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冰砂青花碗 下----腐乳白菜
  发于:2009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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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女人甚是多变,初见再见又见,每回都有不同,仔细分析来她也只有十几不到二十岁,比钟来寿大不了多少。想来也算是大户人家的淑女,起初又一心顾着为父亲雪耻才投入算计,挺身相救时那通脾气发的,显然也是色厉内荏。
卢约理十分确认,此处这个泼辣直率的小女孩,才是真正的王爱婷。看着她转而又跟钟来寿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说的都是吃喝趣闻,他不禁勾起嘴角,只听也不言语。
饭罢,钟来寿自请收拾残局,剩下两人在院子里捧着一壶茶沉默无言。
王爱婷忽的凑近了卢约理,冷冷的说:“从刚刚你就一直这么诡异的笑,又在盘算什么呢。”口气虽冷,神色间却还维持着礼貌严肃,恢复到初见时的样子。
卢约理嘬了一口茶,笑道:“我还想问王小姐盘算什么呢,莫不是除了来庆贺我们安全抵达重庆,还要昭示一下你本来面貌么?”
王爱婷一怔,知道自己在餐桌上得意过头失了态,索性挤了鼻子,哼的一声。
“真没别的目的了?往常王小姐可是织好了网推我们进去的,今儿难得表现的那么率真,不如照直说了的好,也省的我们死都没处问缘由。”卢约理说的话里有点说笑的意思。
“哪次都是卢先生明知还往里跳的,这会儿却跟我这儿讨缘由,真真是扮猪吃老虎。我今儿高兴也是因为跟来寿弟弟投脾气,让你捡了一现成的把柄。”
王爱婷一哂,正赶上钟来寿拎了壶温开水给茶添上,顺势在桌边坐了下来。她瞟了一眼,又接着说:“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凑一起的。”
“啊?”前面没在,钟来寿单听了最后一句话,不由得脸涨的通红。
卢约理手背漫不经心的在他细瘦光滑的小臂上来回蹭触,却半开玩笑的对着王爱婷驳道:“唉,老天爷就是可怜见我在你们这些泼辣女人手中受折磨,所以才赐给我这么个人儿,却还招惹你贬损嫉妒。”
两人的关系从来都不言而喻,但口头给外人说出来还是头一回。
钟来寿还曾因为要躲着藏着感到些许沮丧,如今让从卢约理嘴里吐出来,反而觉得更无地自容,捧着杯子缩进椅子,脸红的快要发紫了。
不消说钟来寿是当事人,连王爱婷听了也脸红的愣了一下,“哼,谁嫉妒你了,这样的话你也能厚着脸皮说出来。算了算了,反正也是来告诉你的。”她端了杯子灌了口茶,接着说,“卢先生,我爹想见你。”
“啊?”钟来寿吃惊,“爱婷姐的爹,不是在生病么?”
王爱婷不答,望着卢约理。
卢约理瞬间收起了嬉笑,皱眉想了一会儿,“若我不去呢?”

贰 卤蚕豆

“啊?”钟来寿吃惊,“爱婷姐的爹,不是在生病么?”
王爱婷不答,望着卢约理。
卢约理瞬间收起了嬉笑,皱眉想了一会儿,“若我不去呢?”
