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冰砂青花碗 上----腐乳白菜
  发于:2009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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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没想到矮个子出手拦住了麻子脸。
“大哥,先别捙,先别捙。”
“什么乱七八糟恶心的东西,留着干嘛?”
“您上次踢了那老头一脚,说他是太监对不?”
麻子脸琢磨了一下,想到了什么,拿罐子的手差点又松了劲。
“你说这个是那老头的鸡巴?咦……”
“别啊,大哥,你想想,这个臭小子还拿这个当宝贝不是?”矮个子献媚的笑着。
“那怎么样?”
“我听说堂主那儿,前两天派去追那个卢家的二少爷的,折了两个人,还没见到过人影儿。您看,这小子两次都阻咱们帮了姓卢的,肯定跟他关系不一般……那咱们……就这么……岂不是……回头咱们不就……嘿嘿嘿嘿……”矮个子趴在麻子脸的耳边,声音越说越小,两人的眉眼越笑越开,最后截止不住的同时大笑出声,引得余下的几个人也翘着耳朵想听个一文半字的。
“好!好主意!算你有点脑子。”麻子脸突然放开声音,一拍大腿,扣好了罐子塞,蹲在钟来寿的跟前。
钟来寿还挣扎着想要去夺他手里那罐子,无奈被按得死死的,这一挣,贴在地上的半边脸划出好几道红印子。
“小子嗳!我就知道你肯定晓得那家伙的去处,想要你爹的宝贝,就给我拿人来换。”他拍了拍钟来寿的另半边脸,“哼哼,不过你还甭想跟咱们耍花招,东西在老子这儿,就随时能给你毁的干干净净,你自己看-着-办-!”

廿 炸花生米

傍晚时分,太阳早早就惨淡的落入杂乱无章的棉絮般的暗云之中。
钟来寿躲在小胡同里,擦了擦眼泪默默念着,暗暗给自己打着气。
他偷偷向外张望,对面正好能看到郑府的朱漆大门,门开的时候,还能瞧见里面雕花的影壁。他没惊动管家,只是静静的抱着一包行李蹲坐在暗处等着。
月上枝头,空气越发凉了,他几乎都能感觉到不远处有个黑影也在瑟瑟发抖。
这时,街那边车灯闪烁,开过来辆黑色轿车,正正的停在郑府的门口。郑丰年拄了杖从车里走出来,郑永信从另一头出来,从后车厢取了一个大箱子递给迎出来管家。
钟来寿趁机冲出去,跑到郑丰年跟前,郑家父子都吃了一惊,没等说话,车里又出来一个人。
“嗳?这不是那天被几个泼皮围攻的小哥么?你那小事迹可是让咱们兄弟津津乐道好一阵呢。”出来的正是钟来寿被打那天,仗义相助的乔探长。
郑老爷慈善的抚了抚他的头。“你怎么在这儿等着,从德的事他们跟我说了,你这是有事找我?走,咱们进屋里说话。乔探长,今儿麻烦你这么多事,正好也进来坐坐聊聊!”
乔探长并没有推辞,钟来寿就这么被三个人一路说说笑笑,一起扯进郑府里头,进门前还不安的回头往外看了看。
月亮渐渐的又沉了下去,夜过五更。
青帮老窝的灯还开着,章堂主就翘着二郎腿坐在灯下,举着个烟斗,呼出的烟气把整个光照所及的空气都抹花。跟前的桌子上搁着一瓶酒一个杯子,一碟子炸花生米。他嘬了口酒,填了个花生米瞪着旁边的人。站在旁边的麻子脸不为人察觉的流下一滴汗,静悄悄的落在地上摔开。
“照你这么说,值得试试。”章堂主咂了咂嘴,碎花生和焦红色的皮粘了一排牙都是。“能这么就把他给我弄回来,倒还真省了不少事儿。行啊,反正多这一招不多,少这一招也不少,就这么着吧。”
麻子脸一咧嘴,露出缺了块门牙的洞来,仿佛也在诉说着他的仇恨似的。“是,咱们兄弟几个无时不刻都把青帮放在心上,无时不刻都在为青帮着想。”
“行了行了,别在这给我灌迷汤。上回就让你们把事儿给我办砸了,要不是你们,会成今天这样么?”
“是,是,堂主您教训的是!”
