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游戏----七瓶
  发于:2009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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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年,就在我耗干了身体的能量,即将彻底死心的时刻,一位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我怎样也不会想到,冥王哈迪斯,他竟然亲自来找我。哈迪斯没有带保镖,独自一个人,按响了我的门铃。此时的我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以为自己行将就木了。我踉跄着挪到门边,幻想着是史昂回来了。尽管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却还是不可抑制地要这样想。当我从瞭望孔里看清门外站的人是谁时,我的心疯狂地跳动起来,我的眼泪奔涌而出。在我看来,哈迪斯的到来,就意味着史昂也要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我笔挺地站好,飞快地打开门,顾不上他可能给我带来的危险,把这位大人物让进屋中。
第二次见到这位冥王大人,我很是拘谨,有些手足无措。哈迪斯饶有趣味地看了看我,似笑非笑地问:“史昂的小徒弟?”我点头。他又扯起嘴角,说:“我知道你不是哑巴,你不需要再掩饰什么,可以开口讲话。”我心里一惊,想起史昂曾经告诉过我的事情,我的脸“刷”的一下变白了。虽然直觉自己活不长,我也不想就这样死在他手上。

第 8 章

“你是来杀我的么?”我问他。
他摇摇头,不说话,像观光客一样,兴致勃勃地把每个房间都转了一遍。
“那你来做什么?史昂在你那里吗?”我耐着性子跟在他后面,继续问。我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有底气些。这可费了我不少力气。
“在,又不在。”他慢悠悠地说。
“你什么意思?他到底在不在?”我火了,忘记了危险,冲他嚷道,“两年前你把他叫走,你让他去做什么?为什么他一直没回来、也没和我联系?都是你搞的鬼吧!”
“随你怎么想。不过,”哈迪斯转过身,两道如电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跟我走。”
没有多余的言语,我随着哈迪斯来到了他的驻地。确切的说,我是被他架去的,因为我已经走不动路了。他把我塞进他的黑色房车,一路风驰电掣,开出了城。原来,冥王帮的基地并不在城中,而是在荒郊野外。我们所在城市的东南是河口,地势低平,气候潮湿,有森林覆盖。我曾随史昂在这里执行过任务。城西北则是山地丘陵,地形复杂,很适合修建堡垒。冥王帮的基地就修建在城西北的山谷中。
哈迪斯把车开进一个隐蔽在杂草丛后的山洞,停住,按响了车喇叭。很快,山洞尽头的石壁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平缓朝下的通道。他一脚踩下油门,车子便顺着通道滑入了地下。原来这里的地下也另有乾坤。我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喜欢把基地建在地下。万一遭遇水灾或地震,岂不是求生无门么?
不多时,哈迪斯驾车拐进一间车库,熄了火。从暗中闪出两条高大的人影,一左一右替我们拉开了车门。借着昏暗的车灯光线,我注意到这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是双胞胎。等哈迪斯下车后,左边那人随即把一件宽大的斗篷给他披上,说:“大人,空调系统坏了,正在修理,现在这里气温低,您当心着凉。”
哈迪斯没应他,摆了摆手,对站在我这边车门外的那个人说:“达拿都斯,把车里那小伙子弄出来,动作轻点,他胸前有伤。”
“是,大人。”被叫做达拿都斯的人俯身把我从车里抱了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大人真要带他去那里?”
