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冰砂青花碗 上----腐乳白菜
  发于:2009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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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先生这一招釜底抽薪用的实在是妙呐,早就听说您了,今日得以一见果然不同反响。”
隔着一面墙一道门,陌生人的声音很小,却清晰的很。不知怎的,钟来寿听着那口气,总会想到周大哥。
“翁先生谬赞了。晋子,去备个车,过会咱们带翁先生去看看货。”
“这倒不急,卢先生的为人咱们信得过。”说话的人似是喝了一口茶,接着又说:“现下时局不好,国民军仍旧不肯与各方合作联合抗日,但咱们不能姑息,这把战火怕是一时半会还烧不完。我这次来,一是想跟卢先生商量下,那批货在您这儿多存些时日,咱们派人一点一点分批运出去。”
“嗯。这个不难,仓库那边跟父亲原是朋友,货放在那里尽管安心。”
“二来,咱们是想跟卢先生商量着再要一批货,而且越快越好。”
“这个……”
“我知道您国外的关系都在北平,也知道卢先生您现在回北平就是死路一条,卢家的家业连同您弟弟一样也保不住。但是国之存亡,您这一批货就能救上成百成千的弟兄,所以在下提这个要求,钱不成问题,货还请卢先生能再想想办法。”
这话象锤子一样狠狠砸在钟来寿的心上,思绪飞转,回不回北平,一面关系到卢约理的生死,一面关系到爹的全身尸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沉默了半晌,有人推门,接着是晋子的说话声。
“少爷,翁先生,车子准备好了,咱们早些出发吧。”
“你带翁先生先上车,我披件衣服马上就到。”
卢约理推门进了里屋,看见穿着一身中山装的钟来寿,还象个青涩的学生一般,坐在床边。
“哦?你醒了?我们吵到你了?”
钟来寿摇摇头。“听见有外人在,我怕突然出现太唐突。”
卢约理打开衣柜取出条栗色的大衣,叮咛道:“我要出去一下,早餐在桌上,你若想四处走走,这里有你能穿的大衣,武昌不比北平,虽然水都不上冻,风还是挺冷的。”
“嗯。”钟来寿跳下床,从衣架上取下那条昨夜相见时戴的毛围巾递给他。“我知道了。”
卢约理微笑着接过围巾,连同人一起扯到近前,迅雷不及掩耳的在凉凉的小脸上烙下一个湿热的吻。
“昨夜痛么?”
想起一夜的缠绵,血又涌上脸来,烫烫的,钟来寿使劲摇摇头。
卢约理知道他害羞时向来答不上话,更觉爱不释手,又不舍的亲了另外一边,才推门离去。

肆 三鲜豆皮

“昨夜弄痛你了么?”
想起一夜的缠绵,血又涌上脸来,烫烫的,钟来寿使劲摇摇头。
卢约理知道他害羞时向来答不上话,更觉爱不释手,又不舍的亲了另外一边,才推门离去。
看着离去的背影,钟来寿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五岁土匪屠村,遇了钟从德,他才没有饿死在娘的胖身子底下。钟爹养了他十几年,给他吃给他穿,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着。现下,钟爹去了,宝贝丢了,却全都是因为他。他对不起爹,这念头象刀子一样划在他心上,时间每过一秒,就深一寸。
只要他带着卢约理回北平,宝贝就能拿回来跟爹埋在一起。可是……
闭上眼就是卢约理只对他才露出的,毫无防备的浅笑,那温柔的气息化作空气,即使人不在身边,也沾粘不离。
留在餐桌上的是满满一盘子热干面,那是武昌汉口特色之一。钟来寿匆匆扒拉了两口,也吃不出什么滋味,不忘卢约理的叮嘱,套上驼毛大衣,出了门。
大衣有些沉,不过比起棉袄来,薄了很多,也实了很多,又暖和又隔风。衣领上染着淡淡的薄荷味道,衣袋里还体贴的塞着一支房门钥匙和一些零钱。
不能让他回北平。
钟来寿心想,不能让他涉险。
他想要回爹的宝贝,也想护着卢约理,总能想到办法。即使自己是蚂蚁,也要拼了命和眼前的大象搏上一搏。
下定了决心,不要让麻子脸他们看出他的异心毁了宝贝才是当务之急。钟来寿跑到最近的电报局,在单子上写下“人在武昌江兴宾馆”几个字,琢磨半晌,揉了撕碎,又填一张,只写了前四个字就发了出去。
出了电报局,时间还早,既然汉口就在江北那么近,本也有心来投靠周大哥,如今不需要了,还是得打声招呼才是。
周闻留的地址,是一栋出租的三层公寓楼。楼很旧,青石砖缝里面密密麻麻铺了许多青苔,朝阳的一面挂着厚厚一层爬山虎的藤。出出入入的人也不少,想来是隔出了许多小间,租给了附近工厂、商行办公的人。
楼门口用红砖简单的盖了个小屋,里面坐着个穿着长衫的老者,想是看门的。
“请问……”钟来寿上前,稍稍欠身,很有礼貌的问道:“我找202的周闻,我是从北平来的,请问他在么?”
