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Darl
  发于:2009年05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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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那个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他自己送她回去的?
他裹在凌乱的被子里,背对着门,听到门声,他动都没动,只是冲我吼道:出去!
我移着步子向他走过去。
“李黎……”我机械而僵硬的说着。
“滚!”他的声音很怪,他又往被子里钻了钻。
我看着这个男人孩子般的举动,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酸起来。
我觉得我在慢慢往下掉渣渣。
我爬上床,隔着那层厚重的棉被,小心翼翼地揽住他。他猛然抖了一下,很明显没预料我会有这样的举动。
我伸手到前面,我抹了一下他眼角的泪水。
我闻到他的味道。陌生而又熟悉的,
“对不起……”我慢慢的说。
他一动不动的任我抱着。
“对不起……”我又说了一遍。我轻轻的摇着他。
这个大男孩。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觉得他有些长大了。

等待野蛮人

‘他’就在拐角的房间里。
我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
我们分散了去寻找那个人的位置。
现在,我紧紧的贴着墙根站着,不再向前挪动了。
我听到‘他’的呼吸。
我气也不敢喘一口。
我们会离开这里的。
然后我就把妈妈接出来,我们一起回我们的国家。也许不再回到那个地方,也许我们可以住进城市去。
我把步枪的保险拉开了。
我们会有一个新的房子,我要把里面刷成墨绿色的。买墨绿色的沙发和窗帘。
妈妈一直喜欢墨绿色。
她一直也没说过,但是我知道。
是那种深深的,厚重的绿。
就像河边那片小竹林的颜色。
我向里面看去,我瞥到了一个,两个。
我还会去上学,重新的读我没能念完的高中。
然后我会考上一所重点大学,再考硕士,考博士。
我会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努力的生活,我会有一份好的工作。
他们有两个人么?
他们有两个人。
我会好好的照顾妈。
我要给她幸福。
我一定会给她幸福。
然后,也许在公司里,更可能是在大学里,我会遇到另一个我喜欢的人……
我的气喘的越来越重了。
汗水都流了下来。
射死毛毛的人在那边。
我的心疯狂的跳着。
也许她是一个像妈那么美丽的女人。
也许他是一个长得像毛毛的男生。
我会像妈妈说的那样,用心的温柔的对待他们。
即使分开了,我也会说上祝福的话。
我们离开我们的小镇子。
我们再也不会回那里去了。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
我出现在她们面前,我更快的先一步开枪射了拿着机关枪的那个人,冲上去踹到了另一个,用枪顶着她的喉咙。
一个白发佝偻的老妪。一个看上去不及豆蔻的少女。
那个女孩躺在我脚边吓得一声不吭,只是小小的抽搐着。
老人在旁边抽搐着吐着血。
和毛毛一样。
所有人临死前都会这样颤抖吐血么?
我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很困。
我杀了够多的人了。
各种样的。
另外几个人听到枪声向我这边聚拢过来,他们看到那个女孩。和那个将死的老人。
一个老人,一个小女孩。
有人笑了。
回音不大,但还是有,震的灰尘都掉下来了。
这笑声让我怕极了,妈妈。
然后,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们两个把那个吓瘫了的女孩拖到一块稍微平坦的大石头上。
他们在我面前上了她。
一个一个,一个又一个。
我耳朵里女孩的声音从尖叫变成了大声的哭泣。
石头上有女孩的处子之血。
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动不了了。
那个将死的老人只是看着,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杀死我。
毛毛,我怕极了。
最后离上来拉了拉我。
你要么?
我不动。
她们杀了我们4个人。还有一个是你的恋人不是么?
我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场面有些僵。大家都看着我。
最后那个人也提好了裤子。
大家都看着我。
包括那个女孩。
我看着哪里呢?
等了半天,我终于能说话了。
你们先出去。
像松了一口气一样。有人笑了起来,说我办这事还不好意思,大家不都互相看着么?
但是他们还是出去了。
一个一个。
我看着那个女孩。
她瞪大了美丽的小兔一样的眼睛。恐惧,愤怒,无奈,绝望,羞辱,软弱,还有泪水。
她也看着我。
那双眼睛里面,本来应该有一个世界。
衣服都被撕破了。
她的皮肤光滑成铜色,露出的胸小小的。
像我们镇边上的小山。
外面的声音渐渐的小了。
他们应该走远了。
他们对我很好。
他们是我在战争中最亲密最重要的伙伴。
我们从预备营时就相识了。
他们和我一起见证了毛毛的死。
我们几次共同的死去。
好半天,我终于能动了。
我慢慢的走过去了。
“拿着,”我和她说,把自己的步枪递给她。
“一会儿,我说可以了,你就扣那个。”我指了指扳机。
她停了好一会儿才动手接过我的枪。
我把枪口对准我的咽喉。
我抬起头。看着这个破旧的被炸的几乎失去形状的房间。
我听到老人粗重的喘息声。
我闭上了眼睛。
我突然想起我们家门口的大槐树。
我想起那些纯净的天。
清澈的小河。
老师肥胖温暖的笑脸。
那些冰棒落下的水珠。
我想念妈妈身上的味道。
我无数次梦见的她母鹿般的眼睛。
我想念她。
我怕。
我想哭。
我想回家。
我想再见妈妈一次。
我原来早已经厌倦了那没有尽头的早晨。
厌倦了用军刀扎进人们的眼睛。
我早已厌倦这片陌生的土地,
我早已经厌倦了没有他的日子。
我离天空有多远?离地面有多近?
我浑身都是肮脏的尘土。
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我想到毛毛。
我说,可以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颤抖。
枪声响起之前,我听到外面隆隆的坦克声。
我终于可以见到……
终于结束。
(沈常完)