“对,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不然我把他弄来做什么。抱着他,走。”哈迪斯一甩头,向前走去。二人会意,赶忙跟上他的脚步。
“你要把我带去哪里?”我问哈迪斯。我心里有些没底。虽然自从决定跟他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已成为他砧板上的鱼肉,但是,这种脚长在别人身上、自己只能任人摆布的感觉还是让我很不舒服。哈迪斯没回答我,连头都没回。抱着我的达拿都斯明显不耐烦,叱道:“哪那么多废话?乖乖跟着走就是了。”说着还瞪了我一眼。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他被我激怒了,冲着我呲牙咧嘴,胳膊抖了一阵,大概在想把我扔下来。不过,哈迪斯的命令在前,他不敢违背,最后,还是只能继续抱着我走。
我们沿着一条很隐蔽的通道前进,一路上经过了十数重门,却并没有遇到冥王帮的其他人。看来这条通道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入的。我被他们带进一间类似实验室的小房间。刚一进门,我就被闯进我眼目的东西惊呆了。房间四壁都被高大的玻璃圆柱包围,那些圆柱中充满液体,而浸泡在液体中的,则是一具具光裸的、毫无生气的人体,有男人,也有女人。房间正中是一张实验台,台上放了一些手术用的刀剪器械,还有一些盛有药品的瓶瓶罐罐,而最终让我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的,是台子上的一只晶莹剔透的长方形盒子。直觉告诉我,盒子的材质绝不是一般的玻璃,而是水晶。而盒中盛放的东西,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人身上的——那是史昂的一条胳膊!我绝对不会认错的,他胳膊上的每一条经脉,我几乎都可以记下它们的形状,还有那些独一无二的伤疤,都是属于他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做的?是你杀了他?是不是?是不是!”我冲着哈迪斯大声吼着。我感到热血上头,就要失去理智了。我等了两年,可不是为了要等这样一个残酷的结果。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之前所付出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哈迪斯闭上眼睛,微微皱眉,一言不发。我于是当他默认了。怒火烧昏了我的头脑,我再也顾不了许多,拼力从达拿都斯怀里挣脱下地,挥拳击向哈迪斯,却被达拿都斯劈手锁住拳头,又一把扼住脖颈:“休想伤害哈迪斯大人!”他怒叱我,随即,五指重重加力。我顿觉呼吸困难,喉咙几乎都要被他扭断了。
“你住手!”达拿都斯的孪生兄弟厉声喝止了他的鲁莽行为,“你想杀了他吗?”
“这小子要伤害哈迪斯大人!不教训他一下怎么行?”达拿都斯松了手,嘴上却仍然不服气。
“修普诺斯,达拿都斯,你们两个安静点。”哈迪斯终于发话了。他睁开眼睛,用犀利如刀刃一般的视线看着我,“卡妙,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不明白他为何说出这种话,他对我怎么会抱有什么希望呢?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要对我失望?难道你对我还抱有希望吗?”我问他。
“他临走前,不止一次和我提起你。他说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让我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呢。他待你如此情深意重,难道你不觉得你应该继承他的衣钵,把他未竟的事业完成吗?”
哈迪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神极为深邃,竟让我一点都无法揣测他的心情。既然他这样说,那么,史昂应该不是他杀的了。可是,除了他,又会是谁呢?我仿佛被那两池深不见底的蓝吸走了灵魂,木木地站在原地,动也不会动了。
“大人问你话呢!哑巴啦?还不快回答!”一旁的达拿都斯再次跳脚。修普诺斯斜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哈迪斯也没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回应。
“你告诉我,史昂,他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他的胳膊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我慢慢抬起头,痛苦地问出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哈迪斯双手一摊,满脸无辜,“确切的说,我连他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因为我只找到了他的这只胳膊,在流经山谷的浅河滩上。那还是几个月前的事,当时这胳膊已经被水泡得肿胀变形,不过我还认得出,于是我把它带回来,用特殊技术处理,用了很长时间,才还原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谁卸了他的胳膊?这跟你派他去执行的那个任务肯定有关系!你告诉我,你让他去做了什么啊?”我抱住哈迪斯的手臂,激动地摇晃。达拿都斯抬手想把我拉开,被修普诺斯阻止了。看哈迪斯的眼色,他对我的行为也谈不上反感,就由着我胡来了。