没多久,经人通报矮个子也进了屋来,恭恭敬敬的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堂主,大哥,妥了,都妥了。”
“给我说仔细点。”
“是,堂主。咱们一直跟着那臭小子,咱们兄弟别的不行,就是脑瓜儿活泛,跟踪人这事儿,从来都不会出纰漏。”章堂主不耐烦的甩了甩手,示意他快说。矮个儿擦了擦汗,故意避过跟丢了的那一小段不谈,赶紧接着说:“咱跟着他回了趟家,好像收拾了衣服干粮什么的,就去了郑家。我本来琢磨着,这家伙是不是改主意要郑老爷子帮他摆平这事儿了?没想到他进了府,我在外面等了大概有半个钟头,那姓郑的派了好几个家丁把他给踢出门来,还骂他白眼狼什么的,好给打了一顿,唉呦喂那个狠啊。嘿嘿,我猜他肯定就是要钱去了,那姓郑的指定不答应。”
这话添油加醋了说了老半天,麻子脸也跺了跺脚,催他说:“快说然后呢?”
“他去火车站逛悠了半天,我想他就没钱买票。还真就让我说对了,那小子看了半天,又逛悠到珠市口,磨蹭了一个钟头,搭上辆往城外跑生意的马车。”
“他真出城了?”
“嗯,出了。我亲眼看见的,还跟了一小段儿,没错,往南去的。”
章堂主终于露出点笑容,扔了颗花生米在嘴里,又问:“你们打算怎么跟他联络?”
“这个不难,那小子答应过咱们,至少每两个月偷偷给咱们捎个信,咱们手上有那个,他就不敢怎么着。只要有确切的消息,不管他肯不肯想办法把他弄回来,咱们也能派兄弟过去绑他们回来。”
“嗯,难得你们也能做点像样的事儿。”章堂主点了点头。“真要是成了,功劳好处,都少不了你们的。”
“嗳!”两个人齐刷刷的又鞠了个躬。“堂主不是盖的,就是英明果断!”
钟来寿爬上马车,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往南走,他倚在稀稀拉拉的干草上,从包裹里面翻出玉坠子,系在脖子上塞进衣领里。又从衣兜里面掏出一张纸,上面用奔放的钢笔草书写着“南京”。他盯着那两个字,仿佛想从上面看到那个人,那个人心里终是还有他,这让他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自嘲好。
许久,他叠起纸张,从包裹里面翻出周大哥送他的笔记本,夹在写着周闻地址的那页里。
北平城在身后越来越小,渐渐的缩成灰蒙蒙的一条线。
他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回头看看,退已无路,前面是他想也未想过的宿命,心里隐隐透着不安,里面夹杂的味道颇多,有点慌乱,有点害怕,也有点期许。
第一卷 完

壹 菊花捞

南京,曾是六朝古都,有传说秦始皇埋金于此,以镇王气,所以南京还有个美丽的名字,叫作金陵。
虽说自古就是名城重地,但每每都为战火殃及,破坏的厉害,能留下的也不甚多。现在民国立之为都,聚财力规划兴建,各地的名流政客竞相聚集在此,如今繁华依旧。
这是国瑞大酒店一间十分通透的客房,坐落在中山路南边。房间北面有个可以容纳两个人的凉台,从阳台望去可以看到西北方向,裹在整齐的泡桐树中,热闹的新街口,有各色的国人和洋人抱着公事包穿梭来往,女人们打扮的精细华贵,有的穿着洋装,有的穿着旗袍,或悠闲的坐在街边的咖啡店喝茶,或踏着高跟鞋进出于擦的发亮的汽车中。南边的阳光很好,但服务生时常都会早早的将窗帘拉上,因为楼下紧挨着就是一条破旧的小巷子,酒店和巷子中间隔着高高的铁栅栏,巷子里常常聚集着些做苦工的穷人,擦鞋的、拉车的、酒店的清洁员,还有些扯着富人们的后腿,死乞白赖要钱的乞丐。
“事已妥,勿念。另,隐屋有异,归时留心。--庆。”