王家在重庆,说不上强势,不过是个地产还算丰裕的烟农,也没有什么家族旁系支撑。但有句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虽然说王爱婷做了一家之主,但那毕竟是她的父亲,卢约理不得不给这个面子,那样问不过是为了探探王爱婷口气。
况且,他曾有与王家携手合作,给卢家重新找一个立足点的想法,这个虎穴一定要入得。但又不知道王爱婷的父亲--王跃庚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所以留了钟来寿在住处,只身前往。
王家的住宅说不上气派,只能算是宽敞讲究,房屋倚山的坡度而建,正堂是个两进的院子,周围还有些其他的房产,不是下人住着,就是租住出去。虽然王家的产业在蜀地,可因王爱婷的母亲不习惯气候,所以一家人常年都在武昌住,重庆的产业便成了旁宅别院。
卢约理一脚踏进屋,看见精神矍铄的王跃庚背着手笑脸相迎,忽觉得有些不妙。
“北京那地方,对我老头子来说还真是如同前尘往事是一般。”两个人寒暄了几句,王跃庚一折话题,说,“我听说,那边的变化也是翻天覆地的啊。”
卢约理笑笑,“是,如今形势也大不如从前了。您可不老,都说王先生身体不好,我看不然,以您的精气神儿,王家还且有的发展呢。赶回头有机会您再回北京,我作东招待。”
“哼哼,你们的招待我可是领教过了,现在还回味无穷呢!”王跃庚冷笑两声。
卢约理心里一沉,忙道:“您跟家父的纠葛我也听说过些,商场上原就是有胜有败,王先生何苦那么挂怀。”
“说的轻松,六年前我到北京开拓产业,按说咱们的东西质量好价钱也比当地的便宜,眼见着有了一席之地,令尊帮着洋人也就算了,竟然还鼓动些个地痞流氓,用那些绑架囚禁的勾当,让我生误了好时机,险些把我这一生创下的基业也全都搭进去。”
卢约理心里一惊,持茶的手微微一颤,被王跃庚一眼看穿,笑着说:“卢二少爷您当时不在国内吧?怎么,打听了那么久,这些细节的事还不知道么?不过这么下作的手段,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想也是没人会告诉你。”
王跃庚站起身,背着手踱了两步,又说:“不过,我还真佩服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就一个人来。到底是我们家爱婷魅力太大呢,还是你小子有够胆。”
王爱婷一直在旁边作陪,听到这话,也隐隐觉得不太对头,轻轻唤了声:“爸!”
卢约理本来以为如传言所言,王跃庚仍重病在床,王爱婷在维持王家,即便老头心存芥蒂,也至多只是催动旧部亲信给他设点阻碍而已。没想到来了却是这么一番光景,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王跃庚的左手不住的微微颤抖,肯定是重病之后留下的后遗症,推测北京失利的事也对他打击颇大。
王老爷子膝下无子,他养病这些年全仰仗夫人女儿,夫人又早逝,这怨恨怕是浅不了。卢约理稍稍有些后悔自己莽撞,即便非来不可,至少也要做做准备,让自己全身而退才是。于是试探性的说道:“王先生是个磊落的人,若想拿我怎样,等到现在才出手太过麻烦。我也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您有什么打算只管直说吧!”
王跃庚哈哈笑了两声,一招手,进来两个粗壮的家丁,腰里别着硬物,把敞着的外衣顶出个尖来。
“没什么打算,就是想留卢先生住段日子,也尝尝被人囚禁的滋味。”
王爱婷嗖的站起来,急道:“爸,你这是干嘛?你不是说……”
“你爹我只答应过不伤他,不过卢先生如果是不识好歹,那我也没办法了。”
“可是……”王爱婷为难的欲言又止。
“怎么,你要跟爹对着干?”
王爱婷知道爹做事,自己插手不得,跺了跺脚气鼓鼓的冲出门去。
卢约理纵使性格沉稳,也不免有些慌乱,脑筋里飞快的转着思索出路。看着王爱婷的反应,心里忽有了点底,嘴角微勾,说道:“刚巧,我初来乍到也没什么事,那就由王先生安排好了。”
王跃庚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哈哈一笑,声如洪钟:“好!好!从容不迫,我很欣赏!不过,我可不相信你千里迢迢的跑来重庆就没什么事,倒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卢约理被安排在一处别偏荒的院内,屋子不大,比起外面还算是凉爽。水食安排的得当,不能说奢侈,勉强可口。屋里摆放着些书报杂志,处处打理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想来当时卢勋也是这么对待王跃庚的,如今应该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跃庚这样做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是较量。
卢约理一面不得不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一面又有些莫名的激动,仿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准备好应战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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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饭罢,卢约理坐在椅子上闭目稍作休息。不一会儿,门外预期的吵杂起来,他慢慢起身,整了整衣领,门陡然被推开,王爱婷出现在门前。
“小姐,老爷吩咐过……”守在门外的其中一人弃而不舍的跑到前面拦着她。
“老爷吩咐我也不准来么?你若不放心,就在旁边听着,回头一字一句的都告诉老爷去!”
