一刀,他在生气又在懊恼,更是在自嘲。
「啊……因为我好像不太受欢迎……」说完,那副软绵绵的驱体倒在他身上,伽罗扛著沉重的驱体,步履蹒跚迈著步子,视线里再没有出现那个男人,他放心的将穸置在树旁,仔细的察看烧伤的背部。
有种苦涩顶上喉尖,他伸出冰冷的指尖,抓紧了双臂,头靠上了颈项,抚慰著轻嗅那发端,只见被拥住的躯体轻轻颤动,转而抓住了略瘦的手腕。
「怎麽了?」眼皮下的粟色蕴酿著淡淡的愁绪,是为了苦痛而愁,还是为了微不足道的慰抚已愁?
「没……」鼻尖有股酸意,酸溜溜的让人嗓子沙掉,他狠狠吸了吸鼻子,一指尖突然掂著并抬起了他的下巴。
「我不喜欢你皱眉头……」他吻上了咬紧的双唇,乾燥转化成软润,那滑腻的触感很是滋味。
“明明可以不用受伤,为甚麽要来找我?”搁置在心的软土中的这一句话,吞下的话语彷佛因双唇的碰触而变得清楚明了。
「换作你自己受伤就可以了吗……」对上的唇微张,呼出的气息全纳入对方嘴里,伽罗楞住了。
他忽地感到自己这麽自私,要是刚才的那顿攻击打中了,恐怕他现在已经是死人一个,一个人去对死後的世界可以吗?那是不被自己容许的,然而为甚麽,他又要做这样任性的事……
只是想为他做多一点点而已,只是不想看到他受伤而已……
那他现在又是干了甚麽?
适才那一波脱离的恐惧馀悸犹存,他颓丧的垂下肩,一双臂膀用力拥住了他。
「没关系……」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喃喃道,沐浴在如此窝心的温暖下,他悄悄把身子都靠进去最里面。
「无论发生甚麽,我也不会再放开我这双手。」心头像丢进了糖蜜,喜滋滋的,他轻轻的回抱著。
「你受伤了?」穸捞下了伽罗的手,上头油亮亮结了层血色的焦,像凝固了的糖浆。
「不是,这是果实的颜色……」他诧异的盯著自己的手,又翻翻自己的口袋,抓出那些小果子让他看。
对了,这些果实……
「有你的味道……」穸径自抓住了那只手,从指尖开始吮嘬,滑动的红色舌尖挠著关节游走,不禁让人脸红心跳。
「嗯……」微甜的香味蔓延,暖暖的滑过喉舌,从狭小的指间不断打量那烧红的脸颊,穸按著他腹部压上,双手慢慢卷起薄薄的上衣。
手指掠过胸口引起一阵颤栗,伽罗勾过他的颈项主动邀吻,空气中有股焦味,他抬眼越过浅色发丝──
天空突烧得火亮,如同昼夜黄昏般燃烧著,周围的树木被热气蒸昏了头,四处除了红色跟火焰,就只剩下他们俩。
「呐,要是明天就要死了,你会害怕麽?」火舌在眼球的映照上瑟瑟跃动,他凝眼慢喃,纵然已陶醉在不尽情的爱抚中。
舔舐著脖窝的舌头一顿,轻轻的吸了口属於颈项的体香,充斥鼻腔的却满是混浊浓烟的空气。
「很期待……」摩挲著每一片皮肤,柔软的弹性往往令他爱不释手。
「跟你在一起的话。」
「呵呵。」
□□□自□□由□□自□□在□□□
骄阳似火,头顶一片青天,稻穗开遍了原野,霎眼金色耀目,处处生机。
痛苦的记忆告一段落,又是面朝光晖,卖力工作的每一天。
秃秃的石林里坐下了一个人影,他支著手臂抓起酒杯,对著荒废的石堆品酒,看似毫无风情可言,却令人看得入了神。
烈日下的亮银色头发微晃,指尖勾过杯沿,他仰脖把杯中物一饮而尽,视线又茫然的盯著远远的地平线。
「哼……」喉间一阵低吼,他又倒满了一杯,嗅著淡淡的味道,却厌恶一皱眉头,把瓷物一甩,石块粉碎了杯子又染上了一环深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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