卢约理看了眼电报,就将它夹在本书里,又拿起报纸来。这时侍应生敲门进房,恭恭敬敬的将盘盘碟碟摆在餐桌上。
“先生,您的下午茶好了。”
卢约理嗯了声,掏出两张纸钞塞给侍应生,那侍应生满脸笑意的接了,又说:“今天是礼拜五,按照惯例会举行酒会,本店诚邀您参加。”
“知道了。”
侍应生又鞠了个躬悄声退出房门。
桌上摆了一个中号的合盖碗盅,旁边盘子里两片烤土司和面包用的抹酱,还有曲奇和火腿,配了一把调羹,一把抹刀和一把叉。卢约理掀开碗盅的盖,一股清新的香气立刻扑上来,碗盅里碧绿透明的汤中间漂浮着植物的叶子和絮状的蛋花,那是南京砖缝里都会生出的野菜菊花捞。
这个组合的确奇怪,酒店的客人为数不少都是洋人,酒水单上本来是配咖啡的,只是卢约理冬日里就听闻南京有这样的特产,时值盛夏特意点来尝尝。
入口那香气,似菊非菊,似茶非茶,有股淡淡的薄荷味道,却不似薄荷那般冰凉刺味。卢约理慢慢一口一口将碗盅喝了个干净,又见今日的抹酱是奶油拌草莓酱,持着抹刀直接填在嘴里,其余的动也没动。
将窗帘掀开一道小缝,卢约理下意识的盯着小巷子里来往的人。他总觉得那个身影,也许会掺杂在其中。但理由是什么呢?他叹了口气,目光仍然没有离开那巷子,这样的想法总是在脑中挥之不去。即便他会来,又到哪里找自己呢?他开始回想,若是再多些时日就好了,再多些时间能让他安排的话,他也许可以留下更详细的地址,或者可以面对面,说服他一起跟来。
在常庆的帮助下,卢家在北平的财产转卖给了同业,逐渐从烟草行业隐退。因为查理斯是英国人,碍着英国使馆的面子,青帮也不敢做出什么动作,卢约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财产一点一点搬出北平,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切都顺利的很,卢约理想着,但似乎还是有点遗憾,他习惯性的咬着手背,嘴唇上残留的奶油和菊花捞的味道掺杂着,滑进嘴里在味蕾上散开来,犹如那股遗憾一般辨不清捉不住。
土豆儿也不知道自己混在国瑞大酒店后街这堆乞丐里有多久了,也许是生下来开始,就在这里讨饭了。
现在晚餐时间是乞讨的低峰期,那些穿着华丽的先生太太们这时候都坐着包的严严实实的车里直直开到饭店酒店的门口,还有些高大古板的门侍为他们开车门,乞丐们总也插不上手。要等到酒会散场,有些三三两两喝的微醉,酒足饭饱的晃啊晃的走出来透气,或者筹划着去看看电影,才是最好的机会。遇到单独喝醉的,还可以随意在兜里掏。
土豆儿美美的塞了几口从后厨垃圾筒里翻出来的米饭,盼着今晚能有个好收成,目光扫到那隐隐约约的露出的水晶灯上久久不肯离开。
忽得有个细小的身影挡着了光线。
“请问……”那身影发出声音,是北方的口音。
土豆看看,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比自己大了二三岁的样子,衣服是半旧的,背着个大包裹,鞋上污麻麻的,虽然脸刻意擦过,却不比身边的乞丐也好到哪里去。
“嘁,又来个抢饭的。”土豆歪着头吐了口痰,继续扒饭,假装没听见。
那人见没有回答,又说了一遍:“请问个事。”他说,“哦,我不是来讨饭的……”说着,掏出个铜板,拿在手里。
“我就想打听个事……”
土豆儿看见铜板心里一亮,又仔细看了看那人,一双有神的大眼睛投向他,看起来是个老实诚信的人。
“说罢,想知道什么?这附近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那人听到口气松动,一裂嘴笑嘻嘻的坐在他身边。
“一看就没问错人。”那人接着说:“我和一个朋友走散了,我想问问,前面这个酒店里面,有没有住着个又象中国人,又象洋人的先生?”