老者从手里的书页中拔出眼来,头仍旧低着,透过老花镜上方的空隙翻眼看了他,笑道:“真不巧周先生半月前就出门了。”
“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周先生从来都忙,我可不知道咯。”
“哦……谢谢您。”钟来寿有些失望的回过去一个微笑。
拐出院门时险些撞到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个灰布长袍,三十来岁的样子。两人互道了歉意,错身相悖而行。
穿着灰布袍的人转身拐进了公寓院子,看门的老人远远的就招呼上。
“翁先生,您回来啦,今儿早啊。”
“嗯。刚刚是哪家的孩子,怎的没见过?”
“来找小周,说是北平来的。”
“哦?今儿个北平来的客人还真不少呢!呵呵。”院门拐角早就没了人影,那人隔着铁栅栏望着钟来寿离开的方向许久,才进了楼洞。
卢约理从仓库回来,没见着钟来寿,就差了晋子一个人去解决午饭,自个在宾馆的餐厅里面,择了处靠窗的位置,拿了份报纸,要了杯茶,说要休息会儿。
他手里撑着报纸,眼睛却不自觉的瞟向窗外,报纸上的字也没怎么看进去。什么时候,有个身影走过来立在桌边,他都没有发现。
“卢先生,”那人终于憋不住了,忽然问道:“您看报纸一向这么心不在焉么?”
卢约理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失了神,故作镇定的转过头,打量来人。
那是个年轻的女士,一头烫得整齐细密的卷发,随意的扎在脖颈一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连衣裙,一双棕灰色的盘扣皮鞋裹着白色的长丝袜。俏皮之余倒显得十分文静,甚至有几分成熟的抚媚。
人觉得面熟,卢约理思索片刻,笑道:“这世界可是真小,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王小姐。真是幸会幸会!”
“没想到卢先生还记得,呵呵,还真是荣幸呢。”笑意在王爱婷的脸上绽开来,“那么,您是不打算请我坐一下咯?”
话说的直白,卢约理摸不清底细,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话说,王小姐怎么会也来武昌的?”
“上次见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跟卢先生讲,我可本就是武昌本地人呢,不过去南京会了会朋友而已。”
王爱婷无声的拖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单手托着腮,样子显得十分俏皮。
“哦?”卢约理的余光仍然没有离开玻璃窗,同时又不失风度的唤了侍应生添了套茶具。
“在下不过做了点小生意路经武昌,没想早就碰到了老朋友,这么说还真是缘分。”
“呵呵。”
女人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煞是好听。
“不如哪天我也尽个地主之谊,带卢先生领略一下武昌的人文风情?”
卢约理一挑眉,摊开手。“有美女相伴,那当然求之不得。”
一句客气的赞美,惹得王爱婷又是一阵轻笑。
笑音未落,卢约理忽然目光一滞,毫不避讳的望向窗外,立刻压了张纸币在茶杯底下,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王小姐,我还有些事情。少陪。”
餐厅和宾馆相连着,只见他匆匆的绕过摆放错落的桌椅,唤住了个细瘦的男孩,男孩十六七的样子,一身黑色平整的衣服,白润的小脸上带着些许稚气,见到卢约理立刻笑逐颜开。
王爱婷被甩在座位上,看起来没怎么生气,倒颇有些玩味的转身看着两个人,招手唤了服务生,拿起手包也徐徐走过去。
“这是卢先生等的朋友么?”王爱婷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对着钟来寿,“你好,我叫王爱婷。卢先生的朋友,在武昌自然也是我的客人。”
钟来寿对着这突如其来的礼节有点不知所措,脸微微泛红,也有些怯怯的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您……您好,我是钟来寿。”
“看样子,我比你大些,不如你叫我爱婷姐?”