迈克尔 K 的生活和时代

屋子的正中央停着一口木棺。
里面的尸体还没完全僵硬。
是我杀的。我的脸上都是他死时流下来的血水。
我靠着棺材坐在旁边冰冷的石板上,不去看他,也不离开。
就这么坐着,我坐了好久好久。
很久以前我还在医院里的时候,妈每天都来看我。
一个散发着水果味儿的女护士每天都会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来到我们的病房,通知我说一个女人自称是我的母亲要求要见我。
我每次都拒绝见她。
我没有办法见她。我感到愧疚,我感到自己忘恩负义,软弱无能,这个普通的善良的妇人,含辛茹苦的给了我这样的生命,让我活在世上,可我一点都不喜欢活在世上。
很长的时间,我都一声不吭的躺在病房里。
我只能看到那个白色的充满了裂纹的房顶,我不断的想着出去之后的事情。
我立即就去申请做大兴安岭的护林员。
我每天都想着我怎么在那里工作,怎么在瞭望台看着那片寂寞的树林。
怎么看着黄昏,怎么躲过雨水。怎么抓住那些偷伐树木的人。
怎么看着一天一天的结束。
我就想着这些事情,事情安排的好好的,详详细细的,就只静等我出去就可以实行。
而这时间,我不知道外面的日子是白天黑夜。
我只看得见那白色的屋顶。
庆幸的是,我早已度过了那些不能入睡的日子。
困了,我闭上眼睛。睡饱了,我睁开眼。
我不能吃东西,不能动,靠葡萄糖水和输尿瓶活着。
我只能胡思乱想。
不能想过去,我也不敢想象未来。
我只想着我即将守护的那片树林。
想到很多的月里我可以不再说一句话,不再见到一个人,我心里兴奋的都睡不着觉。
我想着自己怎么跨过那一片片的树林,我就这么走啊走啊,饿了就抓只蜥蜴来吃,渴了就喝一口有些咸味的河水。
我就这么走,不说话,什么也不想。
直到我要出院的时候,那时我已经在医院呆了近四个月了。
已经结束很久了。
我离开那个地方,很远。
离开医院的前一个星期,我终于见了她。
她那么的衰老和疲倦。
她的眼睛依然如记忆中那般温柔湿润如一头母鹿。
她抱住了我,亲了我的头发。
她说:
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知道你会再回来我身边。
我们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她几乎哽咽了。
小常,毛毛为什么没回来?
她的左胸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只乳房,空荡荡的。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我再也去不了大兴安岭了。
我一动不动的在她怀里呆着。
我想着另一个没回来的人。
发不出一点声音。
回忆被生生的咬断。
那些痛苦和伤害积聚在她的左乳上,所以,它才被割掉了么?
她一个人背负了多久?
是另一个夏天的事了。