土豆儿打量那人一眼,不相信这么个穷小子会有个富朋友,有一丝不屑从眼神中滑过,不过看在钱的面子上,他还是很用力的在脑袋里搜刮了半天,缓缓摇了摇头。
“还真没有。”土豆儿也冲那人咧嘴笑了,露出一嘴不怎么整齐的黄牙,“不过,我可以帮你留意留意。”
“哦。”
钟来寿瞬间象泄了气的皮球,把那枚铜板塞进土豆儿手里。
这是他能在南京找到的最后一间像样的酒店了,如果也不在这里,他实在想不出以卢家二少爷的身份地位,还能在哪里落脚。
“谢谢。”他嘟囔着缩进墙角,“我就在你的地界儿上歇歇脚,马上就走。”
土豆儿没在意他后面说了什么,自顾自的吹了铜板,又放在耳朵上听了听。心里暗笑,果然是个丰收日子,还没开工就有钱拿。
酒会向来都是为了有钱有势的人交洽公关而举办的,但越有钱的地方往往就越杂,西装革履,林林总总,各怀目的。
卢约理一面躲在冷清的角落里面,无聊的把玩手中的香槟杯,一面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形形色色男男女女,剥开彻夜狂欢的外皮,揣摩他们隐藏的所想。
一曲终了,男士们向女士们礼节性的鞠下一躬,有些人退出有些人又补充上。他扫过一个正在缓缓走出的女人身上,那女人看起来二十上下,装扮清新恬淡,在浓妆艳抹的人群中尤其显得凸出。他的眼光还没有来得及撤出,那女人就转头,和他的目光直直撞在一处。
打发了舞伴,女人向卢约理走过来,说出的话却不似外表,倒象个风月场上的高手。
“先生,我们见过的么?”
卢约理耸了耸肩。“我恐怕是小姐,您认错人了。”
“啊,那可真遗憾。”女人笑笑说:“只是您刚刚看我的眼神,象极了一个……哦,我真是失礼,那个朋友明明比你年长很多岁来的。”
卢约理笑了笑当作回应,女人却没打算放过他。
“我叫王爱婷,很高兴认识您。”她伸出左手,标准的欧式礼节,卢约理低头礼貌的在她手背轻轻点了一下。
“王小姐,在下姓卢,很高兴认识您。”
王爱婷稍微吃了一惊,小声重复了一遍:“卢……?”
“噢,卢先生。”一个侍应生匆匆走到他们身边。“我真希望没有打扰到您和这位小姐说话,不过有位先生送来一封信,说是件挺要紧的事……”
卢约理干脆的回答:“无妨,其实我也正在等这封信。”又转头对王爱婷道了一声“少陪”,塞给侍应生一点小费,就取了信匆匆离开了酒会。
“卢兄:沪宁形势日趋紧张,吾有要事暂离。再次接洽请于十二月下旬左右抵达武昌江兴宾馆,自安排他人交接。--周”
信中简简单单几个字,卢约理看了很长时间,掏出打火机烧了。打了个电话给仓库约定了发货的时间,坐下来用英文写了封电报,唤了侍应生,让他们明儿一早便发出去。一切打点完毕,时间尚早,外面月色正浓,卢约理也不想回酒会了,换了件薄外套踱出酒店的大门。
整个城市歌舞升平正是热闹的时候,街道上没什么人,他刚走出门来,就有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犹犹豫豫堵在他跟前。那女孩十一二岁,挂着个破烂的裙子,也没念经般的要饭,只是巴巴的望着他,还有点害怕的把半边身子藏在路灯的灯柱后面。
路灯映得那双眼睛里一闪一闪的,象极了一个人。卢约理心里一软,随意掏出两张纸币,轻轻落到女孩的碗里。
女孩讶异的愣了半天,然后冲着缓缓离去的背影磕了个头,手舞足蹈的就往后巷跑。
“土豆哥土豆哥!”
土豆还在慢悠悠的扒饭,抬起眼。
“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我……我遇到贵人了!”女孩挨着土豆坐下来,从怀里露出两张纸币的一角。
“啊?哪个这么大方,说说长啥样,下次我也跟他要。”
“那人可英俊了。”女孩的小脏脸上透出股向往的神色。“长得特别高,头发是卷的,鼻子挺高的,长得跟洋人似的。”
“嘁!”土豆看女孩的样子,不屑的白了个眼。“洋人就洋人,什么叫长得跟洋人似的。”
女孩仍旧一脸花痴:“可是一看还是中国人啊……”
“嗳?”土豆突然兴奋起来,手不自觉的向身后招。“小哥小哥,丫头说的是不是就你找的那个?……嗯?人呢?”
他看向女孩,女孩迷茫的摇摇头,扯了扯他的的衣袖。
“土豆哥,我刚就没看见有人啊,你见鬼了吧?”
土豆挠挠头,一脸惋惜的样子。“嗯?刚刚明明还在的……”

贰 鸡汤面

从南京到武昌,因为是逆着长江而上,所以水路看起来很近,行进起来却极慢。铁路是南京北去到徐州,又从徐州折到郑州再到汉口,汉口武昌只有一江而隔,渡船十分方便,虽绕了个小弯,却比走水路要快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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