来寿眨眨眼,抿着嘴笑了笑:“好,爱婷姐。”
王爱婷仿若看到有趣的动物一般,盯着钟来寿片刻,才转向卢约理。
“今天我也不打扰卢先生了,下个礼拜我舅舅的生日酒会,两位也来吧,好让我稍尽下地主的义务。”
没等卢约理开口拒绝,她又说:“届时也会有不少武昌汉口的烟草大亨出席,我想卢先生一定会感兴趣的。请帖稍后就送来,到时再见咯!”
两人望着王爱婷离去的身影,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目光撞在一处。
钟来寿一时间被目光耀得有些恍惚,红着脸垂下眼去。
感叹命运弄人,对方是富贵卢家的二少爷,自己只是个冰窖做工的小厮,最初不过是莫名的仰慕,后来擦身而过不会再交集,本是预料当中的事情,而如今人不可思议的就在眼前,柔和的目光落在身上,昨夜身体交叠还曾相誓不弃。
“那个……约理一直在等我么?是不是早就饿了?”
“是有些。不过这个时候后厨的人都歇了吧,走,我带你出去吃点小吃。”
“不用……”钟来寿拉了卢约理的手,停着不动,“我来……我见别的客人借用过宾馆后厨……约理先回房,等我一下。”
钟来寿进了后厨就来了精神,虽然和钟从德一起的日子清苦,在吃的问题上却从来不马虎,即使简单清寡也样样都有讲究。
许久没有持锅具,手上的功夫却没生疏,架势一摆开,洗涮切颠,连歇着的侍应生和小帮厨都不禁围上来看。
没多少时间,豆沙醪糟小汤圆,清炒油菜,青笋腊肉,小葱跑蛋和几个凉菜就摆在了卢约理面前,转而钟来寿捧了最后一盘惴惴不安的进了屋。
“约理……这是三鲜豆皮,他们说是本地特有的做法,我刚学做……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没想你也懂得下厨。”
“爹教我的,你也吃过一回,我爹早先的时候,还曾经在……”本想说在皇宫里面,钟来寿忽得又怕约理因为爹是太监而瞧他不起,忙改口道:“在……一个很富贵的人家做过十几年的厨子。”
卢约理也没多想,夹起一块豆皮,咬了一口。两块黄金色的薄饼,夹着濡软的糯米,还有香菇、香干、榨菜、肉、笋炒成的碎丁,香糯可口回味无穷。
也不多加评价,他只是默默的一口接一口的吃,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浓浓笑意,意味不明。
卢约理不说话,钟来寿也不敢乱揣测。身后也隐隐有些疼,所以跟着默默的喝了汤,吃了些素菜作罢。
来寿吃的少,早早的放下筷子,约理一个人慢慢的吃,不会儿就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个干净,连菜叶也没剩下一片。来寿不自觉的张大了嘴,约理的骨架虽宽大却匀称结实不显臃肿,没有多余的地方,也不知那么些东西都塞去了哪儿。
“约……约理,你是没吃饱么?若不够,我再去弄些。”
卢约理优雅的擦擦嘴,拉住钟来寿的手腕,稍稍用力把整个人拽到身边。
“不用,我只是不想有剩。”
“哦,那……那我来收拾碗盘。”
来寿欲要伸手,扣在腕上的手又加了几分力,一个失衡完全歪倒在约理的怀里。
“一会叫侍应来收拾就好。”说着,脖颈探下来,嘴覆在还抿在一起的唇齿之上。
身下的人惊得一抖,随即也伸出小舌颤颤的迎合着,胶著着,久久才挣出手,推开对方,大口大口的喘气。
“约理,你……”一口气憋的面红耳赤,突袭让他有些恼,看见近在眼前的眉眼又甜蜜的想笑,脸上表情变了几换,最终只好嘟起嘴,小声腹诽:“……还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你一直闷闷的,就是为这个?”