“那个任务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我不能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凶手即使不是圣域的人,也肯定和圣域有关系。而且,这只胳膊是被利刃一次砍断的,断口非常齐整。造成这种断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手法奇快,臂力过人;二嘛,就是凶手砍下这只胳膊时,史昂已经是个死人了。从理智和感情上来说,我都更倾向于前一种结论。因为我派人到处去找过,都没有发现他的尸体。而且,我本人也不希望他死。”
哈迪斯很有条理地给我分析着,而我却早就听不下去了。他在说些什么?凶手和圣域有关系?怎么可能?史昂可是圣域的创建人啊!即使后来他与圣域分道扬镳,也不至于与人结下这样的深仇大恨。因为他反对的对象只有撒加一个人,而撒加却是深爱着他的,根本不可能会去杀他。我不相信。我全身都在颤抖。
看出我在怀疑,哈迪斯继续语重心长地说:“卡妙,我哈迪斯从来不说假话,也从来不说没根据的话。我把你带来,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你是史昂选择的继承人,我希望你能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人,我希望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他一样。而且,即使不是为了我,你也应该为他实现理想。如果有一天,他能回来,看见你的成就,他一定很欣慰。那样,我也就满足了。”
哈迪斯的声音一改之前的平稳,充满了诱惑力,让我不由自主地陷入他的心境。我能体会到他的悲哀,他的挣扎,还有他心底的那缕微弱的希望之光。就像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催促着,我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我愿意,我愿意继续史昂没有完成的任务,我愿意加入冥王帮。”
“很好。这才像是他的徒弟。”哈迪斯似乎笑了一下,不过,很快,那个笑容就隐去了,我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他接着对修普诺斯说:“卡妙就交给你,修普诺斯。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两年之内,我要看见一个出色的战士,在那之前,不要带他来见我。明白吗?”
“大人放心,一切包在属下身上。”修普诺斯向哈迪斯深深鞠了一躬,算是领命了。
从那以后,我便成了修普诺斯的门徒。
我接受了哈迪斯亲自主刀的清创手术,胸前的伤势得以快速痊愈。没想到,哈迪斯在医学上居然拥有很高的造诣,他为我配制了一种特效药,我只服了三剂,身体就完全恢复了,甚至比从前还要健康。哈迪斯吩咐修普诺斯注意给我增强营养,之后,他便没有再召见我。我也没有再去见他。我要抓紧一切时间努力训练,我要尽快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可以承担史昂所担负的使命,也强到可以为史昂报仇。
我不得不承认,修普诺斯是一个十分负责任的老师。虽然为人严肃,甚至有时对我严厉到不近人情,但是,对我的生活起居和各种训练课,他都有事无巨细地照料,他甚至会关照我每天穿什么衣服、戴什么手套、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睡觉。徒手格斗练习中,他亲自上阵给我示范,做我的陪练,一次次给我指点要领,直到我成功地将他击倒。射击练习中,他给我设了五百个高速移动靶,准备了大大小小十几种枪支,要求我一小时内击发完毕,达到命中率百分之百。光这一项练习,就消耗了差不多一卡车的子弹,到最后,我都不需要睁开眼睛,仅凭听觉就可以判断目标位置将其击落。此外,他还教授给我刀剑等各种冷兵器的招法、野外生存的技能,以及做特工的一切必备手段。
得益于先天和后天所得的优秀身体素质,也得益于史昂给我做的启蒙训练,我没有让修普诺斯失望。一年时间,我迅速成长起来。我很清楚,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容易激动、喜怒形于色,又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卡妙了。我学会了冷漠,学会了深藏不露,也学会了杀人于无形。
渐渐地,我发现,修普诺斯看我的眼神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凛冽无情,而是变得温和,还有些器重。他会对我说些和蔼的关心话,有时还会和我聊天,我这才从他口中得知他的身份。原来,他和达拿都斯是冥王帮中地位仅次于哈迪斯的两个人,也是帮中仅有的两个有资格见到哈迪斯的人,他们被尊称为睡神和死神。冥王帮中其他人等,都没有面对面见过哈迪斯本人,仅仅是通过可视电话接受他的遥控命令而已。当然,史昂和我,却是例外。
终于有一天,修普诺斯如释重负地对我说:“我想,我可以带你去见哈迪斯大人了。”
我僵硬了许久的脸上有了笑意。多少个日子,我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修普诺斯让我穿上一套簇新的黑色西装,里面配上雪白的衬衫和一条浅灰色领带。他亲自替我打领带,一边动手系着,一边嘴上还不忘嘱咐我:“等一会儿见哈迪斯大人,要注意礼貌,不能再像一年前那样鲁莽。不要抢着说话,要听大人的吩咐,再见机行事。明白吗?”