王爱婷气哼哼的冲进屋,本来说的就是气话,没想到那人真就紧紧的跟了进来。她气的咬牙,瞪了那人一眼,却见卢约理已经一脸温和的起身相迎,顿时没了脾气,半天挤了一句“对不起”。
卢约理耸耸肩,听王爱婷继续解释:“我不知道爸他是这么打算的,不然也不会叫你来,看样子要耽误你们的正事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伯伯交代。我跟爸怎么拗都行,但唯独这件事我是真的不能跟爸对着干,你不知道,他在北京那半年……”
“算了,事已至此。我知道你爹他不会对我动手,你也不必内疚,何况腿是长在我身上的,我想走,也未必全然没有机会,我倒有兴趣跟他老人家较上一较。”卢约理顿了顿,“可是我现下担心一个人,可以不可以劳烦你去知会他一声。”
钟来寿自打卢约理出了门,就心突突突的乱跳,总也不安。到了晌午,他做了些菜摆在桌上等了等,去人家做客,吃顿便饭也是情理中的事,猜到不会回来,自己也没胃口,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本来早上雾蒙蒙的天,到了下午淅沥沥的下起雨。餐桌是放在院子里的,细密的雨点钻到钟来寿的脖子窝里,他才迷迷瞪瞪的醒过来,一看是雨水,赶忙把菜一一收拾进厨房,将桌子也折好了搭在雨挡下面。
东西还没有收拾利索,忽听见汽车的声音,钟来寿呆呆的望着门口的方向。不一会儿一身男装的王爱婷一个人走了进来,没打着伞。
钟来寿忙扔了手里的活儿,上前拉了她进屋,倒了杯凉茶给她,坐在对面,看她赖赖的坐下就趴在桌上,一副十分不高兴的模样子,只瞪大眼睛期待的看着她,却不多问。
终是王爱婷按奈不住,直了身子说道:“你为什么不问我?”
“爱婷姐来了不就是有话要告诉我的吗,干嘛又要等我问?”
王爱婷又托了腮倚到桌子上,悻悻的说:“绿豆对王八,真是两个怪人,一个跟我爸较起真来,一个还在这里慢条斯理等着。”
钟来寿心堵了一下,来不及表现出来,就听王爱婷又说:“我爸还是记恨当年在北京发生的事,把他给扣下了。他让我来告诉你一声,让你安心在这里住着,这事你知道就好了,别告诉他的亲戚朋友。他还说行李里面有闲书,你无聊的话看看。”
钟来寿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有些焦急的抬起头,“啊,他困在你家,那答应了翁先生的事……”
王爱婷撇撇嘴,“你以为我爸平白管他吃住干什么的,虽然我没敢把翁伯伯的事告诉他,他也知道你们肯定到重庆不是闲逛来的。”
“唉……多了我也不能说。”王爱婷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看天,“我回去了,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除了救他出来……”
钟来寿点点头,“哦。爱婷姐,你下次来,我还给你做抄手。”
“……你一个人保重。”王爱婷笑笑,笑里满满都是愧疚,只挤了这一句话。
她走到门外,又转过头补充:“哦对,差点忘记,他说你喜欢爬山,不过山上有住家,人家喜静,他叫你别乱闯冲撞了人家。”
“嗯。”钟来寿又点点头,目送她上了车,呆呆的听着汽车的突突声远去。
王爱婷离开,不大个院子显得空荡荡的。雨还下着,钟来寿拉上了门闩,回身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
卢约理总说石板凉,不让他这么坐着,现在人不在身边,他却有些闷闷的生气,仿佛一定要拗着他的嘱咐,才能补偿回来什么似的。
这两个月,两个人一直胶在一起忙活赶路置家的事。
现在忽然剩了一个人,钟来寿却有点不知所措,愣愣的望着地面上,被屋檐的雨水砸出来的坑洞,打发时间。
回想起第一次在鲁仙阁看到卢约理,到小屋里面发生的事,从爹在荒村祭奠故人时暴毙,到为爹的宝贝被胁迫,又从几番流浪寻到那人,到现今在这乱世当中相濡以沫相誓不弃。
每每遇到什么事,那人都能安排的从容不迫,自己只是仗着运气在危险中求个平安,勉强救得他几次,却还抵不了给对方的拖累。