钟来寿一怔,为了爹宝贝的事,他一路上就反反复复的琢磨,未想出办法,原来闷闷不乐都已经表现在脸上。
不待来寿答话,约理细长的手指替他捋了下额间垂下的一缕长发,笑道:“为什么那么不自信,今后我的口福,不知道要惹多少人嫉妒。”
“约理……其实我……”来寿沉默了半晌,垂着眼欲言又止,犹豫要不要把烦恼的事情说出来。
这时,门却被敲响了。

伍 巧克力

“约理……其实我……”来寿沉默了半晌,垂着眼欲言又止,犹豫要不要把烦恼的事情说出来。
这时,门却被敲响了。
钟来寿忙挣脱怀抱爬起身来,匆匆的整了整衣服。卢约理默默的看着他狼狈的躲得好远,从容不迫的走到书桌边坐下来,唤道:“进!”
晋子推门进屋,打过招呼,抽鼻子嗅了半天。
“好香,怪不得二少爷单甩了我,赶我一个人去吃饭,合着一人等大餐呢。”
卢约理不说话,看着钟来寿满脸的窘态笑了笑。
“晋子哥,你要是也喜欢,下次我多弄些。”
本是句玩笑话,晋子没想他会认真,晃晃脑袋。
卢约理轻咳了一声,忍着笑绷起脸:“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来讨顿饭?”
钟来寿以为说错了话,有点慌,忙抱了一堆碗盘,逃出屋去。
“你……你们谈正事,我先去收拾了。”
看着轻轻关上的门,晋子转过头,“有这小家伙在,武昌这段日子,倒不会沉闷。”
卢约理双手担在扶手上,架成个拱形,手挡着半边脸,掩不住柔柔的笑意,连说话的声音也温润许多。
“说正事!”
晋子正了正神色走上前,先将两份电报放在卢约理的面前。
“常叔和查理斯发了电报过来,北平的烟草行现下几乎让日本公司包圆儿了,鸦片馆也审定合法,三少爷还常去抽,拦都拦不住。青帮那边好像最近动静挺大,据说派了六、七个人出城,也不知干什么的,常叔叫咱们小心着。货的事,查理斯那边说是倒认识个人在重庆,不过交情一般,得咱们自己去谈。赶回头他会把联络地址和介绍信一并寄过来。”
卢约理没有展开电报,赞许的点点头。
“回个电报,告诉常叔咱们都还顺利,青帮的人我自会留意,查理斯那边回一个谢字就可以了。”
“好的。”晋子说着,又抽出两个红色的信封,“另外,刚刚有人送了两张帖子,说他们主子王爱婷是您的朋友,请您过几天参加他们的酒会。您要应了么?”
“应了。”
“嗯,那我去打点一下。”
“等等,明儿顺便给常叔的电报里面提一下,让他帮我查查这个叫王爱婷的人。”
“啊?北平现在形势那么紧,怕是那么远的人,不好查吧?”
“不,就在北平烟草行的范围里查。”
笃笃笃,门又被敲响,卢约理唤声“进来”,只见钟来寿推门冒出个头,怯生生的问道:“啊,你们还在谈事情,我……我能进来么?”
小心翼翼的模样把两人逗乐了,来寿不明所以的挠挠头。卢约理招了招手叫他过去,笑道:“你来的正好,过会咱们出去给你理下头发,顺便再裁一套衣服。”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的衣服够穿很久呢。”
卢约理扬了扬手中的请柬,“去酒会要穿礼服的,这个样子可不行。”
“嗳?酒会?……真的要我也去?”
王爱婷的舅舅姓欧,名下不少宾馆舞厅夜总会,在武昌也算是叱诧风云的人物。说起来约理一行人住的江兴宾馆也是欧家的产业,难怪会在那里遇到王爱婷。
生日酒会包下了一座豪华的游轮,游轮停泊在江水上游,远离货船来往的码头。半轮明月映在江面上的时候,四周一片寂静,唯独游轮之上歌舞升平,繁华喧闹,华贵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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