“请您放心,卡妙现在是什么样的人,您比谁都清楚,不是吗?”我向他微笑着点了下头。
再次见到哈迪斯,是在城区里他那所豪宅中。修普诺斯驱车载我前往,以与史昂相同的方式,带着我“下地狱”,通过一系列繁琐的身份认证,才来到哈迪斯的大房间。我们要见的那位大人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哈迪斯大人,属下带卡妙来向您复命。”修普诺斯低头行礼。我随着他的样子做。
坐在高背转椅中闭目凝思的冥王慢慢睁开眼睛,向我看过来。只是一眼,他的神情就变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至宝,幽蓝色的眼中闪耀着光芒,美丽的脸上跳脱着惊喜。
“很好,修普诺斯,你干得很不错。卡妙,祝贺你。”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来。我迟疑了一下,也伸出自己的手,同他握在一起。他的手很温暖,而我的手却是冰凉的。他感觉到了我偏低的温度,顺势把我的另一只手也握住,想把他的热度传递给我,用他的体温为我暖手。
我的脸有些发烫。我感到这样被他紧握着不太合适,试图从他手中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了。“别拒绝我,我的孩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替他,好好爱你。”哈迪斯把头贴在我耳边,轻柔地念叨着。
我沉默。如果是从前,我想我应该泪流满面了,可是,此刻的我,虽然也很想落泪,眼睛却是干的。青涩的岁月果真一去不复返了。如果史昂还在世,看到这样一个我,他还会爱我吗?我想,他应该会吧?因为我已经为了他,努力改变自己,把自己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了。
我和哈迪斯两个人就这样以一种很暧昧的姿势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办法先放手。
修普诺斯轻轻咳嗽了几声,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尴尬。哈迪斯这才从失态中回过神,正了正色,换上一副泰然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既然你已经出师,就接替史昂的位置吧。”
“大人,我不在乎什么位置,请您直说,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尽管心中仍然有些不确定,我还是摆出一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口吻。而这显然给了哈迪斯他想要的信心。他仰起了头,说:“你应该知道,我和圣域作对,完全是为了史昂而已,我们的主要对手不是圣域,而是邻市的海皇党。海皇波塞冬为人狡诈多端,近年来屡次给我们制造麻烦,栽赃陷害,还向高层举报我们,企图迫使他们给警方施压,借警方的力量把我们消灭,这样他便可以独霸整个东南大陆。我决不能让他的诡计得逞。所以,我需要你,去海皇党做卧底,并且,在适当的时机,胁迫波塞冬本人,向我投降。”
说话间,他的声音慢慢变得冰冷,令人不寒而栗。我似乎感觉到我多年前见过的那个危险人物又回来了。这才应该是他的本来面目吧?
“遵命。”我干脆地回应。我别无选择,不是么?

第 9 章

离开哈迪斯的深宅,修普诺斯拢过我的肩,再次不无担心地叮嘱我:“谨慎为上,千万不要贸然行动,不要做拿命换成功的蠢事。如果你出了意外,就算波塞冬死在哈迪斯大人面前,大人也不会开心的。”我默默地点头,心里涌过一阵暖流。真没想到,他竟把我的安危看得比完成任务还重要。这让我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哈迪斯培养我的目的了。
我买了当天能赶上的最早的一班车票,只身一人,去了海皇党盘踞的N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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