看到的学到的东西越多,就越发现,两人的差距很大。大到他常常无法理解对方所做的事情,尽管对方也毫无隐瞒,他每每也都强让自己认真听完,不敢提问,一知半解的点点头。
每次说完,卢约理明知他不能完全听懂,不责怪,也不恼怒,只是温柔的捏捏他的手,和他手指相扣,静静的看着他,嘴角若有若无的勾了一抹笑,笑的不明显,却也足以让他的心里甜蜜的绽放开。
回想起来,他没用到这样的地步,又觉得无名的气恼涌上心头。
就象现在,他怎样也搞不明白那人想要做什么,怎样做,而他只能这样白白等着。
钟来寿伸手阻断屋檐下拉出的雨线,让雨水滴在手掌上,然后顺着指缝流下去,在手心形成的水面隐隐映着自己的面庞,隐约显示一个细瘦白嫩的少年,已经不似在原来孩子气的那副模样,剪得精细的寸发覆在脑壳上,脸蛋也好像不那么圆了,大大的眼睛里尽是茫然。
水滴又滴下一滴,那影像便光怪陆离的破碎了。
他就这样坐了会儿,觉得无聊。
时间已经临近夜晚,雨雾散了好多,夕阳未见到,却见月亮和几颗星星浮现在浅普蓝色的天顶。钟来寿拍了拍屁 股,起身回屋。
吃晚饭没有胃口,于是捧了晌午卤的些蚕豆,去翻找王爱婷传话说的闲书。
卢约理所指的行李很重,是个不算大的提包。
钟来寿没有翻看过,也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因为除了他能帮助收拾的衣物和药品,没有翻弄别人私物的习惯。即使爹的也一样,爹走了,那些的东西从未动过,当然也是没有时间去收拾。
他嚼着豆,大略的翻了翻,没有发现任何书,正觉得奇怪,忽然想起来卢约理向来都有条有理,不会交待自己都记不清的事,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他,却不好明说。慌忙放下手里的碗,点上油灯,把包内的所有东西都取出来,按照原来的顺序摞成一摞,一一拿起来看。
最上面是一本厚厚的记事本,打开来,里面是他熟悉的笔迹,记录了些日常备忘,办事的条理,和一些随笔,多数都是汉字,也杂了些花写的字母,他猜那是英文。
记事本里面夹着些许便签和照片,其中一张便是他俩的合影,在武昌时,闲逛的几天去照相馆里面拍的。相片是全身像,两人站在照相馆铺设的背景前,卢约理笑的自然,钟来寿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闪光吓到了,极力克制不出糗却又无法控制的露出一点吃惊的表情。
相片用折的精致的纸角固定在纸面上,背面记着日期和他俩的名字,在右下角用花写的英文写了几句短语。
钟来寿预感那是些让人脸红的句子,惶恐又不舍的把相片放回原处。大致没有特别的什么,他把记事本放在旁边,又去翻别的。
记事本下面是一叠散落的信件和电报,有的信皮已经丢掉,只剩信瓤按照日期收在一处。信有翁先生写的,有周大哥写的,还有个字写得硕大歪扭的,比钟来寿的字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一封用蜡封口的信,钟来寿没有拆,其他都看了看,最近一段时间有几封晋子聊聊数字的平安信,其他的却都是翁先生的笔迹,内容很多,信里反复提及一个名字--田中孝和。
钟来寿抓抓头,卢约理跟他提过这个名字,好似他们来到重庆的目的,便是找这个人的。

叁 寿司

钟来寿抓抓头,卢约理跟他提过这个名字,好似他们来到重庆的目的,便是找这个人的。
他想了很久,仔细读了那一叠信,重新翻看了记事本,将余下的几个油纸包也都拆开来,里面都是些票据凭证,钟来寿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不过数额之大,却从未见识过。
回忆起卢约理原先给他讲的那些个事,连成线渐渐清晰起来,钟来寿瞪大了眼睛,有个念头慢慢在心底成形--
卢约理早就预料到会遇到些什么,不是王老爷子,也会是其他人,而亏好是王老爷子,并没想要他的性命,只是想跟他使些拌,叫他不能亲自主事,以报他父亲施于他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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