Untouchable

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所有人
除了你
除了你
猜猜是谁从那里回来了
带着秘密的荣耀
谁从那里回来了
猜猜是谁
不是我
不是我
我没有资格
我无法企及
那爬满了蛆虫的身体
或不再完整的面孔
我只是废物
我为什么在这里
I wish I was special
我希望自己变得闪亮如钻
无论什么能让你快乐
我不在乎痛苦
我不在乎付出任何代价
还要用多大的声音才能把你叫醒?
还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让你看见我?
可你听见我在说么?
我可以跪下来
我希望你看见我
但那无法企及
我希望你爱我
但那无法企及
请不要逃走
不要逃走
不要逃走
……
李黎唱这首歌的时候,我正站在台下陪着他最近新交的女朋友,和他们的那些歌迷在一起。
那是他为自己第二张专辑做的全国巡演的最后一场,又转回到我们原来的城市,就在露天的大台子上。台下人头黑压压的一大片,充斥在任何一个可以看到台上的地方。随着他们那或张狂或痛苦的节奏,人群暴乱着,躁动着,他们点起了人们的欲 念,和不能言传的躁乱……
我们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清晰地看着他那引人疯狂的性感面孔,日渐结实的身体因为汗水闪着一层细密的光泽——我下面几乎都要硬了。
近三个月连续的表演,他的嗓子都快哑了,却还攥着话筒如帝王般骄傲得意的笑着。
到底是什么能支持着一个人这样?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就在我估计着快结束的时候,他突然敛了那不羁的笑容,眼睛睁开,放着认真安静的光。
近乎奇迹般的,在下一首歌前奏响起的时候,人群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首没有出现在他任何一张专辑上,连我都是第一次听到的歌。
一改他们往日的风格,这首歌的旋律悲哀而压抑,失落寂寞。男人的张扬不再能够释放,他的痛苦不再能够诉说,这似乎是深匿于每个男人心中的一种绝望,似乎又只属于他们自己。
没有人打断他,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几万人的地方,只有这首歌大声的飘着。
身边的人,一路辛苦的跟着我们,看了他们每一场演出,一张温柔乖顺的脸因为奔波此时已明显变得消瘦疲倦,女孩没有任何抱怨的苦苦支撑着。又一个愚蠢的爱着他的人。几个月来,在每一个他需要的夜晚任他发泄,在他搂着别人的时候静静地和我一起等在外边,我想着她那如今依然快乐温暖的笑容——为什么李黎不能够看得到这些呢?
她在哭。
“他在哭。”她说。“他好可怜。”
一个爱的几乎有些绝望的人,却还在不断地疼惜着心爱的男人。
我看着她粉嫩而湿漉的脸颊,几乎是出于本能般的,我伸手揽住了她有些颤抖的肩膀……
晚上的庆功宴上,因为要开车,我不能喝酒,只在一片嘈杂喧腾中看着那一帮醉鬼中的一个,防着什么人把药塞到他嘴里……
近两点的时候,我渐渐的有些坐卧不宁起来。我拜托了另一个人的助手,自己到外面的走廊上去抽烟。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的浮躁,也许我也受到那首歌的影响了?
我想起了小常。
昨天夜里,我还梦到他。
那是一个让人十分烦躁的梦。
我梦到很远很远的那个地方,我们一起奔跑着,突然他被击中了,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地上。我当时就疼得不行。大叫了一声从梦里醒过来。却发现小常正笑眯眯的坐在我床边,我心安一般的攥住了他的手臂。
我说,我梦到你死了。
小常依然笑着,我是死了啊。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不敢睁开眼睛,我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渐渐的可以开始想这件事,我渐渐的,可以想他。
突然我听见有人叫我,刚才那个小助手匆匆忙忙的奔过来找我,告诉我说李黎吵着要回去,要找你呢。
又回到那个房间,我看到李黎已经醉得站不起来了,却挣扎着要从沙发里面站起来。她在旁边扶着他,因为力气单薄,只能勉强维持着他不向一旁倒去。
李黎大着舌头嘟囔着我的名字,像个孩子一样固执的把靠近他的人一个个挥开。
我站到他跟前,他看了看我,停止胡闹,吼了一声:你……他妈又跑哪去了?!
我一声不吭的抱着胳膊自高处看着他。
他的声音变得粘粘的。
我要……我要回家……
我和她几乎就是把他抬回来的。我在右边架着他,她在左边扶着他的身体。
李黎用含糊不清的声音一直和我念叨着他们演唱会的事,兴奋地不得了。妈早就睡了,我小心哄着李黎,尽量让他乖乖安静不出声音。好不容易挨到了他的房间门口,我和她说,交给你了。
她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开心。因为能和他在一起么?看着这样一个痴心的爱着他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发堵的感觉。
我把李黎的手从肩膀上卸下来,李黎突然失去了支持的重心,踉跄了一下,又自己站住了,他呆呆的看了下空了的右手,还非常搞笑的向自己的腋下看了看。终于发现我不见,他抬头找了一下,回过头孩子般依依不舍的盯着我看,身体却乖乖的跟着女孩往自己房间挪去。
李黎的表情有趣极了,近乎是撒娇般的语气,我憋着笑,早忘了自己的那点烦闷。
良,你走啦~
你该睡了。
我,我还不困,你,再待会儿~
你不困我还困呢,你不知道几点了吗?
那就,没办法了……
终于卸下了这个包袱,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又拉住了我的袖子。
你,不会走吧~他可怜兮兮的小心问着我。
我觉得有些好笑,对这个完全不同的人,有些不知如何去应付。
我困死了,还能去哪?!再不放我回去睡,明天你自己开车出去!
哦……他小声的嘟囔了一声,像个被批评的小孩一样委屈的眼神。
我有些无奈,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安慰似的说道:最近几个礼拜辛苦你了,好好回去睡一觉。顿了顿,我又说,今天那首歌很好听。
夜里躺在床上,我想着李黎终于转身过去时嘴角挂的那点笑容,他平时没有说出来的对我的体贴,我自己心里知道,所以才会在我说累了的时候,他会乖乖的不再胡闹。
想到这些,我心里有很舒服的感觉。
他还是和女人在一起,我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
小常的脸慢慢混进李黎的脸,我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我答应过小常的妈妈,好好的照顾李黎,我正努力这么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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